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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身上下的稳重,可能这辈子就没安装过这么聒噪的零件,多少有点不兼容。即使没有意识,他的眉头也是紧锁的,像少年时被剑灵喋喋不休地念叨、不堪其扰的样子。 于是宣玑摆了个两人十指交握的造型,在另一位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拍了张照片,发在了微博上。 他的微博除了做饭旅游就是追女团,玩了几年,也收获了些莫名其妙的关注。网友们反正谁也不认识谁,都在熬年夜,互相拜年之余,看见喜庆的信息就去起个哄,给他留了一串“汪”,队列整齐划一,组成了一个线上犬类繁育基地。 等盛灵渊睁眼的时候,年已经过完了,金乌又往西去了。 宣玑的小卧室里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大衣柜,笼子似的,但收拾得窗明几净。金色的阳光铺了陛下一脸,他有点睡懵了,一时没想起自己在哪。盛灵渊茫然地坐了起来,在一侧的穿衣镜里瞥见了个人影——镜子里那位蓬松的长发蹭得起了电,几根发尾闹鬼似的飘在半空,半睁的眼里目光惺忪,脸上睡出了血色,一看就知道他很暖和。 盛灵渊和这位找不着北的“不速之客”面面相觑片刻,脑子里冻结的记忆终于苏醒。 然后他和镜子里的人同时捂住胸口,摸到了一颗连着血肉的心,心率还没降回正常“人速”,急促地在胸椎旁边乱敲。他的手背在光下透出血管,血管发蓝,朱雀血横冲直撞地提高了他的体温,盛灵渊不适应,觉得自己像发了烧似的。 那些淌过他全身的血倒也不至于烫了他,只是有一点痒,他像生了冻疮的人突然泡进温水里……当然痒也不全是血的原因,盛灵渊伸手往脖子后面一摸,摘下根羽毛——那玩意卡他头发里了,正好搔着他的脖子。 盛灵渊盯着那羽毛看了片刻,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手上青筋暴跳,羽毛被他碾成了一把碎光,和余晖混在了一起。 碎羽就像召唤符咒,刚散成光点,掉毛的主人就凭空出现。 宣玑精准地落在床边,拿着一瓶加冰的奶茶往盛灵渊脸上一帖:“这杯无糖,刚买的……吁,陛下息怒!” 盛灵渊反手将黑雾鞭子似的甩了出去,宣玑脚不沾地地抱着奶茶原地起跳。没伸翅膀他也比别人轻巧,脚尖一点地,手就碰到了天花板,空间法阵立刻铺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拉长增高,长成了一棵大梨花树,宣玑蹿上树枝,雪片似的花瓣就簌簌落下,差点把盛灵渊埋在下头。 “不好意思,舞台效果浮夸了。”宣玑连忙拍拍树干,止住了头皮屑似的落花,把奶茶挂在了树上,“陛下,扇我就算了,人家奶茶店大年初一还开张,容易吗,不领情你也不能浪费啊。” 盛灵渊没理他,泛着冰碴的目光落在了半空——窗外斜扫进来的余晖很多余地给所有东西镶了金边,飘在空中的灰尘和细小的火红羽绒都无处遁形……也照亮了一根蛛丝似的细线。 那根细线连在两人中间,伸手一抓,就会像水中倒影一样消失,摸不着,片刻后又重新悠悠地悬在那。 宣玑愣了一下,嬉皮笑脸敛去了一点,他有些无奈地按住了额头:“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这也太丢鲛人大族长的手艺了。” 盛灵渊盯着那根若有若无的“蛛丝”,手直哆嗦:“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 “鲛人大族长觉得我闪送服务不错,打赏了我一套‘鲛人密语’,里面都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不过有个‘山盟海誓’术很有意思。”宣玑从树上跳下来,抓住盛灵渊的手,在陛下指尖上轻轻一勾,划破了一条小口,然后朝他亮出自己的手指——只见宣玑同一只手上,出现了同样的伤口。 盛灵渊划破的小伤口迅速愈合,宣玑的手指也跟着光洁如初。 “以后你受伤,我跟你一起疼;你入土赤渊,我跟你合葬。”他得意扬扬地翘起了不存在的尾巴,“你现在是我的了。” 盛灵渊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双手颤得攥不住,抬手给了他一拳。 宣玑没躲,被他打得偏过了头,却笑了:“你这辈子是不是第一次跟人动拳头?” 盛灵渊不但第一次跟人动拳头,还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气得耳鸣,之前天崩地裂他“心跳”都不变速,这颗遭瘟的人心稍有起伏就要连蹦再跳地刷足存在感,跳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发作起偏头痛来,第二拳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你……”他简直有点语无伦次,“你直接气死我,也不用管什么赤渊绿河的了。” 宣玑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可能是怕气不死他,还“嗯”了一声:“可不是么,既然有这个同生共死的禁术,气死你,当然也就没我了,到时候赤渊的火就真没人守了。” 盛灵渊:“……滚。” 宣玑把盛灵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拍了拍,披在他身上:“出处我告诉你了,不用查,就是鲛人密语,早失传了,世界上只有我会,除非有别人能回四千年前取经,不然没人能解开。” 盛灵渊:“滚出去!” “欸,遵旨,”宣玑从善如流,“臣告退。” 说着,他爬起来走到卧室门口,扶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盛灵渊脸上那一点被暖气熏出来的血色蒸发了,眼睛却被怒火烧得亮极了,鲜活得热气腾腾起来。散乱的衣领里能看见他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的胸口。 宣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一些不方便细说的场景——他得偿所愿,没有心理负担,于是肖想得非常放飞,并顺着方才那一滴血起的些许共感,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了盛灵渊。 屋里一团黑雾暴躁地撞了出来,直接把宣玑从门口撞到了客厅,然后门巨响一声,合上了。 宣玑挨了顿卷,却好像吃到了东川大梨树上最甜的果子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了一会,又自己在客厅笑了出来。 门关得住人,关不住声音,一滴血的共感只有片刻,但足够盛灵渊感觉到了宣玑心里的雀跃。 共感很快模糊消失了,盛灵渊的耳鸣稍缓,对着一棵布景一般浮夸的梨花树,他听见客厅里传来了欢快的口哨声。 陛下失而复得的情意被宣玑三作两作,终于把表面那层生死和时间带来的虚假光环磨掉了,真实的记忆水落石出,前二十年剑灵是怎么气他的,盛灵渊一五一十地想了起来。 当年的小混蛋身经百战,修得正果,练就了一身滑不留手的滚刀肉。 盛灵渊按住胸口,竭力想让这颗过于活泼的心安静一点。 还没等他从心悸中平复下来,突然,有什么东西触动了盛灵渊散落在外的神识。 一朵乌云掠过,短暂地打断了余晖,永安的地脉极轻微地异动了一下,要不是盛灵渊找回朱雀血脉,五感敏锐了不知多少倍,差点就把这一下忽略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朔夜, 不见月, 是灵气最稀薄、地脉最沉默时。 山川浸在大梦里,将醒未醒, 花鸟两厢寂寂,天地间清浊分明。 宜低语。 戒严的异控局大楼里气氛异常凝重,十支留守的巡逻小队一半属于驻永安的暴雨分部,一半是来自风神第一支队,雷霆在自查本真教内奸, 已经无法调动了。两边互相配合,也是为了彼此提防,通讯都被严格监管,外界年味的喜庆一丝都钻不进来——今夜地下一到六层关的特殊嫌疑人,都是早晨一起打卡上班的同事。 大厅里原本正在进行的法阵维护装修已经停工,那棵地基树外面的隔离板还没撤,上面歪七扭八地喷着“施工”的字样,显得兵荒马乱的。 一支风神小队路过大厅的时候, 队尾的外勤脚步忽然一顿,拉住旁边的同事说:“你看那是什么?” 旁边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张望,只见隔离板的缝隙里伸出了一条嫩芽,是初春时怯生生的绿,充满了生命力,好像不等立春,已经准备要急急忙忙地繁盛了。 异控局可不是植物园,草木无端泛青, 不是象征着春天快到了——而往往是发生了什么异变。 几个风神集体往后退了一步,各自按住身上的武器。 领头的小组长轻且快速地低声说:“通告其他执勤同事,汇报张队,快!” 接到命令的风神立刻摸对讲机,不料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对讲机里,在地下一层特殊看守所里巡逻的暴雨小队先出了声。 “地下一层A区,在押人员状态不对劲,我们正密切关注,请求支援……” 话音没落,对讲机里又切进了另一个声音:“地下二层特殊看守所请求支援!” 特殊看守所里都是单间,严格隔绝精神系特能等无法监听的沟通途径,每间临时牢房最外层都是单向玻璃,巡逻队员可以从外面观察拘留人员的动态,里面的人不能往外看。然而此时,所有在押人员上了发条似的,同时站了起来,以一样的姿势走到门口,脸上集体挂起诡异的笑容。 “他们疑似接到了某种指示。” “什么途径?” “不明,没有人说话,能量监测系统也未识别出异常能量波动。” “等等,嘘,听——” 对讲机里“沙沙”响了片刻,响起了歌声。 地下一层到六层,总共收押了总局两百七十个本真教徒,绝大部分是外勤,也有少数后勤人员——外勤身上还穿着制服,除了身上的特能镣铐,与牢门外面的巡逻队员别无二致。 这些人集体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望向窗外的同事,齐刷刷地开了口,低沉的和声响起来,在密闭又拢音的特殊看守所里回荡,逐渐成了调。 有人轻轻说了一句:“这好像是……咱们周年庆时候请人写的那首纪念曲。” 向老局长在任时,最后一个异控局成立纪念日,局里请了个挺有名的音乐人写了首曲子,叫《与生俱来》,接任务的曲作者是个普通人,看那主题是什么“生而相同又不同”云云,以为来邀约的是个什么保护残疾人的机构,埋头数月,写出了一首讴歌伟大生命与自强不息的杰作。 歌词朗朗上口,曲调雄浑悲壮,除了有几句歌词听着怪怪的之外没什么毛病,大家都循环过——个别中二病患者,比如风神一张队之流,还拿它当过出场BGM。 然而此时,大年初一,通讯断绝,幽暗的地下囚笼里,这首歌突然就变了味,充满了愤怒、屈辱……声波像在一下一下冲撞着特殊看守所的门禁,行将破笼而出。 不远处的临时指挥部,炸锅似的电话铃打断了单霖关于地脉监控网初步构架的汇报。 “唱歌?”肖征诧异地问,“就……就唱歌?” 单霖皱眉,第一反应是:“歌声里有没有精神系攻击?” “不会,去年升级的安保系统,特守所里的精神系异能会被过滤掉……” “关键问题是他们怎么互通消息的,特守所的单间里没有钟表,总不能是事先约好的。”王泽站了起来,“他们潜意识里那个邪教烙印不是已经被打穿了吗?这事太诡异了,我这就带人回总部增援……” “等等。”燕秋山忽然插嘴,他本来话就少,从天上白玉宫回来以后更沉默了,虽然临时指挥部开会一直叫他,但他人来了,参与度很低,总是边缘人似的抱着知春往窗口一坐,带听不听的充个数。 此时,燕秋山正背朝着众人朝窗外望,微微眯起眼,他问了句不相干的:“肖主任,你家院里种的榆叶梅是从哪引进的?” 肖征:“啊?” 燕秋山缓缓地回过头来:“为什么不等立春就开了?” 榆叶梅是北方一种常见的观赏植物,一般在春意最浓的时候才开花,燕秋山抬手推开会议室的窗,凛冽的北风“呼”地将会议桌上的纸掀了起来,屋里没穿外套的人们集体打了个寒战。 只见窗外大片的榆叶梅艳色浓稠,西天已经黯淡了,晚霞好像一头栽进了人间。 就在这时,单霖的手机疯狂地震了起来,后台连着推送了几十条紧急工作邮件,内存不足的旧手机差点卡死,邮件来自全境范围内各地脉节点处监控点的暴雨负责人—— 不明来源的异常能量等级暴增! 这天傍晚,昏星上升,人迹罕至的北部边境线上,一队外勤在边防部队的协助下,锁定了此行的目标嫌疑人。他们追捕的三个人都是何翠玉的余孽,那位仿佛能长生不老的老妖婆预告都没一个,变成了一条大长虫,死在了清平镇的祖坟里,剩下一帮找不着北的徒子徒孙,被影人忽悠着去刺杀了燕秋山。刺杀失败,影人也被镇压,这帮昔日的孝子贤孙们就成了丧家之犬,在企图偷渡离境的时候被包围了。 现场抓捕行动的负责人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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