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了?” 宫中宦官都知道,离宫中当差几乎就没有出头的,一年到头见不到皇帝皇后的面,和宫女们一样,多是等老的,所以一般都是老弱病残被发到这边来。 她神情自在,说:“我是跟着夔王爷来的,刚刚下车时失足落水,宫女们带我去换了衣服。” 李润微笑道:“这样。那我带你进去吧。” 她跟着李润绕过照壁,宫女在前方引路,顺着游廊一路过去,便看见殿中已经有一群人坐着听一个女子弹琵琶。琵琶声如珠玉,跳跃流泻,配上此时的艳阳,不可言说的惬意。 “这么好的琵琶,打断了多可惜。”李润说着,伫足在殿外倾听。黄梓瑕也只能静静站在他身后,等一曲终了,才一起进内去。 殿内坐了夔王李舒白,还有排行第九的昭王李汭和最小的康王李汶,一个长得颇为漂亮的女子身穿黄衣,鬓边一枝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横抱琵琶坐在对面。 昭王李汭是个最好事不过的富贵闲人,年纪已十八九岁,却依然像个少年一样喜欢嬉戏玩乐,也没有个王爷的样子,看见他们来了便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招手:“四哥,七哥,快来快来,我在教坊中新寻到一个妙人,一手琵琶技艺真是天下无双!” “刚刚已经在外聆听了半曲,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李润说道,在李舒白左近坐了,问,“四哥,皇上呢?” “皇上今日早上发了头疾,御医正在问诊,大约稍等再来。”李舒白说着,目光稍稍一抬,眸光在黄梓瑕的身上一瞥而过,却什么都没说。 黄梓瑕暗暗咬一咬牙,快步走到他的身后,低头垂首地站着,十足一个忠心耿耿的宦官模样。 康王李汶还在打量她,只听昭王李汭笑道:“说起来,皇上还不是为了四哥在操心?”李汶便立即转开了注意力,问:“是什么事?” 李舒白早已听见了风声,却只淡淡问:“不知是操什么心?” “嗤,你看看这人,还要假作不知!”李汭环顾众人,指着李舒白大笑道,“你说还有什么?自然是你这本朝四王爷的婚事。年过二十还依然独身的王爷,本朝实在罕见,你再清心寡欲下去,简直骇人听闻!” 李润也正色道:“正是,原说四年前就替四哥择妃了,只是当时吴太妃去世,你既然打定主意要替母妃守孝一年,大家也只能随你。偏巧孝期满后,又遇上庞勋那个逆贼作乱,你南下平叛,又耽搁下了。如今河清海晏,四哥年纪也老大不小,再不立妃,恐怕皇叔和太妃们也不会放过你了。” “就是啊,皇上和皇后也算煞费苦心,这回这场婚事,你是怎么也逃不过了。”连康王李汶也跟着起哄,端了酒来敬他。 李汭偷空觑见琵琶女含笑垂脸,目光却偷偷落在李舒白的身上,便问:“锦奴,你一直看着夔王做什么?” 席间诸王都大笑,李舒白只微微扬眉。唐朝教坊风气最是开放,即使是教坊内人也多与侍卫随扈相杂嬉戏,甚至风流韵事还被传为美谈。是以那个琵琶女锦奴也不羞涩,只抱着琵琶半掩面容,笑道:“锦奴斗胆,只是一直听得京城传言,夔王风姿神秀,恍若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我平时在教坊中所见,一众姐妹的心都在夔王身上。” “可惜啊,你那些姐妹要伤心了。”李汭一手揽了锦奴的肩,笑道,“你回去转告各位姐妹说,我这位四哥铁石心肠,注定是要辜负人的,不如寄托在我身上,还有指望些。” 在锦奴的笑声中,酒菜又重新添置。宫女们穿梭来去,歌伎的歌声响遏行云。 在这热闹景象中,黄梓瑕却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她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李舒白的背影上,似乎在注视着他,其实却什么都没看,只想着自己的事。 席上一群人聊着,不知谁提的话题,问李舒白:“四哥,我听说皇上有意让周侍郎周庠接任蜀郡刺史,你觉得如何?” 李舒白随口说:“周侍郎我倒不了解,只听说官声甚好。不过他幼子周子秦我倒是见过几面,是个很有趣的少年人。” 李汭笑道:“正是正是,周侍郎脾气很好,但每次要是发怒,必定是被这个儿子气的。” 李润问:“是忤逆不孝子么?” “倒不忤逆。他是幼子,周侍郎教子有方,周子秦上头三四个哥哥都是能干的,也不指望这个小儿子,他就算当个纨绔子弟也是顺理成章。可偏生这个儿子,每日里不读书不学艺,不斗鸡不走狗,只喜欢往义庄跑,都成京城一大笑话了。” “义庄?”康王李汶失笑。 李汭笑道:“正是啊,他平生第一大志愿就是当仵作,后来被周侍郎打了几顿,不得不改变了志向,整日堵着京城捕头要做捕快去,捕头们又不敢得罪侍郎大人,又不敢得罪周子秦,看见他简直是魂飞魄散,逃得飞快!” 李汶大笑,对李舒白说:“四哥,你在皇上面前说话顶用,赶紧帮那个周子秦吹吹耳边风,周庠去蜀郡就任时,皇上一定要亲自指定他儿子跟去蜀郡当捕快,成全了周子秦的一片痴心!” “正是正是!”李汭简直笑倒,“皇上如此英明,到时周子秦若成了钦点捕快,看周大人还能怎么办!” 第5章菩提四方(2) 李润又想起什么,说道:“只是不知前蜀郡刺史黄敏大人的案子,如今进展怎么样了。” 李汭是消息最灵通的,立即便说:“那个黄梓瑕怕是早隐姓埋名逃走了。天下之大,一个人要是在穷乡僻壤过一生,恐怕不容易抓到。” “真没想到,黄大人这样敦和谨慎的人,最后居然落得这样下场,真叫人唏嘘。” 黄梓瑕站在他们的身边,听他们谈论着自己和家中的血案,神情平静得近乎冰冷,只有胸口不知不觉泛起一种令人窒息的疼痛,那里有一根弦,正勒着她的心脏,正在缓慢缓慢地绞紧。 李舒白也不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黄梓瑕是什么神情,只淡淡地说:“或许黄梓瑕胆大包天,反其道而行之到京城来了也不一定。” “那就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了。”李汭说。 李润则低声叹息道:“我记得黄梓瑕当年被京城誉为女神童,真没想到如今竟会变成这样,真是可悲可叹可恨。” 在座的人中,康王李汶年幼,不知道当年的故事,好奇地问:“那个黄敏的女儿,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为什么好像大家都知晓她?” 李汭笑道:“她曾帮时任刑部侍郎的父亲黄敏破过几个案子,颇有点意思,到现在这案子还被坊间说书人津津乐道呢。” 李汶好奇道:“我却不曾听说过,九哥,你说给我听听吧,看你和坊间说书人哪个说得好。” 在众人的笑声中,李汭也真的像模像样地端坐着,清咳一声,说:“好,那我就话说从头。记得五六年前,某天傍晚刑部忽然接到消息,说兴德坊有女子悬梁自尽。仵作赶到现场一看,原来是个新嫁娘,据说因为昨天与丈夫一言不合,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生了半天闷气,晚上回来后就寻了短见。” 锦奴虚掩自己的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叹道:“世间女子心眼狭窄的,真是令人可气可叹。” “是啊,当时仵作验尸,确实是上吊身亡,于是刑部就准备如此结案,时任刑部侍郎的黄敏前去审视结案,那时年方十一二岁的黄梓瑕也在出事的宅子外面,跟着她的哥哥一起等着黄敏回家。长安人爱热闹,见这里发生了命案,外间人来人往,全都是看热闹的。有布商说这家娘子出嫁时没他家买嫁衣料子,出嫁时穿的那件嫁衣颜色不正,才酿此惨剧;有首饰商问下午她在自己店中定了一对银钗式样,男主人还要不要;有算命先生说自己早就算出他家今年该有红白喜事,可惜没有早来找自己……总之一片喧闹。就在黄敏要落笔定案的时候,黄梓瑕忽然隔着门叫他:‘爹爹’!” 李汭说到这里,轻咳一声,像坊间的说书人一样看着面前众人:“诸位,话说至此,可有人知这位黄梓瑕黄姑娘叫她爹爹何事?” 李润笑道:“你才刚刚说了个开头,又没有提示,我们怎么知道这位黄梓瑕叫她父亲什么事?” 李汭笑道:“确实只说了个开头,但那时黄梓瑕已经知晓新嫁娘死因与真凶了,而且我刚刚也已经提示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李汶抢先说:“依我看,那位算命先生很有可疑,难道是为了让自己得个活神仙的名号,所以不惜害人?” 李汭哈哈大笑,又转而问李润:“七哥觉得呢?” 李润略一沉吟,说:“这个我倒不知道了,莫非是布商与那位新娘子在嫁衣上起了争执所以怀恨在心?又或许是首饰商人在那位女子去买首饰时发生了什么龃龉,所以下的手?” 李汭笑着,不置可否,又转而问李舒白:“四哥认为呢?” “是丈夫下的手。”李舒白随口说。 李汭顿时震惊了,露出“哥哥请受我一拜”的表情:“四哥,你怎么能猜出来的!” “以前在刑部看过卷宗,所以大略知道真相。”他平淡的说。 李汭松了一口气,说;“正是。当时黄敏正要在卷宗落笔,却听到黄梓瑕叫了一声‘爹爹’。他抬头一看,问,你一个小姑娘家,过来这边凶案现场干什么?快点回去!黄梓瑕却一指正站在旁边的那个首饰商,说:‘爹爹,你听到他说话了吗?所以那位夫人绝不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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