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话。 背对着墙壁的,是一个男人,声音温厚醇和,说道:“滴翠姑娘,你连帷帽都不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呢?” 在深重的暮色之中让黄梓瑕一眼便注意到的,正是滴翠。 而站在她对面的人,声音让黄梓瑕觉得十分熟悉,但此时她已经无暇去思索,只能屏息静听下面的动静。 滴翠惊惶无措地站在那人对面,嗓音透露了她的极度紧张:“你……你找我干什么?” 他沉默望着她,许久才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话,只问:“你是想要杀了孙癞子,对吗?所以你连帷帽都不戴,是准备不再回去了,是不是?” 滴翠一动不动,僵硬地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没说。 “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张行英,他和你的来意是一样的,不是吗?”他说着,忽然轻声笑出来,“孙癞子还真该在地下感到荣幸,居然有这么多人在同一天为杀他而来,简直成抢手货了,真好笑。” 天色越发暗了,滴翠的面容和身影已经融到了夜色之中。长安城的闭门鼓一声一声催响,马上就要宵禁了。 滴翠抬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颤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要走了。” “你怕什么?你最恨的人,已经如你所愿死在了他那个密不透风的牢笼之中,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滴翠再也没说什么,她猛然回头,向着不远处的坊门走去。 “滴翠,你等一等……”那人在后面喊她,声音温和,几步赶上了她。 她惊惧地回头看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他却在她面前蹲下来,抬手将她裙上的一块灰迹拍去,说:“你自己没注意到吧?还是不要弄脏比较好。” 滴翠不自觉地扯起自己的裙裾退了一步,慌乱地说:“我……我自己会收拾的。” 她仿佛极其畏惧面前人,连退了好几步,然后猛然转过身,朝向坊门飞奔而去。 而那男人站起身,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默然站了许久,才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找不到相似的人了,不是吗?” 黄梓瑕蹲在墙根下,听着他的脚步声缓缓向着另一边而去。她还蹲在那里发呆,后面有人问:“还不走?” 她听出是李舒白的声音,回头一看,赫然发现堂堂夔王竟然和自己一样蹲在这里听墙角,不由得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王……王爷!” 他没应声,只向着巷子中的马车而去。 黄梓瑕跟在他的身后,低声问:“王爷可认出那个人是谁?” “难道你没认出?”他反问。 黄梓瑕点头,许久,终于还是说:“公主……比她长得美。” 李舒白微微一哂,并不愿提及这些事情,转移了话题说:“从他们话中听来,孙癞子似乎死了。” “是,我马上去打探一下。”黄梓瑕说着,就要重回大理寺打听消息。 李舒白在后面叫她:“杨崇古。” 她回头看他,微带诧异。 “急什么。”李舒白微微皱眉,说,“天大的事情也要先吃过饭再说。再说,有个人必定会马上跑来的。” 黄梓瑕也觉得自己跑了这一天,真的又累又饿了,只能默然跟着他上马车。 第80章杨花踪迹(3) 回到夔王府中,天色已完全黑了。 李舒白一下车,景祐便赶紧迎上来。 李舒白边往里面走,边对他说:“给我弄两把大铁锁,越大越吓人越好。” 景祐也不问什么用,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了。 黄梓瑕想了一想,顿时明白了他的手段,不由得咋舌:“王爷,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他们偷懒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太狠了吗?”李舒白瞄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水道堵塞淹死人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有觉悟,这是会死人的大事,不是可以拿钱敷衍了事的时候。” 黄梓瑕点头,心想,让这位不好惹的主儿盯上了,估计明天开始,京城管水道这件事,就要从肥差变成苦差了。 她正在想着告退的事情,李舒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就乖乖跟上去了——虽然这位主难伺候,但一起吃饭她还是很乐意的,毕竟她现在肚子真的饿了。 不过这顿饭吃得并不安生,才吃了几口,景祐已经进来了。他的手中果然捧着两把看起来就令人畏惧的大铁锁,黑黝黝的,十分沉重。 他把锁给李舒白过目,又对黄梓瑕说道:“崇古,周侍郎的小公子过来找你,就在门房处等着呢。” “周子秦?”黄梓瑕和李舒白对望一眼,两人都看见了彼此眼中会心的意味——果然来了。 他挥手说:“让子秦直接来这里,看出了什么事。” “当然是出大事啦!” 周子秦穿着一身胭脂红长衣,腰间是翠绿色腰带,头上戴着顶鸡油黄的纱冠,全身上下充满了刺目的颜色。 他本来就是一惊一乍的人,这回更是夸张,那种眉飞色舞的劲儿,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这句话最好的注解。 “王爷,崇古!下午啊,我在大理寺查看驸马韦保衡那件事的相关人口录——你看到过吗?” 黄梓瑕点头:“大理寺誊抄了一份给我。” “哦,我坐在大理寺内看的。就在黄昏的时候,你也知道,大理寺的人都古古怪怪的,房子也阴森森的,所以我看了两遍之后,没看到什么有用的,就准备要走人了。结果就在此时,你猜怎么着,外面哄哄嚷嚷,说是死人啦!” “死者是谁?”黄梓瑕在他一大堆废话中捞出唯一有用的内容,问。 “简直是让人意想不到,简直是石破天惊,简直是令我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啊!” 李舒白也终于忍不住了,皱眉说道:“长话短说!” “孙癞子死了!”周子秦立即风格大变。 孙癞子,那个趁着滴翠昏迷而犯下禽兽不如之事的畜生,果然死了。 黄梓瑕琢磨着韦驸马的那句话,又问:“凶手是谁?” “不知道!目前线索头绪……可说是一个也没有!”周子秦说到这里,才感觉到自己一路跑来口干舌燥,抓过桌上的茶水先给自己灌了一通。 黄梓瑕和李舒白无奈地对望一眼,各自按捺住性子,坐在案桌两边等着他说下文。 周子秦灌下了一壶水,才擦擦嘴巴,说:“不行,这个我简短不了,我一定得从头开始说起。” “说。”黄梓瑕简直无语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你们不要怪我太会东拉西扯,这事我真的不交代不行,不然你们不知道里面的人谁是谁。话说京城内有个钱记车马行,生意做得很大,老板名叫钱关索,估计你们是不知道啦……” 黄梓瑕和李舒白又默然对望一眼,黄梓瑕以一种复杂而奇异的口吻说:“知道,听说过。” 周子秦毫无察觉,继续说:“你们知道就最好啦。钱关索是长安最有名的车马商,官府很多马也都是他帮忙弄的。我见过他,一个矮胖子,整天乐呵呵的,果真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他从前年开始啊,生意不仅在车马上,还笼络了一批泥瓦匠、土木匠,甚至连京城工部通下水道的人都有几个在他那儿挂着职,如今京城修缮房屋、营建塘池之类的也都找他——哎,他还振振有词,说衣食住行四件事,前两样家中娘子管,后两样他管,这就叫……” 黄梓瑕听得真有些无奈了:“子秦,你能不能从那场杀人案讲起?” “好吧。”周子秦颇有点挫败,“今天傍晚,近黄昏时,钱关索和手下一个管事的在西市酒肆喝酒,结果喝醉了就大骂那个管事。至于原因,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原来那个孙癞子本就在坊间被人唾骂,听说魏喜敏被天雷劈死后,就每日闭门不出。但那破门破屋的,他又怕被人破门而入害到自己,竟去找那个管事的赊账修房子。管事的也不知为了什么,叫了几个人花一下午给他修了门窗。钱关索喝酒时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说这么一个人人喊打的混账,又穷得连修缮都要赊账,管事的是泥巴糊了七窍才答应吧。他骂了一阵,接着酒疯,带管事的直冲孙癞子家,说今日就算把他家拆了,也要讨还这笔钱。” 黄梓瑕对于他这样的叙述十分满意,所以点头,问:“他找到孙癞子,然后起冲突了?” “不!当时酒肆内的人一看有热闹,老大一群人都跟着他走到孙癞子家门口。据说那门窗修得确实不错,加固的门,加固的窗,那窗户都是半寸厚实木板。他家门窗紧闭,简直就跟铁桶似的。钱关索一边踹门一边大骂孙癞子,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后面有人给他递了一把斧子,钱关索借着酒兴就把门劈开了,众人怕他拿着斧子进去会把孙癞子给劈喽,赶紧把斧头夺下了,还给原主——你猜那个递斧头的人是谁?” 黄梓瑕摇头,周子秦又转头看连李舒白也猜不出来,顿时有点得意:“这人啊,出现在此处也奇怪,也不奇怪,正是吕至元那老头儿啊!” 黄梓瑕诧异问:“他怎么会在那里?” “京城人修缮房屋,不是经常在壁上按那种放灯盏的托儿么?吕至元常和那个管事的合作,给人安灯盏托儿。这回西市的那个酒肆就在他的香烛铺旁边,听说是向孙癞子讨钱,吕至元大嚷说,孙癞子答应赔钱给他的,如今还不足额呢,可这个孙癞子有钱修房子,居然没钱给他。所以他一气之下,拿起劈蜡的一个小斧子就一起跟去讨钱了。” 黄梓瑕对于这个老头儿无话可说,只好又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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