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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草原带,是漠南漠北的连接走廊。 东边皇甫情赵长河越过燕山山脉向北,进入的就是这个草原带,从这里向东北绕过去,可以长驱直入,一路击破无数草原部落,直抵王庭东边的一座著名的山。 它叫狼居胥山,今世长生天神殿所在。 再向北走,还有座著名的大湖,现世叫贝加尔湖,此世即瀚海。 两条路线也都可以在中途拐一下,约定其中一个点会师,未必是各打各的。 在这种地方行军打仗,有几个最大的问题。 首先是这种没有明确的山峦道路等地标的环境里,更没有GPS导航,与大海航行很相似,行军极其容易迷路。说看日月星辰判别方向,那只能判断走的是北,无法更加具体,稍微偏差一点点就有可能导致走得完全不是地方。 其次是水源补给。军粮还可以自己带,但很难随身带足够的水,一旦几天没找到水源,可能会有灾难性的后果。 由于巴图部的全面依附,如今大汉两路人马都带了一大堆巴图部中的老牧民,怎么去圣山、怎么去王庭,走哪条路线都熟门熟路,尤其圣山那是每年都得去几次,熟得一批。路上哪里有水源、哪里有部族聚居,全都门儿清。即使没有储物盒,这两项基本不再成问题,现在的储物盒更是兜底,迷了路都不怕。 第三个问题,对方的军队来去如风,不像中原那样杵在一个城池等你去打,经常会发现你的大军过去了,对方反而从你屁股后面过来了的现象。还经常会出现双方都没准备的路上莫名遭遇,稀里糊涂的打成一团。这并不是单单做好斥候哨探就能避免的,思思派来的驭鹰师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其实王庭这东西是可以变的,游牧部落很少会有这么一个明确打击点,铁木尔在哪里,哪里就是金帐。经常会有大军扑向本以为的王庭结果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徒耗军费粮草。包括神殿也一样,所谓神山也是一座连绵山脉,人往山脉里一躲,给你拆个殿有什么大不了的,长生天神所在更可能完全就是个秘境,找都没法找。 但这一次铁木尔也想决战。 夜晚,朱雀大军扎营,赵长河举着只烤鹰腿进了帅帐,笑呵呵道:“来来来,吃点,这可是铁木尔的鹰,肉可香了。” 营中围着一大群将佐正在看沙盘地图,见赵长河这么举着烤肉进来,一个个偏过脑袋。 一身软甲披风的戎装朱雀坐在帅案后面,没好气地瞪着自家男人:“我们在军议,你在干嘛?” “我又不懂打仗,不就给你们搞点吃的?” “那也没你这样拎着只鹰腿进来的,像什么话?大家不要吃吗?” “瞧你说的,大家不是刚吃过嘛,这是点心。”赵长河不由分说地把鹰腿塞到朱雀手里,凑着脑袋过去看沙盘:“在研究什么呢?” 朱雀举着个鸟腿,实在觉得形象不伦不类,可看看将领们那表情反倒在姨母笑似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将军们怎么了,都不严肃的嘛? 她愤愤然啃了一口:“我们在讨论什么另说,倒是刚刚维扬来告状了,你要不要听听?” 赵长河愕然看向帐中的镇魔司大将武维扬。他之前被派去给前锋薛苍海当副手,这是自己的意思,怕血神教搞得太过火了实在有伤天和,让镇魔司的人去辅助一下,也是压压血神教的煞气。结果这还没行军一小半呢,硬战一场都没打过,就跑回来了…… 武维扬很无奈地对赵长河拱拱手:“我们也知道战争不是讲仁慈的地方,尤其以往胡人战败之后一哄而散,回头再度啸聚生息,又是轮回。因此这次逮到的部落,薛将军要杀成年男子,我们也不说什么……” 赵长河道:“他要杀妇孺?不是跟他说了低于车轮的不杀么?” “但薛将军把车轮放倒了。” 赵长河:“……” “卑下满头大汗地拦了下来,结果薛将军说,真只剩妇孺丢在这里他们也活不了的,我们要是真仁慈,那还不如送往关内,各自打散了填充到各地,倒可以补充人口。”武维扬道:“卑下听着觉得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就需要分出不少兵力做这事,合不合适,需要大帅和赵王拿个主意。或者战后再迁移也是个办法,反正这一战无论胜败都不会打得很持久的。” 赵长河看了看朱雀。他自己在这种事上是真的妇人之仁,没办法做最合理的决断,然而朱雀可是屠杀满门连个眉头都不皱的大魔头,他也怕朱雀会说把车轮放平了…… 却见朱雀点了点头:“确实可以战后再做……这种战事确实不会有多久,先给她们一个基本的生活保障。” 赵长河武维扬都吁了口气,武维扬便拱手道:“那我去和薛将军转达。” “别急,维扬也知兵,不妨一起参议。”朱雀道:“我们如今在分析,我们两路进发的态势是藏不住的,铁木尔应该也是心中有数。按照常理,他不可能也傻乎乎的分兵各自应对,只可能是设法缠住一路,集中优势兵力摧毁另一路。你们认为,他的主力会出现在哪边?” 赵长河道:“都怎么说?” “现在大家的主流意见是,我们这边以轻骑为主,机动得很,不容易被堵上,并且有你我和红翎足足三个御境。所以对方更可能的是把主力放在我父亲那边,只对我们这路稍作牵制,只要别任我们长驱就行,否则那破坏他们也扛不住。” 武维扬道:“若问卑下,那也是这个看法。甚至根据如今铁木尔与博额互有龃龉的情况,有可能还真会让我们这路长驱,直奔他们的神山去和博额打得你死我活,他再回头摘桃子。” 不少将领都道:“那当不至于。我们若是真能长驱无阻,可未必会去直捣神山,难道不能绕个弯儿攻他铁木尔后背去?” “那可不好说,毕竟两路相隔还是颇远的,这绕弯配合的时机可难拿捏。” 赵长河看着将领们讨论,耸了耸肩。所以说主帅自己是真做不了,出主意容易,如何从各种意见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那才是真水平。记录的文人可以在事后马后炮说某某将帅不听正确意见导致失败,特么真换了做决定的位置上,谁能那么容易判定哪句是正确的。 眼下的情况还算好的,细节有分歧,大致上还是都认为铁木尔的主力会出现在皇甫永先那一路,算是共识。作为主帅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根据这样的共识去走下一步,是绕弯去夹击铁木尔后背呢,还是索性真就长驱神山?以及要如何给父亲那一路做支援,什么时间,派谁,多少人。 间隔遥远,没有电话,这都得靠判断。 却见朱雀看着沙盘沉吟良久,低声道:“都这么认为……铁木尔会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认为?” 赵长河怔了怔,满座也是愕然。这可不是玩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时候,需要合理依据,否则这种事可以无限套娃,什么判定都做不了了。 朱雀摆摆手:“本帅当然不是无根无据在套娃,因为晋北之事是本帅亲自平定,知道的情况会比诸位更细一些。首先就是晋北各族完全是因为畏惧我的威胁而臣服,内心并不服气,无奈贡献了这么多钱粮马匹就更是心怀怨恨。雁门郡有我父亲屯兵在时,他们尚可老实,如今大军离开雁门,他们会怎么做?” 见众将陷入沉思的样子,朱雀又道:“当初本帅本来还要往南的,但魔神风隐坐镇晋南,本帅没有妄动。也就是说,实际存在一个极其强大的魔神做他们的主心骨,无论是要让晋北各族倒戈、还是祂本人去突袭雁门,都是完全可以办到的事情。一旦三晋生乱,而出塞的大军家眷全在雁门,届时会有什么结果?” 武维扬道:“军心浮动,只想回关。铁木尔只需派人袭扰,就能牵制这一路,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们赶回去。相反,若是主力遭遇,说不定反而导致破釜沉舟之心。” 众将都道:“不错……但是大帅,既然您明知这种状况,为什么不预先解决?” 朱雀微微一笑:“本帅当然已经有安排,但铁木尔却不知道。相反,他会觉得,我们自恃机动且精锐,不会面对主力……” 她一边说着,眼眸扫过众将,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其实第一次做主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本来没有太多底气,但每个人的反应给了她底气。 春节这些时间,她熟悉众将,有个很明显的感受——每个人面上服服帖帖,实际内心都是藏着看不起的。你说你是将门世家,年轻时确实也跟你爹上过战场,但你一次主将都没做过,平时做的都是江湖魔道之举,你真会打仗?反正你是御境、圣教尊者,该说不说还特么是太后,谁也没法跟你抢帅位,但心中的不信任是不经意就能漏出体现。 就像刚才他们以为自己在玩预判套娃的时候,那眼里的无语味儿都快溢出来了。如果被他们逮到你有什么明显错误,绝对会当庭驳出口,不会给任何面子。 但没有一个人反驳,连刚才那无语的表情都消失了,一个个都在沉思。 说明自己的判断在这些沙场宿将眼里是合理的,那底气就来了。 朱雀深深吸了口气,下了定论:“本帅有八成把握断定,铁木尔主力会出现在我们这边……并且还敢断言,铁木尔与博额在这一战中绝无龃龉,汗国与神殿会精诚携手,围剿我们于漠东草原!” 自始至终盘膝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岳红翎慢慢睁开了眼睛:“我的剑在震颤……姐姐的判断,或与我剑心暗合。” 所谓剑心通明,论危机直觉,如今天下无人比得过岳红翎。 即使不是要遭遇主力,也有大概率是对方御境会在这里。 营中都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主儿,预判要遭遇主力不但没人范怂,反倒都有了点“军功来了”的兴奋之意。 立刻有军中老将道:“既然如此,我们索性营造得更标准一些……既然要体现我们认为主战场会在皇甫将军那边,那就做出让他们这么看待的样子,看似分兵驰援向西,实则根本没走……需要彻底屏蔽对方空中的侦查才行。” 朱雀沉吟片刻:“不够。从现在起,都先别用储物盒。我们要长驱直入,就食于敌,追逐水源。铁木尔会因此给我们设下圈套,我们等着。” 当夜,镇魔司悍将武维扬率万骑西行,驰援西线。不久之后便离开了东线范围,高空的鹰隼将这动向看在眼里,回禀北方。 次日一早,爽爽地睡了一夜的前锋薛苍海部在吃早饭时接到了来自后方大军的命令,血神教徒举着刀,嗷嗷叫着直扑前方下一处水源聚居之地。 第773章 序幕,偷不了懒的玄武 当轻骑向北,没多日便进入漠东草原走廊。 此时才能看出,这些时日以来大汉各种战备紧锣密鼓,铁木尔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的。终究是一场双方都有意的决战,而不是一方在打突袭。 相比于大汉在增强己身,铁木尔打的是七伤拳。 按照带路巴图部牧民的经验,这沿途所有可能存在的部族聚居点踩过去,全部人去帐空,连水源都被污染。 这也需要很长时间操作,发了狠不给汉军“就食于敌”的机会。 薛苍海很失望。 赵长河等人面面相觑,都很难脑补出这么广大的部族人口被集中在一地的话到底怎么供给的、游牧是怎么进行的,这要是时间稍微拖久一点,是不是整个草原自己都要崩溃了…… 那大家要是现在找个地方驻扎不动,是不是就可以等着看他们自己崩溃的局面了? 理论可以,但己方有储物盒在开挂,对方说不定也有什么奇怪的挂,现在的战争逻辑已经不能完全按照经验走,陷入老思维就输了。 而随着双方距离的越发接近,第一轮“神战”已经在普通士卒茫然不知的时候开始触发。 赵长河在地底天穹死命地锤炼观测天下之意,当脱离了地底天穹的辅助之后,自己使用俯瞰眼的范围也激增,远超刚刚破御之时。说是囊括千里略夸张了点,却也只是“略”,真差不了太多。 朱雀这些时日也在锻炼通过无所不在的火元素来感知周边,可她此刻御境一重后期的实力,所能感知的范畴还不如只在前中期的赵长河。并且她是感知、而赵长河是“看”,有质的区别。 这身后眼到俯瞰眼的外挂,到了这个层面,比早年只看个身后越发凸显出了重要价值,有些近似于提前感受到了御境二重乃至于三重该有的部分效果。别的不提,单是对于后续突破都有极大的优势,毕竟提前预演了这么多。 而对于这场战争的具体价值就在于,他能看见的范围和身为御境一重巅峰的铁木尔范围几乎一致,如果铁木尔能看见他们,那他也能看见铁木尔,在“战争迷雾”上不会有任何劣势。 以及……直接的对撞。 深夜。赵长河盘膝坐在军帐之中,神念肆无忌惮地张开,一路向西北方向延伸,试图看看远方的动静。 慢慢地,神识扩张的边缘就有了压力,一种刺痛之意隐隐传来。 赵长河心中微动。 那是铁木尔或者博额也在观测,双方的神念边缘在中间交会,两个张开的圆的边缘触碰到了。 博额是打过架的,感觉得出差别,而这次对方的感觉有点陌生……这是铁木尔。 这是赵长河与铁木尔的第一次交锋。 “咔~”神念的边缘仿佛有什么水波裂开一般,双方都向后弹回少许,各自有些刺痛感。 所见即所在。 下一刻两道虚影同时出现在中央的夜空,隔着仅仅一丈的距离对视。 铁木尔看着面前的赵长河虚影,不得不说心中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血修罗阁下真是处处能给人惊喜……刚破御境不久,这神魂之强竟然已经和本汗相近,属实让人意外又佩服。怪不得一路行来,处处越级挑战,皆源于此吧。” 赵长河笑了笑,老友聊天似的回应:“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这一战也不用打了。说来以前的战争我一直有些东西看不明白,到了今时今日才终于知道,当初大汗兵临雁门关下,为什么不自己登城破关……原来是老夏的神念一直盯在你身上,你不敢。” “不错。”铁木尔并不讳言:“夏龙渊镇着本汗,而我们的天神也在等着夏龙渊的出现,他也不敢过于轻举妄动。这便是御境之上的牵制,轻易都不会下场。神战自有默契,只要自己不下场,凡俗的战争再怎么胜负都还在可控的范畴,而一旦自己下了场,出了什么岔子,那后果不是身死,而是族灭。” 赵长河颔首:“受教。” “那么今日血修罗阁下身为新任夜帝,也算你们大汉的守护之神,为什么亲自率众而来?” “因为我没有老夏那么牛逼,不亲身过来,打不过……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赵长河笑笑:“更何况你我心知肚明,如今处处神魔苏醒,往昔的规则已经越发崩坏,我们需要新的规则。” 铁木尔淡淡道:“你所谓的新规则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赵长河淡淡道:“我不想牵制什么神灵,我只想让它并不存在。” 铁木尔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夏龙渊都不敢直攻神殿,你倒比他还狂妄。” “因为老夏只有他自己。”赵长河平静道:“而赵某虽不才,身后无尽河山。” 随着铁木尔的笑声与赵长河的回应,空气之中似乎有波纹泛起,互相撞击,各自微微一晃。 赵长河略微吃亏,神念又向后收缩了少许,但也仅仅是少许,并无多少差距。 两个虚影都同时有了点皱眉痛苦的反应,这种神魂的直接对撞很是难受,并且极其脆弱易伤。 双方各自顾忌,也没有继续试探,很快默契地回收神识,各自回归。 赵长河睁开了眼睛。 岳红翎盘膝坐在他对面,见状问:“接触了?” 赵长河点点头:“这次简单接触试探,怕是给双方都提了个醒……这种神念外扩,大家都不敢经常玩……等接近一点,达到你们的神识都能接触到的范围,他过来要被咱一家子围殴。同样我如果探过去,不知道博额是否也在军中,也得被围殴。最好是都少玩。” 岳红翎道:“所以要么就是之前想过的,大家都不敢乱探神念,一切回归苍鹰与斥候的常规战争逻辑;要么就是直接展开御境之战,与凡人之战分开?” “差不多……” 作为惯常独行的侠客,岳红翎并没有太捋清这里的战争逻辑,不由问道:“可实际御境之战的胜负就能决定一切,那么如此劳民伤财的凡人战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御境战斗马上能分胜负倒还好说,但从此前的经验看,要杀一个御境极为艰难,更大的概率是拉扯僵持,又或者困于秘境。那期间数十万胡骑南下,神州涂炭,我们打赢了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我的战争首先是为了护佑神州,我们应对敌之御境,广大将士们则需要应对胡人铁骑,无非分工不同。” 岳红翎微微颔首:“是。” 赵长河又道:“其实如果山河破碎,我们御境之战也会输的。我与情儿三娘她们的实力如今有一部分在山河气脉与信仰之力的烘托加持,一旦山河乱序、信仰崩颓,虽不至于像老夏那样大幅度倒退,但实力肯定不如现今。老夏无非是一个极端化的例子,但很多事都能得到参照。这一点唯有你与我们不同。” “其实我也有点,若是真有那种情况,我的剑心怕也会出问题……我的剑意被你影响很大。” “呃……” 岳红翎又问:“胡神是否也如此?”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因为凡俗战争的失败而受到连累,但我可以确定他如果要更进一步,则必须打赢战争。”赵长河道:“现今所知,除了九幽这一体系只想搞事的之外,大部分如海皇道尊佛祖长生天神这些,需要的都是人间气脉与信仰。这种状况会更类似一种宗教战争,有人道气运的争夺。这也是老夏尚在之时北胡就经常南下的原因,凡俗势力会导致双方修行的消涨。” 岳红翎不再问这些,转而问:“铁木尔实力如何?” 赵长河道:“单论神识,我弱他半筹。可神识上我已经是开挂的强项了……真正打起来的话,应该会差距更大一些,但并没有什么层次上的差距,能打。” 岳红翎点点头,颇有些喟叹地低声自语:“天榜第一。” 不错,无论铁木尔和博额之间的排名有多少瞎子在搞事的因素,铁木尔都是天榜第一,“天道认证”上古神魔之下的当世第一人。 这是一个无尽光环加身的排名,人榜第一都被人视为人王了,地榜第一往往被当成人神分水岭,那天榜第一呢? 即使因为神魔普遍现世而让这个排名的含金量降低,在绝大部分世人心中依然是一个高山仰止让人不敢直视的位置,哪怕赵长河天天看着恐怖无比的瞎子,对于“天榜第一”这四个字都无法忽略。 或许在岳红翎眼里,与天榜第一的战斗意义还要超过战争。 “言归正传。”赵长河笑道:“如今铁木尔认为把我的观测击退,必然会开始有所动向。你此前预埋在他们神山和王庭的剑气有看见什么吗?” 岳红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范围太小,位置又躲藏偏差,基本没有所获。我甚至觉得当初预埋的剑气完全是浪费力气。” 赵长河笑道:“未雨绸缪,何必在意。大家做了多少准备,也未必是都用得上的。按照我与铁木尔已经碰撞了的情况看,大家距离已经越发近了,说明之前我们的判断正确,至少铁木尔本人是真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 “那也就意味着往皇甫将军方向会遭遇袭扰,而这所谓的袭扰,可能不讲武德。” …… 不是可能不讲武德,而是必然。 当如今的战争默契已经近乎崩溃,“礼崩乐坏”的年代,赵长河都已经在想当长生天神恢复之后会满天下神降杀戮了……那么祂未曾完全恢复的时候,无法满神州乱来,至少可以神降于自己的整个北胡范畴,无论是大漠还是草原,比赵长河的范围广多了。 神降是最无法防御的袭扰,它原本不应该用在普通士卒身上。 脱离了地底天穹的辅助,赵长河根本无法这样千里支援。 皇甫永先率众穿越戈壁大漠,在有经验的向导引领之下,有序地靠着戈壁向北穿行。 说是穿越大漠很可怕,实际并没那么离谱,很多位置并不是沙漠,戈壁甚至能跑马。当然不可能像东线草原那样长驱直入,行军相对慢了很多,这么多天也就刚进入戈壁没多远。 虽有扑面风沙,天气却不热,一般沙暴之类的也不会起于此时,相对还是好行军的。 但皇甫永先策马缓行,渐渐就感到原本吹面的细沙开始变大,继而漫天沙尘狂卷而上,铺天盖地如浪席卷而来,仿佛置身咆哮的大海。 数万大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狂暴的场景,连想掉头就跑都来不及。 巴图部的老牧民惊恐地大喊:“不!这不可能!这时节根本不该有沙暴!” 另有牧民很快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这是神罚,这是神罚……果然触怒了长生天,长生天宽恕我们……” “轰!”没有神灵应和他们的祈祷与求饶,沙尘瞬间便卷到了面前。 天地之威,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抗拒,再多人也没有用,地榜的皇甫永先也没有用。 然而意料中的沙暴掩埋并未到来。 将士们骇然抬头,便看见干燥的戈壁四周忽有水柔浸润之意,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水幕笼罩其中,连一粒沙尘都无法侵袭。 一个巨龟的虚影法相笼罩四方,所有人都好像在巨龟的庇佑之中前行。 更有甚者,还有人看见了巨龟笼罩的范畴内,戈壁边上开始有绿草萌芽,似乎渐渐地要将此地化为绿洲。 四象教这小半年的传教也不是闹着玩的,尤其皇甫情借着皇甫永先女儿的身份,这些年来悄悄在雁门守军里布道好久了,如今军中不知多少四象教徒,此时狂喜而呼:“这是我们玄武大帝的护佑!胡神算老几!” 巴图部的人目瞪口呆,连军中其他非信徒也一起瞠目。 如赵长河所言,如今的战争根本就是宗教神战,已经脱离了早前的族群之争的模板。这种双方神迹的对冲实在超出了将士们的常规理解,也改变了整个战争的常识与格局。 抬头看去,一道流光从东北而来,似乎要轰击在巨龟虚影之上。 一条软鞭悠然漫卷,如蛇缠绕,将那道流光层层叠叠地束缚于虚空。 流光闪现脱离,现出一尊神灵的虚影,神色凝重:“玄武……” 三娘从虚空之中缓缓而来,笑吟吟道:“尊神别来无恙。” 两人见过一面,长生天神在海外被夏龙渊打爆分魂的那一回,三娘可是全程亲历者。 但这个别来无恙似乎并不单指这一回…… 三娘虽然没有传承什么上古玄武记忆,但对玄武的功法与知识传承相对算是完整,上古玄武与长生天神双方活跃范围都在北,战斗可不少。 “呵……”长生天神淡淡道:“上古玄武何等沉稳刚毅,我与他虽互相为敌,心中还是十分敬佩。可惜纪元变幻,故人已去,如今什么牛鬼蛇神,卖弄风骚,以身侍神,也妄言替代玄武,我想老友九泉之下也未必想认。至少本座……不认。” 三娘并不计较被骂“卖弄风骚”,反倒懒洋洋地笑:“我就喜欢侍奉我男人,你管得着么……别搞得你和玄武多熟一样,我们四象教的传承还是挺完整的,玄武对你什么评价,你要听么?” 长生天神淡淡道:“惺惺之敌,不出恶言,我想玄武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恶评。” 三娘笑吟吟道:“不错,他对你没有什么恶评,还说你挺有骨头,算是汉子,只不过眼界实在太小了,如同山中野猴,只知道猴群打架,他和你对敌总觉得自己有点掉份儿。” 长生天神:“……可惜纪元崩塌,死的却是自以为有眼界的他,而我活着。” 三娘摇了摇头:“玄武不过是一种意,是一个文明体系的归纳,文明不绝,玄武便在,并不需要你的认同。相反,若你死了,长生天在否?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大部分人能寄托的想象竟是一把斧头,何其可笑。更可笑的是,斧头还不是你的……你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 长生天神根本懒得跟她扯这个:“对于你们眼中的山中野猴而言,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认的不过成王败寇。本座如今不过分魂在此,不妨看看,自以为承续玄武的女人,是否连本座的分魂都打不过,也不知可笑的是谁。” 三娘微微一笑:“当你只敢用分魂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轰隆隆!”天上雷电乍起。 白昼变成了黑夜,狂雷千里,扫荡乾坤。 玄龟之影暴涨,狂雷惊电打在龟壳上,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看见。 一道曼妙丰腴的身影在漫天雷霆之中如蛇穿梭,手中长鞭骤然甩开,犹如雷霆之中忽地多出一道横向的紫电,噼啪甩向了半空的神魔虚影。 皇甫永先抬头看着,沉稳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 虽然他也没料到北伐之战竟是从长生天神与玄武之战开启序幕,但玄武说的这句话他心领神会。 分魂而来,说明主体正在做更重要的事。至少说明了此前女儿的预判正确,真正主力的战场在东。 “我们似乎被轻视了。”皇甫永先转头对身边的崔元雍笑道:“如今天色昏暗,遍地风沙,你们怕不怕?” 崔元雍“呸”了一声:“谁怕谁是孙子!” “好。”皇甫永先挥鞭而指:“他们以为这就能拖住我们的脚步,老夫是不服的,全军继续进发,三日之内,直抵王庭!” 第774章 今人何必追上古 风沙被玄武法相遮蔽阻挡,对将士再无伤害,然而法相防护之外风沙滚滚,视觉依然被干扰,难以行军。唯有皇甫永先地榜之能,目光终究可以看透风沙,率众向北直行,玄武法相沿途跟着遮挡,“智能”无比。 谁不想要一只智能龟龟啊。 将士们可视范围只在玄武防护之内,却也不在意,皇甫将军往哪走,他们就往哪走。 那是多年出生入死,对主将的绝对信任。 “嗖嗖嗖!”狂风大作的声音里,隐藏着极难发现的弓弩之声,有箭矢偷袭! 长生天神自然不可能独自分魂前来,一旦被抵住,自然需要有其他袭扰部队来牵制皇甫永先。 三娘固然要分心让玄武守护一路跟着将士,长生天神那边也同样要分心让自家的袭扰队伍不受风沙影响。玄武守护能挡沙暴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再针对性地防护对点穿透,这箭矢射来最多稍微减弱,依然需要将士们自己解决。 终究是神对神、人对人。 “举盾!”崔元雍一声大喝,身边将士飞速立盾,被削弱了的箭矢射在其中,纷纷跌落。 一抹刀光乍现,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突然到了崔元雍咽喉。 “铛!”崔元雍横剑一架,精准地架住这一刀。刀光消敛,露出对方主将微带吃惊的神情。 他没见过崔元雍,崔元雍也没见过他,但两人神交已久。 这是“妖狐”赤离,曾经的潜龙第一。 很多人都记得那一年的潜龙榜,赤离第一,岳红翎第二,崔元雍第三;人们还记得崔元雍为此挑战过岳红翎、岳红翎也曾在扬州与赤离一战。那是年轻人的江湖,十分纯粹,怒马鲜衣,意气风发。 但人们很少记得,崔元雍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北邙去挑战岳红翎,并不单纯因为排名低一名,而是因为岳红翎是越级打了薛苍海之后晋升第二,莫名其妙把他挤下去了,那口气很难咽——也就是说,原本的第二是崔元雍。 原本和赤离互相神交想要对战一场的人是崔元雍,神交时间比岳红翎更久得多。 “清河剑法,崔元雍?” “灵狐刀法,你是赤离……” 两人同时开口说了一句,又同时有些发笑。 如今再说当年潜龙之争,显得很可笑——不是因为时过境迁,而是因为当年潜龙有两个变态,在同期人物还正正经经在人榜之上争排名的时候,那两个王八犊子在天榜,不仅在天榜,而且现在面对的对手是天榜第一。 神经病吧! 和那两条狂奔的疯狗在一个榜上是一件很悲剧的事,同期榜单上的所有人黯淡无光,明明自己的提升也很大、水平绝对要超过往届的,结果在世人眼中就像带过最差的一届。 甚至互相都觉得自己的比拼变得像是过家家,瞧瞧别人在干嘛,你在干嘛?人在打天神,咱们一个是军中侧翼副将、一个是负责偷袭牵制的小分队长,尼玛的比个什么呢有意思吗?就连往常那样跑去挑战谁的举措都再也没见过了,实是索然无味。 但这一刻,两军对垒,狭路相逢。 “叮叮叮叮~”弯刀长剑的交击声不断响起,周边喊杀震天。 崔元雍挥动长剑一边与赤离飞速激战,口中却悠悠在说:“不知道被岳红翎甩得老远,会不会让曾经以为与她一生之敌的你失了心气,我曾经有那么点。但后来释然,赵长河、岳红翎,可能还包括我妹妹,这些人临此世,不是为了来与我们正常人相争的,他们有他们该去的地方,我们的所谓一生之敌压根就不是他们,挑错对象了。” “是你我自己?” “不错,对我来说,目标应该是你。料你如今见我当如是。” 很有道理,这才是正常武者应该看的对手,只要默认把那几个神经病踢出一届,自己这些人还是很有看头的嘛! “铛!”弯刀掠过脖颈,再度被精确地架开,紫气乍现,反撩赤离咽喉。 赤离飞身而退,打了个呼哨:“撤!” 却是后军已然包抄而来,赤离并不和崔元雍纠缠,迅速率众撤退。 场面上并未造成任何伤亡,极短接触、来去如风,就像沙尘之中穿梭的鬼魅妖狐。 崔元雍转目四顾,外面依然风沙漫天,举目不见天日,大军首尾连绵数里,这种随时随刻的偷袭如何防备? 这就是对方的牵制么……崔元雍看向皇甫永先前军的方向。皇甫永先在刚才的战斗中甚至没有动,只是转头遥望他的表现,见崔元雍看过来,皇甫永先微微一笑,大声传令:“照常行军!魑魅魍魉,无所惧也!” “大帅!大帅!”一骑从后方飞驰而来,老远就喊:“雁门……” 皇甫永先忽地甩手,一支箭矢贯穿而去,准确地刺入来人嘴巴里,来人话都没说完,栽下马来,溅起一片尘沙。 崔元雍愕然。 皇甫永先道:“赤离来回袭击,如何能有人从后方赶来传信?若非赤离的人假冒,那也是他有意放来。军机之密,不到本帅面前密报,反而喊得全军皆知,当本帅是傻子?” 崔元雍心中佩服,策马到了皇甫永先身边,低声问:“赤离这来去如风的袭击怎么处理?我们无法首尾防护得面面俱到。” “他们无非借着沙尘。”皇甫永先抬头看向高空之中,那里三娘与长生天神分魂的战斗余波在遥远的空中依然有感。他低声道:“玄武尊者负责我们这一路,是有预先估测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本来在这附近。” 崔元雍点头,按照这些人能飞来飞去的行程效率,玄武和赵长河岳红翎可以轻松在一天之内完成“防区”的互换,和玄武原先在这个方向关系不大。之所以没有换,当然是因为大家认为玄武应对这一路相对合适。 皇甫永先道:“虽然玄武尊者没有余力来帮我们做什么,但她的法相一直伫立守护,那水柔浸润之意始终在发挥作用。不知不觉之间,周围的沙会慢慢被水浸润,他们的马蹄再踏上去,将会发现踏进了泥沼。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崔元雍道:“那雁门……” “无非雁门生变,妄图动我军心。实际上我们早有安排,不用担心,行军便是。” “哐!”高空之处,玄武之拳恶狠狠地与长生天神的分魂之拳对了一击,分魂飘退,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颤抖的分魂看着三娘媚意盈盈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发寒。 距离东海之战才三四个月而已……那个时候刚破三重秘藏的玄武,此刻不仅是御境,而且至少已经到了御境后期。那时候与夏龙渊的交战中心她都无法靠近,但如今她一拳击出,地裂天崩,自己的分魂竟然已经扛不住! “分魂而来,你就已经输了。” 她没有夸口,确实如此。 长生天神忍不住道:“你应该是你们之中最强的。” 三娘微微偏头想了想:“可能是吧,但我感觉如果我男人发起狠来,我会被他打屁股。” 他不发狠你也会乖乖被他打屁股,有什么参考意义?长生天神心中吐槽,口中当然不会说这么无聊的话,只是冷冷道:“把最强的你,放在应对我区区一介袭扰所用的分魂……如果不是误判,那就是为了速决,以便迅速回去支援雁门。但很遗憾,尊者是走不开的。” 三娘哑然失笑:“你想太多了,之所以是我留在这边,是因为我懒得动。” 一道与三娘一模一样的妖娆虚影在长生天神身后隐现,两个三娘一个认真一个妖媚,同时开口:“对本座而言,阁下的分魂不过是我龟蛇两分的试金石,仅此而已。二重之路,请多指教。” 长生天神心中微震。 这女人已经可以达成分魂!可以达成分魂却没有用于支援雁门,她们哪来的自信? …… 雁门郡。 魔神风隐率晋南之众北上,势如破竹地穿过晋北之地,直抵雁门。 晋北是朱雀此前以“江湖手段”雷霆震慑的,之所以这种手段不具备普适性,就是因为后患无穷,根本不算收服,只能是临时暂安之举,只要你人一走,随时都可能给你闹出幺蛾子。 治理与管控地方,终究不可能靠一两个神魔,而是需要层层的体制管理,需要人手与军队。否则只能得到阳奉阴违。 这同样也是胡汉之争不能打个神战就算完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大汉实力也捉襟见肘,只能暂时处理,最大的作用恐怕还是收集钱粮。 然而这次风隐北上,晋北各族倒是比朱雀预估的还好一点,并没有集体倒戈,只是不做任何抵抗地让道,一副你们谁打赢我们就依附谁的样子,也算是学乖了。 但对于风隐来说,各家不给他添乱也就足够,能让他没有任何阻碍地一路直抵雁门。 雁门边军常驻于此,其中将士家眷都在郡中安置,一旦后方被破,消息传到前线,所谓的皇甫永先西路大军不战自溃,根本就不用打。老实说铁木尔和李伯平都不敢想象大汉胆敢在三晋不稳定的情况下就让皇甫永先出关北上,到底哪来的自信? 风隐早晋南军队一步先飞临雁门郡上,看着稀稀落落的守城将士,桀桀而笑:“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这词上个纪元就流传,你们国家没人听过不成?” 将士们抬头看着天上的魔神,明明恐怖的威压降临,却大都没什么表情。 风隐看这种漠视生死的平静表情就一肚子恼火,因为让他想起了当初伤得一塌糊涂还能用这样的表情面对自己的赵长河。 风隐伸手一挥,飞沙走石,狂风漫卷,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放心,本座不会杀了你们,不知一城家眷,在他赵长河心中值几页天书?所谓护佑神州,何其可笑,哈哈哈哈……呃……” 笑声突兀地阶段在喉咙里。 一阵流水清音悄然而起,声音不大,却轻易地传遍全城,也传到了他所处的高空。 那原本试图掠尽一城人口的风,似乎撞在了无形的气墙之上,连一丝一缕都没能进入城中。 那是……音波之功? 音波如水,无所不在,与风相融,随风传送。所有的风力、气劲、威压、能量,消弭无踪。 反倒是风隐自己的心脏开始跃动,神魂有什么在里面搅乱、共鸣。 风隐骇然看去,城门之上端坐一名女子,衣袂飘飘,拂袖抚琴。那秋水般的眼眸不经意地瞥上来,就像吴越的山水倒映着空中的黑云雾霭,再丑陋的天时,也动摇不了山川的秀美。 一个娇俏小丫鬟站在她身边,好奇巴巴地抬头看着自己,好像在说话。 那嘴形能读出来:“小姐,我以为魔神代言一系之御,必有气度,再丑陋也不会到哪去,不意还真有这么丑的……换了是我啊,都没脸从坟包里爬出来见人,还不如把自己埋回去。” 风隐:“……” 风隐没有见过这主仆,但心中很自然就浮起了这歹毒丫鬟口中的小姐名字:前镇魔司首座、今大汉丞相唐晚妆。 曾听人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看,确实没有吹嘘,不以那病弱气质加持,依然如此美貌……不过风隐还是觉得,如果九幽不是那么过于苍白的话,还不好说…… 不管怎么说,这位竟然不是留守京师,而是孤身带着个小丫鬟,就这么跑来镇守雁门。 无怪乎晋北没有倒戈,也无怪乎雁门守军如此平静。唐晚妆作为这个帝国多年的定海神针,在大汉军民心中的地位一点都不逊于皇甫永先,在更广的范畴里还要远超皇甫永先。有她镇守,谁还怕敌人?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也破御了。俗事操劳、根本没有时间修炼的她,到底怎么破的御境,风隐两个纪元的认知都很难理解。御境是大白菜吗,是工作劳累了一天回家随便想一想就破的吗? 风隐没忍住问:“你出来,你们京师不要守御了?” 唐晚妆轻声开口,声音直传九霄:“风之御者,本当是世间最逍遥之辈。随风漂浮天下,腾云隐匿九霄,风隐之谓也。何其阁下东走西顾,东海败于赵王,晋北伤于朱雀,依附人间势力,奔忙俗世之争,何也?” 风隐咂了下嘴,冷笑道:“本座只要天书,有本事你让赵长河把天书交出来,本座转头就走,俗世之争,与我何干?” “那么……”唐晚妆轻按琴弦,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不敢直接去找赵王?” 风隐:“……” “上古魔神,不过如此,诚为天下所笑。”唐晚妆继续抚琴,轻笑道:“不错,京师空虚,阁下有本事就去偷袭,本相是追不上阁下的。” “……”风隐哪里敢去,只得冷笑:“京师是否空城,本座懒得管。倒是你雁门真是空城,莫非你真以为自己在这抚琴就可以把人吓退?” 随着话音,远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晋南军队的影子,一路向城郭靠近。 “你若防护本座,是没有余力再管其他的。”风隐冷笑道:“雁门只剩这点兵马,旦夕可破,你一个人在这里又有何用?” 唐晚妆琴声越急,似乎在群攻远处兵马,但同样被风隐以风相融,送上九霄,再无声息。 军队推进越发近了。 风隐笑道:“或许拿下了你,比拿下整个雁门对赵长河更有意义,不知道你值几页天书?” 唐晚妆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淡淡道:“本相与阁下试探这几回,为的同样也是确定我能不能把你的伎俩全部消弭,如今看来似乎可以……那就没事了。” 随着话音,城头被布盖着的一些物事被士卒掀开,十余台黑乎乎的炮管从城头探起。 “这是什么东西?”风隐连见都没见过这些玩意,正自愣神,就见到城头士卒点燃了引信。 “嗞嗞”的引线燃烧声让风隐本能地起了些不妙的预感,飞速伸手一扬。 狂风卷于战场,遮蔽了所有通行的弹道。 唐晚妆眼里闪过厉色,“铮”的一声,音波溢散。 眼前的风阻被狂暴的音波卷成一团,螺旋着直冲云霄,卷向风隐所在的位置。 下一刻“轰隆隆”巨响传来,城头炮火轰鸣,正推着云梯接近城墙的军队被炸得血肉横飞,云梯冲车全轰了个稀巴烂。 烟尘四散,整个战场鸦雀无声,晋军从将领到士卒呆愣愣地看着前方血肉模糊木屑稀烂的景象,个个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东西? 正避开唐晚妆一击的风隐同样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嗞嗞……”第二波引线再度点燃,唐晚妆平静的声音传遍战场:“今人何必追上古……风隐阁下请回,若依然恋战于此,世间怕是再无阁下之名。” “轰隆隆!”炮火再起。 “呛!”天光乍现,春水剑出。 一道长虹直奔天际,射向了不知所措的风隐:“既然她击败过你,那我也要。” 风隐回过神,忽然觉得唐晚妆出现在这里,其实只是为了这一句而已。 第775章 四面烽烟 抱琴说风隐丑,其实只是在输出。 实际上这时候的风隐早已不是赵长河初见之时那副干尸模样了……面目虽然还算枯瘦,但已经是正常人的血肉,认真地说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清癯模样,一点都不丑。 外观的变化意味着他们的恢复程度,越是饱满得像个正常人,就说明恢复得越完整、距离他们的巅峰实力越接近。 较早之前恢复得还比较差,那时候赵长河尚未破御,靠的龙雀与星河的神器之力,加上吓唬,生生把他吓走。 在晋北和朱雀打的时候已经恢复较好,差不多已经是中期水准,结果惨败在当时初入御境的朱雀手里。 如今养了养被朱雀揍了的伤,出来还是这水准,面对的同样是初入御境的唐晚妆。 事不过三。 风隐可不相信对面每一个人都有越级能力,可不会被再一次吓走。看唐晚妆像是玩音攻的,居然还主动弃琴仗剑,跑来打近战……风隐更觉得这要是还打不过你,我真可以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结果刚与唐晚妆交战越久,风隐就越是怀疑人生。 风最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近身战斗中历来是让敌人极为头疼的那种。但眼下他却发现这女人比自己更难捉摸。 那剑光连绵如水,层层叠叠,看着很美。然而目光所见的剑光没有一处是真的,莫名其妙就有伤害来自完全不应该存在的地方,无所不在,无停无歇。 这不仅仅是视觉的欺骗,到了他们这样的层面早就不完全看视觉了,可连感知似乎都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和欺骗。这原本是风隐自己最擅长的,可在对方面前就像是法则层面的压制,自己的所有攻势消弭在连绵春水里,而不经意溅起的水花就能让自己百孔千疮。 这是什么? 风隐一时半会居然连勘都勘不破对方的根基是什么。 光的存在,世人太过习以为常。 对比于风的存在,这差不多是一种法则上的全面超越与压制,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嗖!”风隐枯瘦的手穿过唐晚妆小腹。 然而那就是一片虚空,根本不存在唐晚妆。剑芒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早就已经划向了他的咽喉。 是的,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打了这么几合,风隐都没找到对方人在哪里。就像在茫茫大漠里踟蹰而行的旅人看见了绿洲,可实际往那个方向走,怎么走都走不到地点,所见所知一切虚妄。 海市蜃楼。 风隐飞速避开这波割喉,心中一阵后怕。 好在他的手段也是属于很能纠缠的那种,唐晚妆修行比他稍弱,倒也确实无法速胜。然而风隐越打越是迷茫,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也不知道攻击从何而来,硬是靠着自己的修行与速度更强一些来拖着,这怎么打? 低头往下看,下方晋南军马满脸惊惧地躲在火炮射程之外,好歹没有直接溃逃,人人都还翘首等看空中神战的结局,期待自家的魔神能够为大家定鼎乾坤。 风隐很是头疼。 原本倒也不是没有计划过对方有御境在这防守,但雁门没几个兵了,常理来说只要自己拖住御境,下方大军扑上去,对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雁门被破。 现在呢?己方根本不敢攻城,躲得远远的,唐晚妆却悠然得很,人家躲城池里,有屋有粮爱拖多久拖多久,你大军出征想在城外杵多久? 这仗好像没法打了。 风隐这么想着,心中战意就越来越弱,起了点退意。 唐晚妆眼里露出了笑意,就知道这位惯常随风来去,刚毅血性是所知魔神里最弱的,当初能被赵长河吓退,如今也差不多。 狭路相逢勇者胜! “唰!”春水剑芒收敛,化成一道长虹,直奔风隐所在。 如此凝聚力量的一击,很难再隐藏威能所在,气机牵引,自然能被风隐这种级别的对手所知。 风隐本能地轰出了一道狂暴的旋风,将唐晚妆人剑合一的身影囊括其中。 这是双方第一次硬碰硬的对撞,本来风隐应该狂喜过望,仗着自己修行更高而压制。 然而事实是,风隐犹豫了。 他疑神疑鬼,认为唐晚妆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泄露气息,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法则上的优势,这没道理。 看着狂暴一击,实则他的精神至少有一半用在疯狂地感知周边光影,一半的力量用在随时应对来自其他地方的袭击。 这样的结局显而易见。 “呛!”剑芒轻而易举地贯穿了看似狂暴的旋风,剑芒在风中暴涨,贯入了风隐的胸膛。 居然是完全的真身真剑,没有其他!判断错误的风隐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下一刻狂风席卷,强烈的风压冲得唐晚妆后撤数丈。在城内城外万众瞩目之下,风隐趁着唐晚妆后撤的刹那,咻然转身,瞬息跑得无影无踪。 城内城外军马都张大了嘴巴。 晋南军马全都傻了。 他们是看不懂战局,只知道看着看着,就发现自家魔神和对方正面对撞失败,莫名其妙地被直挺挺的剑芒直接贯入了胸膛。 然后似乎是仗着身法极快,避开了要害,瞬息不见。 这可是上古魔神!便是当初在晋北败于朱雀之手,也听说是双方大战两三炷香,打得乔家四周一片废墟,最终惜败,哪有输得这么快、这么莫名其妙的啊! 这就是魔神?您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人们所知的三次战绩三次跑路,甚至这打都没打几回合,您的风是用来逃命的? 唐晚妆压着喉头即将涌出的血迹,轻轻道:“降者不杀。” 人们抬头看着她缓缓飘落城头的身影,清晨的光晕之下,如梦似幻。 “小姐!”刚刚落在城头,唐晚妆就一个踉跄,抱琴飞快扶住:“受伤了?” “嗯,想要速决,自然得拼一下的。”唐晚妆神色不改,坐在低声道:“我继续抚琴,别露馅。” 琴声轻扬,没有了先前能扛风压的音攻,轻柔如风,送到城外远处每个人的耳朵里。 然后漾在心中,溅起微漪。 每个人眼里都看见了家中白发苍苍的母亲,看见了祥和的田园,田里郁郁青青,孩童在田埂上奔跑,笑声随着风筝飘扬在蓝天。 前方是坚城火炮,以及威震天下十余年的女神。 那是根本打不赢的战争,也是无理的战争。 为什么要反唐首座? 为什么要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让大家陷于战火? 雁门城空,是为了什么?皇甫将军在率众北击胡虏,我们在干什么?青史之下,遗臭万年。 音攻的价值从来不是物理,是心灵。 曾经困于伤势多年的唐晚妆,终于在战场之上绽放出了她毕生修行的意义。 “降者不杀。”声音在心头泛起,终于慢慢的有人丢下了兵器。 “铛”的一声,仿佛敲在每一个人心头的晨钟暮鼓。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兵器落地声响彻城外平原,连对方的主将都弃剑于地,单膝跪在阵前。 两三万大军,在只有自己十分之一数量的守城兵马面前,弃械投降。 “小姐……”抱琴悄悄附耳问:“现在呢?” 唐晚妆悄悄磕了一颗丹药,低声道:“你去收降……之后直接用他们稳定晋北……之前朱雀那套是没有用的,我们要捋一遍制度才行。” “那……你自己……哎呀怎么又弄得伤兮兮的,真是……” 唐晚妆:“我不是为了勾搭男人。” “……我没这么说啊。”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你甚至还想问,我这里速决是否为了北上帮忙。” 抱琴:“……” 唐晚妆没好气道:“无论伤不伤,我也不能出塞或者去别的地方。京师离此不算远,我来得及往来支援,要是去了远方,怕是京中过于空虚……如今究竟有多少上古魔神复苏我们并没有一个确数,万一冒出一个什么新的未知魔神会很麻烦。” 是的,空城计不在这里,在京城,谁也没想过这时候的唐晚妆竟然敢离京。京中最强者是女皇陛下自己,刚刚突破的三重秘藏……放在往年算是定海神针了,放在今日则显不足。 好在此战快速终结,伤归伤,没什么大碍,还可以支棱。唐晚妆站起身来,看向北方的苍茫,轻轻抿着唇,低声自语:“风隐出现于此,意味着李伯平确实在与胡人配合……那么此时此刻,战火点燃之处可未必只有这里,我需要保持机动支援,看看是否应该驰援别的地方。塞外之战……只能靠他自己。” 抱琴抽着鼻子,小表情都快哭了:“呜呜呜……好端端的装什么君子,十几二十天都不偷吃,我怕他偷吃吗呜呜呜……” “他只是心思不在……连往常总琢磨的把两个人叠一起,最后都是我主动……” “你怎么不主动和我……” “喂,这是黄花闺女说的话吗?” 抱琴抽着鼻子不吱声了。 唐晚妆叹了口气:“再说了这也是为你好,你身子没破,万一他回不来,你还是个黄花闺女不影响嫁人。” “他万一回不来,你会独活吗?” “不会。” “我也不会!老女人管好自己吧!” 抱琴气鼓鼓地撂下一句话,出城收降去了,唐晚妆无奈地看着自家越发没大没小的丫鬟,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对赵长河更有信心一点,反倒是对其他各部的战局更不自信。 比如此刻的函谷……虽说有老牌天榜崔文璟坐镇,此外杨敬修等人虽说“隐居”,真要被打进来也未必不会抵抗,他这么久了也有可能已经突破三重秘藏了……看上去还是挺可靠的。然而与京师夏迟迟情况类似,崔文璟至今没能破御……说是天榜,可在这神魔之世,真不知道够不够用。 …… 实际上函谷此刻没有开打。 率众东进的是李伯平自己亲率大军,而崔文璟屯驻此地的兵马一点都不少,那是从江南与江淮调集而来驻防的,他们出塞水土不服,协防函谷还算是问题不太大。唐不器万东流都在此地,再加上崔元央,加上杨家上下,真正的兵强马壮济济一堂。 如果双方都没有御境,那么这里才是最接近历史上正常的大规模战争,是不可能速决的。 但李伯平并不想陪崔文璟僵持。 无论塞北之战是什么结果。赵长河赢了回军,关陇必灭无疑;胡人赢了南下,他也只能做狗。二者都不符合他的利益。 唯一符合利益的是,趁着塞北正在决战,短时间内分不出结果,他就已经趁势率众攻破中原,聚成大势。届时无论是大汉回师还是胡人南下,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但想要快速打破函谷关,必须有御境神魔,否则单靠战争是做梦呢,哪有那么好打。 然而即使是御境神魔,却发现好像没有想象中的作用。 荒殃在军营里憋红了枯槁的脸,忽地喷出一口血来。 李伯平大惊:“先生何故受伤?” “清河剑……”荒殃心中闪过刚才那一刻一个圆脸小姑娘冰冷的眼眸,心有余悸。 实在没有想到,对方的定海神针根本不是崔文璟,而是他那刚刚成年嫁人不久的小女儿,或者索性说,满血版本的清河剑! 山河四剑,安此乾坤。 这是当年飘渺所造,专门用来镇压他荒殃黯灭这帮代表了毁灭魔神的神剑,天克! 不仅如此,那个小姑娘的修行也有点怪。 表面上她好像连二重秘藏都才刚刚勉勉强强地突破,但不知道为何,荒殃的神术就像撞到了一堵墙,差点没把自己撞得魂飞魄散。 是清河剑给予主人的防护?为什么感觉不是太像…… “李将军莫急,我再试一下。”荒殃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再度尝试。 这一次施术不进军营了,试着搞外围的普通军士。 荒殃代表的是荒芜与枯萎,他原本能让对方的大军尽数衰朽无力,连带着千里沃土化成荒原,越是如此,他的修行就会越高,此消彼长,是他之道。当初在清河面对赵长河的时候,赵长河那浑身旺盛无比的气血修行、配合刀剑的辅佐,他动摇不了。这是赵长河自己专修气血并且锻体强横,扛住了,可以理解。 然而这一次怎么说呢……就像是一滴墨水本来想要浸染一张白纸,看上去像是成功了,有效。可视角拉伸,那白纸如无尽河山,一滴墨水滴在上面,连个毛孔都算不上,连看都看不见在哪。竭尽全力想要扩散,只能徒呼奈何的绝望。 杯水车薪都没有这么丢人的,可以视为小虫子与万里山峦。 一双冷漠的眼眸再度出现在面前。 “飘渺!”荒殃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整个人在帐中“砰”地弹起,大汗淋漓,就像做了场噩梦一样。 李伯平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 荒殃重重地喘着粗气,急促道:“这仗没法打,除非尊主亲自出手……如果真是她,天下除了夜帝与尊主,根本不可能有人是这位的对手!” 尊主…… 荒殃的尊主,指九幽。 九幽收服了这些代表了乱七八糟玩意儿的魔神尽入麾下,也收服了部分如风隐这些只求天书的,所以这伙人都来帮李伯平。 “看清楚了?”虚空之中传来九幽的声音:“那确定是飘渺?” 荒殃喘息道:“不、不是太确定,真是飘渺的话我应该回不来。更大可能还是清河剑的意象……但、但我破不了清河剑的守护。” “其实……如果真是飘渺,那是好事才对……”九幽轻笑着,低声道:“它最好是。” 随着话音,九幽轻轻弹指:“如果只是清河剑,那我可以让它暂时失效。” 那边崔元央正在军营里参加军议,崔文璟忽有所感:“央央,你刚才什么情况?” 崔元央挠了挠头:“感觉有只苍蝇在叮我似的,被我打了一巴掌。” 众将:“……” 正说话间,崔元央脸色微变:“清河?清河?” 崔文璟霍然起身:“怎么?” “不知道啊,清河好像忽然又睡着了似的……”崔元央急了:“这不应该啊!” “不过短暂的归寂沉眠,剑毕竟只是一把剑。”军帐之中突兀地浮现一个黑衣女子的虚影,饶有兴致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崔元央:“啧,好像啊……” 如果赵长河在这里,就会知道长安所见的九幽,表现力还不如这里表现的一半。 这才是九幽完全体,从昆仑之外降临。 崔元央小脸煞白,大声道:“你是谁!” 九幽笑吟吟道:“我是你的好姐妹呢……” 崔文璟忽地插话:“这位是李家小姐,据说倒追赵王,哭着喊着要被纳为侧妃。” 九幽:“?” 崔元央吓得惨白的小脸忽地就变了,叉腰而指:“狐狸精,不要脸!李家累世公侯,宁无羞耻!” 九幽实在懒得和小姑娘撕这个逼,要乱他后院也不是这么操作的……她悠悠地挥手一提:“是是是,明媒正娶的小娘子,跟我回去,看看他有多重视你。” 随着话音,崔元央忽地感觉自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悬浮而起。 但下一刻又很快轻松,那无形之力不知被谁抵消了。 抬头看去,飘浮在虚空的九幽虚影已经登天而去:“你终于出手了,我的好姐姐。” 崔元央似乎看见了一个与九幽非常相似的面庞,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眼眸轻闭,静谧不言。 崔元央心中忽地跳了一下。 为什么……连对九幽都没有兴起这种……很不高兴、很想打她的感觉? 第776章 夜家姐妹的赌局 “你居然真会亲自出手,参与人世争霸。”夜空之中,九幽笑眯眯地问瞎子:“这里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瞎子淡淡道:“不如问你现在一天到晚这种笑眯眯的表情,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九幽笑得更欢了:“因为对象是你。” “崔元央不是我,更早之前赵长河也不是我,你笑得还不是比谁都欢,像怡红院里的小桃红一样。” 九幽反倒被这话说得呆了一下,似是觉得瞎子说这种话很是让人不可思议,旋即又笑了起来:“你都会说这种话了,我为什么不会笑。” “但你的笑属于皮笑肉不笑,或者索性说属于怡红院里的媚笑,看着又假又蠢。”瞎子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别的也没什么,你爱笑不笑,只不过让我觉得很丢脸,好歹你是我妹妹。” 九幽真被说得笑不出来了,面无表情。 这笑容一收敛,很快就感到一种荒芜的死寂。无怪乎瞎子会说那是皮笑肉不笑,事实上从头到尾、从长安相见开始,她再怎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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