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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刻意地催动自身煞气,并且呼唤周边煞气的应和,在这坟山之上特别明显,每天都把自己弄得两眼血红,一身的暴戾无处宣泄。 然后小丫鬟送上来,任他把戾气泄得干干净净,回归自然。 夕阳西下,晚风徐来,太阳尚未完全落山,东方月亮已经探出了脑袋,日月同在,世界将暗未暗。 煞气已泄,贤者时间。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好像身回远古,看着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巫手握日月,身边龙凤翱翔,百兽咆哮,一脚踏落,便是大地的裂痕。 思思似有所感,惊奇地抬起眼睛。 在这一刻她竟然也有了很多生命本源的巫法之悟,在典籍记载中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些顶级的咒法,好像忽然就有了理解。 ——那箴言的意思,几乎就是:你们要在这时候来祭祖啊,蠢货们。 思思看着百兽横行,赵长河看着手中日月。 若刀为阳,剑是阴。 血煞为阳,真气是阴。 自身为阳,思思为阴。 夏秋交时,日月同辉。 天书第一页正在隐隐显出字样:“未命名两仪之悟,待完成。” 这是赵长河自得天书以来,第一次不是显示别人的功法或武技,而是在记录他自己的了悟。 功法上的,和刀剑合璧上的…… 岳红翎曾经让他去中土找别家宗派的参考,似乎是不需要了……一门刀剑合璧的神功,正在内心成型。 赵长河首次创功。 虽然只是一门力量调和的秘法,以及刀剑配合的技巧,但对他的武道修行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从学习他人的技法,到了感远古日月之意而自创。 虽然还是有别人之意的提示,但那很虚的,没有具体的技法提供,这真的是自创。 二重秘藏依然没破,但赵长河神色平静无比,他已经知道怎么破了。 “陛下,陛下。”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小侍女:“外面桃源镇传来军情,翟牧之兵进苗疆,雷振堂伤愈出关!” 第510章 兵临 明明知道早晚的事儿,思思还是气得想杀人。 她知道两人双宿双飞的日子已经因为这场战事而终结,不管需要多久来结束这场战争,赵长河也不可能还回来继续过日子了。 他已经完成了他的阶段性修行,或许这里还藏着一些隐秘未揭,那也不是现阶段揭的了。说不定重临之日,是下一个夏秋之交,带着朱雀白虎,来试试能不能打开更深的隐秘。 “我还会来。”赵长河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别那副表情,我们先干活。” 思思噘了噘嘴,咕哝:“雷振堂好好的养伤不养,非要出来跳,我看他是在找死!” 赵长河哑然失笑。面上这怎么也是翟牧之来镇压你了,雷振堂是和你一伙的联盟好不好,你骂雷振堂……可见思思这是已经把翟牧之和雷振堂认定为一伙的了,但赵长河觉得还不能武断定论。 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一伙,今后必有苗疆霸权之争,思思和黑苗必有一战。思思把火撒给雷振堂也正常。 赵长河长身而起:“走吧,我得出去看看情况……现在这个样子,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打谁。” 确实不知道应该打谁…… 理论上翟牧之出兵,是因为接到了苗疆排夏的消息,这都一个多月了才来,慢是慢得惊人,但还是很占理的,赵长河不可能说人家蜀郡出来替夏人张目有什么不对。 指不定这都是李肆安等镇魔司密探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了朝廷,朝廷下了令,蜀郡才慢吞吞的有所动作。 但也不可能加入翟牧之一方镇压苗疆啊……苗疆为什么反,虽有黑苗的野心推动,但翟牧之的盘剥激起了普遍的民愤才是最根本的因素,否则单是黑苗野心,别家白族瑶族也不可能去配合他,雷振堂再有野心也得吞在肚子里。 赵长河心知肚明,自己这段时间急于突破二重秘藏的假想敌是谁。 不是雷振堂,而是翟牧之。 不管翟牧之有阴谋也好,纯粹是贪婪恶毒也罢,这样的玩意儿要是平时行侠看见了,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种狗官。 但翟牧之不是普通的狗官,他是人榜第一。 或许以前的人榜第一都只是一重秘藏,比如当年的秃鹫猎牙,他进位地榜纯粹是补位。 然而也可以想象得到,这种角色距离二重秘藏也只是临门一脚,随时都有突破的可能。时隔这么久了,自己在飞速进步,别人也不可能原地踏步,如今的秃鹫猎牙有极大的可能性已经是二重秘藏了。 同理翟牧之的人榜排行也是多年没有动了……那么早就已经是人榜前列的水准,现在呢? 当他是一重秘藏来对待显然低估,必须视为二重。 以自己之前的水准,别说行侠杀狗官了,胆敢乱出手,自己都得赔在那里。 但现在不一样……赵长河对现在的实力有了足够的自信。 赵长河沉吟片刻:“这样吧,你整军备战,我先去见见翟牧之。” 思思愣了一愣,才想起赵长河不是苗疆哪族,他是夏人……还是手持镇魔司密探牌的夏人,有充足的资格面见翟牧之对话。 思思挠了挠头:“该不会搞了半天,你要帮翟牧之打我们吧。” 赵长河冲着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乖乖洗白白,等着给老爷在榻上打。” 看着脸红红的女王,报信的侍女们偏过了脑袋。 刚才报信时远远看见的姿势还在脑海里盘旋,陛下站起来的时候还在擦嘴角呢……翟牧之雷振堂这一次的打扰,好像打扰在了很要命的地方。 …… 思思并没有从秘境灵族带多少人手出去,只带了一些向往外面花花世界的年轻人,算是中和一下外面桃源镇的夏人比例。 实际上不需要靠秘境支援,单是桃源镇上的人马已经是一股苗疆无法忽视的力量。 虽然绝对兵力不算很多,但夏人基本个个习武,精锐得很;而苗疆的巫法蛊术灵族也会,还更精。两相搭配起来,桃源镇绝对是环大理周边最强的割据力量之一。 思思一出秘境,第一时间点起兵马,奔赴大理,参与联军会议。 赵长河匹马北上,穿过瘴气毒虫遍布的小径,直奔北部翟牧之兴兵聚集之地。 翟牧之兵马的位置已经离苗疆很近了,也不知道他行军是否故意避开了神煌宗所在的峨眉一线,走更西边的位置。此时沿着西边一条河南下,这条河的名字让赵长河很是亲切,想摸支烟抽抽。 这条河叫理塘河,西北上游经过理塘……不过此刻已经是到了下游了,即将进入苗疆。 大军行至傍晚,饮马理塘河扎寨。 赵长河紧赶慢赶跋涉了两天,赶上军马正在结营,远远观察了一阵,摇了摇头。 这懒散散的样子,扎个营都墨迹半天,和江南那边已经没法比了,更别提和雁门比。其中看似前锋将领的,自己靠在树边聚众喝酒,时不时还斥骂几句:“都他妈快点,墨迹个啥呢?等会太守中军就到了,抽不死你们!” 士卒都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有人取出干粮就着水喝,赵长河发现那干粮似乎都发馊了。 有人拔出腰刀削桩子,赵长河敏锐地发现那刀都已经豁了口,隐有锈迹。 就这兵马去打仗? 是去送在苗疆吧,就你们这样能不能过得了前方毒瘴路径都要打个问号。 他立马远观了这么久,此时才有一队斥候发现,围了过来:“谁!” 赵长河看着一群面黄肌瘦的斥候,叹了口气:“在下大夏镇魔司密探,有要事要见翟太守,烦请通传。” “太守还在后面呢……等我们扎营完毕了,他才会入驻……” 那边的将领发现了此地交谈,喊道:“什么情况?” “翟将军,这边有人说他是镇魔司密探。” “镇魔司的人?牌子拿来看看。” 赵长河远远掏出了玉牌。 “噗……”那将军看不清牌子,倒一眼看出了颜色,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嗽道:“还他妈是玉牌密探……” 随着话音,他身边的副将和亲卫们窸窸窣窣地藏东西,还试图把边上的士卒一起拉走。 那将军大咧咧地摆摆手:“藏个什么藏?请这位镇魔司同僚过来说话。” 赵长河策马离近,眼睛微眯。 那些亲卫们想藏的士卒,哪里是士卒,分明是女子。 不但是女子,还是两眼无神,隐有血污,极为畏惧地陪侍在侧。 赵长河的目光瞥过他们之前没来得及藏起的东西…… 那是夏人乡民的人头,血迹尤新。 “哎呀,这位密探高姓大名?玉牌可不多见呐,这级别和我们太守有一比了。”那翟将军却并不在乎这些东西被人看见,笑呵呵地起身相迎:“来来,一起喝点酒……我们太守马上就到。” “既是密探,当然不方便通名。”赵长河面无表情地下了马。 “哦,也对也对,是我们转不过弯了哈哈。”那翟将军看似过来搀扶,手上不动声色地就悄悄递过一块金子。 赵长河接了。 见他接了,翟将军笑容更盛,直接拉过身边一个女子推进了赵长河怀里:“就说都是同僚嘛……” 赵长河感受着女子瑟瑟发抖的恐惧,一手按着刀柄,平静的眼眸之下藏着的都是骇然杀机。 远处烟尘大起,翟牧之的中军到了。 赵长河慢慢松开手,暂时不打草惊蛇,哈哈一笑:“要事在身,着实没有心思和将军饮宴,待我见过翟太守,交接了职责,再回头找将军饮酒,醉饮黄泉。” 这话说的,怎么和司徒笑那个没文化的一样,开口闭口喝得黄泉九泉的…… 那将军颇觉晦气,摆了摆手:“太守既然来了,本将也是要去赴宴的,同去同去。” 第511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翟牧之仿佛掐好了时间似的,这边营寨刚刚扎好,他准时准点地抵达。 士兵们开始生火造饭,翟牧之一袭儒衫,坐在帅帐里饮酒。帐中燃着篝火,有亲卫正在烤肉,两名侍女侍立左右,在给翟牧之添酒。周围将领嘻嘻哈哈,各自作乐。 他那个长史谢如海就随侍在身边,另外有一个不认识的文士,高居主客之位。 赵长河踏入帅帐,眼睛转了一圈,面无表情。 打仗呢,你们当办篝火晚会啊? “我道是什么镇魔司玉牌密使,原来是赵长河。”翟牧之哈哈一笑:“坐坐坐,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赵长河不动声色地坐在下首客座:“翟太守认识赵某?” “嗐,血修罗赵长河,名动天下,谁人不识?赵少侠与唐首座关系密切,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密使是赵少侠那不是很正常嘛!”翟牧之很是热情地拉着客座上的文士:“给赵少侠介绍,这位是朝廷钦使卢守义大人,出身范阳!” 卢守义倒也知道这厮身份有点敏感,满脸堆笑地起身拱手:“赵先生之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幸会。”赵长河敷衍地对卢守义拱了拱手,暗道反正不是认出我是之前那个王道中就行…… 结果翟牧之还真说了一句:“赵少侠知否,前几天王道中跑我这里来了……” 赵长河怔了怔:“前几天?” 难道不是一个多月前嘛?而且你莫名其妙提起王道中干啥来着…… 却听翟牧之道:“王道中不知道受了什么伤,正在被血神教薛教主率众追杀,进入巴蜀寻求翟某帮助。翟某听说襄阳之战里,血神教已经被招安了,站在朝廷一方了对吧,应当就是赵少侠搭的桥?” 赵长河更是惊奇,尼玛,老薛居然有朝一日能追着地榜砍,出息了啊……话说王道中怎么伤的来着? “血神教确实已受招安,后来呢?” 翟牧之道:“既然血神教已受招安,而王家反意毕露、王道中甚至是刚越狱的,那这就是朝廷在捉拿反贼嘛……翟某怎么可能帮王道中?当然,赵少侠莫怪,翟某是不会直接得罪王家的,只是避而不见。王道中没奈何,背后薛苍海追杀正急呢,只得夺路往南,怕是要躲苗疆去了……赵少侠北上没遇上?” “那么多条路,怎么可能说遇上就遇上。”赵长河随口应了一句,心中颇觉怪异。 这翟牧之不知是不是猜出上次的王道中是自己了……但似乎已经不重要。 联系到之前时无定擒拿王道中的举措,很大概率是出自翟牧之授意。可见翟牧之前后态度是一致的,他好像真是站在朝廷一方在对付王道中……这么看,这货居然是自己这两年所见各怀心思的诸侯里最站朝廷的一个了,崔文璟杨敬修怕是都没他这么“忠诚”。 或许坏就坏在,真把自己当大夏官员的人,是这样的人。 说话间,正有侍女过来添酒。赵长河垂着眼帘看侍女添酒的样子,淡淡道:“休怪赵某直言,太守这行事……可挺违背军规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本官是主帅,军纪军规还不是本官自己定夺?”翟牧之很是豪爽地笑:“卢大人也没有意见的嘛。” 卢守义捋须笑道:“将士出征辛苦,该放松之时也是该放松的。” 赵长河抽抽面颊,外面面黄肌瘦吃着发馊干粮的将士听了你们这话,不知道会不会想怼你嘴里去。他面无表情地问了句:“严明军纪,可不是为了好看的……太守有没有想过,万一打不过呢?” 翟牧之与卢守义对视一眼,问道:“赵少侠持玉牌来此,可是有苗疆军情要说?” 赵长河道:“雷振堂已经完成了各族联盟,单是环洱海周边,各族总兵力就有五六万众,整个苗疆无法计数。更兼地势复杂,毒瘴遍布,巫法诡异。这深入敌境甚至连补给都跟不上……赵某自认换了自己带兵是没法打的,不知道翟太守哪来的自信。” 翟牧之压低声音:“据赵少侠所见,他们会打出来不?” 赵长河摇了摇头:“打出来的可能性倒是不高。我们难进,他们也一样难出,何况出来之后他们也失去了地理优势。” 翟牧之抚掌道:“这就对了。据苗疆镇魔司回报的消息,他们甚至不齐心,搞了个什么五族联席,多半还埋着互争霸权的隐患……这么一来,打出来的可能性就更低。” 赵长河暗道这个应该是李肆安通报的情况了,这厮再怎么帮桃源镇管事,本职上他是镇魔司大将,无可厚非。好歹这话里没说是他赵长河促成的…… 翟牧之往前凑了少许,声音压得更低:“既然他们打不出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打进去?这本来就不是我们蜀郡一地兵力能做到的事,我们只需要守稳疆土便是大功一件,将来要平定苗乱,自有朝廷大将前来嘛……” 赵长河心中噔地一跳,终于知道了这货的逻辑。 明明苗疆可以算是被他盘剥逼反的,但蓝天阔等宣慰使早就死无对证,反贼雷振堂等人说的口号有什么用,完全可以当这只是个造反的借口,根本动摇不了翟牧之。便是李肆安报告中提了,朝堂上都有得掰扯,毕竟所谓的盘剥,雷振堂等头人自己剥得也没比翟牧之轻哪去,很难界定因素。 他朝中又不是没人,范阳卢不就坐边上喝酒嘛,还是钦差呢。多半本身就肩负着调查始末的使命,可这调查了个寄吧,明明已经沆瀣一气。 如果夏龙渊管事,肯定忽悠不过去,但夏龙渊真的不管事。几乎可以预见翟牧之在朝中不会有多少责难,有也很容易摆平。便是唐晚妆弹劾也没啥用,镇魔司的监察之权不好告人的,明面上镇魔司没这个权力。 换句话说,明明可以算翟牧之惹出来的祸事,反而全被盖过去了,仗着对方也没法打出来,他反而有了“守土之功”,加官晋爵。 苗人都没打出来,功从哪来?外面被杀的夏人村民脑袋上打几个苗人的发型就行了……这不就是苗人打出来了,被击退了的证明嘛。 翟牧之确实没想造反,他真的是“忠诚的”大夏官僚。 只不过这种官僚……能造就无数个反贼。 赵长河跑来见翟牧之想要解的谜题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解开了,真的没有阴谋,也不是和雷振堂勾结的什么合作……翟牧之甚至还挺敞亮的,好像觉得这是一件大家都心领神会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都帮你对付王道中了,我可是忠臣,立场拿得稳稳的。 但赵长河的怒气反倒更甚,捏着酒杯的手都有了点青筋。 老子在苗疆机关算尽,促成了五族联席,收容了无数夏人,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的? 如果没我呢?苗疆夏人被屠尽,你在乎吗! 翟牧之察言观色,见他神色不对,低声道:“此功自然该算赵少侠一份的……此外,听说赵少侠一直困扰于经脉问题,我们这里有些补物,或许有益……” 不能此刻翻脸,还差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解。 赵长河强忍怒气,慢慢开口:“那就多谢太守带挈了。不过赵某还有点事想问问。” 翟牧之似也松了口气,笑呵呵道:“赵少侠请说。” “巴山剑庐之事,翟太守知道多少?” 翟牧之摇头:“剑庐一直是巴蜀名门,和各家往来都挺多,翟某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搬迁苗疆。说到这个,翟某倒是有点好奇,时宗主是如何得罪了少侠,被少侠和岳女侠联手所杀?按理剑庐当属正道才对……” 赵长河观察着他的眼睛,慢慢道:“其实时无定不是我们杀的,或者说我们只是捡漏杀了重伤的时无定。否则就我和红翎,怎么可能杀得了地榜第六?” 翟牧之笑道:“也已经很厉害了……不知谁先重伤了时宗主?” 赵长河一字字道:“天榜第六,听雪楼主雪枭,太守可有所知?” 翟牧之愣了一下,似是有点不可思议,旋即摆手笑:“天榜第六,听雪楼主,天下谁人不知?但翟某可没那机缘见到这种人物……” 赵长河心中有了明悟,翟牧之一定见过雪枭,甚至知道雪枭不可能杀时无定! 他正待说什么,忽地感觉有地震般的错觉从远处传来。 翟牧之显然也察觉了,霍然站起,显出与赵长河不相上下的修为,甚至略强一线。 果然已是二重秘藏。 立刻有人入帐汇报:“太守,不好了,有数千兵马朝我们营寨冲过来了!” “数千?我们这可是四万余众,这是来找死的?”翟牧之惊诧道:“莫非是苗人袭击?怎么会是往东边来?” “不是苗人!”另有士卒急匆匆闯入:“看见他们的帅旗了,大书一个‘厉’字。” 翟牧之神色大变:“厉神通!” 第512章 雪枭 南边苗人不出疆,自有英雄下峨眉。 厉神通或许已经憋很久了……他等的就是翟牧之远离巴蜀腹心的机会! 他毕竟没法像弥勒那样暗中发展庞大的潜势力,人手就那么多,想要攻城略地谈何容易?梁山好汉打破城池也是没法占的,依旧得蹲回山里,那不就成山匪了么…… 直接去打成都,或者悄悄去摘了翟牧之脑袋吧,对于厉神通或许很简单,但他顾忌一个潜伏于阴影的毒蛇。 雪枭是刺客。当刺客潜于暗中,是威慑最强之时,所以厉神通一直隐忍,等一个机会。 但堂堂煌煌的军阵可破之。 什么刺客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你也得老老实实拔剑面对面。 厉神通要的就是他来面对面,当刺客暴露了存在,撸铁的汉子就无所畏惧。 恰好翟牧之率众南下,远离巴蜀腹心,到了这纯纯的理塘。当厉神通接到消息,只考虑了一个呼吸,下一刻全体神煌弟子席卷下山,断然出击。 刚刚觉得反正苗人打不出来、再松垮的军队都无所谓的翟牧之,在神煌宗区区数千人的冲阵面前,忽然就变得很讽刺。 翟牧之率着将佐们匆匆出帐,到了寨门前看着前方的洪流,个个神色无比难看。 单是看着对方军阵前方一马当先的古铜肌肤汉子,就像是一尊前来追魂索命的天神。 天榜第五厉神通! 他的性质比排行第四的玉虚都要可怕……因为他真正的刀枪不入,普通的军队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 “放箭!放箭!” 不得不说人多还是有点优势的,再拉胯的军阵,当有几万人一起放箭的时候,那也是蔚为壮观,蔽日遮天。 然而厉神通飞掠而来,箭矢落在他身上简直就像毛毛雨挠痒痒,连在他身上留个印都办不到。 只在刹那间,厉神通就接近了寨门,大老远一拳轰出。 “轰!”一道土龙般的劲气咆哮而出,寨门炸得四分五裂,半点阻拦作用都起不到,连带着站在寨门后的一些士兵在这一轰之下也直接变成了肉泥。 比重炮轰过还离谱。 所有兵将面如土色,已经有了骚动后撤之意,谁敢去正面挨这人形暴龙一拳头试试? 只要士气一散,开始跑路的话,别说几千人了,怕是厉神通一个人就可以追着几万个打。没有相当的对手抵住这样的箭头,这种天榜顶级武者在战场上的杀伤性绝对堪比高达。 翟牧之硬着头皮,率身边将佐向厉神通围拢过去,口中厉声道:“厉神通,你是真要造反?” 只要能把这箭头遏制住,人数占优还是可以打的。 厉神通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诛民贼也,何谓造反?” 翟牧之色厉内荏:“你就不怕陛下前来踏平你神煌宗!” 但凡开宗立派又或者有家族传承者,都不是光脚的了,得为宗门与家族着想,无数英雄好汉羁绊于此,俯首蹉跎。 厉神通仰天大笑:“神煌宗上下,无家无室,无牵无挂,便是那昏君来了,拼之一死,有何惜哉!” 随着笑声,双方已经近在身前,厉神通再度握拳,轰然击出。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两句对答之间,有一缕传音悄悄传入厉神通耳内:“厉宗主,留意翟牧之身边长史谢如海,疑似雪枭。” 厉神通神色微动,大笑道:“谢啦!” 一道拳劲同时和数般兵器轰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道若有若无的锐意悄无声息地袭向厉神通肋下。 然而厉神通这一拳根本就没有击实,只是随意地震开了翟牧之等人,继而化作狂暴的烈芒,恶狠狠地轰在了偷袭之处。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双方都是微微一晃。偷袭失败被聚集力量轰在上面的雪枭吃亏明显更大,多后撤了两步,神色阴沉:“赵少侠如何知道是我?” 还真是谢如海! 从这句话看,赵长河的传音被他捕捉了,天榜之能果然超过赵长河现有的理解。 翟牧之不可置信地看向赵长河,这也是反贼?你之前战雁门、定江南,处处透着国之忠良的味儿啊! 赵长河站在阵外微微一笑:“时无定不是搞交际的人,他心里只有剑。可多方信息告诉我,剑阁弟子广泛交游巴蜀,怎么看都很怪异……这当然不是时无定自己的布置,他连自己是剑奴都不知道。剑庐作为听雪楼的马甲,背后当然是听雪楼主在操控这一切。” “那又和我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长史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和翟太守说雪枭杀时无定……翟太守表现出‘这不可能’的情绪,虽然一闪而逝,还好在下眼睛还是比较利的。翟太守与听雪楼必有交集,而且关联非常密切,密切到了实时交流的程度。” “何以见得实时交流?” “一个多月前,‘王道中’南下,才刚到地方时无定就找上门来了,他是受了翟太守的委托。虽然当时‘王道中’的行程并不快,要等李肆安的车队一起,但以翟太守手头这水平……”赵长河说着,指了一圈周遭兵马:“使者快马加鞭超过王道中的行程赶在前面,还要准确找到时无定在哪里通传信息,这精锐程度和组织力度根本不是翟太守的手下能具备的,就算有个别精锐,也不至于为了个王道中这么紧张,他又没多重要。” 翟牧之:“……” “当然只可能是听雪楼在通信,甚至有一定的可能是雪枭直接脑控传输了信息——这能不能证明,翟太守和听雪楼有实时交流的渠道?” 谢如海听得有些惊艳:“不愧是为镇魔司破了好几个要案的名侠,这脑瓜子确实好用。但你猜到翟太守和听雪楼实时交互,又如何判定那人是我?” “都判定到这一步了,和翟太守形影不离的长史当然就是很大的嫌疑对象。真正让我确认的是,面对厉宗主的冲阵,翟太守居然不是转头就跑,而是率众应敌……他哪来的自信?当然唯有一个可能,他有底气藏在身边,自己出击牵扯厉宗主的注意,实则有可怕的偷袭起于身侧。能满足这条件的,也就你了。” 几句对话间,厉神通身后的神煌宗人马也冲到寨前,喊杀声大起,双方正式交锋。 雪枭慢慢抽剑指向厉神通,淡淡道:“厉宗主,你顾忌本座,始终隐忍,又何必在此时孤注一掷?数千神煌子弟培养不易,你若被我牵制,不知要葬送多少在此。” 厉神通仰天大笑:“你以为本座是因为忌惮你才站在这儿听故事?本座只是给赵少侠一个面子,配合他人前显个圣。” 雪枭:“……” 赵长河:“emmmm……” “阴沟里的老鼠既然出现在了光天之下,谁还忌惮!”厉神通肌肉鼓胀而起:“死!” 一拳再出,风起云动。 天榜第五与第六的交锋,拉开在西南之野,理塘河畔。 不管胜负如何,短时间内厉神通是确实被牵制着,神煌宗儿郎数千对四万,能胜么? 如果有翟牧之率领着,可能还不太好说。 但这里还有赵长河。 翟牧之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了赵长河:“赵少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513章 皆道中之功也 “我没什么意思,你看见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赵长河才懒得多废话,龙雀骤然在手,劈头盖脑地就是一刀。 “唰!”翟牧之剑光凛冽,眨眼之间分刺胸口肋下,把赵长河这试探性的一刀破了个十足十。 周围亲卫团团围拢,数把长剑指向赵长河。 别看厉神通随意一拳就把翟牧之连带他的亲卫全部轰退,那是厉神通。换了赵长河来打,就知道这确实是硬茬。 翟牧之怒道:“你前些时日还在江南剿灭邪教,如今怎么和反贼同流!唐首座待你不薄!” 赵长河简直无力吐槽这句话,真有些哭笑不得之感:“我很奇怪,翟太守心中难道没有正臣除奸的概念嘛?” “什么混账话!”翟牧之大怒道:“钦差在前,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分辨?你便是信不过卢大人,你我也可以上朝堂说话,请陛下定夺!岂有和反贼同流合污,对同僚刀剑相向的道理!” 赵长河实在懒得跟他扯这种犊子,懒懒道:“你们不知道老子是匪类?你这套什么体制内的默契,老子不懂,也懒得懂。你这残民之贼,一刀剁了,世界清静。” “你!” 赵长河手起一刀,正要劈下。 “赵公子……”身后卢守义忽然说话了:“以赵公子的身份,如果真要杀人,恐怕还确实有说头。” 翟牧之目瞪口呆:“卢兄……” 卢守义叹了口气:“翟兄真没听过传言?” 翟牧之怔了怔,忽地想起一事,神色变得极为精彩。 赵长河是太子……这事确实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原本仅限极少部分人心中有数,后来源于崔家唐家的各种放风打底,知道的人渐多,他翟牧之也属其一。但毕竟只是收到暗示的程度,无法定论。 何况夏龙渊命硬无比,人人都说他出事了出事了,结果吊在那里这么多年了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这个有关太子的讨论自然也消停很久了,一般人越来越不当回事。 这回被卢守义提醒,翟牧之才想起这个传闻。按卢守义这个语气,这事还极为靠谱……再想想崔家杨家唐家对他的态度……赵长河似乎真的是太子! 如果他是太子,杀自己就不是叫造反了,真叫微服巡查,斩奸除恶。 但想到了这一层,翟牧之反倒心中更定了几分:“原来如此,下官向太子认罪……太子是否该以大局为重,以诛叛逆为先?臣下便有万般不是,可忠于大夏。” 赵长河道:“忠诚就可以吗?” 翟牧之还没回话,身后卢守义已经先说了:“不错,现在的大夏,什么都比不上忠诚。” 赵长河淡淡道:“你说这话,代表了哪个?” “陛下。”卢守义很是平静地道:“蜀郡的各项问题,陛下是知道的,李肆安的报告之中说得很明白了……但陛下这次让下官前来,号称调查,实则明示要保。” “因为相比于现在到处异心,忠诚、或者说大夏认同,才是最可贵的品质?” “不错。” 翟牧之露出笑意,向天拱手:“陛下圣明。” “另外还有个现实的问题。”卢守义道:“苗疆已经乱了,这是既定事实,而朝廷此时无力讨平。相比于被神煌宗和其他匪徒搅乱蜀地,还不如翟太守戴罪立功,坐镇西南。否则一旦苗人出疆,蜀地又乱,甚至神煌宗与黑苗联起手来,怕是千里天府不复大夏所有……” 赵长河手腕一振,龙雀长吟:“少跟老子说什么顾全大局,大局是自己做出来的,不是忍出来的。斩了这混账玩意,便是苗人出疆,老子再斩雷振堂!” “呛!”翟牧之横剑一架。 “这终将是殿下的江山,愿殿下三思!”卢守义着急顿足,还待劝说,天上忽地闪过金光。 …… 当赵长河在观望翟牧之前锋营寨的时候,大理苍山之上,正在组织苗疆第二次大会盟。 雷振堂可谓时运不济。 第一次会盟,本来借着民愤极大的洪流,借口自己儿子死于夏人之手,顺理成章啸聚各族齐心反夏,即使白族瑶族等并不同意,在洪流裹挟之下也只能一起干了。而一旦他们真杀了夏人,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结果不知道哪冒出个思老耶,竟然看穿了雷傲假死的事实,被他言语拿捏,刀青锋盘婉等人趁势配合,生生搞出了个什么锤子的五族联席。 本来以为联席就联席,自己这边占三席就完事了,结果又被思老耶折腾出一个比武,硬是把一个几百人的小族给塞进了五族联席里。 这也就算了,只要实力够强,什么联席也就是个笑话。可就在小会议谈崩,雷振堂正筹备拉一打一搞事的时候,时无定反水,王道中插刀,雷振堂壮志还没开始,先伤得奄奄一息地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黑苗瞬间像是停摆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灵族收拢夏人,啸聚桃源,形成了一个庞大势力。 大好形势变得乱七八糟,雷振堂都快要无法推演接下去会变得怎样了。 妈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王道中! 好在向思檬忽然消失,桃源镇那边也没再有什么特殊举动,按部就班地发展磨合了一个月,相安无事。 这一日接到消息,翟牧之率众南下。 雷振堂伤势其实还没有大好,却知道这是最后的统合苗疆之机。 战争的指挥必须有一个盟主统一,在这个过程中是最容易操作集权的。甚至不需要等战争,单是联盟会议上,如今以夏人为主体的灵族就可以被各族猜忌,排除在外,那么此前向思檬和思老耶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傍晚时分,各族首领大聚于苍山。 “这一战,你们灵族就别参与了。”雷振堂意气风发地高居盟主之位,对思思道:“不是我黑苗信不过尔等,你问问其余各族,谁敢?” 思思看了看周围,包括此前关系良好的盘婉刀青锋等人都偏头不去看她。 收容夏人,是双刃剑,固然可能让你的势力一夜膨胀,却也会导致各族猜忌排挤。平时或许还不会说啥,到了这种与夏人交战之时,便极为凸显。 思思似是并不在意,美目流转,笑吟吟道:“那我们留在桃源便是。” 雷振堂冷笑:“留在桃源?这可是我们腹心之地,如果你里通夏人,从后面插我们一刀,那当如何?” 思思笑道:“所以雷族长打算怎么办呢?” 雷振堂身后站着个雷傲,冷笑道:“当然是请圣女留在苍山做客。” 思思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深深的不屑。忽地点了点头,笑吟吟道:“有个客人从夏国过来,他们家族也在造夏国的反,到了这里想要联络我们一起呼应举事,恰好我那边有人认得他,便接入桃源。既然你们信不过我,那我介绍这位客人也来赴会,一起谈谈?” 众人都当她是要最后争取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性,盘婉便也不忍心过于排挤,便道:“那就先请客人来谈谈。” 思思打了个响指,过不多时,几个灵族小伙带着一个儒雅中年大步上山。 来人形象其实颇为狼狈,像是被人追杀了很久似的,但即使狼狈,气度仍在,所有人一眼就可知这确实是一位顶尖高手,并且长居高位。 来人到了会场,拱手朗声:“琅琊王道中,见过诸……” 话音未落,雷振堂拍案而起:“王道中!你还敢站在老子面前?给我死!” 案台被一掌拍碎,雷振堂如苍鹰展翅,直扑而来。 王道中瞠目结舌,仿佛昆仑噩梦再现。 怎么莫名其妙又得罪了一个地榜?我见过你吗? “不是!王某从未来过苗疆,若是曾经得罪阁下,那必是赵长河!”王道中现在已经知道但凡这种事直接问赵长河就对了。 可惜雷振堂哪信这种空口白牙,一掌狂轰而来。 王道中这些时日早就被追杀成了惊弓之鸟,发现扯不明白,第一时间立刻后撤,脱离了黑苗包围圈,向山下狂奔而去。 雷振堂狂追而来:“龟儿子休走!” 王道中转头“砰”地对了一掌,声音里也忍不住带上了怒火:“真以为本座怕了你这苗蛮?” 这些时日王道中逃亡过程里,莫名受的内伤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薛苍海灵醒地察觉不对,都不敢追了…… 只要不陷入重围,堂堂王道中还真怕了你个苗蛮子不成? 两人从山下一路往下且战且走,狂暴的劲气冲得苍山四处草木摧折,好一场龙争虎斗,大道都磨灭了…… 过不多时打到山脚,依稀可见远处平湖如镜。 到了平地和湖水王道中就更不怕了,山上毕竟还是苗人主场,习惯山林之战,平地和水边那就是王道中的主场。 他忽地转身立定,狞笑道:“蛮子畏威不怀德,非得打疼了你们,才能好生说话!” 排天镇海掌狂涌而出,端的是赫赫生威,霸道无俦。 雷振堂同样冷笑:“中土之人,自以为是,不识妙法!” 王道中忽地觉得自己脑海里“嗡”地一炸,有什么诅咒临身,击出去的一掌都弱了几倍。 雷振堂的掌正在此时相对。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掌依然势均力敌,只是两人都失了自身防护,双双被对方震伤肺腑,齐刷刷喷出一口鲜血,各自向后飞跌。 因为雷振堂也同时吃了诅咒。 雷振堂倒跌之中,心下骇然不解,自己身为苗疆最著名的大巫,修行碾压全境,谁的诅咒能对自己生效? 转头看去,思思悬空闭目,手结法印,正在施加一种极为古老特殊的诅咒,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得的。 “陷阱!”雷振堂心中闪过念头,道旁树后乍起剑光。 一道与时无定极为相似的凌厉剑芒,带着破灭天地的肃杀,直贯后心。 韩无病! 确实是陷阱,思思蓄谋的陷阱…… 王道中自己不知道,思思又岂能不知道雷振堂对王道中的刻骨恨意?唯有王道中出现,方有可能让雷振堂脱离族群独自追击,也唯有王道中的实力,能正面硬扛雷振堂。 在战事激烈之时,自己从祖地新悟的巫法、韩无病的剑,同时偷袭,不说能不能成功杀得了地榜,至少让他再躺一个月问题不大。 届时苗疆谁属,未可知也! 连伤带咒,抛跌半空,雷振堂哪里还躲得过韩无病这追魂索命的一剑? “吼!”雷振堂毫无悬念地后心中剑,发出一声盛怒的吼声,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透支潜能的蛊术,一掌震开王道中,一掌逼退韩无病,向山上踉跄而去。 黑苗族人狂涌而来,接应族长。 思思如风掠过一团乱的黑苗阵中,离开之时匕首鲜红。 “少族长,少族长!”黑苗好不容易接回族长,却发现少族长雷傲不知何时捂着喉咙仰天栽倒。 可怜装死了一个月,刚刚不装了,出来就真死了。 王道中看着这一团乱象,如坠迷梦,想问韩无病两句,韩无病理都不理他,观察了一下确信无法突入黑苗阵中杀人,摇了摇头径自离去。 王道中一顿足,也跑了。 天上闪过金光。 “六月,雷振堂大聚百族于苍山之巅,欲统苗疆自立。适逢王道中逃难于此,闻之赴会,欲盟黑苗。雷振堂莫名盛怒,暴起击之。” “王道中且战且退,雷振堂穷追下山。灵族向思檬暗施奇咒,韩无病趁乱偷袭,与王道中联手重创雷振堂于镜湖之畔。” “黑苗拼死救回雷振堂,向思檬轻取雷傲于乱军之中,王道中趁乱逃离。” “然黑苗一统之谋,二度夭折,苗疆再陷于乱,皆道中之功也。” “韩无病联手偷袭,其功虽赫,难变排名。” “向思檬一重秘藏,进位人榜。此前因鹰霜之死而递补者,未破秘藏,被挤出榜外。” “人榜七十二,古灵圣女向思檬。” “旧游帘幕记扬州……瘦应因此瘦,羞亦为郎羞。” 第514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是思思在天下人前的首次登场,也是灵族初次登上世界舞台。 背景是杀伐果断的战争,族群争霸、地榜刺杀,敏锐者能看出这个角色在苗疆必将掀起风云,举足轻重……可判词却很奇怪的,竟然是一首柔肠百转的闺怨词。 思思看着天上字样,一点都没有登临人榜的得意,满脸羞红到了耳根,这是说的什么啊……才刚离开,怎么就能相思瘦了,我也不羞…… 所有扬州人也都在莫名其妙,远在苗疆之事,关我们屁事了? 只有月下牵马独行的岳红翎差点一个踉跄,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天道之下好像什么都被看光了”的意味。这是把大家从扬州开始的渊源一直归纳到了如今啊…… 该不会我们在做那事的时候,也有天道在看吧? 真假岳红翎心中同时泛起一个恶意,别让我们修炼到一定境界,否则戳瞎你。 唐不器:“哪个王八犊子跟老子拍胸脯说出来不会多个人的?这是什么?” “啪!”姑姑一拍他的后脑勺:“在那嘀咕什么呢?长河出生入死定苗疆,你还说他不是。” 唐不器都气笑了:“乱世书都说了,皆道中之功也,有他赵长河什么事?姑姑你搁这替他脑补什么呢……还出生入死,指的是他让向思檬欲仙欲死时的过程吗?哎哟卧槽救命……” 唐晚妆收回踹飞侄儿的脚,抬头看着最后那句判词,眼波渐渐迷蒙。 好美的词。 一心族裔,而今为君相思瘦。 不羁礼法,而今却为赵郎羞。 天道有灵乎?谁写的词? 那边思思目光终于从天上收回,深深吸了口气,再度打了个呼哨。 苍鹰飞过,埋伏在山外的军队得到信号,漫山遍野而来。 盘婉等人大惊:“向圣女你……” 思思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神色从一贯的笑吟吟变得冷漠:“盟主,兵强马壮者为之。黑苗做得,我灵族做不得?” 刀青锋道:“灵族想与各族为敌?你的实力似乎不够。” 思思冷脸一收,再度笑了起来:“别人说这话就罢了,刀族长何必呢?这可是剿灭黑苗,终结你们宿怨的最好机会。” 刀青锋眯起了眼睛。他们与黑苗确实是宿仇,当初就说了,大家反夏可以,你黑苗想要当王那可不行。 如果苗疆注定要有王,那么谁上都比黑苗上好点儿。 可为什么自己白族不能上?自己可也没比她灵族弱。 正这么想着,思思的声音悠悠飘传:“刚才我用的咒法,大家看得懂么?” 刀青锋心中一动:“刚才那是……” “上个纪元的古老巫法,沟通天与人的秘要。诸位能一起勠力同逐黑苗,刚才的咒法我可以分享。苗疆少有秘藏者,这是何故?大家不妨想想。” 刀青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许多小族都听见了,同时狂喜:“向圣女说话算话?” 思思悠悠道:“当然说话算话。” “黑苗不义,我们愿奉灵族为盟主!”有个小族头领振臂大呼:“随我上山,诛黑苗!” 看着灵族军马与各族同流涌上苍山的壮阔景象,刀青锋和盘婉对视一眼,知道黑苗完了,不仅黑苗完了,整个苗疆大势已在思思,别人再难争雄。 看思思站在夕阳之下美艳不可方物的仙姿,两位族长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这明明是个极有手腕的蛇蝎美人,乱世书的判词怎么会那么婉约的,这种人物还羞呢…… …… 苍山战起,翟牧之寨前也是激战正酣。 厉神通与雪枭且战且走,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去了。双方都有默契,阵前交锋太容易误伤自己人。 神煌宗另有地榜史长老,但这次没有出现,应当是在坐镇大本营。 久违的司徒笑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似乎不好意思和赵长河打招呼似的,闷头替代师父的箭头作用,正在寨前冲杀,双方兵马搅成一团。 而寨门之内,蜀兵的主帅却被人缠住了。 赵长河长刀狂舞,与翟牧之交战瞬间已过十来合,乍看之下不分胜负。 卢守义站在一边尴尬无比,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掺和又不合适。 他所谓的“现实问题”是抬出来为翟牧之解围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哪里是真意?可乱世书昭告,现实问题已经没有了,雷振堂再度重伤,苗疆必乱,至少短期不会打出来与厉神通合流了…… 别的事情太子自己裁量,你跟他说朝廷规矩?这太子不认,说自己是匪类。 甚至都明说了,是夏龙渊授意要保翟牧之,赵长河还是不认。 那咋整? 卢守义想了想,干脆跑路了。不管这个太子是真是假,没有必要继续掺和,真要闹得巴蜀大乱,那也是你们夏家自己的事,关我范阳卢屁事。 卢守义一走,赵长河压力顿消。 之所以一直在藏拙,只拿着把龙雀砍来砍去,正是因为察觉了卢守义的修行也并不简单。 卢守义只是一个人榜很末的角色,才六十几,但无法作数。翟牧之都二重秘藏了,可见这些早年人榜的人物都各有进步,卢守义极有可能也是接近二重秘藏门边的,不会比自己差多少。 在翟牧之亲卫团团围困之中和翟牧之对决已经很难打了,要是再来一个差不多的也参与,那就反倒得祈祷司徒笑早点攻破寨门来接应自己了,那得多丢人? 所以藏拙,只等卢守义加入战局,就突然给他一个刀剑合璧的小小震撼。 结果卢守义跑了…… 赵长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去的翟牧之,露齿一笑。 翟牧之倒是知道他在笑什么,藏拙嘛谁不是?之前顾忌你身份,又有老卢说合,本也没和你动真的。既然卢守义跑了,事情到了这一步,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杀了你万事皆休! 两人不约而同地动起了真功夫。 赵长河手臂骤然变粗,眼睛开始泛红,龙雀劈下的力度比之前强了何止十倍! 同样翟牧之剑出风起,战局大变:“人说赵长河只有三板斧,果然如此……未达二重秘藏,今日你还是死于此地吧!” 刹那间整个战场风云大作,周边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狂风呼啸声,汇聚魔音,直贯入耳。剑光如电,瞬临咽喉。 二重秘藏之能,举手投足无不是天地之威。 以前没能理解到他们的力量,只知道很强,如今彻底了悟。 龙雀一振,战场四周煞气狂起,竟如血色屏障一般将翟牧之带起的音攻灵台尽数消弭无踪。 如庖丁解牛,一刀破之。 与此同时,长刀闪电般劈在剑侧,又化作横斩,反推对方咽喉。 随着一刀反推,天地寂静,万籁无声,仿佛只余这一刀的光芒,从开天辟地之间泛起。 地狱如是! “呛!”刀剑交击,翟牧之心中骇然。 赵长河明明未破二重秘藏,这领悟理解、力量速度、技巧眼力,完完全全就是二重秘藏的水准了啊! 只缺一步,如果他有本事调动煞气如臂使指……算了没必要想这个,周遭的齐攻他就撑不过去。 没错翟牧之不是在和赵长河单挑,二重打一重,人榜第一打人榜三十七,居然还是在用围攻。 在刀剑交击的刹那间,周围数把长剑结为剑庐剑阵,分刺赵长河身周要穴。 一边应对翟牧之,一边应对剑庐剑阵,怎么看都是天罗地网,自投死地。 赵长河嘴角却泛起了笑意,龙雀刚刚劈在翟牧之的剑侧,左手已是一动,剑光乍起。 不是周边亲卫的剑光……是古剑龙皇的璀璨。 “唰!”一剑分光,与右手狂暴的龙雀截然相反,尖锐剑气一分为九,竟不分先后地同时击在周边剑阵上,精微得仿佛另一个人。 落霞山庄剑法,一剑落九雁,那是赵长河与岳红翎的初会。 他居然还有余力分出一缕剑气,暗搓搓地戳向了翟牧之小腹。 翟牧之神色凝重无比,长剑一振,同样分化数道,分袭赵长河左右手腕。 这种左右完全相反的刀剑之意,不可能如此协调,一定能够逼出巨大的破绽。 可赵长河的刀势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一刀斜挑,抹向右边一名亲卫咽喉。 小楼一夜听春雨。 左手长剑却乍起风雷,惊涛拍岸,怒海狂潮。 镇海剑法! “哐!”翟牧之分光之剑被镇在当场,与此同时右边血光喷溅,亲卫睁着眼睛直挺挺地倒地,想都想不明白在自家主将明明比对方更强的情况下,这围攻怎么会死人的…… 翟牧之勃然大怒:“赵长河!” 狂怒之意涌上心头,有什么血戾轰然入脑,两眼所见都像一片血色的天地。 翟牧之心知不对,这是中了什么套? 耳畔仿佛传来悠远的叹息:“就是这样,你很生气对不对?我也很生气。那夏人乡民的头颅,无辜女子的哭泣……你忠于大夏?大夏是什么?它治下的人民,才是大夏。” 这是谁在装逼呢?翟牧之心中闪过念头,却发现眼前所见已经是倒转的苍天,一具无头的尸体正在冲天喷着血泉,浑身爆裂,死状堪比凌迟,惨不堪言。 血满山河。 “战场的凶煞,你的愤怒,你的暴戾,你的杀意……我刀饮血,以引其戾……” “所谓掌控,好像把自己抽离,站在高高的视角上,俯瞰众生如蚁。” “那又怎么会被煞气反噬?” “当身后眼变成俯瞰眼……所谓登天之阶,其实非人之路。” 赵长河二重秘藏。 他慢慢转过头,眼中的血色一闪即逝。 周遭亲卫像是见了鬼一样,转身要逃。 刀光闪过,数个头颅同时飞起,到九泉追逐他们的太守去了。 直到此刻战场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地爆出一声大喊:“太守死了!太守死了!” “王八犊子死了,我们还在这里打什么?” “反过来打他们才是!” “搞死那个前锋将军,那是翟家人,别放他跑了!” 司徒笑愕然看着包围圈外的数万蜀郡人马在阵后哗变,都不用他打,对方自己冲成了一团。 赵长河正到处找那个杀良冒功的前锋,刚刚找到他正骑马要跑,赵长河还没来得及赶过去杀人,就看见一群衣甲不整的士卒把他揪下了马,乱刀砍成了肉酱:“去你妈的王八蛋!” 疯了,到处都疯了。 司徒笑停下了手,转头看赵长河,赵长河也在看他。 良久,司徒笑忽地一笑:“巴蜀民怨,已如江河决堤,终将淹没天府。我倒是没想过,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啧,妈的,我不如你。” 赵长河没有回答,举着翟牧之的首级大步上前,悬于寨门。 远处传来雪枭低沉的声音:“赵长河,本座记住你了。” 赵长河淡淡回应:“随时候教。” 天上金光闪过。 “六月,翟牧之兵进苗疆。厉神通亲率神煌宗子弟三千,突袭营寨。” “赵长河揭雪枭之秘,听雪楼主雪枭首次现身人前,与厉神通战于理塘河畔。” “翟牧之与亲卫围攻赵长河,赵长河借阵磨砺,悟二重之秘,斩翟牧之于重围之中,悬于寨门,尽诛其众。” “雪枭遁走,蜀军哗变,厉神通尽收蜀兵,直指成都。蜀地义军纷起,呼应神煌,破城杀官,屠戮士族。千里蜀郡,地覆天翻。” “赵长河登临人榜之巅,再无抗手。” “人榜第一,血修罗赵长河!”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在涉及大事件的时候,乱世书的判词往往很有点双关味道,让人很难确定它指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句典籍有载的反诗,并不需要真等到九月初八。 似乎在说厉神通掀起蜀地之变,群雄纷起响应,憋久了的民众怒火直透苍穹,踏尽公卿之骨,百花凋零。 也似乎在说赵长河的飞速崛起。 区区二载之内,登临人榜第一。如龙镇当世,百花失色,万马齐喑。 第六卷 怒海狂澜 第515章 天下乱局 人类都是喜欢望文生义的……无论天地人三榜的称谓本来是否有特殊含义,在世人眼中总是会参照字面的意义去理解。 绝大部分人的认知是,潜龙榜还是新秀,人榜便是人间宗师。 天榜已经非人,属于云端上的传说人物。 地榜则是介于之间,天地之阶是也,走在成为登天的台阶上。 不管人们对天榜地榜的理解夸大了多少,崔文璟等人要是知道自己被当成传说看待会不会哭笑不得,总之世人眼中真是如此。就连赵长河自己在曾经没什么见识的时候,见到朱雀也当魔神一样的。 也就是说,人榜第一就是作为“人”的最强者,往上就不太算是人了。 一旦登顶人榜,这江湖地位高得离谱。 不过由于这两年来地榜都连续陨落了三个,人榜第一也走马灯地递补变化,导致没有了以前那么神圣的光环。赵长河的登顶甚至还没有当初潜龙第一之时那么轰动,毕竟这厮没事就刷榜,已经刷得世人快麻木了,感觉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样子…… “什么乱世书,吹河书!”唐不器正在自己府上吐槽:“次次给他的评语不是第一流就是百花杀,直接给个花王不是挺好,或者百花羞算了。” 这是京师府邸,唐家果然已经搬离姑苏,不想躺在剑皇陵寝的炸药桶上。只不过唐不器可怜巴巴的还需要盯着江南局势,这一次赴京其实另有要事。 玄冲正在他府上做客,听了唐不器的吐槽,失笑摇头,没有附和。 其实乱世书此前对岳红翎韩无病的评价一样是很高的,赵长河往往能得到冠绝群伦的用词,也是因为他真的都在拿第一,没什么好说的,玄冲表示很淡定。 次次拿花做比喻,反倒让人感觉有点暗含小恶劣呢…… 在他看来倒是另一个问题更要紧,不知道唐不器为什么不提……于是玄冲就提了:“想不到厉神通真的反了……而且这一次赵长河居然站在了反贼一边。这么严重的事,你的态度居然是纠结这?” 唐不器沉默片刻,慢慢道:“姑姑都没说什么,我能什么态度?” “唐首座居然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李肆安的报告上说得明白,蜀地已经苦翟牧之久矣,连带苗疆之乱都可以算是翟牧之逼反的。那时候姑姑就有预感,赵长河忍不了的,拿谁的名头都不好使。” “……” “有一说一,这小子一直就说自己更倾向反贼,并未掩饰过,却还耐着性子战胡人战邪教的,已经很难奢求更多了。”唐不器叹了口气:“只不过姑姑本来觉得快成真的美梦忽然就幻灭了而已,也不知道将来如何收拾。” 玄冲抽抽嘴角,怎么收拾?这话怎么说得像是唐首座已经被吃干抹净了一样…… 唐不器自顾喝了口酒,叹气道:“我看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考虑西南了,这大夏裱糊着裱糊着,忽然到处漏水,已经裱糊不动了。” 玄冲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一次唐不器赴京,就是为了这件事。 贵妃皇甫情和王皇后第一次合作,共同推动了一件事:废漕改海。 这是四象教和王家的合作项目中最重要的一块内容,经过一年密谋,背后不知道多少官员的拉拢交换,时至今日终于推动了朝议。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几乎可以预见漕帮会是什么反应。 漕帮不是一个简单的帮派,它关联着无数漕运沿途的官方势力,实际也就是说,这不仅仅是漕帮要动乱,同时也是无数官员都要群起反对的事,动摇了大夏统治根基。 但这事有几个微妙点。 首先这从长远来看,海运是好事、且是早晚必须要做的事,海外的探索一直是有识之士都在建言的。如果这事发生在大夏全盛之时、并且和漕运做好协调,其实并不一定会伤及漕运利益的,大家完全可以共存。 可惜这种风雨飘摇之时,又是强行推动,皇甫情还故意使坏,造成的结果自然不可能那么理想。 其次,这事对唐家有利。唐家自己也是沿海大族……唐家人其实是同意这件事的。 现在唐晚妆极为头疼。在外天天都在和皇甫情针锋相对,架都快打起来了。结果回了家,从老爷子老太太到其他族人都在暗戳戳怂恿她同意,唐晚妆头大如斗,最近连门都不想出。 唐不器赴京也是因为唐家最近吵翻了天,他作为现在坐镇东南的重要人物,当然要来参与家族会议讨论。何况漕帮万东流还是他的朋友,这就更加心情复杂。 当然唐不器并不知道万东流身为四象教轸水蚓,自己本就是想造反的,这一招只是逼他的父亲万天雄下决心而已。 唐不器更不知道这事儿是赵长河向皇甫情建议的,否则可能三观都崩没了。 “尊者,这事真是赵长河提的案?”赵长河曾经呆过的四象教京师别苑里,夏迟迟不可思议地问着面前火鸟覆面的尊者:“这种乱邦之谋,怎么可能会是他提的?” 朱雀心情颇好地跷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斜靠软榻:“怎么,你很了解他咯?再怎么着他也是我们四象教室火猪,帮圣教献计献策有什么稀奇吗?” 夏迟迟嘀咕:“他那时候还不是猪吧……就是靠那个卖骚的贵妃把他变成猪的。” 某卖骚贵妃好心情都快被说没了,眼睛上上下下瞟着徒弟,寻思再找本书给她抄抄。 但心中不得不惊叹,这丫头的天赋真的是好……其实从当初能同时应和青龙白虎二象,就知道她的天赋是比自己和三娘好的。但朱雀也没想过,让她赴海外历练这些时日,居然也到二重秘藏的边缘了。 她才几岁…… 不过震惊没多久,就被乱世书的通报给打没了。那小男人居然已经破二重,超越了迟迟。 这他娘的才是奇迹,虽说赵长河年纪比迟迟大,可他才练多久?朱雀觉得这已经超过了自己对武学的理解,换了个外人估计都要被她抓起来切片了…… 然而这是赵长河,那心情就变成了我男人真棒。 继而看眼前自家徒弟就哪哪都不顺眼了。 结果夏迟迟还要继续表示她对赵长河的了解:“长河献此策,肯定不是单为了造反用的,肯定还有别的说法。他多半是觉得这将会是有利的方向,可以和漕帮协调好的……只是如今的形势,恰好可以用来逼反万天雄。” 朱雀斜睨着她,半晌才道:“对,你说得都对。” 夏迟迟感到气氛是不是哪里不对……缩头不说话了。 朱雀也不知道怎么找她小辫子,总不能又说她先迈左脚,只得道:“你此番出海刚刚回来,问这么多干嘛?还是说说你在海外有什么发现。” “海外有人居住,但并非我们原先想象的其他种族其他文明,不过是早年逃避战乱出去谋生的夏人……他们也信仰海神,但很难确定是因为真有这样的神魔呢,还是海边之民因敬畏海浪而自发形成的神灵信仰。” 如果让赵长河听到这话,会更确定世界观。 一个纯正的类华夏玄幻世界,而不是类地球文明,没有大洋马。 这对赵长河可能会属于一个比较有意义的发现,但对四象教来说屁用没有。夏迟迟此番出海,一为磨砺青龙意,二则是调查海族,为了即将到来的与王家翻脸预做筹备,然而第一项算是完成得很好了,第二项等于一无所获。 当然夏迟迟去的并不远,四象教也不可能让自家圣女真跑到大几个月一两年的航程之外去,出了意外怎么办?所以探不到线索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了。 要事在前,朱雀也一时无心找茬,皱眉想了好一阵子,低声自语:“知己知彼是很重要的……王道宁本座不惧,但当时那道阴气……若是没搞明白背后这所谓海族之事,我们不能贸然和王家翻脸。” 夏迟迟“噗嗤”笑了:“王道中现在可是大夏忠良,退赫雷、打弥勒,含冤入狱才出来,就千里迢迢镇压苗乱,感动得我都快哭了……尊者你说,王家会不会索性就按照这种路线走下去,不反了啊……” 明知道她在开玩笑,朱雀还是正经回答:“王家回不去了。乱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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