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换了那边方向试探着袭扰了几次,赤离表示宁愿去对付崔元雍,也不想再看见司徒笑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了。 什么叫铁锁横江,铁壁铜墙。 赵长河那边能和长生天神拉扯这么久,司徒笑师父厉神通的防守能力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完美契合着赵长河的战略。同一套玩意儿用在凡人之战那就更是老鼠拉龟无处下手,只司徒笑一个人就敢来堵整支军队,刀枪剑戟打在他身上连个印都没有。 完全在作弊。 好在所谓袭扰能不能成功,其实并不重要。 这后面几天如同皇甫永先的判断一样,在玄武法相防护的周边地带开始因为多日的水润而形成了泥泞如沼泽般的保护带,赤离已经很难纵马在这种泥泞之中驰骋。于是这后面几天连袭扰都消停了,无所谓。 因为袭扰只不过是为了是营造假象,让初次做主帅的皇甫情和战争门外汉赵长河产生误判,以为会用这种袭扰来拖延这一路的行军步伐,意味着这边并无胡人主力;再配合之前铁木尔与赵长河神魂对撞的情况,让他们真以为铁木尔率胡人主力在他们那一路。 实际上长生天神在大漠卷起茫茫风沙,并不是为了掩护赤离等人的袭扰部队,而是为了掩护铁木尔大军的动向与布置。 在看不见的风沙遮掩之下,铁木尔早就张开了天罗地网,等着皇甫永先的主力部队来临。 这里才是最能决定胡汉气运消涨的真正人道大决战,双方投入的兵力、草原各大部族的参与程度,都远远不是赵长河那一路可以相比。 像极了卫霍分工……但在此之前,汉军方面似乎判断错了主力所在,几乎所有御境都在东路,这边只余一个玄武。 “嗖!”身后的妖娆玄武蛇鞭重重缠绕,将长生天神分魂死死困住,而面前又有着另一个气度沉凝的玄武,拳出如山,轰在天神分魂腹心。 这些天来,也不知道是这分魂缠住了她呢,还是三娘有意地在拿这御境二重的分魂来磨砺自己,否则并不需要打这么久。在感觉一魂二用已经颇有所得、再纠缠也没什么新意之后,三娘便没再继续磨下去,终于痛下杀手。 结果铁拳刚刚轰到,那分魂就消失了,连最后给她弄点麻烦都不做了。三娘收拳,双魂面对面走了两步,一阵水波对碰的涟漪泛过,已然合成一体。 三娘转头看了看长生天神分魂消失的位置,微微沉吟。这分魂看似并非被自己打跑的,一看就是在东线感觉到了吃力,懒得陪她演下去。 但既然会走,大约也说明了铁木尔的布置已经完成。 在与这分魂缠斗的时间里,她也没有闲工夫外放神识去窥测周边千里,这外面漫漫风沙,真不知道远处是怎样的情景。纵使皇甫永先一直都在看路,他区区二重秘藏的实力多半也看不了太远。 三娘传音通报了皇甫永先一句,看看这漫天风沙随着天神分魂的离开而无人操持,三娘猛地再起一拳。 能阻海啸的拳风用在此处,自然也可以吹尽风沙。 眼见风沙开始消退,而在尚未退尽之时,皇甫永先便已忽地举矛向天,大喝道:“全军止步!前军立盾,长矛盾后列阵,三军各归本阵!” 传令兵飞速传令三军,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开始飞快排兵布阵。而此过程中就已经有敏锐的将士感受到了远处大地的轻微传感,仿佛有地震正在向此地蔓延。 “这是……有骑兵来袭!很多……四面八方都有!” 随着伏地听声的斥候声音响起,风沙终于散尽。 举目远眺,依稀可以看见远处地平线上冒出了一线黑色,继而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如无穷无尽的浪潮,向他们的位置汹涌奔流。 数之不尽的草原骑兵! 马蹄踏开的烟尘,比之前的风沙都不遑多让,举目不见天日。 这一次的漠北决战、汗王铁木尔亲率的各部族真正主力,尽在于此,除了后路没有兵马,其余三方尽是数之不尽的洪流,眨眼接近。 后路的所谓没有,也不过是围三缺一,想要让汉军失去斗志自己跑路的举措而已。这一支汉军基本都是步卒,只有极少量骑兵为战略用途,一旦开始溃逃,根本不可能跑得过数十万铁骑的追杀,必死无疑! 好在这支军队以原雁门守军为主,是皇甫永先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大汉最精锐军团,眼下这三面洪流不计其数,虽然让人胆战心惊,好歹没乱,还是很快地列起了阵型。 还好三娘早一步提醒,否则临时被冲到面前了才发现,那就真完犊子了。 “皇甫永先……你在雁门关内做了数十载的缩头乌龟,今日终于可以在沙场之上堂堂正正一决雌雄,不亦快哉!” 铁木尔春风得意的声音轻轻松松地传遍百里,显示出如今超凡脱俗的御境一重巅峰修为,似乎天榜第一当之无愧。 三娘眯起眼睛,甚至感觉这货是不是有点半步二重的意思了……奇怪,怎么这么快?这不应该,三娘亲历过更早的雁门之战,那会儿铁木尔显然没有破御,他若是破御最多也就是大家普遍破御的屠龙之后,这点时间怎么都半步二重了,这里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皇甫永先显然不会去和铁木尔打这个嘴炮,默不作声地指挥布阵。铁木尔没有得到舒坦的反馈,竟把矛头对准了仍然漂浮半空的三娘:“玄武尊者……此前的尊神分魂,不过逗你玩玩……阁下的真正对手是本汗。” 他顿了一下,似是嘲讽:“其实玄武与朱雀二位尊者,说是战士都不尽然,性质更近于我们的博额,半是战士半是祭司。本汗最想交手的反倒是你们的新夜帝赵长河,他才是真正的战士,刀劈箭射,英勇无双。可惜缘分未至,只能神识匆匆一晤,诚为可惜……恕本汗直言,以尊者此前和尊神分魂的对战展示出来的实力,恐怕如今不是本汗的对手。” 三娘确实半是施法者,在这些话的过程里之所以没有去阻止骑兵冲锋为自家争取布阵时间,就是正在默默施法呢……可听了全程,竟愣了一下,被这话逗笑了:“你的意思,你看得上我家男人,竟轻视于我?” 铁木尔大笑道:“尊者曾在黄沙集当垆卖酒,何不继续为之,草原英雄很乐意光顾。” 三娘眼里浮起杀机,嘴角依旧媚意盈盈:“大汗好像仍未搞明白一件事……我们在战争,而不是勇士对决。战争之中,施法者的价值不是大汗可以估量,在我们眼里,博额比你麻烦多了……” 铁木尔哈哈大笑:“本汗不施法,不代表本汗不会破法,更何况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去操纵你的术法……” 随着话音,语气忽地一肃,尽是杀机:“冲锋距离已至,即将进入我们擅长的射程,尊者就不用妄图替他们守护了。给我死!” “轰!”一道矛影轰然而来,眨眼之间就到了三娘面门。 三娘神情很是严肃,一直加持在下方为军队护持了好几天的玄武法相已然收回,不敢再分心多顾。她纤手一挥,一道弧形的冰镜便出现在面前,铁木尔的战矛戳在上面,被冰面带着滑过,没能攻破玄武之御。 但即使如此,三娘还是微微晃了一下,守是守住了,力量上真是比不过铁木尔……真是见鬼了,这段时间他到底怎么练的? 铁木尔持矛与三娘交错而过,回手又是一矛,同时大笑:“所以尊者还能施法否?” 三娘回手一鞭,盈盈而答:“能。” 铁木尔话音未落,笑声就斩断在喉咙里。 下方骑兵冲锋极快,几句对话间,就已经从远处地平线上的茫茫一线冲刺到了距离皇甫永先的前军数里距离,再近一些都可以放箭了。一旦进入了他们擅长的节奏里,这一战基本已经不用打。 然而就在胡人骑兵的军阵里,莫名其妙地从地底钻出了无数胖乎乎的水人,大部分钻出来就直接拱在马肚子上,瞬间人仰马翻。 急速冲锋中的骑兵哪里经得起这样乱阵,后方的战马绊在前面摔倒的人马上,又是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掀翻了一片,场面乱成一团。 水人不依不饶,还试图发动水箭攻击。 “此地还在戈壁荒漠北部边缘,你哪来这么多的水召唤水人?”铁木尔暴怒甩手,无数气劲如箭矢穿过,准确地落在了方圆数里的每一个水人身上,把它们轰了个稀巴烂。 就这么一个分心,手中战矛被缠住,身后拳劲狂涌而来,却是三娘已经不知何时分身在后,排山倒海的玄武之拳已然轰在了铁木尔后背:“大汗虽然英勇,却不知在极深的地底,是有水的……而且很多,多到超出你的想象。” 铁木尔紧急爆起罡气偏移了这一记重拳,两个三娘不讲道理地狂攻而上,瞬间攻守易形。 铁木尔都来不及为自己的形势担忧,心神还是瞥过下方战局。 数十万大军的规模太大了,三娘虽然搞出了一堆水人搅乱了阵型,显然覆盖不了全局,依然有大量军马持续在冲锋。三娘召唤这么一次大规模的水人显然需要一定的前摇,大约就是刚才大家对话的几句时间,但现在她显然没有办法再重复一次。 毕竟如她所言,水在极深之处,她也不可能轻易招出来。 正自安心少许,脸色又再度变了。 不知道是水人的死亡化成了水流导致呢,还是之前三娘的引导就已经让地下水往上涌,就在这么顷刻之间,地面的黄沙忽地被水浸没,很快沙地就变成了一片沼泽。 “吁!”无数战马踏在上面,瞬间陷入了泥沼,冲锋的惯性让它们纷纷栽翻,汉军布好着阵型,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处茫茫涌来让人压力无限的骑兵在四周上演着全员坠马的大戏,看得连他们都如坠梦里。 三娘此前用的浸润沙地干扰赤离的偷袭,大家都见过,赤离等人也尝过,无非是路面烂了点,不太好进行来无影去无踪的快速袭击,但并非不能跑马。却原来连这都是有意的误导,让敌方以为仅止于此,不会有更强的手段,否则赤离这帮人就回不去。 可不料还真有更狠的,真能化方圆数十里沙地为沼泽! 这还是人吗? 这根本就是天神之能了好不好! 大汉国教,四象教大祭司玄武……她说她很懒,只是一个想睡觉的女人。 可实际上她是海上千万民众共有之神,继任海皇已经琢磨了半年,比她家新夜帝更像一个真正的神祇。 “我很懒,一招好用就研究到底了,希望大汗没有以为我在骗人。”三娘笑意盈盈:“大汗自认力可破万法,如今你力气大,你倒是破呀?” 铁木尔:“……” 破个锤子!即使可以用妙到毫巅的罡气把这里的水分尽数蒸发,把地面回归原始,可这人仰马翻的战场局面已经形成,又怎么拉得回来? 人家皇甫永先又不是站在那里玩的! “嗖嗖嗖!”箭如飞蝗,从汉军阵中如雨落下,洒在前面乱成一团的胡人阵中。 他们已经进入了射程。 听着下面传来的惨叫声,铁木尔又气又急:“弃马步战!我们人多,堆也把他们堆平了!秃鹫猎牙,你当先上!” 可怜御境在空中对敌,还得亲自指挥战场。人家博额都不需要,皇甫情也有弟弟。 因为这里是无数大部落的联军集合,除了他铁木尔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统一指挥。 秃鹫猎牙硬着头皮整起自己的部族,当先冒着箭雨冲向军阵。 侧后方三娘未能顾及的地面上,马蹄声再起,赤离率着他的袭扰部队,从后方插来,协助秃鹫猎牙。 汉军军阵,无数亮晃晃的长枪尖头,在烈日之下闪烁着严整的寒光,晃得赤离睁不开眼睛。 从人数上说,赤离还是对这一战有一定信心的。 但强者本能的直觉,让他觉得这一战怕是很难了……大家的优势已经被那元三娘区区一个人整散了,如今就算要赢,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人命。 包括他自己。 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心,这一战就不可能赢。 第781章 草原的英雄们 赤离率众疾驰在后阵,向汉军后方游射。 他们不是原先汉军想象中那种数百人的小型袭扰队,是一支有着三千人的精骑,只在风沙之中隐藏得看不出人数。 所谓狭路相逢,可不能脑子一热就冲人家严阵以待的矛阵里去,依然要讲究战术。草原骑兵从不是直接冲人家长矛阵用的,赤离这支就更不是了。 一旦让胡骑游走奔射起来,是极为可怕的,如果被找到机会穿插收割,再多人都经不起他们割。此前那种风沙之中突兀出现漫山遍野的骑兵接近、尤其是汉军都还来不及结阵的情况下,基本都不用打都可以宣布此战没有悬念。 然而汉军结好了阵。 十万人的军团,真不是那么好指挥的,只从这么迅速就如臂使指地结好了各部阵型,哪怕阵型再基础,铁木尔都愿意喊皇甫永先一声当世第一名将,“我不及也”。随便换个别人来,九成九都是一团乱,三娘再怎么给他们拖延都没用。 这种功夫不像武勇那么醒目,往往被人忽略,但这才是将帅最重要的素质,所以赵长河做不了。 如今成功被结好了方阵也就算了,大家拉扯破阵也不是没有经验。然而四处受沼泽地所限,根本跑不起来,这才致命。 原来这才是赵长河等人分三娘在这一路的用意……这种战略是谁做的?皇甫永先吗?还是他那个号称三军主帅的女儿? 铁木尔没有闲工夫去想,一边且战且退地应对两个三娘的夹击,一边还在外放罡气试图蒸干地面,可惜这显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沼泽是没有了,到处依然烂唧唧,再也难以那么灵活机动,草原部族的优势顿失一大半。 下马来硬的,别的不说,大家的甲胄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更别提那么严整的方阵,秃鹫猎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打。好在他的使命不是破阵,是来阻止皇甫永先推进的,让他们后方的骑兵还有机会重整旗鼓、让铁木尔还有时间烘干地面,都不需要多干,只需要能跑起来就够了…… 各部三十万大军,不仅体现在数字上,已经体现在了空间。后方还有无穷无尽的兵马,在各部落领袖统帅之下分批前行,没有陷入前方的混乱。只要操作得宜,未尝不能把战局拉回自己熟悉的节奏里。 而这段时间内,唯一能奔跑起来的反倒只剩赤离这一支在后方的骑兵。 三千人,在这种战局上看着极为渺小,实则对于他们惯常的战法运用来说已经不算少了,用得好了能给汉军后方造成极大的麻烦,最好的战果说不定还能达到凿穿切割。毕竟这么大的规模,皇甫永先不可能指挥到每一个角落,都要看各部将领自己的水准。 铁木尔对赤离寄予厚望,这一战的胜负似乎要着落在赤离这支精锐身上,而不是硬着头皮率众上前的秃鹫猎牙。 然而赤离眼前再度出现了司徒笑可憎的脸,还有闲工夫喝了口酒笑嘻嘻:“我和小崔分别和你对了几场做测试,最后确定还是我来和你玩比较合适。” 赤离憋气不答,指挥游骑射箭。 之前小规模意思意思的袭扰,你一个人能把箭矢都挡了,这里三千人你也可以?真以为你是你师父呢? “嗖嗖嗖!”箭矢飞蝗而下,却见司徒笑身边的士兵们都扯开了衣裳,露出了钢铁般的雄壮身躯,双手各持两个小盾牌。 赤离:“?” 纯盾兵?你们脱衣服干嘛? 心思一闪而过,只听一片叮叮当当的脆响,所有飞射的箭矢都被这群人左跳右拦,尽数挡了个干干净净。盾牌没挡到的,射在了他们身躯上,响声和射在盾牌上基本没什么区别,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而司徒笑专门盯着赤离,只要是他放出的箭就由司徒笑专职去接,否则别人接不住,分工极为明确简单。 赤离心中一个咯噔。神煌宗来这里的竟然不是厉神通师徒,而是来了上千宗门精英,一个个铁布衫都已经入了门径的那种!你们不是在兵进汉中吗?这样的精锐跑塞外来? 一轮游射,连对方的汗毛都没伤到,武者们灵活拦箭,可比什么盾阵都严实。被神煌宗武者挡在后方的汉军士卒们看着他们的眼神,好像在笑…… 然后同样张弓搭箭,予以回击。 赤离的人稍微靠近了一点,就有人被射落下马。 赤离气得吐血,无法更加接近把箭抛射向军阵内部,只能策马绕行,换个方向游射。 结果司徒笑率众阴魂不散,赤离在外绕到什么方向,司徒笑就跟到什么方向。以往不管怎样都能从一些角度取得战果的方法,在这一次被阴魂不散地跟着破了个干干净净。 赤离眼尖,看见对方远处阵中也有少量骑兵开始向自己的方向飞驰接近,为首是很眼熟的雁门宿将。他瞥了司徒笑一眼,司徒笑却一步都不往前,打定了主意死守军阵。赤离又是无奈又是憋屈,只得率众勒马撤离,再找时机。 他被乱世书认可“妖狐”之称,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的游斗才是他的专长,而不仅仅指他的刀法如狐。然而这一战里,他的专长被针对性地克得连半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赤离可以确信,自己的天赋强于司徒笑,当年的潜龙第一不是说笑的,如今的修行也确实比对方高。然而他的专长是灵动而不是攻坚,单论射箭的威力他确实不那么可观,这遇上司徒笑实在是太克制了。 赤离人都去得老远,憋屈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司徒笑耳内:“你们神煌宗不是在造反吗,怎么我看你们简直就像大汉的狗!” 司徒笑哈哈大笑:“爷爷们就爱揍胡人,神州姓夏之时,爷爷也一样揍你,何况如今姓赵,爷爷更乐意!” 现在神州的皇帝不也姓夏!赤离懒得吐槽这个,转瞬远去。 司徒笑“呸”了一声,自语道:“算你们运气才是,‘神罚’太少了,战线却多,赵长河那小气巴拉的说这里战局太大了,勉强分个几台也没用,索性没给。要是所有‘神罚’全在这,轰烂你个龟儿子的头!还寄吧游射!” 想到“神罚”的威力,司徒笑心有余悸,感觉自己都吃不消,不知道另一战场博额的神殿护教军到底拿什么来扛…… 然而他们火炮少,赤离这边也有相同的问题……他们的箭矢不够了。 他们只是一支离开大部队好几天的袭扰队伍,带粮带水带箭矢能带多少?前几天还用了不少,现在每个人都只剩一两壶箭了…… 一两壶箭,如果是普通战局,说不定都够他们撕开一个裂口。但眼下这个老鼠拉龟一样的战局,说不定连对方一个轻伤都造不成。 “我们的箭不够了。”身边的副将也在对赤离道:“并且大汗要的也不是这种结果……” 赤离勒马遥望,脸上风沙被汗水淌过,容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英俊。 他们的位置根本看不见前军方向的战局到底怎样了,大致可以看出汉军的前阵缓慢地向前推进了少许,想也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秃鹫部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草原各族的状态和中土军队模式不同,他们不会搭上整个部族卖命,一旦伤亡重了,赤离可以保证秃鹫猎牙会掉头就跑。但这一战真的不能跑,一旦跑了,长生天就要衰败。 赤离是神殿的人,不是哪一族的。现在整个草原最有战意的就是铁木尔本人的金狼军和神殿护教军,大汉那边脑补的二者不和,其实并不存在。无论双方领袖怎样不和,上头还有个天神捏合,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足以让他们进行最精诚的合作,博额是主动把自己当下手、全力配合铁木尔的。 但单单他们配合没有用,不可能所有部族都一样。除了他们神殿中人,别人对天神的信仰在族群与生命面前也不见得有多么虔诚。他们必须要有优势,一旦劣势,韧性远远比不上皇甫永先那些陪他浴血奋战了这么多年的铁军。 “绕道后军左翼……”赤离低声道:“我看见崔元雍在那边……如果所料不差,司徒笑只是负责右翼,不会随便跑去左翼挤占崔元雍的防区,不可能有那种安排,他们互相之间的颜面也不允许。” “然后呢?我们箭不够了啊,没有意义!” “刚才也看见了,两边侧翼都不是前军那种矛阵……一轮箭雨开路足矣。”赤离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来几个不怕死的,与我一起冲阵,只要能拉扯开阵型,余众就往里突击,撕裂他们的后军。” 三千精骑鸦雀无声。 冲后军侧翼……要是过了万还可以说说,可咱们只有三千。 这是要拿命博。 “战术说穿了也需要武力与勇气的发挥,我们不博这一命,这战就不可能赢。”赤离神色平静:“不怕死的,随我来。” 崔元雍按剑仰首,看着前方冲阵而来的兵马,上方的箭雨茫茫,就像此刻乍起的风。 他能从中感受到那暴烈的决然。 当一位以灵巧多变著称的武者,抛下了自己赖以成名的变化,来向严阵以待的大军冲锋的时候……崔元雍知道这位曾经睥睨中原潜龙的草原新秀,根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那是岳红翎赵长河在榜之时的潜龙第一,含金量历代无双……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他必然会是神殿的新博额。 但大势如潮,一个人类的英雄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铛!”长剑架住了马上掠来的弯刀,止住了赤离前冲的态势。 周围长枪四起。 “赤离兄,此路不通。”崔元雍身周紫气大起,漫过了周边的血光:“不知道赤离兄愿不愿意相信,这时候秃鹫部多半已经跑了。” “压阵的金狼军会让他们继续前行。”赤离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为了辩驳崔元雍,还是说给自己听。 “舍变化而取其直,赤离兄在这种战局里,不会是崔某的对手。” “那就试试。” …… 秃鹫部这时候并没有跑。 “铛!”枪矛相交,秃鹫猎牙微微后仰,避开了周边无数的攒刺,后退了数步。 前方是皇甫永先本人,横枪于前,整个军阵又向前挪了数步。 从乱世榜的排名上,皇甫永先很早就是地榜第九,虽然排名很丢人的还不如自己女儿,但也是世间前列的梯队。可惜他年纪大了、又多有军务操劳,这两年修行没多少进步,始终还是二重秘藏卡着破不了三重,然而排他前面的人物升的升死的死的今天,排名却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地榜第二,前面第一是唐晚妆。 其实皇甫永先知道自己的修行在今日是配不上地榜第二的排行的,比如眼前的秃鹫猎牙就比自己强。 这位曾经压得赵长河连一矛都差点接不住的前人榜第一,在赵长河之前公认的“人王”……他的年岁正当盛年,战后直接突破了二重秘藏。后续在这风起云涌的神魔时代里奋勇精进,如今很明显已经突破了三重,虽然只是初期,放在往年这已经是天榜,但现在暂无战绩,只列在地榜中下。 草原英雄何其多也……才会在这千年来始终与中原征伐不休。 很遗憾,虽然皇甫永先卡在坎儿上破不了三重,但与刚破三重不久的秃鹫猎牙差距却也没大到土鸡瓦狗的程度。而这万军之中,矛阵攒刺,秃鹫猎牙很吐血地遇上了当初打赵长河一样的环境,明明一矛能压得皇甫永先气血翻涌,可周边无数枪矛涌来,他无法取得胜势,更破不开阵型。 毕竟他未能破御,又非神煌宗那类玩铁布衫的,终究不过肉体凡躯。而皇甫永先身边的将佐们全部都是玄关八九重乃至于近期破了秘藏的强者,并不是普通的兵卒鱼腩。 身边的秃鹫部精锐纷纷倒下,皇甫永先的阵型不知不觉地已经在向前推进。 他挡不住,节节后退,几乎没有阻碍这汉军钢铁洪流的多少步伐,秃鹫部的精锐还死伤惨重。 老实说秃鹫猎牙自己愿意和皇甫永先死战,却不愿意把部族勇士们全部葬送在这里,凭什么啊?然而后方金狼军压着,要是这时候转头跑的话,怕是部族也要死在金狼军手里,没有太大区别。 除非……皇甫永先有办法搅乱金狼军? 秃鹫猎牙且战且退,放出勉强可以动用的神识感知向后扫了一圈。 在自己挡住皇甫永先推进的过程里,后方的乱象已经好转了一些,所谓的沼泽地在大汗不懈努力下好像也已经好了很多,已经不少人重新上了马……如果继续坚持下去,是不是就能把战局拉回熟悉的节奏? 秃鹫猎牙本能地感觉皇甫永先不会只有这堂堂正正推进的套路,坐视大优的局面被拖回来。 以正合,以奇胜。皇甫永先当世名将,不可能不知道。 正这么想着,就发现西边烟尘大起。 有人袭击金狼后军! 铁木尔的怒吼声也从空中传来:“巴图,本汗候你多时!就你这帮衣不蔽体的乞丐,还妄想再现当年之举么?” 当然是巴图。秃鹫猎牙有些失望,这支“奇兵”根本就不是奇兵,所有人都预计过的,铁木尔当然早有专项准备。 就见后方有部族策马包抄,等着巴图钻进圈里。 然而就在后方军势稍动的同时,东边烟尘再起,比西边巴图部的动静大了无数倍,整齐划一的铁蹄践踏之声地动山摇。 秃鹫猎牙心中一动,张开神识努力看了一眼。 铁木尔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支军马哪来的,一看之下,全都愣了。 ——皇甫情北伐刚出漠南之时,说判断西线才是主战场,派遣镇魔司大将武维扬率一万轻骑驰援。后续你骗我我骗你,当铁木尔神魂与赵长河对撞之后,大家似乎又把主战场定位为东线。然而不管定位怎么变化,武维扬那支轻骑却始终没有回来。 皇甫情看似稚嫩的、几天三变的战争判断,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武维扬的驰援,一直就是直奔皇甫永先会合而来! 大漠茫茫,大家找不到他们在哪也就算了,然而他们怎么能在这么准确的时间点、如此准确地出现在这中途遭遇的战场上? 还恰恰在沼泽消失,可以策马的时刻,这边乱象还没整好,那边就整齐划一地奔袭而来。 这时间怎么拿捏的? 秃鹫猎牙忽地抬头,看向天上盘旋的苍鹰。 他秃鹫部的秃鹫早被啄没了…… “呛!”大力涌来,走神的秃鹫猎牙差点被皇甫永先一枪挑开了长矛。他心神回到战局,耳畔已传来皇甫永先的大喝声:“敌军后方不靖,拿下秃鹫部!” 第782章 落幕的妖狐 皇甫永先的大喝声,没惊到秃鹫猎牙,倒是急到了铁木尔。 单纯是巴图的偷袭,铁木尔毫不在意;再加上武维扬这一万精骑的夹击,其实也不算太要紧。 因为铁木尔后方人太多了……随便两个部族顶过去,至少可以拉扯住武维扬那些人。 但如果前军恰好在这种时刻崩溃,那铁木尔就要开始满头大汗了。 赤离都知道秃鹫猎牙未必肯死顶,铁木尔又何尝不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别人的部落也没那个忠诚为你葬送。越是形势不妙,他所能信任的就越只有自家的金狼军。 后军左右,胡骑四出,分别迎上了巴图与武维扬;而与此同时,中军大动,铁木尔的金狼军终于全线压上。 秃鹫猎牙心中正转着退意,身后喊杀声大起,铺天盖地的金狼军狂涌而来。 秃鹫猎牙只得勉强把退意按捺回去,心中转得更有劲了。 这局面……这金狼军还真是大部分弃马前来硬拼汉军军阵,这种事情在之前是不可能发生的。 铁木尔需要保持他对各部族的绝对威慑统治,真要把金狼军打残了,他就算大胜也会很麻烦——比如他秃鹫猎牙随便暗中联合一下博额,就有可能取而代之,博额与铁木尔的精诚合作只限于这一仗而已。 铁木尔只可能驱策其他各部族去浴血损耗,自己的金狼军只作为压轴定鼎的用处,但这一刻捉襟见肘的铁木尔为了稳住他秃鹫猎牙,竟然真把金狼军不计损耗地压在最前面拼…… 军事不过政治的延续。如今草原各部的硬仗能力,还真不如捏成一团的大汉,哪怕从兵力来看是他们占优。 这也是赵长河急着北伐的一个要素,他不会让长生天神彻底复苏,把整个草原捏成一股。秃鹫猎牙心中转着念头,还没等做出新的判断,金狼军已经和他的部族合流,与皇甫永先的军阵冲成了一团。 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后方将士又飞快补位,上方的箭如雨下,下方的沙很快成了丹砂一样的茫茫。 新的秃鹫在上空盘旋,注视着下方如蚁般的杀伐,等待着杀声散去的夜晚。 “咦……那是怎么回事?”秃鹫猎牙心中忽动。 巴图部当初被摧毁,死伤惨重不说,整个冬天躲在戈壁荒漠里,缺衣少食。即使得到了支援,受限于运力也不可能多,至今出现也是衣不蔽体的,有人皮甲都只有半拉挂着、有人骑的马都瘦得看得见骨头,典型的“一群乞丐”。这种部落就算倾巢而出,人看着不少,战斗力也是可想而知,本来以为很轻易就会被包了饺子。 然而这会儿连东路来袭装备精良的武维扬部都陷入了苦战,西边巴图部反倒一路凿穿,铁木尔安排了包饺子的几个部族几乎是一触即溃,轻易地就被巴图穿插收割,死伤惨重,根本包不住一丝一毫。 这是怎么回事?这群乞丐部落的精锐程度竟然更胜武维扬军? 天空中传来铁木尔的怒吼:“嬴五,你一代天榜之雄,躲在巴图军中装个偏将,你还要不要脸!” 秃鹫猎牙:“……” 嬴五温和平静的声音传遍战场:“没办法啊……大汗破御、萨满破御、赵王破御、厉神通破御,连赢某侄女儿都破御了……可赢某不知为何卡在那坎儿上,怎么都寻求不了突破之门。在神魔之世,三重秘藏也就只是一介小卒而已,秃鹫猎牙这等实力都为大汗前驱,赢某为漠南王驱驰,岂不是很正常?” 秃鹫猎牙抽了抽嘴角。 自己是三重秘藏,可也只是刚刚突破的初期,面前还杵着个皇甫永先。你嬴五就算没破御,也是半步了,用来欺负巴图“乞丐军”的部落们面对一个半步御境的嬴五,那还打个寄吧啊? 你一个半步御境,欺负普通部落士兵!这马匪比胡汉双方都不要脸,真正的礼崩乐坏,规矩全无。 “轰!”一道金色的矛影从天而降,直冲巴图兵马。 嬴五咻然而起,伸手一拍将那道矛影拍散天际,身影不停,再赴九天:“既然大汗邀战,赢某舍命陪君子便是。” 越发不要脸了……铁木尔本来或许比三娘胜出少许,可在战局乱七八糟的情况下极大分心,一边要指挥一边还要烘干大地呢,只能被三娘压着打。要不是因为够强,早特么栽了。这时候嬴五冒出来和三娘夹击,你好意思说这叫“舍命陪君子”,难道不是趁病要命? 是了,元三娘是不是也是你们响马兄弟会的……你们兄弟会都是这样的吗? 更恶心的是后方军阵已经被他搞乱了,这时候貌似客气地不参战了有什么用?这时候的巴图部就算是一群猪,也不可能再被包饺子。都是一辈子在马上的战士,谁不知道谁啊,一旦对方乱了,这一支乞丐人马足够把整个战局搅得底朝天。 秃鹫猎牙眉头一皱,不着痕迹地退到了金狼军身后。 “轰!”高空之中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也不知道是铁木尔遭遇了嬴五怎样的大招,正在疯狂咆哮。 恐怖的劲气溢散四方,狂风席卷,天云皆散。 有些尚有余力在看天的人,都能看见嬴五和两个三娘分三个方向抛退,中央铁木尔的身影如同一尊战神。 铁木尔再也无心照看战局,彻底开大了……若是往日秃鹫猎牙看到这样的身影,恐怕会臣服于地,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走。”秃鹫猎牙低声对身边的部族亲信交代:“汉军多为步卒,即使获胜也不可能打出歼灭战,最多只能靠巴图部和武维扬部那么一两万人追击各方。如此必将有强大部族留下实力,将来崛起于漠北,取代铁木尔的位置……既然如此,谁有准备,那就是谁。巴图那点实力都能做漠南王,我们为何不能做漠北王?” 亲信早知道他的心思,也低声回应:“但是可汗,此战还是胶着,暂无胜负。若是败了逃窜还好说,长生天也未必会降罪,可若是此刻就撤离,长生天怪罪起来……” “势已经看出来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汉军的战意越浓,我方的战意越散,天平已经倾斜。”秃鹫猎牙磨着牙,低声道:“最艰难的血战让我们先顶上,铁木尔之心昭然若揭,他也顾忌于我,知道我是最有可能挑战他的一个,有意在消磨我们的力量。如今我们部族兄弟死伤这么多,也对得起长生天了,难不成真要让我们部族顶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凭什么?凭他铁木尔脸大?” 亲信们都不说话了,眼里野心开始燃烧。 草原各部弱肉强食,除还有个长生天的信仰约束之外,可无恩义可言。当年巴图的战狮部可以崛起,如今他们秃鹫部又为何不行?大家都是大部落,战狮部还失去了地榜领袖,区区一个弱者巴图都能当王,他们秃鹫部可还有前人王、今日的三重秘藏呢! 长生天要降罪?巴图至今也没死不是?如果金帐汗国真的一败涂地,将来长生天也必须扶持新的部族,能怎么降罪?难道真要逼得我们拼尽最后一个人?凭什么! 再说赵长河皇甫情那边的战况还不知道怎样了……长生天顾得上自己再说吧! 整个秃鹫部低声互传,渐渐都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很快和皇甫永先正面交锋的敌人里已经没有一个秃鹫部的影子,全部都是金狼军自己。 然而这种数万人的后退拉扯,再怎么“不动声色”,实际在局势上也是可以清晰地体现出动荡,前军乱了! 老辣的皇甫永先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秃鹫部已败!全军突击!”声音不仅是传给了己方,同时也传给了敌方。 “秃鹫部已败!” “前军溃散!” 感受到前方有波浪往后挤的感觉,典型的溃败后撤之相,后面不明就里的金狼军开始自相混乱,挤过来的秃鹫部反倒把金狼军阵冲得乱成一团。 “嗖!”皇甫永先一矛将一名金狼军将领刺落,举矛大喝:“压上!” 汉军潮水一般压了上来,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金狼军从前方开始散乱,一直绵延到中军。 这回是真正的“前军溃散”! 巴图率众左冲右突,看见了前方动荡的局面,同样举刀大喝:“金狼军败了,兄弟们,给老子冲!” “呛!”武维扬架开一个部族首领的弯刀,同样厉喝:“金狼军已败,尔等还要顽抗不成!” 秃鹫部之退,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战局开始血崩。 巴图武维扬两把尖刀直插后方,皇甫永先猛烈推进,看似漫山遍野的胡骑乱成一团,无数部落开始自谋后路,策马夺路奔逃。其中最早有了准备的秃鹫部全体上马集合,向后方冲锋而出,更是把后方搅得一团乱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汉军前部呢…… 大溃散只在顷刻! 铁木尔在嬴五与三娘的压力下只是片刻没有关注战局、甚至都分不清秃鹫猎牙是真的战败后退了呢还是故意的,下方军阵就已经彻底崩溃,只剩下一面倒的屠杀与追逐。 狼旗摧折,血海尸山,惨叫声连绵四野,直抵天穹。 蓝天悠悠,长生天没有眷顾。 “保留实力!全军撤退!”铁木尔果断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再也懒得管其他部族如何,只图保住自己金狼军的实力。 很可惜无论巴图部还是武维扬,抑或是正面压上的皇甫永先,每一个人的首要目标都是金狼军。 “嗖!”三娘蛇鞭漫卷,拦住了铁木尔向下冲刺的路径,笑意盈盈:“大汗少安毋躁,你我胜负还没分呢……” 铁木尔暴怒如狂,战矛发了疯一般扫向三娘:“滚!” 如同抽矛断水,这一击就像砸在海水里一样,连半点效果都没掀起,而身后的重拳又来了。 铁木尔有点身心俱疲之感,如果说一个战士最不想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那必然是玄武这类的,她的攻击性或许一般,但论起缠人来,能缠得根本没有半点脾气。 “轰!”铁木尔回手也是一记重拳,正要习惯性地与三娘之拳对撞,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陷入什么诡异的空间通道一般,被带得偏移。 “大汗急躁了……对于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这并不应该。” 嬴五!空间相关之力! 就这么一点偏差,自己的拳头没能对上三娘的拳,拳劲直接打了个空,而三娘的拳头已经恶狠狠地轰在他的肋下! 铁木尔暴起罡气,试图震偏三娘这一拳,同时自己身躯一扭,试图闪开。 然而这一扭又被什么东西限制了一下,似是陷入了泥沼,动作迟缓了半拍。 “砰!”玄武之拳重重地印在了铁木尔肋下,铁木尔狂喷一口鲜血,猛地挥矛扫开嬴五,踉跄飞退,眨眼北去。 三娘和嬴五嘴角都溢出鲜血,铁木尔的修行终究超过他们,反震之力并不好受。可两人都没说半句话,三娘双身合一,与嬴五一起默不作声地直追而去。 并不求能杀了铁木尔,所求的唯有一项:别让他有机会收拢军队,别让他参与地面之战。 因为赵长河那边的战局,依托于这人道气运的转移、信仰之力的崩塌。 那才是大家真正的目的,由始至终,战略一直都很清晰。 …… “叮叮叮!”全线压上的汉军之中,有一方军阵没有动。 那是赤离冲刺的后军左翼。 崔元雍吹的牛逼没有实现,本以为赤离弃了自己的长处来攻坚,必然没有什么效果,事实证明当人有了决死的勇气,爆发出来的力量远超平时。 他真的把他崔元雍一路压得往后退,在这军阵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他身边的三千轻骑趁着缺口直冲入内,已经贯穿了少许距离。 如果再给他一定的时间,说不定真能做个凿穿。 可惜这边的搏命浴血,没能来得及生效在前方崩溃之前。 如果这边先被凿穿,说不定汉军先乱,秃鹫猎牙就未必会退,秃鹫猎牙不退,整个战局就还没糜烂,有足够的底蕴去慢慢收拾。 但这里慢了……终究是慢了那么一点点。 秃鹫猎牙的撤退,让赤离彻底成了个一头扎进了死地的孤军。 “走吧少主!”身边的副将急促对赤离道:“崔元雍这支兵马拦不住我们,我们还可以掉头杀出去!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赤离弯刀与崔元雍的长剑再度交击,迫退崔元雍少许,勒马就要回转。 但勒马之后,再也没有驱驰。 在被他撕开的军阵口子之外,默然站着一群精赤上身的汉子,和为首的司徒笑。 两军都没有动作,崔元雍站在身后,司徒笑堵在身前,赤离坐在马背上转头四顾,自己带来的三千精锐此刻早就折损近半,所有人浑身浴血,脸上的风沙被血与汗揉杂在一起,早就认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 但可以看见每个人眼里不可置信的伤感。 拼搏到这时候,本以为有了一线搅乱对方的机会……但最终如同小丑一般。 “觉得我们像戏台上的丑角么?”赤离忽然问。 “没有。”司徒笑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抱拳一礼:“我们同榜的潜龙第一,曾经我们是不服气的,不想认……如今看来,我认。” 赤离微有笑意,转向身后的崔元雍:“按照几天前你跟我说的,排除那对儿疯子,我等凡人之争,谁赢谁输?” 崔元雍叹了口气:“我输了。刚才我没有拦住你,若再给你时间,我怕是要自刎谢罪。” 赤离点了点头:“那现在若是我自刎,你们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崔元雍沉默良久,低声道:“不行。你们都是英雄,但越是英雄,就越是仇寇,一旦纵虎,后患无穷。” 赤离抬头看天,好像在期待长生天的某种回应,但最终什么回应都没有,长生天失去了眷顾。 他低声说着,仿佛自语:“你们投降吧……崔元雍说归说,如果你们降了,汉军自命文明之师,是不会杀降的。” 崔元雍忍不住道:“你也可以。” “我知道我可以。”赤离笑笑:“你们围而不杀,还不就是有点惜英雄之意,想劝降嘛。但你们不敢。” 崔元雍司徒笑相顾不语,他们当然是有点惜英雄之心的,只不过他们也有点纠结,赤离这样的人真降了,你敢信用于他么?谁敢做这个担保,真弄出事来怎么负责? “算了。”赤离笑道:“武道追逐,难追赵岳;神之信仰,无所眷顾。我并不知道苟且的意义是什么……若说我的存在还可以证明什么,那就是证明草原之上,不是只有巴图和秃鹫猎牙。”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地对崔元雍道:“三年之内,我在长生天上看不见秃鹫猎牙前来受审的魂灵,别怪我在长生天上看不起你们。” 说完横刀脖颈,猛地一划,似乎不想听见“你长生天就要没了”的回应。 但崔元雍的回应是:“不用三年。” 赤离露出笑意,喉头鲜血喷溅,身躯轰然落马。 两军默然看着赤离自刎的尸身,春风猎猎拂过,带起遍地风沙。 这是草原年轻一辈最璀璨的星光,曾经纵横中土年轻一辈,除岳红翎外再也无人可挡。他的落幕,仿佛象征着长生天的衰亡,无可避免。 远处喊杀声依然喧嚣,惨烈的屠杀与追逐,从戈壁之北一路向漠北草原的王庭蔓延。 第783章 谁在拨弄 东西两线的战斗虽不是一触即溃,但也都没有打成僵持大半日的持久胶着,两线都只是略有僵持了小半时辰的样子,崩溃就突然开始。 东线战局小,先崩得更早得多,皇甫情放弃追逐博额,前来协助快要顶不住的赵长河等人围攻长生天神。 之所以长生天神实在无力眷顾越打越难看的西线主战场,皇甫情这个生力军给予的压力不容小觑。 倒不纯粹是她的修行比赵长河岳红翎都强一线,最关键的是这三个人能形成一种阵法——此前杀道尊所用的阵法,日月星天地人三才合一,强势互补,连带着把赵岳两人的战力都拉升了一截。 皇甫情的分路,每一个项目都是经过充分衡量计划的,绝对不是为了把死乌龟踢出局,嗯。 有趣的是连其余协助的阵容都一样的,一个厉神通,一个玉虚的太极图。 实际上比原版阵容更强,因为当时的玉虚所有能力被道尊克制,全程除了以血让道尊聚形之外就像个拖油瓶,发挥不了战力,还拖得厉神通花费大量心思护持他。而这个太极图是上古至宝,道尊曾经寄身之所在、化天地阴阳于其中,奥妙无穷,在这一战中发挥出的价值比玉虚当时有用多了…… 道尊应对不了这个阵容,此时长生天神也好不到哪去。他在自己地盘上聚气脉与信仰之力确实要更强,然而他被夏龙渊锤出来的伤势一直就没复原,两相抵消,也就是个稍强一线的道尊而已。 最憋气的是,别人有神器辅助,自己却没有了,不但没有,大招还被自家神斧吸收克制,没能发挥出应有的雷霆之威。 战局越打越不利,甚至他已经开始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了。 随着兵败,气脉动摇;随着他“没有眷顾”,信仰也开始在草原民众心中崩塌……他的所谓“主场之利”已经开始消减。一旦西线崩溃、皇甫永先直捣王庭,漠北尽是汉军纵横驱策,各部各为己谋,这里还是不是他长生天的“主场”? 不是了…… 当初他预言夏龙渊的那几句话,似乎风水轮流转,今日应在了他自己身上。 当这种气脉的护持消尽,他只不过是一个伤势未愈的伤者,或许还不如道尊呢…… 比道尊好的一点在于,他没有被瞎子的空间约束,想走就走。 在自己的神殿里,才是他最强之地,历经整个纪元积累的气脉之力护持、加上自己打造的防御体系……只要躲在神殿秘境内部,连当初最巅峰时的夏龙渊都不敢打进来,这群人连一个突破御境二重的都没有,怕是连秘境之门都攻不破。 此前当然不愿意龟缩神殿,要把敌军灭于荒野,现在都打成这副糜烂的模样了,还有什么矜持可言? “轰!”战斧猛挥,狂暴的气劲震开厉神通,长生天神猛烈一脚把太极虚影震散,离开了难受至极的阴阳磨,继而化作流光,眨眼不见。 虚空之中留下了他怨毒的诅咒:“赵长河,你有种就来神殿……否则本座复原之日,便是中原尽灭之时!” 赵长河敢来攻神殿吗! 长生天神几乎可以断定赵长河不会强来。 他可以复原、赵长河也可以提升,此时赵长河的北伐战果已经基本达成了,何必再死磕?再等一年半载赌自己的修行会更快才是赵长河这种惯常飞速升级的人第一选择。 长生天神转瞬消失,赵长河没有追,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岳红翎飞速搀住他,急切问:“怎样了?” 赵长河给自己塞了颗药,略微调息片刻,低声道:“还行,死不了。” 神斧终究没有认主,只凭那点雷电亲和就硬用神斧来挡御境二重的大招,那反噬之力可想而知,赵长河的伤远比别人面上看着的重得多。其实长生天神如果不走,继续硬刚下去,说不定赵长河先藏不住伤情,要先崩。 整个战局最薄弱的环节其实就在他们这一战里,拖不住长生天神万事皆休。 还好……暂时缓口气。 皇甫情道:“现在怎么打算?” “直入神殿,破进去,毕其功于一役,还能怎么打算?”赵长河有些辛苦地站直身子,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不能去赌我们的修行超过他的复原速度……因为现在他已经是光脚的了,随时随刻可以出来肆虐,我们无法千日防贼。而且只要他还在,这万里草原随时都可能啸聚出全新的汗国,再度与我们拉扯百年。不能把这天大的后患留给后人,我们都打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 他顿了顿,转向厉神通:“厉宗主伤势如何?” 厉神通显然也是带着伤的,此时也是吃药调养了片刻,摇头道:“没有大碍……持斧硬扛他天威神雷的是你,又不是我。” 赵长河道:“但接下来的战局会比这一战更凶险得多。这一战我们终究只是为了缠住他,而不是在决死。” 厉神通呵呵一笑:“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不问,倒关心起我来了?” “……”赵长河道:“我与她们一体同心,压根不需要问。” 厉神通笑笑:“我也不需要问。如果要我说的话,倒有一件事想说。” 赵长河愣了愣:“厉宗主请说。” 厉神通淡淡道:“巴蜀均田亩开教育的事,我做不了,你有那心,自己去做。” 巴蜀可没归附呢,自己去做?怎么做? 赵长河细细品味了一下这话含着的意思,没有细说,只是拱手道:“好。” 众人没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已直临数百里外的圣山之巅。 下方有一座巍峨神殿,从高空看下去,可以看见神殿内外的一团乱象,似乎都知道了前线博额大败的消息。 只是博额溃军都还在半路上被追杀,都还没回来呢…… “这位神灵,有点自私……”岳红翎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可以收拢溃军,至少把此时受伤颇重的博额给救下来。岳红翎皇甫情的神识一直都在跟随,就是想要随时插手,不让追击的汉军有失。 结果压根没用上……长生天神因为担心浪费时间就被他们追上,竟然坐视一路溃局,只为了自己早回神殿。 赵长河道:“在我这些年的见闻里,他们都有点自私……海皇对海民们的护佑无非是为了捞信仰之力,道尊驱使玉虚前辈们去传道,也是为了这些……长生天对草原的护佑同理。在他们眼中这苍生如蚁,不过是给他们提供养分的工具罢了,能有须臾眷顾,都是恩典。” 皇甫情抬头望天,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天边有了点红霞,却看不见星辰。 她低声道:“夜帝也如此么?” 赵长河怔了怔,反倒笑道:“如果说有哪位神灵与众不同,我看除了代言山河气脉的飘渺之外,也就夜帝还好一点了。” 皇甫情极为惊奇:“你……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所知不差,当纪元崩溃后,天界都散了,人间却完好无损……这功劳是夜帝与飘渺共有的,她们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赵长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凭这一点,夜帝其他什么……我都能够原谅。” 在场众人听得有些侧目,夜帝还用你原谅……再说也没听见她有什么坏事啊,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地方吗…… 何况现在你都替代了夜帝,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多半是死了吧…… 远在函谷关的天穹之上,夜家姐妹已经默默相对了好几天了,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此刻夜九幽忽然笑出了声,说道:“哟,他原谅你。” 瞎子面无表情。 “虽然有种小孩子指着大人说我原谅你了的感觉,但也很可爱不是吗?”夜九幽眨眨眼:“怪不得我们夜帝大人居然听了也不生气。” 瞎子终于回应:“我为什么要为这种小儿之言生气?” 夜九幽笑道:“他僭居夜帝之位,掠你信仰气脉,收你下属信徒……哦,还收到床榻上去了,你也不生气。” 瞎子道:“夜帝不过我废弃了的途径,我跨出来了,难道还要向后看?” “所以你让他向后看?” 瞎子不答反问:“此前你我的赌局,似乎你要输了,还在这卖骚发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 夜九幽低头下望,函谷正在攻关,喊杀声响彻天地。 这里才是会迁延日久的战局,如果说有什么变故,那就是看荒殃什么时候复原,暂时没什么好看的。 目光往南,夜九幽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此之前,她没有想过那个灵族女王能有抵抗阴馗尸傀的能力。 那是御境尸傀,而且由于阴馗本身专精阴尸之力,他的躯体转化为尸傀之后效果远超其他,还能保留有很多生前的思维。 思思就算早有准备、就算带着她那些幼年血鳌圣兽,又凭什么打得过阴馗? 然而事实是,阴馗被思思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那是一种奇异的引兽灵入体的秘法,用了这种秘法后的灵族人,就相当于是个人形血鳌。思思自己修行可能连阴馗一回合都扛不住,但用了秘法之后竟真能扛个不落下风,再加上其他异兽协助,身边也有各种长老护法各种秘术乱丢,阴馗居然打不过了…… 这种不合修行常理的秘术……怪不得整个灵族都需要被割裂出这片河山,她们不该属于这里。 再加上当初赵长河在灵族刻意研究的生死之力,此刻所有灵族人的兵刃都经过了特殊涂抹,专克阴尸之躯、斩断生死轮回,原本怎么杀都杀不死的尸傀被灵族士兵们随便戳伤一点就没了…… 夜九幽最想去帮忙的就是这个战局,她对此才是最专精的,可以很容易扭转这个状况。可惜夜无名杵在面前,她哪里都去不了。就连能看,或许都是夜无名网开一面,特意让她看。 好像在秀男人的布局一样,小孩子气。 阴馗的阴尸军团根本扛不住早有准备的灵族,眼见已经即将全军覆没、连阴馗都陷入重围苦战之时…… “嗖!”思思一匕首削过阴馗的臂膀,一道风刃无声无息地刮向了她的后心。 有人偷袭! 本不该有这种灵觉的思思不知为何好像早就知道似的,曼妙的身躯在晚霞之中轻翻,风刃擦着身边过去,消失不见。 正是一路从北往南如同丧家之犬的风隐,想要在这个战局里“将功折罪”。 “风。它刚起之时,我就知道了。”思思美眸回望一眼,嘴角泛起了妖娆的笑意:“这是天意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风隐:“?” 思思根本不去看嘶吼着在灵族长老与血鳌围攻中的阴馗,晶莹的赤足在月下漫步于虚空,仿佛踏着清风徐徐走来:“族中最好的巫师告诉我,师父最多只剩七日之寿……我率众而出,今天好像已经七天了……” 风隐莫名其妙,你师父快死了关我屁事,我认得他吗? “听说世上有你之后,他一直很不服气,他想证明谁才有资格作为风的代言……甚至觉得他破不了御是不是就因为有你卡在那里,有类似于神格先后的存在,阻碍了他的路径。”思思轻轻说着:“我觉得可能有点关系……说不定你死之后,他就破御了呢?” “你有病吧你?”风隐破口大骂:“无论谁的突破,都要精气神在最巅峰之时才能办到,谁告诉你一个只有七日寿的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也可以突破的?关我屁事!” 但这话却没有反驳那种先来后到的问题,恐怕这方面还真有少许影响……一系代言,有人已经成了,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 “无论关不关你事,我承其风之意,要找的人便是你。原本我想,这一仗打完就出去找你,想不到你居然送上门来了……”思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风隐,眼里反倒闪过失望之色:“受伤了,还挺重……是不是即使杀了你,也没有太大意思?” 风隐转身就跑。 这接二连三的碰壁就算了,这回还碰到疯子了……想不到她们灵族力战阴尸军团,连个伤都没有,阴馗是吃屎的吗? 正这么想着,鼻尖香风缭绕。 风隐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妙。 香当然是以风相送,是风的速度把香味送到了自己的鼻尖,可他的御风之能急速逃跑,怎么还会被别的风追上? 转头一看,思思的俏脸就在身边并肩,冲着他转头微笑:“你的风之御,只有如此而已么?” “嗖!”风隐迅速出击,拍向思思侧肋。 思思悬空轻转,犹如天女起舞。 花香愈发浓了。 风隐的意识有点刹那的模糊,旋即反应过来,暗叫不妙。 不仅仅是自己因伤导致速度变慢,更严重的是因伤而控不住风,周围的风不听自己的了,完完全全在对方的掌控里。 “上古魔神,就这?”思思低声叹息:“我不止一次听他感叹,上古魔神蝇营狗苟,都是一群扶不上墙的货色……如今亲见,果然如是。” 一柄骨制的匕首散发着金属般的幽蓝色泽,不知何时已经划过了风隐的胸腹,比风还轻,比香还淡。 “你以为你是因伤控不住风么?是风已经弃你而去。”赤足踏月而去,看也不看身后的风隐,继续刺向了苦战中的阴馗。 风隐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迹,点点滴滴,随风而落,似乎有着风“嘶嘶”的声音。 风是这种声音么? 好像隔着两个纪元,已经忘却了风的声音,也忘了当年是怎么证的风之力…… 是了,自己本来不是人的。 唐晚妆说,随风漂浮天下,腾云隐匿九霄,风隐之谓也。 自己是一系的代表,是先天之魔神……某种意义上说,只是天道的一部分象征,但自己已经背离了。 风弃之而去,那么留下的“神格”,无异于天材地宝。 风隐砰然坠落在湘西大地,远处潇湘东去,他的身躯也渐渐随风而去,变得模糊。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些晶莹的气没入思思体内,象征着什么交接与传承。 几乎与此同时,坐在静谧的洱海边上钓鱼的叶无踪忽然抬头望天,大笑弃竿:“知矣,去矣。” 左右陪着的灵族侍卫们面面相觑,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上前看顾,却见老人已经含笑闭目,再无声息。 “如果这是天意……”夜九幽沉默片刻,忽然道:“谁在拨弄因果?” 瞎子很难得地卖萌似的偏了偏头:“天道自有定数,谁能拨弄?” 夜九幽冷冷道:“因果之数太大了,你可不要把自己玩进去……” 瞎子粲然一笑:“你先顾好自己的赌局吧。” 两人的思绪穿越无尽河山,再临漠北圣山。 神殿里乱成一团的守卫已经被再起大西王风格的厉神通杀了个干干净净,赵长河等人正在四处寻找秘境的入口。 本来隐藏得并不好找的入口,却很意外地没多久就被赵长河直接找到了端倪。 “这血煞之意是……” 长生天虽然杀伐,但总体确实更近于自然之力,与道法自然相比,会更偏重威严、苍茫、镇压,而非祥和之天。但不管哪类自然,总之与血煞并不相干,升级模式也不相干。 但这片自然威严之意弥散的神殿之内,以血煞为基的赵长河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极为熟稔的气息,隐藏在浩瀚的天地之意里,换了别人都感受不出来。 “绝对是血煞之力没错……而且很标准,是属于烈的。”赵长河站在一处不起眼的雕塑前打量片刻,低声道:“薛苍海说过,血神阵盘所缺的最后一颗宝珠在长生天神殿里,那是通过阵盘的感应,肯定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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