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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中响起鸡啼,东方渐呈鱼肚白,几缕朝霞映照天边,很美。 “呜~呜~” 号角声起,地面微起震颤,铺天盖地的洪流由远而近,直逼关城。 洪流绵延,一望无际,只是远远望去,便给人窒息般的压力。 皇甫永先看了眼城墙塌陷处,修补基本没有意义。 第287章 薪火 城墙很快就变成了绞肉机。 昨天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清理,今天又添新丁。 城墙有了豁口,倒还真不代表不能守了,只不过能运用的战术更少,更加需求硬实力与勇气。 对方人再多,能同时挤在豁口上的又能有多少? 天气越来越冷,飘雪一天比一天大了,只要守到雪天彻底到来,胡人自退。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有部族家庭,不可能无休止在这里搅下去。 有了这个认知,那便有无尽的勇气。 再怎么筋疲力尽,再怎么弹尽粮绝,希望还在。 皇甫永先亲自镇在口上,长矛直贯而出,把两个胡人勇士贯了个对穿,巨力一甩,尸身猛砸向后,砸翻了一片战阵。 崔元雍剑光如练,护在皇甫永先身边,心中不禁佩服。 不知道自己老来还有没有这样的神威。 作为世家嫡子,早前的崔元雍很难代入边塞将士的情感,也很难代入皇甫永先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即使胡人入关多半也需要和崔家妥协,便于快速稳定天下坐江山,到时候只要旗帜一换,清河崔还是清河崔。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皇甫家岂不是一样?何必拼成这样呢…… 皇帝不管事?那不是挺好!我们做土皇帝更没障碍。 他此来边关,说是帮助防御,实际上更多的意义是为了战阵的历练,他想上人榜,这是上好的磨炼之地。 但是几个月下来,打着打着,崔元雍的内心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昨天还笑哈哈一起喝酒骂脏话的友人,今天便是城墙上的尸骨;尊敬地喊自己崔公子崔统领的下属们,这几个月来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年轻的脸走马灯似的在面前轮换。 有一种麻木,生死都变得很淡。 但也有一种血在心里烧。 好像自己的血也随着他们一起被浇筑在这个关城,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不是砖石,是血肉。朋友的,下属的,以及自己的心血与灵魂。 那是江湖历练所体验不到的,与城偕亡的心。 我在,关城就在。 崔元雍终于理解了皇甫永先。让这样的人放弃,比杀了他都难受。 那就不放弃。 父亲说事不可为就撤回清河……抱歉了,做不到。 “铛!”不远处,数柄长矛戳在司徒笑身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司徒笑露齿一笑,重剑扫过,头颅飞起。 崔元雍有些羡慕这刀枪不入的横练,在这种战阵上太方便了,别人还要披甲,笨重不便还没他防护得齐全,司徒笑这种人在这里比自己发挥的余地大多了。 不过也会翻车,欺负普通士卒好用,一旦对方是个高手,就很容易破掉。 “司徒兄小心!”崔元雍飞星电射,一剑刺在一个偷袭者的咽喉。 司徒笑转头一笑:“谢啦。本来不想入侠客营,就是不想看世家子二五八万的脸,想不到你还真不错,比王照陵强。” 崔元雍无奈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我说这个的意思是,如果你撤了,我不会笑你。清河崔的嫡子,没有死在这的道理。” “为什么清河崔的嫡子就不能死在这里?”崔元雍很是奇怪地反问:“神煌宗的嫡传,莫非想走?” 司徒笑道:“我们不过江湖武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神煌宗能传承的人多了去了,不少我一个。” 崔元雍一剑刺向前方敌人的咽喉,笑道:“巧了,我也是。” 司徒笑仰天大笑:“那就不说晦气话,我们都不会死。” 你妈的,晦气话谁先说的?崔元雍没好气道:“凭什么觉得不会死?” 司徒笑道:“没什么,随便鼓个气。反正只要此番你我不死,人榜便上定了,老子可不信什么薛苍海之流有这样的历练。” “草。”崔元雍抬头,看向无穷无尽的人海,心中觉得是真会死。 他忽然冒起一个念头:赵长河去敌后那么久了,之前还闪过乱世书,然后就悄无声息,这边的情报网都失去他的下落了。 该不会已经死了?哦没有,潜龙陨落,乱世书应该也会闪一闪的,没闪就是没死。 也不知道他在摸什么鱼。 更不知道自己和赵长河哪个死了,妹妹会更伤心一点。 “将军!”不远处有人匆匆向皇甫永先汇报:“西北远处有烟尘,疑似战狮部族在接近。” 皇甫永先一矛挑落一名胡人,神色微变:“终于来了么……” 旁边听见的崔元雍等人神色都很是难看。 本来还有希望顶到雪天……可这生力军再来,怕是真的顶不住了…… …… 胡人金帐。 铁木尔站在阵后,远眺城墙上的战局。 夏军明显弹尽粮绝了,以前还有滚油往下泼,现在都没油了,纯靠血肉来扛。 但他们也打不进去,皇甫永先这样的宿将,防守布置几乎没有任何漏洞,比乌龟都难啃。再拖得几天,自己这边人心也要散。 很多下属和部族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不肯亲自出手,突进去摘了皇甫永先的脑袋。 可他知道不行。 并不是别人脑补的夏龙渊会出现牵制,铁木尔知道没有,夏龙渊还在京师,他也不会瞬移。 只是有的口子不能开……今天你天榜能去突入战阵杀主将,明天夏龙渊就敢纵横草原见谁杀谁,把整片草原染成血海。 连一个岳红翎在后面纵横,都多少人捉不住,要是夏龙渊呢? 到了这种层面,大家必须遵循一定的默契范围。 铁木尔倒是真佩服弥勒教,内乱的事情夏龙渊可不会和弥勒讲默契,他怎么敢的……王家都不敢。 结果夏龙渊还真没动,奇哉怪也。 铁木尔的目光更多的还是落在崔元雍司徒笑等人身上,眼神有些叹息。 中土潜龙如此,气数未绝。 虽然其实值得称道的人很少……终究是有的。 只要还有,气就没散。 不过很可惜,他们终究人少……城墙被轰出了豁口就是一个典型标志,他们快顶不住了。 铁木尔观察良久,微微抬手:“让秃鹫部族压上。”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战狮部族正在西北接近,说是前来支援。” 铁木尔愣了一下,微微皱眉:“我派去战狮部族的使者都还没回来,他们就自己来了?多少兵马?” 士兵道:“估摸有七八万众。” 七八万众,在绝对实力上和金帐汗国有很大距离,但此时此刻,就是一个极其要命的变数。 别说七八万了,就是一两万都能让人很头疼,七八万是能要命的。 “巴图此来,必经黄沙集,乌拔鲁怎么也没传信?竟让巴图来得如此突兀!” 没人能回答大汗这个问题。 有人小心道:“如果巴图是绕过黄沙集,乌拔鲁将军一定会发现不对,此时应当率众追其后方了……” “让秃鹫部族转向侧翼,西北列阵。”铁木尔霍然起身:“无论巴图是来干嘛的,也无论乌拔鲁是否前来夹击,不可大意。博先生……” 他转向帐中一位萨满,神色肃然:“此乃与南蛮交战之时,如果有人内乱,可不再是常规的部族之争,神殿管不管?” 萨满起身行礼:“大汗少安毋躁,巴图哪来胆子作乱的?多半真是来参战的。且待我去见见巴图,确定一下来意。” 第288章 百战功成 巴图起初忽略了一个问题。 惯例觉得神殿是不会管部族之争的,之前打出狗脑子了神殿也没说啥,更早之前铁木尔建立金帐汗国的过程中屠戮了很多部族,也没见神殿说啥。 并且由于私交关系,赤离是会略微站在自己这边一点的,自己统一战狮部族的过程中,赤离还帮忙说过几句话,让自己的整合变得更顺畅了。 既然神殿没偏向,那么只要有人能扛大汗,巴图就真无所顾忌。金帐汗王,铁木尔做得,别家也做得! 但忘记了这一刻背刺铁木尔,性质和摆明车马的宣战不一样……那不是部族内战,可以算是背叛草原。 神殿还真不会容许这种事情。 赤离率众回到黄沙集,好不容易稳定了乱成一锅粥的局面,便从乌拔鲁的亲卫口中听到了乌拔鲁的遇刺起因: 巴图绕开黄沙集,直扑大汗军后,疑似要背刺。乌拔鲁刚刚准备整军夹击巴图后方,就遇刺而亡。至今连个报信的消息都没能送给大汗…… 赤离简直手足冰寒,他都没想过巴图怎么敢! 真要这样的话,自己曾经还帮过巴图整合部族,岂不是自己也有大罪! 可惜赤离既没兵权、也不会指挥军队,只得让乌拔鲁的部将们自己整军进发,也不知道乱成这样的军队还有多少效果,甚至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赤离只能再度单骑飞驰,试图自己去劝止巴图。 单人独骑确实要比数万大军快,紧赶慢赶累得气喘吁吁总算在地平线上看见了军队的影子,赤离也知道雁门就在眼前了。 只要能在巴图真正开打之前劝止,还来得及转为攻打雁门! 就差这么一步! 赤离抽得马都口吐白沫,最后急得弃马飞掠,还没掠出多远,又慢慢停下了脚步。 前方红衣红马,立于斜阳。 “赤离……岳红翎等你多时。”岳红翎微微一笑:“现在才是你我决战之时。” 赤离深深吸了几口气,看着这个仿佛一生之敌般的女人,慢慢平复心情。 “你知道我会来阻止巴图。” “是。” “巴图是猪吗?任你们这样掩其耳目?”赤离嗤笑:“我怕你们的算盘也要落空,因为大汗身边也有神殿萨满,他会出面的。” “真以为巴图想不到?或许之前想不到,但现在都到这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有没有神殿的支持并不要紧,他只需要大夏的支持。他知道我来拦你,却没有说什么,其实已经证明了态度。” 赤离失笑:“那为何阻我?还不如让我去巴图军中,他一个反戈直接把我砍成齑粉。” “你毕竟是神殿嫡传,地位非同小可,到时候动摇的未必是巴图,而是他的军队。别让你靠近,是最干脆的,巴图也是这个意思。” 赤离看着远方落霞,叹了口气:“看来这些事情,不适合我。” 岳红翎笑笑:“我也有同感,一直听长河的,他让干嘛就干嘛,颇为迷茫。反倒是现在这样单人相对的场面,让我心中更有战意。” 赤离缓缓抽刀:“不错……或许你我的光彩,还是要绽放在这一刀一剑之上。” 岳红翎下马,拍拍赤兔的屁股让它离开少许,又转向赤离,正容抱剑行了一礼:“请。” 弯刀化破晚霞,刀声呜咽,仿佛决战的号角。 几乎与此同时,铁木尔身边的萨满也策马驰向巴图的大军,老远就喊:“巴图可汗何在……” 话都没喊完呢,巴图军中一匹雄骏的乌骓飞驰而出,马上大汉手握阔刀,借着奔马之力狂斩而来。 话刚说完,阔刀已至胸膛。 萨满紧急折腰后仰,让过这一刀,口中一句“我是长生天萨满”都被憋回了肚子里,说不出来。 军中巴图叹了口气:“赵长河也太他妈体贴了,真怕我军心被长生天吓回去。” 旁边亲信看了他一眼。 巴图道:“事已至此,你们还想不想当缩头乌龟,继续向人叩拜,奉献牛羊?” “牛羊是我们的,女人也是我们的!现在这不是豪赌,我们攻其后背,皇甫永先不傻,一定会配合!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霸业就在眼前,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巴图看得出部下们眼里的疯狂,因为这确实是最好的机会,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可汗之位,别人做得,我们做不得? 巴图举起战刀,狂吼道:“进攻!碾碎前方秃鹫部!” 洪流席卷而过。 那边话都说不完的萨满和赵长河交手数合,大军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无数把弯刀临身,龙雀又同时砍向脖颈,萨满哪来那么多双手抵抗,几乎是被分尸一般栽下战马,头颅被龙雀斩得飞起,临死都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巴图居然真的敢! 赵长河扭头而望,巴图的兵锋已经冲进了前方秃鹫部的阵中。 该做的全部完成,能不能赢,就看这一战! 大夏生灵,你不在乎,我在乎,你不想管,我来管! 此来草原,已无所憾! 他深深吸了口气,策马疾驰,突阵而入。 秃鹫部并不是很强的大部族,其首领秃鹫猎牙倒是个强者,占据人榜第一有些年头了。又捡着赫雷死亡、地榜递补的机会,挤进了地榜三十六。 不过这个地榜有点水,他说穿了还是一重秘藏的人榜实力,可填不上赫雷的缺。 别看三娘在黄沙集一人围殴一支军队,那面对的是几百精锐,真等后续万众杀来,她也得跑路的。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之中,个人的武勇可以引领战局的胜利,但决定因素还有很多。 三娘如此,此前唐晚妆和弥勒也是一样,秃鹫猎牙就更改变不了太多。 秃鹫猎牙在军阵之中左冲右突,长矛过处,人仰马翻,无一合之敌。一时威风八面,勇不可当,看上去都能做个凿穿直取巴图帅旗似的。 但只要有人稍微能扛住他几招,就会立刻陷入泥沼。 比如现在。 秃鹫猎牙一矛挑落一个士兵,忽地就感觉一股迫人的气势逼近,人尚未至,就感觉似有猛虎下山,直扑而来的错觉。 转头看去,一条大汉跃马冲阵,策马的过程中阔刀慢慢举起,仿佛随着这个加速的过程也在不断攀登气势的巅峰,在交马的那一刻就能达成最强的势。 这是一个高手,对“势”的理解应用已窥秘藏之门,不是普通兵将可比。 也挺合赫雷战法的,这是战狮部族哪个年轻英杰? 心中掠过念头,秃鹫猎牙长矛如电,直贯来人胸膛。 “铛!”龙雀斩落,刀矛相交,来人显然没吃住秃鹫猎牙的力量,整个人都被带得后仰马背,差点没跌下马去。 但无论如何,此前秃鹫猎牙无人可挡的势头止住了,就在来人被打得后仰的同时,周围无数刀矛插了过来,秃鹫猎牙没有闲工夫去补刀,瞬间陷入了群殴的泥沼。 周遭的自家兵马因为箭头受阻,瞬间开始有了伤亡,惨叫声不绝于耳。 来人调整了一下呼吸,回身勒马,再度劈来。 秃鹫猎牙挥矛隔开,喝道:“来人可留姓名!” 赵长河回刀而指:“中土赵长河,领教秃鹫可汗之勇!” 声传数里,交战中的双方尽皆动容。 这是一个一年前还没人听过的年轻人,最初被人记住名字只不过是一个搞笑般的潜龙二百五。 想不到一年之后的今天,横刀跃马,直指草原名宿,毫无半分惧色。 “潜龙第六,名不虚传。”秃鹫猎牙策马飞刺:“可惜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是么?倒是可汗要注意一下,身边人要死光了,再和我纠缠几招就走不掉了。”赵长河说着说着,眼睛忽然变得血红。 主动进入“天地无我”的状态,血煞上头,肌肉鼓起,理智全无,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涨大了一圈似的。 刀身也开始有了红光,“神佛俱散”加持,龙雀自身威力呼应,开始暴走。 这是赵长河最强状态,轻易不敢动用的BUFF全开状态。 此时不用,就再也没机会用了。 那是凝聚了最强人榜毕生功力的一矛。 在无理智状态下眼中的这一矛,仿佛根本不是矛,那是坠落虚空的流星,是神佛撕裂天空降落的一只手指,带着呼啸的火光,摧毁一切的烈芒。 身周虽然人头涌涌,厮杀震天,但没有人能够分担。 仿佛独处原海,空旷无人,面对着毁天灭地的碾压。 “吼!”狂刀再起,迎向流星。 空间仿佛凝滞,遍地血煞泛起,整个虚空都是血色的光芒,铺遍了人间。 若天地已经无我,若神佛不在人间,那这是何处? 地狱如是! 血煞刀法已临秘藏的最强杀招! “哐!”巨响震破苍穹,地狱消失不见,流星崩碎大地,空间皲裂,战场重归。 赵长河狂喷一口鲜血,伏马而走。 没死。 接下来了。 那就足够! 被赵长河这一挡,秃鹫猎牙真正失去了所有空间,身周影影重重全他妈是人,他带着冲杀的精锐已经凋零殆尽,几乎一个都没剩下。 无数刀剑围着他,万矛攒刺,真如地狱刀山一般了。 秃鹫猎牙无法上去再给赵长河补一刀,飞速荡开身后矛阵,厉喝道:“全军……撤退!” 秃鹫猎牙冒死突围,秃鹫部军阵四分五裂,战狮狂吼,咆哮而前,兵锋眨眼已至铁木尔中军。 赵长河虚弱地从马上抬起头,旁边是神色古怪的巴图:“不得不说,你真的……厉害。我开始有些崇拜你了。” 赵长河虚弱地咳着血:“少来这套,我以为你要趁机砍了我呢。” “我砍你干什么?我还要等着你帮我给大夏牵线……还有,铁木尔来了,你说的天榜何在?” 赵长河猛抬头,天上忽然昏暗。 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一个额缠金带、手持巨斧的猛汉出现在半空之中,冷然道:“巴图,你罪无可赦!” 巨斧劈落。 一抹剑光不知从何而起,挑向巨斧之侧:“大汗少安毋躁。” “嬴五!”铁木尔狂怒:“你们是要和我们彻底撕破脸不成?以后草原之上,再也没有你们夏人容身之地!” 一个俊朗的中年人悠悠出现在身前,面含笑意,声音轻柔:“大汗还是先考虑一下,从今往后,漠南你还能不能说得上话吧……” “你以为凭你一人,拦得住我?” “那也不止的……”又一道剑光东来,紫气漫天。 “崔文璟……”铁木尔低头看向虚弱的赵长河:“参与这种争斗,不是你家的利益。你们此来,是因为此人串联?” 崔文璟神色不太好看:“我要不来,儿子要死在这里了,天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走?” 远在更北之地,一位披头散发的僧侣正在向南疾驰。 那速度如神似佛,仿佛一脚踏出,便是百里风云。 但脚步又忽地生生止住:“厉施主缘何在此?” 一个肤如古铜的汉子愁眉苦脸地出现在面前:“我徒弟疯了,不肯离开,我们当师父的只好出来卖个脸。” 神煌宗主厉神通。 天榜相持,再也影响不了凡人的战争。 雁门关头,皇甫永先发现攻关的胡人正在撤退,遥望远方,背后烟尘大起,喊杀震天。 经验丰富的将军狂喜过望:“敌军后方生变,打开城门,全军出击!” 关门大开,大夏骑兵席卷而出。 是役,战狮部族袭击金帐汗国后方,大夏雁门守军开关出击,前后夹击之下,胡人兵马大乱,死伤不计其数,溃逃千里,遁入沙漠。 草原霸权交替,失去地榜首领的战狮部族崛起于漠南,颇有几分讽刺。 飘雪大片大片地落下,覆盖这千里白骨,仿佛祭奠。 天上的金光映衬着飞雪,仿佛在告知世人,这一战的始末详情究竟如何。 大势之下,赤离无心恋战,被岳红翎伤到左臂,负伤遁走;崔元雍司徒笑韩无病等人全在乱世书上变动了排位。但无论多少人在刷榜,所有人的目光依然集中在最后的那个人。 大段大段的总结,如传奇一般。 “赵长河修行周年,玄关八重,内外兼修。 “与岳红翎刺铁木尔使者于巴图军中,与韩无病刺乌拔鲁于黄沙集内,两军阵前斩萨满,阵中力抗秃鹫猎牙,助战狮部族击破秃鹫部,秃鹫猎牙突围而走。 “终成两面夹击之势,大破铁木尔军于雁门。 “由秋至冬,辗转千里,纵横漠南,累战功成,影响之大无可估量。 “潜龙榜变动。 “潜龙第一,赵长河!” “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判词不知是单指赵长河还是指这一战中抛头洒血镇守国门的全体英雄,那不重要。 这累累战功彪炳苍穹,比任何判词更加耀眼,历代潜龙第一都没有这么炫目的,人榜都没有。 堪称史上最强潜龙第一。 穿越至此,名动天下。 第四卷 宗师之路 第289章 今日乱世榜 大雪覆盖了青山,关内关外一片皑皑。 雁门郡内,太守府邸,最好的贵宾客院。 此时在外面名传天下人人称道的潜龙第一并未参与追击战,正死狗一样靠在软椅上,脸青唇白奄奄一息。 硬扛了秃鹫猎牙三回合,其中最后一合还是秃鹫猎牙尽了全力的搏命一击,没死都算是牛逼。 如果说潜龙第一的排位,可能别的说起来荡气回肠却只能算是判定上的添头,这一击才是硬核,那是让巴图都感觉到崇拜的壮举。 可硬核归硬核,受伤喷血的痛苦、BUFF全开之后的虚弱、血煞爆发的后遗症,铺天盖地地袭来,刚刚英雄了得的赵长河此刻只想岳姐姐快来贴贴,顶不住了…… 岳红翎知道情郎在想什么,然而当着崔文璟等人的面,要面子的女侠实在没脸跑进去和情郎双修,只能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模样,闷头参加追击战去了。 于是在屋中面对赵长河幽怨大便脸的成了崔文璟。 “你对别人摆这副臭脸就算了,对老夫也敢摆这脸?”崔文璟的脸色比他还大便:“是不是嫌弃老夫阻了你和女侠亲热?行啊,你和女侠亲热去,别的什么就别要了。” 赵长河醒悟这是老丈人,只能赔笑:“哪的话,我只是受伤难受……伯父能不能治一治,我身上已经没药了……” “你闯荡江湖这么久,用的基本全是我崔家的药!” 赵长河:“……” 其实崔家的药早用完了,后期大部分是用唐家和镇魔司的药……算了这个就不辩了,否则没死在胡人手里,怕是要先死在老崔手里。 “算了,你此番是英雄,我和你板个脸也没什么道理。”崔文璟声音柔和下去,丢过一瓶药:“这药比当初央央塞给你的更好些,算是我崔家最佳的内伤圣药,对于固本培元调理你的反噬虚弱也有奇效。” 赵长河嗑了药,好歹舒服了几分,有点好奇:“伯父怎么有空呆这,不需要牵制铁木尔?” “……”崔文璟叹了口气:“你回到关中就晕了一小段时间,这会儿战事结束了,敢情你还以为刚回来?” 赵长河:“……” 草,断片了? 受了那么多次伤还从未有过这一款,看来和人榜第一的差距比自己预估的还离谱,不死真是万幸。 崔文璟道:“铁木尔收拾残部退入大漠,巴图正在席卷漠南,此后将形成南北两分之局,金帐汗国躲在漠北,漠南是战狮部族为王。巴图还是有眼色的,已经上表求归附,只要陛下敕封一下,他多半就是漠南王。” 赵长河道:“既然铁木尔只是跑了又没事,回头就去摘他脑袋他怕不怕?” “你倒不怕他要摘的是你脑袋?” “我自混迹中原,他知道我在哪?天眼通还没开吧……之前王家和听雪楼还满天下找我呢,面都没碰上。巴图就不一样了,跑不了庙。” “所以巴图要求内附,变成陛下的臣子、替帝国坐镇草原的诸侯,那铁木尔就得掂量了。” “就这?换了是我才懒得管谁的威慑,都这样了豁出去弄死他才是念头通达。” 崔文璟笑笑:“所以你是侠客,而不是君王。” 赵长河道:“所以说这叫无欲则刚呢还是叫不应有牵挂?” “区区玄关八重的弱者,接秃鹫猎牙一击都要死不活的货色,别在老夫面前谈这些,惹人发笑。” “妈的……” “铁木尔新败,引发的连锁反应多着呢,一脑门烂账,这会儿怕是部族过冬的粮食都不够了。如今要稳定漠北局面都有得他头疼的,想抽出手来做些别的,起码得有个小半年后了。”崔文璟叹了口气:“所以你能不能别考虑这些了,好生歇着?好意思说你没牵挂,这醒来就在乎铁木尔反攻,满怀牵挂的到底是谁?” 赵长河偷看了他一眼:“伯父挺关心我啊?我还没人榜诶。” 看着那张卖乖的脸,崔文璟死死忍住了一拳头砸在上面的冲动。 草率了啊,三年人榜。 他现在都踏马八重了,距离人榜才剩多少坎? 当然,玄关九重的人多了去了,也只有十几人能补进人榜,至于突破秘藏更是天堑,基本上世人都破不了,不代表他就一定能成。 但这会儿天下怕是没有人怀疑赵长河能不能上人榜了,即使他秘藏卡一辈子,可人榜吊车尾的不一定要秘藏,崔文璟怀疑赵长河现在去试试挑战榜末说不定都能打一打…… 榜末是谁来着?薛苍海? 呃其实是司徒笑。 这次战争之中崔元雍和司徒笑都踏入了人榜。铁木尔的亲儿子、金帐王子拉达,在战阵之中遇上了崔元雍,被崔元雍正面击败溃逃,他的人榜七十一被崔元雍毫无争议地取代。 本来没有其他人榜交锋或者陨落,但位次还是有了顺移——乱世书好像结算一样的,把虎烈给除名了,说是重伤至今未能治疗,已伤根本,人榜除名。 然后刚刚拿到了七十一的崔元雍变成了七十,薛苍海进位七十一,司徒笑成了七十二。 感觉这会儿司徒笑一肚子不爽,崔元雍是正面挑战取代的人榜地位,他是补位上去的,在世人眼里分了档次。还是需要有一场人榜之战才能证明自己,崔文璟怀疑这会儿司徒笑已经满天下找薛苍海去了。 说来类似赫雷与虎烈除名之后这些新人递补,有种乱世榜的强者凋零、新人比原先更弱的感觉。 但崔文璟知道不是。 整体实力上,人榜可能要比原先更强了。原先榜末是真有一些凑数的,很多战绩都是老黄历了,没什么新进步,而现在都是真正厮杀出来经得起考验的人中龙凤,水货越来越少了。 而现在的潜龙榜前列,也妥妥的一个个都是人榜备选,几乎没有多少悬念。 第一赵长河,第二王照陵,第三夏迟迟,第四韩无病。 没有人怀疑他们能不能上人榜,无非时间早晚的问题。 总之儿子上了人榜,还是正面击败强敌取代的位置而不是递补上去的,含金量十足,老崔很高兴;而眼前这厮快上人榜了,老崔一脸大便。 早知道他这么强悍,早把婚约定了就完事了,自作聪明搞什么三年人榜?现在可好,桃色绯闻一茬又一茬,那边唐晚妆有没有猫腻不说,这边和岳红翎并肩策马在草原上浪了这么久,说两人之间没发生点啥?猪都不信。 崔文璟简直想抽自己两个耳掴子,可话都公告天下了,含着眼泪也要认下去,没上人榜就是没上,人家还不是你女婿,想找几个女人你也管不着。 可让他自己再外面晃荡一年半载的,天知道身边又要多几个女人,老崔现在恨不得把赵长河直接塞进人榜,然后和女儿原地结婚。 于是在赵长河眼里,崔文璟沉默了老半天,从齿缝里憋出一句话:“你现在该不会是打算故意在外面混两年,卡着三年的时间点上人榜吧?” 赵长河眨巴眨巴眼睛。 他还真有类似想法——当然不是为了卡什么三年好去泡妹子,真正的原因是,他想突破秘藏之后,一步登临人榜前列。 玄关九重的人榜吊车尾有什么意思?不过矮子里拔高个拿来补位的。突破秘藏之后的人榜,才是乱世书眼中的真人榜。 当初赤离和岳红翎都想做到踏上人榜就有一个不错的位次,而不是吊着榜末挤进去。 赵长河心更野,想直接进入前五十。 第290章 翁婿授业 当然这些话可不敢对崔文璟说,怕是要被他活活揍死。 赵长河只能换个角度,小心求教:“我看之前赤离岳红翎,以及崔兄司徒兄,在玄关八重进九重的坎儿上都间隔挺久,这个门槛有什么特别说法没?” 崔文璟板着脸道:“怎么不问你的岳女侠?她是当事人不比我清楚?” 赵长河赔笑:“伯父是过来人,还是顶儿尖儿的大宗师。有伯父当面,还问其他人干什么呐……” 崔文璟很不想教,总感觉大家这关系自己教导的话很像是在说“来来来,我教你怎么上我女儿”,那心态别扭的…… 可他这高帽子戴得……又是太子,又是英雄,于公于私不教几句好像也说不过去。 崔文璟只得不甘不愿地开口:“本来越往峰顶攀登就越累,每一重的难度都比前一重倍增,这是很正常的,凡事皆如此。便如你二百五那会儿要进前二百就很容易,第二要变成第一那就很……” 赵长河嘀咕:“也没多难。” 崔文璟:“?” 赵长河忙补救:“呃不是说我,是说当时有人就是躺着上的第一……” 崔文璟捏起了拳头,目露凶光。 赵长河差点抱头。 崔文璟深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玄关九重,是人间武道之极。所谓打通天地之桥、又或是转修各类特殊体魄,其实已经不是自身力量的修行了,涉及更玄乎的外力。单论自身,那玄关九重就是最高成就,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首先就是第九玄关窍,很是危险。” 赵长河来了精神:“天灵?” “不错。天灵是人与天的交会,天地之桥的核心门径。原本在修行理论上说,打通天灵玄关的那一刻,不仅仅是玄关九重的标志,更是涉及了秘藏之门的钥匙,这一关难就难在它是承启的关键,承载了不一样的意义。” 赵长河捕捉到了关键:“理论上?” 崔文璟很满意他的悟性,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阵,才叹气道:“不错,因为这一关太难,重则走火入魔灵台紊乱而死,轻则发疯或者变成白痴,都是常见之事。所以各家修行法都走了一个折中方案,把承启秘藏的作用分割开,仅仅保留突破自身力量的意义,这就简单了许多,秘藏就留在之后再说了。这也就造成了玄关九重的人数爆发,实际上他们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玄关九重,只是半吊子。” 赵长河明白了:“岳红翎等人之所以在这里卡很久,因为他们不满足于这种半吊子,他们的九重是真九重。所以虽然在九重卡得久,日后突破秘藏却相对容易,而其他走捷径的人突破秘藏反倒变得比预计中的更加艰难,导致九重人数多、秘藏却没几个,人榜都填不满。” 崔文璟抚掌道:“正是如此……哪来的天堑,其实都是人为。总之玄关九重怎么也是常人之极,追求到这一步已经是一方霸主了,还玩命去追求亿万人中只有区区百个的秘藏,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 赵长河微微一笑,不搭这腔。 崔文璟斜睨着他,心知这位是绝对不肯满足于半吊子九重的,事实上现在他都已经略窥秘藏之门了,想要达成真正的九重并不是很困难,但还是需要一定机缘。 毕竟天灵终究是天灵,不能暴力硬冲的了,需要一定的感悟、因势利导水到渠成才行,否则真的很容易走火入魔变白痴的。 至于感悟怎么找……有可能穷极多年也不可得。当然崔文璟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赵长河身上,否则史上最强潜龙第一就是笑话。 他真没打算细教这个,转而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寻求特殊体魄了?” 赵长河赔笑:“伯父目光如炬,可有点拨之处?” “这与常规修行体系是不同的东西,属上古神魔特性。现在包括我与王道宁等人在内,其实都不能说摸透了这玩意,世上对此最为了解的,除了陛下之外可能得数厉神通。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是无底洞,目前看不到尽头在哪,并且没有谁可以给你明确的指引,下一步要怎么做云云,完全得看你自己的机缘,搞个不好只能练成个四不像,一身的暗病。” 赵长河暗道岳红翎没有盲目地按照玄武宝石的改造去弄什么先天道体,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略作调整,应该就是基于这个考虑,女侠小姐姐的武道理解还是很到位的。 但这个自己还真有挂,金箔的指引肯定靠谱。 便问:“伯父可知龙象血参这东西?” “龙象血参……”崔文璟皱眉沉思片刻,摇头道:“血参听过多类,冠以龙象之名的还真没听过。你的锻体需求这个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消息。” 赵长河大喜,有靠山就是好,崔家真的运转起来找一件东西那成事的几率就大多了,这种有明确名号的东西总不至于像改造经脉的天材地宝那么虚无缥缈吧。 见他喜得猴一样的德性,崔文璟没好气道:“你别以为随便找点药材泡泡就成事了,得做好一辈子寻找各种秘境研究琢磨的准备。” 赵长河赔笑:“知道了……” 崔文璟看了他半晌,忽然没了话题。其实大家聊修行点拨,就是在聊儿女话题,希望你早点进步来娶女儿,不然教你个屁。这些就没必要揭得太明白了,否则老崔脸疼。 过了好半晌,崔文璟才叹了口气,说起了大家不太想明着聊的东西:“你现在真要做太子了是不是?” 赵长河道:“哪的话……” “那你在这一战这么拼干什么?说这一战的胜负手完全是你赵长河,谁都得认。” “……和这有什么关系,崔兄也死守不退,他也要做太子不成?” 崔文璟抬起巴掌作势欲抽,赵长河护脸。 崔文璟没好气地瞪了他半晌,叹气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或许你无心插柳,但你客观上已经赢得了皇甫永先的好感和大夏最精锐军团的认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赵长河第一反应是我想和他女儿贴贴的话好像阻力小了点…… 旋即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这身份、这攒势,不管什么狗屁血脉,是真不重要了……但大家都只是按照常规政治去考虑,没有想过夏龙渊根本就是个疯子,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只要夏龙渊一天还在玩神佛游戏,这个天下就一日不宁,人们能做的只有修补。 这就是晚妆的悲剧。 现在似乎轮到了自己,身入局中。 仿佛看懂了他在想什么,崔文璟淡淡道:“这个世上,越有良心的人就活得越累,越只顾自己的人活得越自在。你……有没有一点后悔?” “伯父呢?”赵长河反问:“清河剑灵气泯灭,弃崔家而去,伯父当时说得平淡,心中又有没有一点后悔?如今元雍兄死守边关,浩气贯于雁门,或许剑灵重归,亦未可知。伯父千里赴援,心中是责怪元雍兄不知进退不顾家族呢,还是隐隐也有那么点欣慰?” 崔文璟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翁婿俩对视半晌,崔文璟忽地微微一笑:“大半年不见,别的没见长进,这口中的土匪味儿倒是快要找不到了,而元雍相反,满嘴含妈。” 说着转身离去:“你有没有发现,龙雀现在越来越乖巧,我看距离认主之日也不远了,我看你可以先琢磨琢磨这个。” 大夏龙雀,帝王战刀。 它如果认主,只会认一种人。 赵长河有些头疼地看着房门,这老崔,他哪里是在说刀,简直想过来披一件黄袍。 怪不得会和王家联姻,天下反贼真多啊……还说是皇党呢。 正头疼间,房门又被敲响,陌生的男声在外笑道:“赵公子伤势如何了?嬴五这里有点好药,与崔家不同……卖给公子,只收一文。” 天榜第八,嬴五……比老崔还高一位。 如果说老崔还在着眼人世山河,而嬴五绝对不是。 赵长河对他很感兴趣。 第291章 嬴五 原本以为嬴五这样的天榜高人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也该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冷酷威严,不料居然还亲自来探病,声音笑呵呵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赵长河也起了好感,便道:“怎敢劳烦五爷亲自来这,请进。” 门开,一个面目和善笑呵呵的中年人举步而入,居然还先拱手施礼:“雁门此战,赵公子威震天下,如此年轻俊彦,让人一见欢喜。要是沙七之流能学得赵公子半分就好了……” 赵长河眨巴眨巴眼睛,这调调,怎么感觉跟个和善的生意人似的,见面笑呵呵,抬手戴高帽。 还有点微胖,却眉目俊秀,这就让人感觉挺萌的…… 这真是天榜第八嘛?该不是沙七假冒的? 嗯……两人首先对沙七的看法达成了共识,英雄所见略同。 嬴五也被感染得眨了眨眼,忽地笑了:“赵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生意人?” “呃……” “然而赵公子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生意人?” 赵长河挠头:“因为……比较神秘?还有天榜的名头唬人。” 嬴五自来熟地坐在刚刚崔文璟坐过的椅子上,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悠然道:“然而再神秘的生意人,那还是生意人,只不过我们做的生意和别人不太一样罢了……板着张脸可不好做生意。” 赵长河笑道:“有理。” 怪不得从沙七到三娘,包括京师的赌坊负责人金九,就没板着脸的款式,敢情上行下效,颠覆了自己对于情报组织的认知。 话说他的生意可做得挺跨国的,和神殿都有寻找秘境的合作…… 想到这个,赵长河敲敲脑壳:“五爷是来要乱石山秘境的吧,入口其实是在……” 嬴五摆摆手:“不急,来探病就是来探病,可不是要索要承诺兑现的,那可多难看?” “呃……我伤没什么了,休养几天就好。”赵长河可不会把人家的客气话当真,还是很快报出了那个山腰阵法。 毕竟这厮说的有与崔家不同的好药,一文就卖,可至今都没个毛掏出来。别以为人家笑呵呵就好说话,显然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北斗阵,玄武石……”嬴五听了地方,很满意赵长河的信用,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想了好一阵子,忽然失笑:“四象教的东西,怪不得三娘那么着紧。” 赵长河:“……” 看来三娘是四象教的人,嬴五心中门儿清。 只不过其实双方所求未必冲突,所以睁一眼闭一眼。 天榜人士没有一个好相与的,真以为会被骗得团团转可就错了……不知道三娘心中是否有数,多半是有的吧,毕竟三娘加朱雀也不是好欺负的,嬴五也得慎重对待,大家各有默契。 嬴五忽然道:“刚才说到我们的生意比较特殊……可能赵公子不知道,我们和赵公子挺像的。” 赵长河:“哈?” 你这萌萌哒的胖掌柜模样,哪点和我像了?难道都和四象教有渊源嘛? 却听嬴五悠悠道:“很早以前,我和几个兄弟起家,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岂非和赵公子山寨之时相合?都是匪类嘛……” 赵长河:“……” “再后来,秘境争夺,武道崛起,大家渐渐从夺宝的生意开始追寻上古之秘,足迹遍布塞北江南,说白了不也与公子如今之路暗合?” 赵长河暗道这个其实不能算,无非是武道追求殊途同归,最终指向的总是那些东西。你们对人间事不太在意的中立态度,其实和夏龙渊更接近一点。 结果就听嬴五续道:“或许公子以为我们中立,情报信息给钱就卖,这个有点误解。我们在塞北的所有据点,包括三娘的在内,可从头到尾没有对胡人卖过大夏军情,更别说粮食军资,反过来倒是有的,公子自己受益过,应当清楚。” 赵长河这回还真愣了一下:“别告诉我五爷居然有大夏归属心?” 嬴五哑然失笑:“说的什么归属……说句不好听的,夏龙渊的所作所为,配让本座有归属么?” 说到这里,眼眸终于有了些不屑的讽意。公然臧否天下第一,尤其那还有可能是对话者的爹……属于匪类出身的天榜中人应有的桀骜终于隐然绽起。 却又很快收敛,变得笑呵呵的:“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如寇仇,不外如是。归属什么的,听着膈应,切莫提起。” 赵长河无语道:“那五爷这是……” “人之所以为人,那是有感情的。”嬴五神色柔和,慢慢道:“我们兄弟起家,那就永远是兄弟。便如三娘是结义兄长之后,兄长已逝,她爱信奉什么那就信奉什么,我不在意,若要离开,好聚好散。” 赵长河的神色微微变了。 这是一位天榜?至今所见的天榜,还没有过这么有人情味的,即使老崔都没有,老崔对家族利益的重视胜过一切,其他方面很冷漠的…… 何况你自称生意人,不是出名的重利轻义么…… 赵长河简直听出了自我怀疑。该不会就是说说好听而已? 可是一位天榜,也真没必要跑自己面前来声情并茂地演戏啊…… “我们生在这片土地,自然没有去帮外人的道理,人之有情,无非如此。”嬴五再度舒服地靠回椅背,淡淡道:“但夏人之争,你杀我我杀你的,就别说本座看笑话,绝对中立,情报谁出价就卖谁,无论对方是皇帝还是反贼,关我屁事。你若觉得我像夏龙渊,倒不如说我像博,他们神殿对部族之争也这态度。” 博,或者不用单字那么别扭,用两个字叫博额。这是大萨满的称谓,不是名字,草原语这个职业就叫博。普通萨满也会被人尊称为博,那是给面子抬轿子,真正公认的博,只有一个。 天榜第二,大萨满博额。 按这么说倒还真有点接近,当然本质可能还是不太一样。 “好了,寒暄完毕。”嬴五笑眯眯道:“感觉赵公子对我跑来说这些很不可理解……但请记得我们是生意人,说这些无非是为了让客户心里有个底,双方有基本了解才方便合作。只要把你脑子里不知哪来的天榜认知抛开,这就是很正常的生意基础而已。” 赵长河总算醒过神:“五爷的意思,有大生意想找我谈?” “不错。”嬴五笑道:“说到情报组织,我们本质不算。只不过我们追寻秘境需要大量信息收集,这个过程中积攒了大量其他无关秘境却也有意义的信息,便拿来与人交换所需的信息或者金钱资源,又可以用所得金钱购买秘境信息,形成正循环,久而久之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冲着秘境。” 赵长河颔首道:“这点在下大致有所了解了。” 这也是嬴五不像其他搞情报的那么严肃或者阴森的原因吧,他们本质就不是搞情报的…… “所以我们真正的生意,是秘境的信息,或者索性就是买秘境本身。”嬴五道:“从古剑湖到黄沙集,赵公子给我的印象是对于秘境之宝有兴趣,但对秘境的归属没有兴趣。而对我们来说,秘境里的东西,我们可以不要或者只需要一些特定之物,要的是秘境本身。” 赵长河懂了:“因此五爷认为你我完全可以进行长期的合作。” 嬴五笑道:“岂非天作之合?” 赵长河奇道:“我就一个人,能找几个秘境啊……五爷这么庞大的组织居然看得上我这点合作。” “各人有各人的气运缘法,有人特别有女人缘,有人特别有金钱缘……而我看你就特别有秘境缘。如果我没有猜错,在北邙你们也找到过秘境吧……你一年来见过的秘境,可能比大部分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不找你合作岂不是傻?” 赵长河听前面一句还想说没错有女人缘的就是我,可听到后面越发觉得,好像自己真的很有秘境缘。 或者索性说,有上古之缘。 这很正常,毕竟穿越就与此相关。 从这个角度说,自己要追寻的上古之秘,是真的完全可以和嬴五长期合作的。自己要的其实也不是宝物、或者也是只要一些特定之物,关键要的是秘境里能窥探到的上古信息,至于秘境本身拿来干嘛?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五爷要这些空间本身,是干嘛用的,方便告知么?” 嬴五悠悠道:“你觉得,现今与上古,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赵长河下意识想说是传承断绝导致割裂,找秘境不就是为了获取传承嘛……可联系到话题本身,心中忽动:“五爷的意思,现在和上古的差别在于,世界是不完整的?” “不错。”嬴五抚掌笑道:“岂止不完整,估摸着最多五六成,还有大量的空间不知所在,甚至可能有庞大部族的聚居。如果有人能够找齐……甚至不需要找齐,只需要八九成完整,你说,上古神魔之路是不是就在这里?” 第292章 门庭若市 赵长河不知道嬴五找到了空间又怎么算是“得到”,总不是派人驻守就算吧…… 而即使“得到”了,又怎么能够连起来?这又不是拼积木。 或许是他有独门的方法,显然就不便探听了,人家也未必肯说。 单从这个合作而言,那是真没有问题,赵长河便道:“合作的意思,我们双方秘境信息共享?我有什么消息告诉你们,那你们的情报是否可以任我取用?” “只要是秘境相关情报,都可以与赵公子共享,甚至于以前我们所得的秘境,赵公子如果有兴趣,也大可参观。” 赵长河抚掌道:“五爷爽快。” 嬴五笑道:“不过我看赵公子没什么参观的兴趣。毕竟该有的宝物或者秘籍之类,早被我们清空了,单一个空间,公子历来弃如敝履……说来这以往所得之物,那可不会给公子的哦。” “那是你们找的东西,我哪来那么大脸要?至于地方,说不定还真会有叨扰之时的。”赵长河心情挺好的,问道:“五爷探索了这么多地方,对于上古的秘闻应当也比谁都清楚?那是否可以共享一些呢?” “这些啊,也算是我们超过其他势力的独门优势……能否共享,就看大家将来的感情了。”嬴五笑眯眯:“要是真朋友,想要什么都好说,哪怕是我们想要的一些特定宝物恰好和朋友有了冲突,那也是可以商量的,何况一些秘闻呢?” 理所当然……别看人家笑眯眯的,大家的合作刚刚开始谈,还谈不上交情,想要多深入是不可能的。赵长河反觉得这样正常得很,便爽快道:“君子一言,合作成立。” 嬴五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笑得挤在了一起。忽地摸出一块血色的牌子递给赵长河:“喏,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随着牌子掏出,血煞戾气瞬间充斥屋子,赵长河体内煞气被牵动,差点双目赤红。 旋即按捺下去,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五爷说与崔家之药不同、一文钱卖我的东西?” “不错,崔家谦谦君子,可没有这些血腥凶煞的东西,我们生意人则什么都能过手的。”嬴五悠悠道:“崔文璟可以助你疗伤,可以提点你玄关九重乃至于进窥秘藏的指引,但他给不了你血煞功修行所需的血戾。八重进九重,所需的庞大能量和血煞之气,你准备好了么?” 赵长河低头看着这面血色牌子,感觉气息和之前从弥勒那里得到的珠子极为类似,但档次更高,血戾更集中。 如果说弥勒那个珠子只是一个血神阵盘的边角镶嵌物,那这个血牌则极有可能是相对核心的部件。 这东西对自己确实很重要! 也只有嬴五这种把各类秘境当自家客厅的人才能够随手掏出来,恐怕夏龙渊都没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别说崔文璟了。 他抬头看了嬴五一眼,嬴五依然在笑:“如何?” 赵长河毫不客气地将牌子塞进怀里:“这东西确实对我很有用,就不跟五爷客气了。” 嬴五哈哈一笑,起身告辞:“我会吩咐下去,以后赵公子到了我们的地方,信息直接共享,不用猜谜。先这样吧,我很期待将来与公子的合作成果,告辞。” “诶诶等等。”赵长河喊住他,问道:“五爷可曾听过龙象血参?” 嬴五觉得很有意思:“听过,没见过,只知道属上古之物,本纪元是没有的。如果你要,只能去一些秘境里找,这不就正好是我们接下去的合作项目了么?本来还不知道从何开始,这不就有方向了嘛。” 赵长河也觉得有意思:“以后会有很多叨扰五爷的地方。” 嬴五摆摆手,悠然离去。 直到离开客院已远,本该在剑湖城的沙七不知何时到了身边,低声问:“五爷,这合作怎么看我们都是亏啊,他一个人就算再有秘境缘,那能有多少哇?至少得订一个标尺,每年要完成多少才合理吧……” 嬴五无语道:“你以为是平日里在给你们下赌场盈利指标呢?” “嗐,就是觉得亏……” “做生意除了买卖,还有一种手段叫投资,你们知道不?” “那、那是啥?” “做这类事情最方便的是一统天下的帝王,但夏龙渊不但不找,反而更想让这些空间继续分裂,让各家打出狗脑子,所以于我们道不合,反成了阻碍。但你难道不能押宝给下一个皇帝?” 沙七:“?” “我看中的不是他现在的能力,是将来能做到的东西。真到了大势已成再合作,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嬴五说着瞥了眼长廊之外,皇甫永先正在接近:“你看,谁来了?” 沙七转头看了一眼:“这是皇甫永先的地盘,他当然会来看客人啊。哦对了五爷,听说你以前喜欢朱雀,有没有想过他女儿可能就是?” 嬴五深深吸了口气,青筋直冒:“我让你想的是这个吗?” 沙七道:“不是吗?话说回来了,你比朱雀大了快一轮,朱雀是谁其实也无所谓了,她看不上你的,又老又胖……” “……”嬴五沉默片刻:“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练得不甚对味……” “以后换把匕首吧,比耍剑适合你。” “为啥,我剑都练这么久了。” “因为你拿了匕首,以后就可以叫沙匕。”嬴五拂袖而去:“听雪楼那边自己去找借口敷衍,信誉不是这么玩的,以后再这样就不是撤职了,是切头!” 沙七默默想了一阵,感觉切了头也是沙匕,没区别。 那边皇甫永先敲响了赵长河的房门:“赵公子歇了么?皇甫处理战事来晚了,不知公子伤势如何?” 赵长河刚刚从椅子上爬起来躺回床上掏出血牌在研究呢,无奈地又坐了回去:“老将军客气了,请进。” 真是门庭若市,你们真不拿我当伤号啊,伤号是要休息的…… 但他就算拒绝嬴五也不会拒绝皇甫永先,这种一辈子奉献给了边疆的、满门忠烈的老将,任谁也会心怀敬意。 何况他女儿还是翼火蛇小姐姐。 赵长河在想怎么巴结一下老将军……皇甫情那个贵妃,在四象教眼中或许很有盯着夏龙渊状态和举动的意义,或许也便于四象教的政治布局,在皇甫永先角度可能也很有政治意义,但实际上真没啥意义。 不知道能不能和老将军商量一个方案,终止这场闹剧……否则贵妃身份在身上,就算夏龙渊只是在看猴,自己也永远别想和她贴贴了。 正琢磨呢,皇甫永先进门,抱着头盔,单膝下跪,低头行礼:“参见殿下。” 赵长河:“?” 整个思维都空了一下,他迅速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可别!我他妈真不是!” 皇甫永先垂首:“让殿下独闯龙潭,九死一生,老臣之过也。” 赵长河头都裂了,你甚至不知道他是愚忠呢,还是真胆战心惊怕夏龙渊怪罪这事儿。 伴君如伴虎,打赢了仗都说不定没好事。 赵长河忙把他扶起:“说了不是就不是!夏……我担保他不会拿这个说事!” 结果这一扶,却发现扎了根似的根本就扶不动。 皇甫永先,原地榜第九,赫雷死后进位第八。 他才不是一个风烛残年快死的老将。 然而本来扶不动,当赵长河一整句话说完,老将军眼里露出笑意,却自己站了起来,低声道:“殿下既然担保,那老臣是信得过的。” “……”赵长河发现自己被套了。 你不是皇子,凭什么担保这个? 既然敢说担保这话,岂不是昭然若揭。 其实承不承认这个,眼下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真正的最大问题是,老人家认定你是皇子的话,那贵妃怎么办啊! 第293章 了却君王天下事 皇甫永先正坐在对面,神色还是有些严肃和尊敬,像开会似的。 赵长河觉得还不如崔文璟动不动抬巴掌想抽人的态度舒服,可能自己是犯贱吧。 却听皇甫永先道:“殿下……嗯,赵公子始终不愿认,可有什么特殊缘由?还是因为憎恨抛弃么?” 那是迟迟…… 赵长河不愿承认的原因更简单,一因为不想认别人做爹,二不想卷入朝堂,想想都让人吐血。 自从感觉与夏龙渊道不同之后,就更不愿意了。因为岳父的缘故喊声爸还说得过去,别的就算了吧。 但这话不太好和皇甫永先说,赵长河斟酌良久,换了个说法:“在下自出江湖,一刀一箭,自己浴血拼杀而成。或许有些关系上借了好处,但同样也担了与之相当的风险,我可以认为靠的是自己。即使被喊嗜血修罗这个外号不太好听,那也甘之如饴,因为再难听那也是我自己闯下来的,与别人没有关系,不像皇子殿下,那其实是在喊背后的夏龙渊,不是喊我赵长河。” 皇甫永先眼里有些惊诧,他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他斟酌良久,试着问:“那公子九死一生,拼杀敌后,解围雁门,是为了什么?” 赵长河淡淡道:“将军为了什么,我也为了什么。” 皇甫永先眼中越发惊诧,却又越发欣喜。 但却依然问:“当今天下乱起,公子有身份也有能力,却继续混在江湖,岂不是辜负了自己所为的东西?” “因为没有用。”赵长河道:“你们根本不懂夏龙渊,想了一堆啥玩意在人家眼里搞笑一样。何况他不会死,至少短期内不会,更不需要一个太子。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别想太多了,啊。” 皇甫永先默然。 赵长河一肚子只想和他说皇甫情,但又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令爱那个贵妃大家都知道就个名目,能不能整整,比如李代桃僵换个人出来,又比如出家之类的跑路,我担保夏龙渊不会管…… 那意味可太明显了,皇甫永先不当场发疯才怪。 何况皇甫情自己觉得很有意义,这跟她爹说有啥用? 话说赵长河不敢想皇甫情是朱雀、嬴五他们也只敢猜有没有可能,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就是朱雀的修行强于皇甫永先,排名更高,凶威赫赫。导致一般人都不会往这方面猜了,猜反贼朱雀会不会暗杀皇甫永先的才是主流想法…… 嬴五他们是实在找了无数的可能性都没找出朱雀到底是谁,才没忍住猜一猜当年和唐晚妆齐名的皇甫情,但没任何实证,只能口头玩笑。 事实上皇甫情要做什么,皇甫永先还真管不了,这棉袄何止漏风,早骑爹脑袋上了。 那边皇甫永先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来“探病”之前预估的是赵长河会玩一整套“礼贤下士”,拍胸脯说一堆国家大业,最后他隐晦表示我看得上你,愿意效忠,于是宾主尽欢,太子暗收北军,北军也算是有了个稳定的政治依靠。 结果怎么是这样的,赵长河一直在甩山芋,反倒是自己一直在劝求你接班吧。 你他妈要不要北疆军团? 但赵长河说得没错,夏龙渊一日不死,你们想啥都是在搞笑。 皇甫永先仿佛又苍老了十岁,有些憔悴地靠在椅背上,半晌才道:“殿……赵公子可知,你怎么想已经没有意义,现在的情况,你如果行走江湖,反而比以前更危险,比初出北邙之时还危险。王家如今一定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你的,不止是他们,你可知如今天下各处烽烟四起,拥兵自立的越来越多了?他们都会杀你,你此去江湖,步步荆棘。” 赵长河笑笑:“那就来吧,我还正愁没什么敌人磨砺。包括听雪楼,千万别怂。” 皇甫永先哭笑不得,自顾摇了摇头,才说起一些正常话题:“巴图的内附是一定会成立的,除非陛下又故意不许……”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也不确定夏龙渊会不会发这个神经,又续道:“届时整个漠南会是巴图占据,成为雁门以北的屏障。他如今也算是和神殿决裂,必须背靠我们的支持为后盾,短期内双方关系会非常融洽……其实我倒是觉得,别的不提,单是公子还在中原一日,巴图都不太敢有异心……” 赵长河道:“不至于吧。别以为这厮表面憨憨,实际狗得很。” 皇甫永先摇头道:“我之前和巴图会晤,他探头探脑只想知道你在不在,知道你不在,瞬间感觉人都雄壮了三分,说话声音都大了点。可知巴图怕的是你这个人,都掩饰不住……公子可能真不明白自己这一番始末在双方心中的地位,说是威震塞北绝对不过分。” 赵长河道:“所以将军找我说这个的意思是……” “黄沙集依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集贸互市中心,很重要。现在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插一手,不能只让巴图去管,否则这战争红利何在?应该是我们派驻军马,至少是双方分别驻军。但驻军于他们的核心重地,有点敏感,可能需要公子亲自和巴图交涉,否则怕是不太好谈。” “不用。”赵长河道:“我举荐一个人做黄沙集的政务首领就完事。”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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