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明,她应该像从前那样,想法子将他哄的欢喜,让他顺着自己的所想,最后收回他说出去的那句话。 虽然今晚不会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她却不想了。 也是那些话,哪怕两个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但倘若不说出来,哪怕二人再亲密,中间也永远会有那么一层窗纸相隔。 又如养了一个表皮完好的溃痈,看似无事,实则内里滚脓。 他既然终于赤,裸,裸地在她面前表达了他从前埋在心底里的那段难以化解的恨意,那么她也就给予他相同的回应,让他知道自己的所想。 或许今晚未必就是个好时机。但谁能知道,什么样的时机,才是真正的所谓好时机? 她真的想说出来。所以她说了。 …… 魏劭的目光起先在她脸上停留,一直停留,仿佛从不认识她这个人,也未见过她这张脸似的。 接着,仿佛感到头疼,小乔看到他闭了闭眼睛,抬起胳膊,用凝滞而迟缓的动作,揉了几下他的额头。 接着,他倏然就坐了起来,翻身下床,穿起了他的衣裳。 小乔知道他的意识此刻是完全清醒的。因为他的眼睛是清醒的。 但他的肢体,却仿佛依然还未从宿醉和片刻前的那场激烈欢爱里彻底醒来。 他随意地穿好衣服,也未拿腰带,便抬脚往外去,脚步却一个趔趄,人撞了一下近旁的置衣架。 架足在地面移动,发出短促的一声刺耳摩擦。 小乔急忙下床,追了上去,从后扶住他的胳膊。 “夫君要去哪里?” 魏劭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望着自己的眸光中带着关切。 魏劭愈发感到心烦意乱。惊诧、失望、生气,夹杂着被她无情顶撞了却又无力反驳的一丝羞愧,他现在甚至头疼欲裂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没法能再继续容忍这个乔家的女儿了。 女人果然是不能够待她太好的。他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道。 他便盯着小乔拽着自己胳膊不放的那只手。想她应当识趣地松开。却未料她一直紧紧抓着,就是不放。 “我知夫君生我的气。只是生气归生气,才四更,夫君未醒酒,外面又冷,夫君不要出去了。” 她说道,仰脸望着他。 魏劭冷眼看她片刻,抬手将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给拿开了。哑声道:“你心里眼里只有你的乔家之人,何必留我。我去书房,省得扰了你的清静。” 说完,转身快步出了房。 小乔追到门口,见他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了通往书房的那道走廊尽头。 …… 初五日,魏劭为年前上党一战里的功劳将士论功行赏,大置酒,飨军士。 初七日,魏劭出渔阳,巡边境。直到过了元宵,才回到了渔阳。 小乔这些时日也忙忙碌碌,也是过了元宵,才渐渐地空闲了下来。 这日早上,小乔和昨日才回渔阳的魏劭一道去北屋。陪着徐夫人用了早饭。饭毕闲话了几句,要告退的时候,魏劭忽然说道:“祖母,我这几日,大约就要动身去晋阳了。先跟祖母说一声。” 小乔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望向徐夫人,神色严肃。 徐夫人略惊讶,道:“不是原本说要出了正月才走的吗,怎又如此急了?” 魏劭道:“晋阳地大事杂,张俭李崇方昨日又来信报,促我早日过去。诸多事务,悬而未决。” 徐夫人想了下,道:“你有正事,早些去也是应该。这趟去了,多久才回?” “少则三两个月,多则半年,也未料定。” 徐夫人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既然时日不短,你去晋阳也非行军打仗,不如让孙媳妇随你一道去,如此边上也好有个人照料。” 魏劭道:“她还是留在家中为好。祖母年事已高,当以侍奉祖母为先。孙儿无妨。” 徐夫人看了眼小乔,想了下,道:“也罢。让孙媳妇留家里也好。倒不是祖母要她伺候,而是不想她又出这么大远门的跟你出去吃苦。留家里吧!” 第95章 徐夫人将从房外进来的猫咪抱上膝,出神了片刻,问道:“前次那个李姓乡侯夫人之事,可有后续?” 钟媪道:“婢正想禀老夫人。这妇人看起来倒并无特殊之处。此前一直居于洛阳。去年乡侯病丧,妇人便被翁姑送回了渔阳祖宅。居渔阳时候,深居简出,平常不与人往来。不过……” 她迟疑了下,道,“婢倒是无意间查到了个熟人,和她倒有那么一些关系。” 徐夫人道:“哪位熟人?” “便是中山的那位苏氏。早几年,此妇人居于洛阳时候,曾有段时日,苏氏和她密切往来,常宴乐同游。后因这妇人与人牵出了一桩风流官司。许是为避嫌,苏氏方和她渐渐断了往来。这些都是数年前的旧事了。” 徐夫人缓缓地抚摸着怀里那只昏昏欲睡的猫咪,沉思片刻,又问:“姜媪如何会与那个乡侯夫人暗中往来,可有端倪?” 钟媪道:“婢无用。姜媪与那妇人事发后相继死去,并无口供。据乡侯妇家中仆妇所言,平日也从未见过姜媪出入妇人家中。如何就勾到了一处,实在费解。” “姜媪来历,可查过?” “姜媪本是夫人母家女仆,少寡,带一子,朱夫人曾有恩于她,她便一直侍奉于夫人身畔,至今有三十年。” “姜媪的儿子,如今在何处?” “据说十数年前,才十几岁,暴病而亡。” “何病?” “何病不知。不过,婢找到了一个从前曾与姜媪一同服侍过夫人,十几年前却被夫人赶走的老媪,从老媪口中,倒听说了点事。据说当时姜媪儿子暴病死去,似与夫人的兄弟有关。她的兄弟,曾养男嬖。” 如今贵族蓄妓或养男嬖,早已成风。 徐夫人眉头紧皱:“便是那个两年前赴洛阳花会醉酒,独个儿掉到池里淹死几天才胀浮上来的兄弟?” “正是。” 徐夫人不再说话,出神了许久,忽道:“这两日,你瞧劭儿,是不是又惹我孙媳妇的气了?” 钟媪迟疑了下,不语。 徐夫人摇了摇头:“他年前还巴巴不辞路远地跑去南方把我孙媳妇给接回来,当成宝贝似的,这才几天功夫,那边又没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就说要走,还叫我留下她伺候。不是置气是什么?” 钟媪道:“当年出事时候,男君尚小,切肤之痛,难免放不下去。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幸而女君性柔,心性也是豁达。老夫人莫急,假以时日,男君必定能放下心结。” 徐夫人只道:“犟驴一头!” 钟媪道:“男君和女君少年夫妻,这会儿又惹了闲气出来。若真就这么分开了五六个月,恐怕有些不妥。非婢多嘴,不如老夫人开口,叫男君带女君同去便是。料过些时日,二人也就好了。” 徐夫人道:“你何曾见过犟驴受鞭而心甘前行?我若开口强令他带孙媳妇过去,倒显得他有多委屈。我更不忍委屈我孙媳妇。” 她想了一想,手掌摸了下猫儿的脑袋,笑道:“年也过了,家中无事。这渔阳风大沙多,我有些想念无终城的好天气了。” …… 魏劭晚间回来时候,不见小乔在房里,也不见春娘。径去沐浴,出来后还不见她。便问林媪。 林媪道:“老夫人唤女君陪用饭去了。” 魏劭略一迟疑,便往外去,刚到门口,听到庭院甬道上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抬眼见两个侍女在前打着灯笼,照小乔回来了,魏劭跨出了门槛,往书房方向去。 他巡边城回来后的这几个晚上,回来后先都去的书房,晚些回房再就寝。和小乔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小乔晃到了魏劭身影,叫他:“夫君,祖母唤你去。说有事和你说。” 魏劭看了她一眼,抬脚往北屋去。 他到了北屋,入内,见地上放了几只敞开的樟木大箱,内里放置衣物以及各种日常所用杂物,仆妇手碰大小奁盒往来忙碌,钟媪正站在一只大箱旁,叮嘱一个仆妇:“那边天气一时也暖不了,那件狐氅先带过去,仔细收好……”忽看到魏劭进来了,忙迎上来笑道:“男君来了?老夫人在里头。” 魏劭道:“这是要做什么?” 钟媪道:“老夫人预备动身要去无终城。” 魏劭眉动了动,快步入内,徐夫人坐那里,看到魏劭,招手让他来。 魏劭靠坐过去:“方才阿姆说,祖母要去无终城了?” 徐夫人点头:“叫你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你也知道,我喜那边天气舒适,冬暖夏凉,往年一年中,有半年是在那边过的。这会儿元宵过了,等你一走,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我便想去那边过些时日。” 魏劭道:“祖母何日动身?孙儿先送祖母过去。等祖母安顿了,孙儿再去晋阳。” 徐夫人道:“我不用你送。我这趟过去,把你母亲也一道带去。晋阳既然事急,你自管早些去了便是。我有人护送。” 魏劭微微一怔,迟疑了下,问道:“祖母只带我母亲?” 徐夫人点头,微微叹息一声:“上回那事出了,我虽禁足你的母亲,只我自己的心里又何尝好过?毕竟是你母亲,我知你心里也是盼她好的。便想这趟去无终,带她随我一块儿。换个地方,许能叫人换个心境。” 魏劭便向徐夫人郑重拜谢。 徐夫人微笑道:“有何可言谢。我记得早些年,你母亲性子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钻牛角尖。如今成这样,她自己固然错在先,我这个做婆母的,应也有引导不到之处,难辞其咎。正好这趟带她去那边,我再和她好好处处。” 魏劭再三谢徐夫人。徐夫人含笑道:“叫你来,也就是和你说这个。你忙了一天,想必也乏,早些去歇息吧。” 魏劭应了,从坐榻上爬了起来,作势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道:“祖母不带她也同去?” 徐夫人道:“谁?你媳妇吗?” 见魏劭望着自己,摇了摇头:“她不去。” “按说,我们府里人少,”徐夫人解释,“你一走,我也走了,大可不必非要她留下。我原本也是想带她一同去的。家中杂事交给新上来的管事便是。只你也知道,二月首民众祭祀太社,祈五谷丰登,历来要我们主持的。往年都是你的母亲。这回你母亲随我走了,自然要她出面。此其一。其二,我也是存了点私心,心疼你。想她能留在家里守着,万一你什么时候提早回来,也不至于到了家,冷冷清清,连个迎的人都没有。” 魏劭道:“我无妨的。祖母尽管将她一并带去无终城。” 徐夫人道:“我本也怕她独个儿在家冷清。方才叫来她的时候,也问过她了。只她自己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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