第79章
他本来就知道的常识一样。 “这鱼不好吃,我是水系,相信我!回去请你吃霸王海鲜。”王泽凑过来,张牙舞爪地比划一通,指着脚下的高山王子墓,“别愣神了,快看看这古代美人鱼给指了条什么路?” 神奇的鲛人语在海水中铸造了一条细长的漩涡,直径大概二十公分,那范围内的海水飞快地顺时针转动,甩出去的气泡附着在外,像是海水里凭空凝出了一条“绳子”,此时,这条“海水绳”一端牵在宣玑手腕上,一端钻进墓道里。 “这他妈看着像个古墓啊……”王泽头皮一阵发麻——这是座保存完整的海底墓葬,跟巫人冢那大火烧过的乱葬岗可不一样,底下没准埋着能震惊史学界的大秘密。再说巫人冢那次,是墓主人亲自把宣玑他俩“请”进去的,此地主人显然没有那位少族长好客,门口百八十个法阵把“恕不接待”四个字表达得明明白白。 王泽他们不经特殊审批,肯定是不能贸然闯进古墓的,非人类墓也不行。精明圆滑如王总,一时也有点进退维谷。 他拉了宣玑一把,正要跟这位新来的善后科主任说明一下这个情况,宣玑却盯着海底墓穴,忽然梦游似的脱口说:“这是高山微云墓。” 说完,他自己回过神来,也愣了——高山微云是谁?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王泽的这只水系不靠谱,保护在周围的气泡隔绝不了水压,宣玑的心忽然再次狂跳起来,好像开了震动档,他低头看了一眼运动手表上的心率——已经逼近了每分钟一百六十下。 “高、高山什么?”王泽问,“这听着像个日本友人啊,怎么背井离乡的,大老远埋这了?” 这时,其他风神也跟了上来,谷月汐朝墓道口看了一眼,裹着她的气泡倏地一震,二队长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露出惊骇神色。 “你看见什么了?” “尸体,”透视眼盯着肉眼看不出端倪的墓道口,“洞口下面全是死尸。” 王泽立刻问:“什么样的尸体?有多少?活人呢?” “什么样的都有,标本似的,数不清。”谷月汐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一眼看不到头。” 作为透视眼,谷月汐的裸眼视力5.3——没有更高,是因为视力表就画到这。她执行任务的时候,最高记录是视线穿透了近八百米的山体。 王泽愣住了,他认识谷月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在她嘴里听到过“一眼看不到头”这种话。 就在这时,宣玑手腕上的海水绳忽然绷紧了。这座诡异的高山王子墓可能是彻底被一拨又一拨闯入者激怒了,海底震荡起来,墓道口开始缓缓合拢。 “等等!”王泽一惊,“张昭,先停一……” 然而还不等张昭按下秒表,宣玑的身体又在大脑想明白之前,先一步动了,几枚硬币从他指尖弹了出去。 王泽一惊:“慢着,宣主任,局里有规定……” “发现疑似古遗址,必须报备审查,不得贸然进入破坏遗迹,”宣玑头也不回地接道,“两种特殊情况酌情除外——人命关天,或者……” 那些从他手里飞出去的硬币居然能无视阻力,子弹似的划开海水,刚好镶进墓口的四角,只听一声近乎于叹息的动静,隐约的流光从墓道口繁复的纹路上流过,震动的墓穴重新凝固了。 “……遗址内有高危物品,无法排除大规模杀伤性。” 王泽惊讶地看着宣玑,隔着气泡,人脸被海水和他们手里的照明设备打得惨白,皮肤的纹路全部隐没,只能看清骨骼的高低起伏。宣玑的侧脸轮廓清晰,王泽无端觉得他遥远极了,像一尊留在光阴剪影里的石像。 “这里面两条都符合,有人进去了,而且弄不好跟阴沉祭有关,这海底墓里可能封印了一个人魔。”宣玑冲他们打了个手势,“跳槽换地方先熟悉员工管理手册,这是常识,看什么看……跟着我。” “宣主任,”王泽忍不住叫住他,“我们燕老大他……他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都……不是不能理解的,你能不能给他网开一面?” 宣玑一边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想把那狂跳不止的心脏压住,一边无奈地说:“网开什么一面?我天天被你们抓来兼职外勤,现在还得兼职法官了吗?” 王泽也是个人精,立刻品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睛里冒出光来。 “咱们是来捞人的,”宣玑叹了口气,“只要他还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只要他还没像毕春生一样…… 说来讽刺,搬砖的按件计费,会计师和律师按工作量计费,即使干了一半辞职,以前干的活也仍然算数,雇主得给结工钱。唯独“英雄”这一行不是,这工作不能中途改道,只好一条路走到黑,否则既往种种,不但不算功绩,反倒都成了过错,是要被一并清算的。 做什么要想不开走这条路啊?英雄,那是人干的活吗?宣玑心里微叹,下了墓道。 他们身后的珊瑚丛中,一条吐着泡泡的小鱼露出头来,注视着墓道口。 岸边的盛灵渊皱起眉,脸上的闲适不见了,缓缓地在海边踱起步来,那小妖太敏锐,他没敢让鱼靠太近,所以看得不大真切,只感觉到宣玑很轻松地破了高山王子墓道口的阵法。 可那阵眼天知地知,盛灵渊自己知道,除此以外,他封印墓道时,应该再没有别人在场了。 那小妖怎么知道阵眼在哪的? 自己破开的?那不可能。 他上一次见那小妖的时候,这小鬼什么都不会,见识与常识约等于没有,眼睛里带着本包罗万象的《千妖图鉴》,居然连作弊都作不利索。 他怎么可能破这种级别的法阵? 这就好比是个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的小学失学儿童,突然徒手算出了星辰轨迹。 还有,方才宣玑抓住傀儡鱼时,盛灵渊居然感觉到了反噬之意——上次交手,那小妖分明没有这么厉害。 难道世上真有一别三日就得刮目相看的奇才? 虽然有宣玑无意中横插一杠,水下的燕秋山他们几个却依然是险象环生。 几人跳船之后,一直没能摆脱那吃人的“水晶墙”,这水下的墓道好像是活的,不停地改道,不管他们游多远、游多快,一拐弯,那面吞了他们小船的水晶墙总能正好堵在他们面前,黑洞洞地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瞎子刹车不及时,不小心从墙上蹭过,右手顿时被墙咬住了。 此时,蛇皮的头皮、木偶女的一条腿,燕秋山潜水服上的脚蹼……都已经被那水晶墙吸了进去。瞎子大叫一声,蛇皮吓得往后蹿起,撞上了少一条腿平衡不好的木偶女,俩人一起弹了出去。 突然,墓道深处传来沉沉的叹息,瞎子一呆——方才拼命把他往墙里拽的力量消停了。 蛇皮喃喃地问:“怎、怎么了?” “不动了。”瞎子愣了愣,试着把手往外一抽,“快……帮我一把。” 蛇皮和木偶女应声上前,拔萝卜似的往外薅那瞎子,燕秋山却抬头往墓穴深处望去——白惨惨的鲛人灯把那些形态各异的尸体照得像橱窗里的模特,不知道这是谁设计的,一眼看去,竟透出一股诡异又残酷的美感。 整个墓穴就像一场剔透的标本展览,里面陈列着古今三千年的贪欲。 但再深处的墓道里,却没有摆放鲛人灯,漆黑一片,透着阴森和不祥。燕秋山犹豫片刻,提着他从墙上掰下来的鲛人灯,小心地往那里潜去。 游了不到五百米,他来到了鲛人灯列的尽头,没有光照的地方,石壁里依然有什么东西,只是排列得更整齐。 燕秋山举起鲛人灯一照,惊骇得猛地一缩,往后漂了好几米——只见那没有光照的石壁里,封得不再是表情惊恐的入侵者了,而是一个个孩子! 那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可能才是刚会走的年纪。男孩在左手边,女孩在右手边,男孩都赤着上身、光着脚,女孩身上则多了件小褂,与古代中原地区先民装束很不一样,似乎是某种少数民族,手腕脚腕上都带着刺青。 那些童尸神色安详,双手都交叠在小腹上,排了两排,像一排逼真的玩偶。 他潜水服头套里传来木偶女的声音,木偶女说:“这些小孩可能是高山人。” “什么?” “你们看那些刺青,”木偶女和蛇皮把瞎子有惊无险地救了出来,三个人一起跟了过来,木偶女翻出高山王子墓的地图——地图被瞎子割下来的半片入水珠保护着,一点也没湿。只见图上除了古汉字,还有一种花纹配饰一样的文字,跟小尸体身上刺青的“花纹”很像,“这些刺青很可能是高山人的文字。” “那这算什么?王子后代?这么点儿大的小孩也不留活口?”蛇皮是个水系,在水下不用穿潜水装备,凑近了看一个几乎还是婴儿的童尸,直咋舌,“不是说高山王子是武帝盛潇杀的吗?这老祖宗牛逼,瞧人家这斩草除根业务,‘人间百草枯’啊!” 一条很小的章鱼躲进了他的衣服,把这句“称赞”完整地转达给了盛灵渊。 盛灵渊眉梢轻轻一动——“人间百草枯”这名字他颇为赞赏,但是这等功绩实在不便冒领。 只听那木偶女继续说:“这些小孩应该不是人皇杀的,清平司有记载,高山贵族们跟人族一样,生前就会把墓地建好,人皇虽然杀了高山微云,但念在他多年追随,还是给他留了全尸,葬在高山王子早就准备好的墓地里。这些应该是高山人的传统,据说他们墓地建好以后,要先把陪葬的人填进去,让他们先‘暖房’。” 燕秋山插嘴问:“这么说,我们要召唤的高山王子,就是个拿小孩当殉葬的人?” 岸上的盛灵渊听到这,突然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等等,这几个人下墓的目标是微云? 可……微云并非人魔啊。 微云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蛋,封个“王子”完全就是因为高山人看家的本领“炼器”一代不如一代,好不容易出个人才,高山人王为了控制他,才赐了这么个“养子”身份。后来又为了表达投诚的诚意,送到人族当人质,微云一生过得窝窝囊囊——忍辱负重,且没忍出什么建树。 微云沉默寡言,为人木讷,一天到晚就会打铁……而且不是死于追杀。 盛灵渊回忆了片刻——他记得他是让人追过,但是没说让杀,微云其实是自尽的。 至于封在墓下的高山人魔,当然另有其人。 ☆、第五十六章 “当时社会大环境就这样, 过去女的还裹小脚呢。封建糟粕嘛, 大家求同存异。”水下,蛇皮漫不经心地吐着泡泡, 像吹多层的泡泡糖似的,把自己的头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再说了,就算他生前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成了魔也是没人样的坏分子了, 您还打算给魔物宣讲一下民主和谐怎么的?还不都是为了赤渊么,快走吧,我们路上工夫耽误太多了。” 燕秋山不再出声,漆黑的水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比那些水晶墙还冷。 殉葬的童尸不知有多少具,排了百十来米走不到头,墓道也越来越逼仄。渐渐的,几个人被迫排起纵队来, 左右两边不敢多看,只能盯着前面人的背影。带路的木偶女没有背影好盯,虽然她只是个木偶,心里依然很慌,忍不住没话找话地出了声:“人魔只在清平司的古卷里有记载,我以前还以为是传说呢。” “确实快成传说了,”瞎子回答她,“人魔生前必须是大能高手, 不是什么人豁得出去就行的。赤渊封了三千年,人族一统天下,灵气枯竭,现在这些没出息的后辈要在过去,大概连凡人修士都算不上,根本没有堕落成魔的资格。疯成毕春生那样的,不也只能变成个不上不下的‘人烛’么?没有赤渊,世上不可能有新的‘人魔’诞生了,咱们现在只能循着古籍寻访上古人魔。” 木偶女问:“贵教一直说‘重燃赤渊’,到底怎么燃?往里扔个导弹能引发火山喷发吗?我听人说,月德公的徒弟偷了异控局的新武器,应该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吧?贵教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不组织点精神系潜入军工厂偷导弹?为什么绕这么大个圈?” “你跟在玉婆婆身边,清平司的旧秘辛应该也知道不少,居然能问出这么无知的问题。可见传承断绝成什么样了。”瞎子嗤笑一声,“赤渊的火山活动是能量爆发的副产品,是表象,好比女人要生孩子,肚子就会变大——但你吃胖两百斤,把肚子吃成个球,难道就能白捡一孩子吗?赤渊现在都是原始森林,赶上干旱,森林大火三五年就得着一次,烧秃了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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