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昨晚对我做那种事,我其实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我本来就是他的人,于情于理侍奉他都是应该的,可是昨晚的一幕幕,他全然不同往日的暴虐令我胆寒。 他说他以前从没碰过我,我并不确定,因为冥冥中我对昨晚的场景似曾相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总觉得比梦中更真实,更激起我内心恐惧的战栗…… 门吱呀一声响了,我扭头去看,青苗红肿着眼睛小跑着扑到我跟前:“少爷……”他嗓子嘶哑,看上去比我这惨相强不了多少。 但我看见他还是很高兴,心里也踏实了半分。 “青苗……” “少爷你受苦了……”他极力压低声音,哽咽着说。 我勉强笑了笑。 “怪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 我想动一动身子,都躺麻了,难受,可是稍微一提气,身后就疼得要命,我皱着眉“嘶”了一声,青苗赶紧按住我不让我翻。 “怪你干什么,”我说,“他是王爷,在这府里生杀予夺,你一个小厮能怎么办。” 我顶着王妃的身份都落得如此,何况青苗。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来人不止一个。 青苗给我掖了掖被角,起身退到一边。 陆九推开门,陆临川走了进来,那长腿一迈,玉树临风,却在我眼里走出了阎王索命的气势。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躬身谨慎,一个长者模样,一个提着药箱的小跟班。 “出去。”陆临川淡淡吐出两个字。 我愣愣地看着他,被子底下的身子又开始筛糠起来。 陆九上前拉住青苗要带他出去,青苗不敢吭声,但扭拧着不肯顺从地往外走,他红着眼睛望着我。 陆临川不屑回头,但面色明显阴沉下来。 青苗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当着面这么违逆,陆临川要了他的命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青苗,”我说:“我想吃烤红薯,你去……” 青苗蹭了把眼睛,顿了顿,低声说:“是,少爷。”转身跟着陆九出去了。 医者半跪在床边,陆临川并未走开,而是一直站在那看着。 我的脉象大概像被鹰叼住的兔子腿一样乱蹬乱蹦杂乱无章,医者回禀了什么我都没听清,左右不过是些惊惧交加,损耗过度什么的。 陆临川半晌没什么表情,过了会儿,开口问了一句:“高热,裂伤,如何治。” 医者立即心领神会,俯首道:“高热乃房事后清理不尽所致,亦或是伤口感染,这个还要请王爷允准,待草民看一下王妃伤口情势如何,再斟酌用药。” 陆临川微皱了一下眉,我死咬着嘴唇看着他。 “一定要看了才行么?” “草民冒犯。”医者匍匐在地:“伤处情势不同,有内服外治所偏向不同,草民万万不敢随意猜测决断。” “那就看吧。”陆临川扔下一句,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医者转身跪到我面前:“王妃,请把……” “不行。”我说。 老头一愣。 “我不看,你出去……”我攥着被角,直视着他。 “这,这……”他原本一副恪尽职守的医者心,结果没想到我不配合。 我打死都不会配合。 “陆九,”陆临川倒是没什么耐心听我多说半句,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闻声进来的人往床上抬了抬下巴:“按着他。” 陆九脸色一怔,随即恢复,上前抓住被子,说:“王妃,得罪了。” 我说:“不行!你们都走开!” 听我的还是听陆临川的,这对陆九根本不需考虑,他手上稍微用力,被子被“唰”一下扯开扔到一边,我手指痛得要死,根本抓不住。 他按着我就要扯我衣服。 这他妈什么世道——一个侍卫,当着王爷的面儿扯王妃的亵衣…… 我已经吓傻了,眼睛迅速迸出眼泪,喉头痉挛般发不出声音,撕扯间死死抠紧的手指洇出鲜红色,染在雪白的衣衫上。 “王,王妃,王爷也是好心……您万不可讳疾忌医啊……”老头被这阵势吓得不轻,这男男欢爱的伤症,他平日也看得多了,情浓所致嘛……可这咋还动上手了呢。 我还是不肯。 衣衫半落,我满身的伤痕都露了出来,胸口处的烫伤又崩裂出血,大腿上全是青紫的掐痕。 我脑子里嗡嗡直响,仿佛脸皮被剐了一地。 陆九不敢对我用死力,但哪怕仅用三五成,我也挣不过他。 脸朝下再次被按住的时候,我已经衣衫散乱,发丝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这种惊惧和绝望,太痛苦了……何必如此,陆临川,你恨我厌我大可以写一纸休书,要么痛快给我一个了断。 何必如此。 “淮渊——”我嗓子肿痛,拼命咽着眼泪,一双眼睛拼命看向他,我说:“淮渊救我……别这样,淮渊,求求你……” 11、你配吗? “好了 !” 陆临川似乎被我哭喊到心烦,他摆摆手:“陆九,带先生下去随便开点什么药,你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是,”陆九迅速放开我,跳下床。 年轻小跟班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医箱,搀起老头跟在陆九身后出去了。 我哆哆嗦嗦撑起身子,揽了揽衣服,抽噎着回过头看着陆临川。 他走过来,冷冰冰地审视着我。 我被那眼神盯得遍体生寒。 半晌,他轻笑一声,眼睛里带着一丝嘲讽:“祁凉月,你与我成亲时并非完璧,现在装出这么一副贞烈的嘴脸给谁看?” 我面色苍白,睁大的眼睛里还挂着眼泪。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男子也可验身,你不知道吗?”他眉头微压,直直地看着我,声音又轻又冷:“你后腰处的印记,可是你姘头亲手给你烙上去的?”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些日子洗澡时确实摸到后腰处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痕迹,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他看我发怔,几不可察地哂笑了一下:“看来你那位可不怎么心疼你,这一看就是用烧红的烙铁烙上去的,又疼又难以愈合,长好了也是块难看的疤,半点美感也无。” “你说他这不是害你吗?”陆临川弯下腰,直视我的眼睛,“他明明知道你要与我成亲,还给你烙上这个,怎么不想想倘若被我看见了,你凭这失贞的身子,在王府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愣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你,”陆临川的脸离我很近,声音很轻,“又为什么愿意让他印?嗯?因为不能相守,所以要在身上留下点什么做纪念,是不是?你就这么爱恋他?” 我看着面前这张脸,眼泪不知怎么就扑簌簌落下来。 他很不喜欢看见我哭,每次都会皱紧眉,可我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我不知道,”我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这种百口莫辩的痛苦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我没法否认,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多少不堪的事,可我也不想承认,因为冥冥中觉得,害陆临川、背叛陆临川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不记得了,”他缓缓直起身,叹了口气:“真好,做的事欠的债,一句不记得了就可以轻轻放下。” 他沉吟着摇头:“祁凉月,你活得未免太轻松了些。” 也许吧,我不知道。 但我明白以后想躲起来独善其身过日子,是再不可能了。 我怎么会这么天真,自醒来那一刻就知道陆临川不喜欢我,我怎么会觉得在这种不喜欢之下还能顶着宁王妃的名头安身度日。 “明儿五月十九,你可知是什么日子?”陆临川问。 “知道,”我回答:“是父亲忌日。” 他微微点头,转身走到桌旁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爹已经走了三年了,这三年的孝期,我守完了。”他轻轻放下茶杯,没有看我:“这三年里,我一直想着怎么处置你,要你死不难,难的是你是圣上金口御赐的宁王妃,死了不好交代,再者,我也答应过我爹。” 我跪在那儿,红着眼睛看着他。 “其实说到底……只怪我对你狠不下心,下不了手。”他眉目间闪过一丝怅然,接着便轻轻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我一直等你自己了断,以死谢罪,可你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你说你冤枉,说祁家冤枉,揽苼我三年不见你,你就咬着牙在冷宫似的清辉堂苦等三年,我冷落你,厌弃你,你却什么委屈都咽得下,一心等我为你祁家沉冤昭雪。”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明知我恨不得你死……你还有脸叫我淮渊,你已经三年没敢再叫过这个名字……” 他冷笑的神情里终于破开一丝痛楚。 “你有什么资格?” 叫他淮渊,不是我故意的,只因那两个字好像时时就在我唇齿之间,我疼了、怕了、绝望无助的时候,潜意识里总会惶恐而不自知地喊出来,我不清楚这两个字曾经给了我多大的安全感,多深厚的倚仗,但是……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我以后再不喊了。”我看着他,哽咽着说。 “祁凉月,我三年不动你分毫,除开种种顾忌,还因为看着你活得煎熬痛苦,生受着折磨度日,于我反而是种慰藉,你就该活得生不如死,熬成油尽灯枯,你怎么配有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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