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安。” “是日,天魔波旬身化大雁寺主持空释,挑战玉虚,欲伤周边群众,嫁祸于玉虚失手,长河看穿,出手止之。” “年二九,朱雀出使长安,风云大聚。” “岳红翎刺胡人使节于鸿胪寺,中胡人之伏,朱雀行至左近,感气息出手,伏击立破,博额隐匿长安事泄。赵长河引弓与红翎朱雀共战博额,胶着之时,空释出手袭朱雀,博额趁势遁逃。” “赵长河怒战空释,大破其幻。朱雀红翎出手相袭,空释真身败露,实天魔波旬也。玉虚逐波旬于郊外,为道尊所阻,赵长河箭射十里,波旬重伤而匿,生死未知。” “年三十,除夕,子时初。道尊欲镇玉虚,厉神通千里驰援,撞道尊阴神离玉虚体外,玉虚以血凝之,现其真形。赵长河御风之力,挪楼观台弟子于长安。赵长河剖判日夜,岳红翎剑开天门,玉虚化虚还实,朱雀掌生控死,厉神通铁壁铜墙,群雄并起,剑指魔神。” “是役,玉虚功力暂失,岳红翎生死难知,然则以道为名之上古道尊,终陨于今世凡尘。” “乱世榜变动。” “初,盗圣叶无踪伤于长生天神斧,缠绵病榻至今未愈,御境不破,其位难留。” “天榜第十,修罗王赵长河。” “长安三日,地覆天翻。”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赵长河抬头看了半晌,才想起今日是除夕。 除夕……除昔日魔神于此。 这要不是瞎子在犯文青,有意拨弄了一下命运线,赵长河还真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但不管瞎子有没有拨弄,大家的战况是实打实的,真是今世群雄围殴道尊,以一人未死的代价让道尊的身与名彻底消失在万古长河里。 所谓魔神身与名俱灭,世界照样转。 赵长河关注的是这个意味,而更多的世人是感受不到瞎子深意的,他们在乎的是赵长河终于上天榜了。 你早他妈该上天榜了,什么变态还一直留在地榜,装什么普通人呢?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和王道中一个级别啊…… 果然如同瞎子估计的,叶无踪的下榜并没有引起别人什么质疑,尤其是取代者是赵长河的时候,那就更正常了。而玉虚不下榜意味着岳红翎也上不了榜,岳红翎不上榜的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是她自己重伤。 “生死难知”,这四个字便是赵长河刚刚拜托她的事,把红翎重伤的情况向世人公布,但春秋笔法隐去后续治好了。恰恰这让瞎子免去了选择困难,既然岳红翎重伤不上榜,那玉虚要不要下榜就不需要纠结了,这男人现在真懂事,嗯。 在绝大多数世人眼中,乱世书不会乱报的,如果治好了、或者只要有大概率治好的机会,一般都不太可能来一句生死难知,就比如玉虚用的是“功力暂失”,而不是用的“功力已失”。一旦用了这么重的措辞,极大可能治不好。 岳红翎要陨落? 世人心中颇为震颤,然而更震颤的是长安,可以说长安哗然。 岳红翎可是本地人,关中人民的骄傲、自家的闺女!明知道她和赵长河不清不楚,只要没有自己公布,关中都没有人敢视之为敌人而驱逐监视之类的,睁一眼闭一眼让她省亲。你真把岳红翎当敌人看,恐怕一半关中百姓要把你当敌人看。 但现在她居然可能要陨落了! 很正常,击杀了御境二重的上古魔神,她们这一方岂能没有任何代价?代价就是换了岳红翎,很合理。 李伯平的旁支堂亲李伯忠一早就去找韦长明,一时半会没找到,亲自策马去了华山。一进落霞山庄的门,第一句就是:“岳掌门,之前的亲事是我们没考虑好,小女抱恙,这亲事就先不议了吧。” 岳峰华脸色黑如锅底。 他儿子和李家所谓的议亲那当然不可能是李伯平自己的女儿,给一个旁支远亲已经很不错了,好歹不是给个丫鬟,这对岳峰华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光宗耀祖了。但就算连旁支,从根本上也压根看不起他岳峰华,一旦岳红翎不行了,连旁支都要退婚。 由始至终,别人对他的高看一眼都是因为岳红翎。和他交好就等于有一个御境、至少当时是秘藏级强者的友善度,现在有个啥?何况据小道消息,这厮还卖了徒弟……那即使岳红翎能治好,好像也跟你不亲。 没岳红翎,单凭你岳峰华,我凭啥把女儿嫁你家,我随便联姻一个韦家戴家得到的资源不比你大? 岳峰华被当面退婚,连个反对的话都没法说,只能故作气度地拱手:“那是你我两家缘分未至,当不成亲家,还可以当朋友嘛。” “好说,好说。”李伯忠连个场面话都懒得留,扬长而去。 李伯忠离开没多久,韦长明就来了。 看着和自己交好了多年的韦兄,岳峰华好歹松了口气:“韦兄,李伯忠他这……” “哦,其实不关岳兄的事,是他鼠目寸光。”韦长明四下打量着,忽地招手:“阿雄阿雄,你们过来。” 几个落霞山庄的高级护院武师迎了上来:“家主。” “你们在落霞山庄有年头了吧?要不要回去?” “嗐,我们早想家了。” “那就回去,哦,还有之前我借岳兄的一些好刀好剑、锻体药材什么的,都带回去吧。另外还请岳兄给他们结算一下费用。” 岳峰华:“……” 这边还没说完呢,就有几个弟子瑟瑟缩缩地到了边上:“师父……” 岳峰华沉着脸道:“何事?” 有人赔笑:“那个,我家人病了……嗯,以后恐怕很难脱产练功,得照顾家里,特来向师父请辞。” 岳峰华沉着脸问别人:“你们家人也病了?” “我、我老婆生了。” “我妈生了……” 还在闹哄哄,又有许多婢仆下人瑟瑟缩缩地来了:“老爷,我们家里……” 岳峰华勃然大怒:“滚!都给我滚!” 韦长明站在一边抄着手,神情似笑非笑。 这里有很小一部分人是略知岳峰华卖徒弟的情况,大部分人是并不知道的。人们只是很现实,我来你这是因为岳红翎,如果岳红翎死了我在你这干嘛,真以为你落霞山庄很值得留?你本人也就那点料,有好几个跟着你学了十年的现在都才玄关三重,人家血神教那种小教派的地方分舵教习都得四重才能当呢,你这是啥呀,跟你学了十年出去打杂? 岳红翎当年要是一直跟着你也学不成什么名堂,我们留这儿吃灰呢? 韦长明能想到这个结果,只是连韦长明都没想到大家会现实到这个程度,乱世书刚播,这里就开始了……或许只能说乱世书这么多年,公信力太足了,乱世书含糊其辞几句,大家直接就当真。 他更懒得搭理那么多,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深知岳峰华这次把徒弟以及徒弟背后的修罗得罪得多狠,早划清界限早完事。 只在顷刻之间,热闹繁华的落霞山庄就变得门可罗雀,偌大的庄园只剩小猫七八只。连之前岳红翎来的时候看见的门口货郎都消失了,注定了没什么人流的地方,货郎才不会来浪费时间。 岳峰华看着大过年的冷清清的庄子,手都在抖。 云端之上。 赵长河与皇甫情盘坐在上面吃包子,探头看着下方的变故跟看戏一样很是乐呵。 岳红翎早就醒了,全身活力满满连个小伤都看不见,哪里有什么“生死未知”的模样?只是身边两个在吃包子,她一点胃口都没有,立于云端低头看着,心中颇为叹惋:“这就是你说的报复?” “嗯啊。”赵长河吃得吧唧吧唧:“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他好歹养了你几年,咱们不好直接出手,总也得让他受个教训吧。” “……嗯。”岳红翎道:“问题是你怎么办到的,乱世书你写的?” 赵长河一口包子差点哽在喉咙里:“没,没,我吹个牛逼,那就是个巧合。嗯,写乱世书的如果是个女的,一定美若天仙,如果是个男的,一定风流倜傥帅得惨绝人寰,不像我这脸上有疤的。” 瞎子:“……” “我看你是脑子有包才对。”岳红翎瞪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心情追根究底,看着下方的山庄,眼里颇有几分惆怅。 可看着看着,她的脸色也慢慢变了。 并不是门可罗雀的问题,好像还有点别的…… 岳峰华正在山庄发脾气,门外影影绰绰来了无数人,都是华山上下左近的其他宗门与帮派联合而来:“哟,岳掌门,一个人过年啊?” 岳峰华心中一个咯噔:“尔等想要如何?” 有人阴恻恻笑道:“不如何……这些年你仗着韦家在背后撑腰,明抢暗夺,把华山周边的宗派打压得如此凄惨,今日可不来还岳掌门的恩义?” 另有人切齿:“岳峰华,还我师父命来!” “岳峰华,你面上说不续弦,营造一个君子形象,实则和你的儿子奸淫掳掠,我女儿从山上跳了下去你说是意外,老子官司打不过你,如今问问你的手上功夫像不像官司那么硬!” 云端的岳红翎紧紧握住剑柄,起初还有点下去帮个忙的冲动,可慢慢的越听就越是怔忡,再也没有了心思。 “走吧,不看了。”岳红翎转身欲走。 赵长河问:“我觉得还有点东西可以看看的。” 岳红翎顿了顿,低声道:“我怕听。” 怕听也自然而然地听见了…… “……岳峰华,你老婆阻止你的恶行,你竟恶向胆边生把人给杀了,那是随你含辛茹苦的糟糠之妻,你如何下得了手!” “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要不要看看这是谁!你老婆的丫鬟,你派人找了两年,现在不认识了?” 交谈互骂之声渐息,喊杀声大起,刀剑交击的声音渐至云霄。 岳红翎怔怔地看着师父落入下风的左支右绌,心中忽然知道了,师父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繁荣是她带来的,依然要卖了她,原因不是鼠目寸光被繁华遮眼。 而是因为他怕自己。 从自己回乡的那一刻,整个长安最惊惧的人,就是他岳峰华。 只不过那是死结了……如果岳红翎不死,一旦某日被她知道了这些点点滴滴,他岳峰华必死无疑;然而岳红翎若死,没有了“后台”,他岳峰华一样要死,就像今日场面。 无所谓后悔不后悔,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了选择,只是他恐怕也没有想到,反噬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岳红翎忽地释然,这两天闷闷得不爱说话的心情都散开了,展颜一笑:“走吧,包子还吃不完呐?” 赵长河看着她的笑靥,小心地问:“你这……” “我居然感觉剑意更锋锐了……”岳红翎笑笑:“若按剑道,这怕是叫斩俗缘了对不对?” “呃……”赵长河抽抽脸颊,原来这就是主角,真特么离谱。 岳红翎叹气道:“可惜我的俗缘早就落在你身上,这好像斩不尽,要不要你把头伸过来给我砍砍?” 赵长河道:“大头小头?” “去你的。”岳红翎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走吧,你答应我的,天为父,地为母,狼居胥山巅,便是我们的洞房。” 皇甫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斜着眼睛道:“不管你们说得多么动人,塞北也不能再像你俩当年那样自己策马独去。都给本宫回京,做军事安排。” 赵长河一声呼哨,骏马长嘶,乌骓踏云而来。 三人也不骑马,牵着乌骓悠然迎着这一年最后一天的暖阳,向东而行。 华山的惨叫声隐隐传来,悠悠荡荡,仿佛送行的曲调。 低头看着下方长安的重重殿阁,赵长河悠悠地哼着歌谣:“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都不是我想象,我心中曾有画卷一幅,画着它模样……那年转身离去,水声远了河岸。村落是否依然,千万里外我怅然回看……” 两个女人侧目而视,您还会唱歌呢? 唱得还可以诶…… 不管这长安是否符合他的想象,然而长安三日,博额遁走、神佛俱散,空虚的关陇再也无力给他们的北伐添乱。 明日新春,万物复苏,胡人铁蹄不日将临。 塞北决战之日,已在当前。 第759章 北国之春 回到京城的时候,正是春节。 来时长安已经雪停,到了京师却有微雪,倒也不大,四处孩童戴着虎头虎脑的毡帽在雪中乱跑堆雪人,城中爆竹声声,一片欢腾。 三人都没有去惊动城防,从空中选择了一个僻静之地降落,牵着马一路笑吟吟地打量京师风光。 离京有段时日了,从当初卢建章等人作死之时京师一片冷清,到了现在也开始有了春暖复苏的意思。虽然还是不如长安繁华,好歹真开始有了气象。 当时那一战,牵连颇广,但在唐晚妆的操持之下并没有株连扩大,连秦定疆那些人都放出来了,对普通民众更是毫无影响。看着杀戮多,说不定该说杀的九成九是蛀虫。 用事实证明了,人间的繁荣是人民造就,而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 “哎呀~”一个小女孩一脚踩在雪里没站稳,“扑通”一声往前趴,却趴在了一条修长的腿上,没有摔个狗啃泥。 小女孩懵懵地抬头一看,一个很是漂亮温柔的大姐姐正蹲下把她抱起,笑眯眯地说着:“注意看路呀……你家大人呢?” “娘喊我回家吃饺子。” 皇甫情笑呵呵地抱着孩子走进边上的巷子:“是这里吗?” “是啊是啊~阿姨你好漂亮~还好香。” “……不久以前别人也是喊我京师小姑娘的。叫姐姐。” 小女孩打量了她一眼,不想叫。 皇甫情磨了磨牙:“这巷子里怎么在拜佛啊……” “有人拜佛,有人拜四象呀。” “那你觉得哪个好?” “佛好,胖乎乎的可爱。” “四象才好,我跟你说,朱雀像姐姐一样漂亮的,而且放鞭炮不用火。”皇甫情悄悄塞过一只光头陀螺:“看,佛就这样。” 小女孩抓过陀螺大乐:“谢谢姐姐。” “诶?说好的信四象呢?” 赵长河与岳红翎目瞪口呆地在背后跟着,脑袋极其同步地目送皇甫情抱着女孩进了巷子,又极其同步地对视,两个人手上都还保持一个想要扶小孩的动作呢,没想到是皇甫情抢了先,更没想到后续是这样的。 不知如果这孩子家人知道送孩子回来的是当朝太后,会是什么表情。还特么拿玩具黑佛门,哄骗孩子信四象。她什么时候偷偷藏的光头陀螺啊这…… 这还是当年威震天下的朱雀尊者嘛?别说当年了,刚刚十几天前她在血洗晋中,手底不知多少人命,哪里看得出是一个人? “那个……我对朱雀姐姐的认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岳红翎陷入了自我怀疑,转头问赵长河:“听说她是大魔头,可相识之后,并没有这个感觉……” “怎么,你原先觉得她会撕了你?” 岳红翎偏头:“是啊,我本来也想撕了她啊,而且以为她会很凶,结果发现还挺好相处的。” 赵长河欲言又止,希望迟迟和晚妆能够赞同你的观点。 另外我觉得对你最凶的可能会是迟迟。 交谈间,皇甫情笑眯眯地出了巷。见她那难得的姨母般的小表情,赵长河也忍不住笑:“怎么,又成功勾搭了一个小教徒是吧?” 皇甫情笑道:“何用勾搭,京师基本已经是信四象的,我看了眼所谓的拜佛就是个过场,一个胖雕像在那儿,问他们这是什么佛,都说是如来,其实那是药师王佛,他们都没我熟。倒是四象雕刻家家户户都有,教义都能念几句,看来她们做得还不错,唐家臭蹄子也没使坏。” 她心情很好地挠挠赵长河的下巴,挑逗般说了一句:“本宫和你一路走大街上影响不好,就先回去歇着了,不打扰你和你的女侠私访民情。小河子~今夜自己看着办哦。” 说完化作星火,直投宫中不见。 赵长河正想说并没有什么私访民情的意思,皇甫情已经跑没了,依然风风火火并没有太大改变。 岳红翎笑道:“那就带我去你家走走?” 赵长河:“……” “怎么啦?”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连个府邸都没有。” 岳红翎第一反应是这可太无私体国了,为大汉奔波征战至此,居然连个屋都没有……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无私个屁,他在京肯定住皇宫啊,指不定多荒唐呢!甚至他可能连自己的宫室都没有,爱睡谁那儿就睡谁那儿。 岳红翎恨恨地踢了他一下,气鼓鼓地大步走人。 赵长河抱着小腿一跳一跳地跟了上去,在身边赔笑。 岳红翎斜睨他一眼:“那现在去哪?回宫吗小河子?” 赵长河本来想说可以住唐家,可看岳红翎臭臭的脸色,只得赔笑:“不去哪,就逛逛。呃,要不我们去买个屋?” 岳红翎失笑:“买得起吗你?” 赵长河脸色僵了僵,他真买不起。不管到了哪里,哪怕宫中与灵族都是任他予取予携,可还真没拿几个钱,历来就随便拿几锭银子塞戒指,路上够用就行。毕竟大家都是缺钱的时候,而他赵长河在物欲方面也是几乎没有。 现在回忆自己怀中最富的时段,居然是当年刚刚离开崔家的时段,还是岳父舍得给盘缠。 岳红翎瞧他那表情就猜了七八分,实在有点好笑,谁能想到纵横天下的大汉赵王、如今的天榜第十,浑身财产可能就剩几粒碎银子,永远的一刀一剑一弓一酒,也不知道该算他富有四海呢还是该算个穷光蛋。 虽然其实他想要随时就有,好像算不得什么,但人家就没想过要。真证明了这男人的心从来没有为他自己的私欲考虑过……如果说有,那也就是唯一的花心缺点,除此之外岳红翎真要怀疑这厮是不是个圣人。 这么一想好像花心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证明了他还是人嘛。岳红翎叹了口气,绷着的臭脸缓和下来,低头拉着他的手漫步在微雪,低声说着:“何用去哪……陪我看看,你的江山。” 赵长河便也不说话了,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在京师的大街。四处鞭炮不停,空气中的硝烟味让人觉得很好闻。家家户户都贴红,看着很喜庆。 这是赵长河穿越的第三个春节。 第一个春节就是和岳红翎在山寨里过的,第二个春节就已经是奔波在旅途之中,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本来第三个春节也只会是如此,但现在能飞……朝游北海暮苍梧,再也没有羁旅之苦。于是第三个春节,依然是拉着岳红翎的手,走在属于自己的城市。 路上每一个人的笑靥,都让赵长河觉得很安宁。南征北战,浴血至今,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忽地理解了刚才皇甫情的表现,并非皇甫情性子变得温柔,而是作为反贼之时的朱雀和作为“在京师渡过青春的姑娘皇甫情”,立场与心情当然是不一样的,那是看着自己的努力开花结果的喜悦,她找到了自己战斗的意义在哪里。 “咦……那是不是岳红翎?”终于有路人看见雪中漫步的两人,竟然第一时间认出的不是自家赵王,而是岳红翎。 有人小心地靠近,赵长河二人世界被打扰,没好气道:“认错人了!这是山寨岳红翎!” “赵……”这回有人认出来了,靠近的脚步顿了一顿,却居然还是围了过来:“赵王现在是会飞吗?如何昨日还在长安,今天就回来了?” 有四象教徒挺胸道:“这是我们夜帝尊神!神魔之能,飞行不过等闲!” 赵长河“呃”了一声,下意识想找瞎子在哪,就听旁人道:“赵王真上了夜帝之位?我们之前总觉得不像来着。” 更多四象教徒在边上道:“赵王不上夜帝谁上,当时那星河辉映、四象交感、日月同光,尊者都不可能达成的!” 赵长河:“……” 不是,做夜帝就做夜帝了,你们能不能别用“上”这个词……已经有魔神的注视笼罩着你们了感觉不出来吗? 话说先认出岳红翎归先认出,但一旦认出了他赵长河,倒是又立刻成了他的主场。岳红翎在旁边偏头看着,颇觉有趣,有趣的是居然没有人怕赵长河,既不怕他“嗜血修罗”的赫赫凶名,也不怕他身为“赵王”的权贵之位,甚至连四象教徒都敢直接对自家“神灵”评头论足。 这情况怎么来的……在岳红翎这么多年的江湖见闻中,这情况真是第一次见到。 同样大家这么自然也让赵长河被打扰了二人世界的郁闷都没法发作,只好道:“现在古今对接,再无割裂,所谓神魔之能其实不过是秘藏之后的新境界,每一个人都可以练。我……本王会拟设一些办法,到时候符合条件者可以得到通向御境的修行之法,比如战功之类的……届时能不能飞就看大家自己的努力。” 人们愣了一下,继而爆出震天欢呼:“赵王万岁!” 甚至已经有人拔腿就跑,似是跑回去把消息告诉家里人。 果然之前的判断是对的,给人们这种进阶的阶梯,一点都不比开教育差,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更重要。 真做好了,别说大汉境内,便是其他地方的人怕都有可能往这跑,这才是真正的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矣……待会要和迟迟晚妆她们商议一下细则怎么搞。 “好了好了。”赵长河挥手制止沸腾的人潮,笑呵呵地拉起岳红翎的手:“我说诸位,让我们好好逛个街成吗?我是嗜血修罗会杀人的你们没听过的?” 人们都笑,也真纷纷让开了一条道:“现在岳女侠真是赵王妃了嘛?” 岳红翎似笑非笑地瞥了赵长河一眼,眼波流转,却没反驳。 “那……”人群中好几个都“那”了一声,却好几个一起闭上了嘴。 都想问“那陛下怎么办”“那唐首座怎么办”,没有人敢问出来,甚至还怕问的不一样,互相都尬。 场面竟然因为这种事情莫名其妙地安静无声,赵长河明知原因,老脸臊得慌,低头拉着岳红翎快速离去。 岳红翎却始终笑吟吟的没有半点不满之意,直到离开人潮很远,她才轻声笑叹:“京师的精神风貌,要比此前所见的很多地方都好。人们自信,不畏权贵。” 赵长河点点头:“迟迟铆着劲儿想做到父亲没做的事,而晚妆更历来就是这样的心,君臣目标相同,自然会看见结果。” 岳红翎看了他一眼。 赵长河愣了愣:“怎么?” 岳红翎笑道:“你就不觉得和你自己有关系么?” 赵长河挠头:“我只战斗,对这些事情可什么都没做过……” 草唐春水足,窗外日迟迟,抱着她们轮流续杯算吗? 岳红翎低声道:“因为你不以权势欺人,上行下效,朝廷官员也如此,才会导致这样的风貌。” “唔……我觉得可能是权贵杀多了,现在有点小权的人都缩着尾巴做事,才导致这个结果。” “也许吧。”岳红翎也不辩,指着远处:“那边如何还有衙役进出?今天大年初一,衙门都不歇的?” 赵长河抬头看了一眼,无奈道:“不知道她给不给人加班费哦,自己拼命总带着别人一起拼……” 岳红翎懂了:“镇魔司……” 赵长河犹豫了一下:“去看看?” 岳红翎微微一笑:“也好,其实想逛的街已经逛完了。” 当两人进入镇魔司内堂,唐晚妆其实已经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正在堂上看书。 抱琴抱着琴,正从堂外匆匆入内,看似唐晚妆想要抚琴让她去取。迎头在门口撞上了赵岳两人,抱琴刹住脚步,目光上上下下在岳红翎身上扫来扫去,半晌才道:“这大过年的,穿得挺喜庆哈。” 岳红翎:“……” 这丫鬟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有被朱雀掐死的? “抱琴,不可无礼。”屋内传来唐晚妆懒洋洋的声音:“把琴抱来给我。” 抱琴一甩小脑袋,哼哼入门,结果一脚勾到门槛,“哎呀”一声差点摔个狗啃泥,连琴都飞没了。 赵长河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子提了起来,那边唐晚妆素手轻招,把琴撂在桌上,那一手还捧着书,头都没抬。 赵长河提着抱琴进了门,唐晚妆才抬头看了一眼,笑靥如花:“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嘛。放那吧。” 抱琴:“?” 赵长河把抱琴杵在一边椅子上放着,转头笑道:“以为你在忙……看样子居然是在读闲书而不是公文,看的什么书呢?” “《西厢记》,抱琴特意找给我看的。” 赵长河:“……” 唐晚妆终于放下书,笑道:“今早并不是在忙什么工作,你看有人进出,其实是在代表朝廷去各个军营送些礼品慰问,给将士们拜个年,刚刚返回交差。这种事当然是今天做,我也不能任由别人去做而自己躲家里睡觉……事实上凌晨更早一些,朝廷还有祭礼,我也得参加的。在人所不知的地方,‘朝廷鹰犬’们经常挺辛苦,不是我的操劳。” 说着就有意无意地瞥向岳红翎,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在向经常和“鹰犬”作对的江湖侠客说些什么。 赵长河忽地想起很早以前唐不器和自己说过的话,什么是侠,在朝廷眼中其实也是贼呢。 本以为红翎和晚妆会最对眼,看来倒不尽然,真是稀奇,江湖正魔两道代表互相挺对眼的,居然会在晚妆这里不对眼吗? 结果唐晚妆下一句就打破了这个猜疑:“有人在大街上拉着女孩子的手,公然被人喊赵王妃,是不是很开心呀?” 敢情醋在这呢!赵长河哭笑不得:“你也可以宣布去啊。” “哼哼。”唐晚妆终于从椅子上站起,非常正式地对岳红翎拱了拱手:“镇魔司唐晚妆,见过岳女侠。” 岳红翎也拱手回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却只用了几个字就打掉了唐晚妆的小小敌意:“姐姐辛苦了。” 唐晚妆瞬间春暖花开:“抱琴,给贵客上茶。” 抱琴蹲在椅子上看了半天,不甘不愿地跳了下来烧水倒茶,满嘴咕哝着听不清的话。细细捕捉的话,依稀可以听见:“还公正无私镇江湖呢,两个字就收买完了……江湖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大夏早十年前就可以崩了。” 唐晚妆直接当没听见,笑吟吟地对岳红翎道:“红翎今晚住我家吧,你我神交已久,想和你促膝夜谈。” 岳红翎道:“固所愿也……呃等一下。”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同声道:“今晚你宫里去,别来吵我们。” 我今晚没想抄你们。赵长河实在哭笑不得:“晚妆,我们回来难道不是议军事?这是干啥呢。” 唐晚妆很是惊奇地看着他:“你比我还公忠体国满心公务了?” “只是觉得情况紧张。” “你知道吗,皇甫镇压晋中,如今粮食运往京师至今都还在半路。不器那边调了海外购得的一些粮食北上,现在都还在运河上。风雪冰天,粮草输送极为不易,你那边飞来飞去的看似好像做了很多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大量时间还在行路踟蹰……凡人的节奏,没有你想象的快。”唐晚妆摇头笑道:“你就是想紧张,也得事务跟得上你的节奏。” 赵长河咕哝:“这么慢的……” “是啊,运粮呢,你当是你的储物戒,孑然一身随便带啊?” 赵长河随口道:“那要是有一群能用储物戒的人,每人带一堆戒指塞满钱粮做运输,会不会快一点?” 唐晚妆愣了一下,豁然起立,差点连桌上茶杯都打翻了。 不需要有一群能用储物戒的人,只要有那么多储物戒就可以了……只要少量的人带几大包储物戒过去,到了地点之后只要能有一个人能专职负责开启…… 赵长河随口一言,会改变战争! 第760章 抱琴倒惹 储物戒并不多见。 早前除了赵长河从玄武秘境里得到的这个之外,就只见过思思那边有,思思是古老的灵族传承,族中确实不少上古物件。此外玉虚嬴五那些人虽然没见过他们用,想必肯定有,朱雀玄武这些得到过上古四象传承的多半也有,总体来说非常少见,必须和上古紧密相关的人才有。 连唐晚妆以前都没有,还是现在从宫中收藏里拿了一个,嗯,迟迟陛下所赐。来源未知,可能是夏龙渊早年所得,也可能是这么多年各地陆续进贡的宝贝,总体上宫中这类藏品也不多,算得稀罕宝物。 因此唐晚妆并没有想过这种稀有宝物能被大规模运用,她都没想过,铁木尔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不太可能往这儿想。 然而一旦往这想了,这就是一个可以尝试去解决的问题,要是真被攻克了,那战争优势还用得着说吗? 怎么解决? 上古和现在的纪元割裂,主要体现在修行认知中断,强者只知有御而不知其所以然、普通人更是索性连御都不知道,因此修行上形成了一道鸿沟。但这不代表技术上也有断档,单纯以工艺技术而言,那绝对是今更胜古! 很多东西无法锻造依然是因为修行上的限制,一旦修行跨过去了、或者都不需要跨过,只需要理解到关键,那今人的工艺怎么可能复制不出古时的东西?就比如玄武所传锻造法,那锻造法本身有什么稀奇的,无非是融合了夜帝之意的理解才显得复杂罢了。 那么储物戒的核心是什么? 显然是空间。 空间是很顶尖的法则,极难掌握。但应用在储物戒上则并不需要掌控得多么高端,只要懂行应该就可以。谁比较懂行? 当世首推嬴五,次属佛门,芥子纳须弥嘛。之前襄阳那个秘境空间,和尚们也表示能搅乱让对方连不过来,展示出了一定的空间认知。 唐晚妆立刻走到门外:“来人,去西禅寺请圆性大师、去康乐赌坊请沙七公子。” “圆性来京了?”赵长河问。 “嗯,也是刚来,既然圆澄从你所命,接受税赋一体、不与特权,那京师自然也有容人之量,陛下之意是四象教不怕竞争——反正谁也争不过她。” 赵长河:“……国教就是牛逼。” 唐晚妆瞥了他一眼:“喂,四象教好像是拜你的。” “哦,好像是的……”赵长河抽抽嘴角,他还是很难把自己当夜帝,在心中夜帝另有其人。 但无论夜帝是谁,在国家治理的角度说,一个教派势力独大肯定不是多好的事,即使夏迟迟自己出身四象、以青龙行人间帝王事,她也会开始扶持其他的势力以制衡,这也是很早之前晚妆就建议她的事。看来迟迟如今一切做在轨道上,佛门的入驻象征着这个帝国开始有了鼎盛王朝的应有的模子。 而把朋友搞得多多的,一个显见的好处就是各方面人才都有,再无偏颇。 过不多时,圆性和沙七差不多时间抵达,见到赵长河便都拱手笑:“见过赵王。” 然后才向唐晚妆施礼:“唐首座。” 唐晚妆直奔主题:“闲话不提,我欲召集顶尖工匠,钻研铸造储物戒事宜。二位所学都与空间之道有些关联,不知能否提供助力?” 铸造储物戒?两人第一反应都是愣神,紧接着心思一活,发现好像真不是不能做。 很多东西只是没往那想过,一旦仔细琢磨了,就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圆性琢磨片刻,谨慎道:“若是几个月前提这个,老衲无能为力,但现在我们贯通襄阳秘境之后,在这方面确实增加了不少认识……如果能做到在戒指上预刻一个小型的空间阵法,或许真可以办到。” 沙七道:“五哥是教过一些,可惜我是傻逼,学不会。” 赵长河:“?” “但我可以送给朝廷一批小容量储物戒,可以小规模先运用,或者作为拆解研究之用。” “多小的容量?多少算一批?” “容量确实不大,只有数尺方圆,就是一些劣等货。数量嘛……大致不足百吧,反正不多。” 赵长河瞪大了眼睛。 这还不多?你一个傻……沙七,手头的储物戒比全体天地人榜诸位加起来都多!容量小归小,支持小规模的便捷物流已经可以做到了,粮草运不了,金银可以,立刻就能先投入使用! 沙七笼手道:“我们钻洞多,高端物事虽罕见,这些相对低端点的倒是经常搞到,有时候还是成批搞到的。咱兄弟会马匪神出鬼没,也有一部分因素是早就这么用了,抢了东西带走不影响轻装。具体到我这里也分了一些,当然如果你们要用于大规模战争,那别说我这里了,就算把兄弟会历年收藏全扒了也不够,再加上还有一些损毁报废的可能,自研还是必须的。” 唐晚妆赵长河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唐晚妆大喜道:“事不宜迟,请沙公子先去取一批到工坊,圆性大师随我来工坊,大家先琢磨琢磨。” 岳红翎起身道:“我也去,我历经昆仑空间之变,对此有些感悟,说不定可以有所参谋。对我自己的剑意可能也会有些启发。” 赵长河便也站了起来,想一起去。 两个女人都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赵王所学虽杂,但对这块好像真的毫无研究,还是歇着吧,没事的话可以入宫见见陛下。” 赵长河颇为无语地目送众人离开,明知道两个女人在想什么,便也算了不去跟……我真的没想抄你们,何必呢? 心中暗道其实我对空间之变也是有所涉猎的,太庙底下老夏那个秘境就很典型,不过确实只算触及皮毛,对戒指怎么弄真没想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会老子就去太庙研究,回头出来吓死你们。 话说回来,红翎看似跟哪方都撕不起来,相处都挺好的……也许主要是她和自己的绯闻实在传得太早,别人心理建设早就完毕了,同时也是因为她这样光明磊落的人很难让人起什么抵触吧,唯一能对着谁都一顿输出的唯有手托帝城的抱琴。 这么想着,便也下意识看了抱琴一眼。 这丫头居然没有跟着唐晚妆一起去工坊,正托腮坐在桌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似是在发呆。被他目光瞥过,有些受惊似的慌忙垂下眼帘。 赵长河忽地发现,此刻厅中无人,只有自己和抱琴。 “那个……”历来伶牙俐齿的抱琴居然结巴了起来:“殿、殿下,喝、喝茶嘛?” 说着手忙脚乱地倒茶,茶杯都撞得叮当响。 明明孤男寡女的,赵长河却实在想不到歪处去,反倒忍不住笑:“喂,你怎么不跟你小姐出去的?” “家中有客,主人家怎能全离开了?以往小姐待客却临时有事要出门的话,那也是我留着招呼的。” 赵长河一句“你也是主人呢”硬生生吞了回去,这种话说了会伤小丫头之心的。说来她和晚妆形影不离,对外基本可以代表晚妆说话,确实能算个主人了。 只是笑道:“我可不是客人哈。” “是吗?”抱琴斜睨着他:“你娶我家小姐了吗?” 赵长河:“……” 抱琴又道:“就算不提那个,这里的用具你知道哪在哪嘛,就算出恭都找不到地方,你也好意思说你是主人呢?” 刚还结巴呢,喷起人来就牙尖嘴利了是吧……赵长河实在哭笑不得,做出一副捋袖子要揍她的样子踏前一步。 抱琴梗着脖子抬头看他。 赵长河低头看去,小丫头樱桃小嘴噘噘的,小胸脯鼓囊囊的……但那眼眸似嗔似怨,也不知蕴含了多少。 明明之前什么歪念头都没有,这会儿心中却突兀跳了一下,口有些干。 怎么之前没注意过,抱琴都长这么大了,而且……好漂亮啊。 仔细想想,这就是晚妆默认的通房丫鬟啊……等于她本来就是自己的人,吃了才正常、不吃才会被怨怪的那种……之前怎么就完全把人家给无视了。 她那似嗔似怨的眼眸,只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吗?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可怨的,她怨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给晚妆看西厢记,她在暗示什么吗? 赵长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于这个社会、对于小姑娘自己的内心认知来说,如果被长期无视,或者“主人不要”的话,对她是个什么结果?别人会怎么看待她? 好像……会出事的。她甚至不敢明着说,只敢用西厢记这些暗示自己的嗔怨,因为一旦明说了就没有退路了,万一被拒绝…… 赵长河心中一个咯噔,怪不得晚妆有点故意留自己两人独处的意思,这是晚妆都不太敢直接提,也是怕自己拒绝了,抱琴怕是要去跳河。 气氛一时安静,赵长河定定地看着抱琴想事儿,抱琴的眼眸却开始慌乱起来,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在无人的厅堂跟打鼓一样,又开始结巴了:“你、你干什么啦,要打便打……” 赵长河故意道:“我可以随便打你的啊?” 抱琴负气偏头:“我就是个小丫鬟,赵王要惩处,我们能怎么的?还不是只能老实受着。” 赵长河伸手把她下巴拨了回来,继续看。 抱琴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微微张着小嘴,似是想喷什么,却又哽在那里喷不出来。 赵长河微微俯身,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为什么给晚妆读西厢?” 抱琴下意识推着他的胸膛,眼珠子左右乱飘。现在的姿态太亲密了……他的气息拂过耳朵,痒痒的,带得心里也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心头拂过去,拂得呼吸都开始凌乱。 嗯……周围真没人。 她结结巴巴道:“读、读个西厢怎么了……小姐什么闲书没看过……” 脸颊被什么触到了,滚烫。 抱琴忽地有点想跑,可脚步刚动,腰就被搂住了不让跑。 抱琴做出一副怒目而视的刚烈样子,试图吓跑对方。可惜臭狗熊根本不吃这套,轻笑道:“我还没惩罚呢,怎么能跑……” “要打就打,粗鲁的臭狗熊……唔唔唔……”抱琴瞪大了眼睛。 唇已经被他堵住了。 牙尖嘴利的,惩罚当然是堵嘴呀。 想不到亲起来一点也不尖不利,软软的,香香的,还有微甜。 被惩罚的小丫鬟一下就软了,怒目也没了,挣扎也没了,整个人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被惩罚吓傻了一样。 其实是浑身过电,脑子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亲我了…… 他怎么可以亲我,他还没说抱琴真漂亮,没说很喜欢抱琴,也没弹一曲凤求凰,就这么直接啃了……臭狗熊掰玉米! 可虽闪过这样的念头,小嘴却下意识地微张,任由臭狗熊攫取香甜。 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曾经有些嗔有些慌觉得身如浮萍没个着落的心慢慢地落了回去,落在了他的家里。 恍惚间记得,曾经自己很讨厌他弹断了琴弦,一点都不符合抱琴心中风流儒雅的翩翩公子标准,可慢慢的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这个刀疤脸最顺眼,再看所谓翩翩公子时,那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 因为他真的是盖世英雄啊…… 你早该要我了啊……都不要你弹琴夸我了。 一个被当今皇帝抢了续杯任务的通房丫鬟,那滋味谁懂啊…… 良久,唇分。 抱琴软绵绵地靠在赵长河怀里喘着气,好久才嗫嚅道:“老爷可不能……玩弄抱琴。” “怎么就老爷了?” “……你娶了我家小姐,就是我老爷嘛。” 这可怜娃,左右无人,勾搭主家,甚至都不敢喊一声郎君。 赵长河忍不住笑:“不要老爷,换个词。” “什么词嘛……” “你最想喊的。” “臭狗熊。” 赵长河:“?” 抱琴眼珠子到处乱飘,好不容易给她找到一个能做的事儿转移话题,立刻推着他的胸膛往后一跳,扑通扑通跑到桌边去拎茶壶:“我倒茶给老爷喝。” 茶壶还没拎起,自己命运的后脖颈就被拎住了,原地被转了半个圈,小嘴又被吻了上去:“喝什么茶,有你好喝吗?” 小丫鬟无奈地推着他的胸膛:“这是镇魔司正厅诶……还说不是臭狗熊。” 说是这么说,却舍不得放,主动亲得咂巴咂巴的,眼波渐渐如水。 赵长河终于抱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坐到桌边笑:“你小嘴儿那么能骂,怎么尝起来是甜的?” “只恨不是苦的,苦死你。” “那可不行,我被苦死了,谁来疼抱琴。” “天下男人多了,谁要你个臭狗熊,要不是你拿捏了我们小姐,做丫鬟的无可奈何,谁要你!” “好好好。”赵长河笑道:“把桌上的琴挪过来一些,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抱琴心中喜滋滋的,探身过去把琴抱了过来。抱琴抱着琴,赵长河抱着抱琴,场面颇有一点套娃哲学。 抱琴把琴放好,想挣开怀抱下地,让他好好弹琴。赵长河却箍住不让她离开,笑道:“就这样弹。” 抱琴负气道:“这样怎么弹得好,你就是敷衍。” “我手长呀。”赵长河笑眯眯地把脑袋从她肩膀上探出去,伸手调了下琴弦,很快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弹的就是抱琴想听的《凤求凰》,这本来就是求爱专用。 日常赵长河是没弹过琴的。他并不学琴棋书画,曾经跟晚妆学这些并不是真为了学习,而是为了让心灵“慢下来”。以及晚妆也想借此培养他一些太子应有的气质,并没指望过他能把琴棋书画多么精研。 如今赵长河的气度与早年不同,与这些确实有很大关系。可惜戎马倥偬,他日常实在没有闲下来的功夫继续练。 然而明明没练过,抱琴却惊讶地发现他弹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很多,单论技法上甚至好像比她抱琴都强……只是音乐素养就那样,弹的东西没什么灵魂,但也足够碾压世上九成琴师了。 很简单,武道都修到了御境了,这类指上技法还能比生死厮杀的指掌变化更难?自然是信手拈来的大师级别。唐晚妆练琴也不可能多,但水平就是高,主要原因也在这里,当然人家唐晚妆音乐素养就与这狗熊不是一个层级了。 不管怎么说,赵长河这一曲《凤求凰》弹得真的好听,抱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凤求凰。 抱琴微微转头,看着他专注弹琴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他好像在证明自己不是个粗鲁莽汉……也在证明“我喜欢你”。 可我就是个通房丫鬟而已…… 琴音渐弱,慢慢无声,赵长河手按琴弦,柔声道:“还想听哪首?” 抱琴飞快挪开目光,垂首道:“你还会几首嘛。” “都要听啊?” “都要听。” “那亲我一下。” 抱琴脸蛋红扑扑的,转头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想不到这丫头才是最爱琴的。 远处皇宫,夏迟迟坐在御书房里,脸臭得跟吃了十七八个臭鸭蛋一样:“皇帝在宫中准备好了和太后一起伺候他,他在弹个没完没了的琴,泡一个小丫鬟!” “噼里啪啦~”远处爆竹声依旧没完,夏迟迟听着听着,脸色也缓了下来,低声道:“算了,他难得的闲暇。去个人告诉他,晚上宫中好好过个年,我们一家……唐晚妆岳红翎都一起,过个团圆年。把那个丫鬟也带来,前提是不许满嘴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 第761章 家宴 琴弹得不算久,赵长河肚子里的曲谱也就那么几首,大部分都是当初在姑苏学的练习曲,凤求凰还是为了唐晚妆而特意学的呢…… 但他还是把所知道的那些练习曲目全部弹了一遍,弹给小丫头听,她喜欢听,比晚妆还喜欢音乐。 毕竟她就叫抱琴,天天抱着心爱的琴站在那儿,断了根弦就像要了小命。 即使没弹几首、还大部分是这种简单的练习曲目,抱琴还是听得很开心。 通房丫鬟的命运是什么?就是在某一次小姐不方便的时候,代替小姐满足姑爷的欲望。抱琴从初知人事的年纪,就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才会挑人呐……当初臭狗熊不入眼,她比小姐急多了,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也要陪一个不入眼的粗鲁男人。 后来、后来是中意的啦……可再中意也没想过能得到多少疼爱,多半就是某一天小姐累了,主动说让抱琴来吧,他没拒绝,然后抱琴闭着眼睛,羞怯承欢……那种场景,已经不知道想象过多少回了。 做梦也没想过,他会抱自己在怀里,一首一首地弹奏着自己喜欢的曲子,只因为她喜欢。 他那么多事忙,本来没有必要做这些的,做不做都不影响任何结果。 抱琴觉得梦都没有这么美好。即使他只是有意这么做。 赵长河确实是有意的。虽说通房丫鬟在此世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连当事人自己都觉得你不要我才是幽怨,但他还真做不到把人当个工具让人侍寝就侍寝。可要是说咱们别管那套吃人的封建你还是自己去找所爱吧……那却真没人这么矫情。 能做的唯有让小丫头开心一点,也能享有小姐感受的温柔。 “姑爷……”琴声止歇,抱琴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眼里都是羞喜:“你这次回京能留多久?” 见面起从“殿下”到“老爷”,都是口不对心,这声“姑爷”才是小丫鬟的真意。问留多久,其意更是昭然若揭。 赵长河道:“这得看如今战备情况,我对此还没什么底,你多半都比我懂。” 抱琴听着更喜。 她日日在唐晚妆身边处理公文,确实比赵长河懂状况,且不论粮草兵甲这些问题,单是军队集训都没完成。当然如果这时候胡骑南下,临时要拉出去是已经勉强可以先拉出去了,具体该什么时候动,还得等赵长河回来一起议定。 理论上说,只要不是即刻便有边关急报传来,确实没有那么急,准备十天半月还是很正常的,储物戒的研究与大量出品也需要时间。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抱琴偷看了赵长河一眼,却见他反倒开始走神,看来是一提到正事就把他的心神转走了。抱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真是和小姐完全一样的人,一旦家国大事在前,怀里抱了什么都忘了。只盼天下早安,他们能够马放南山悠游林下,好好的休息几年。 “姑爷……” “啊?”赵长河回过神,怀里的小丫鬟咬着下唇:“要不要……亲我一下?” 刚才说这里是镇魔司正堂的人是谁呀?这丫头可比晚妆主动多了。赵长河知道小丫鬟是有意让自己放松些,便也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俯身亲了一口,笑呵呵地问:“说来还从没问过抱琴家是哪里的,是小时候被唐家人买的么?” “我是唐家的家生子呀!”抱琴很是自豪:“我爹早年就跟着保护小姐的,当初小姐游学京师,我爹可是护卫头领,听说经常把小姐堵得气死。” “家学渊源是吧。” “哼哼,反正我是小姐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教我读书弹琴,和亲姐妹一样,姑爷可不许对小姐不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对抱琴好就是对晚妆好。”赵长河再度吻住了小丫头噼里啪啦的嘴。 刚刚弹琴的手,很自然就变成了弹抱琴。 “呜呜呜……”抱琴那点甜蜜蜜都差点被弹没了,让你亲我没让你弹我啊,这么标准的轻拢慢捻抹复挑是什么意思…… “殿下。”门外传来干咳声,有人轻轻敲门:“陛下传谕,让殿下与抱琴姑娘一起入宫用膳。” 抱琴吓了一跳,飞快推开姑爷跳下了地,喘息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奇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那个妖……陛下请我吃饭?” 赵长河揉揉她的脑袋:“走啦,自家人,迟迟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独食。” 要不是迟迟放纵,我当初都不一定会胆敢起意追求你家小姐,就别说你啦……虽然有时候会忍不住吃醋,那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呀。 …… 入宫的时候,赵长河是拉着抱琴的手去的。 小丫鬟有点瑟缩,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缩着脑袋跟在赵长河背后,左顾右盼的怕被人笑。 结果沿途所过,很多人看见了确实在笑,却是姨母笑。 抱琴年纪是够了,可一直长得不怎么高,平时看着就像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在赵长河九尺大块头面前更是小胳膊小腿,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哥哥拉着小妹妹出来玩,谁都没法往其他方面想。 抱琴被笑得不明所以,感觉大家好像不是在嘲笑,那表情什么意思啊……我脸上有花?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把脸,却忘了手上还有刚刚调弦的油,一抹抹出了三道花。 于是人们笑得更眯了。 抱琴看不懂,愤愤然也不藏了,索性加快两步,光明正大地跟在赵长河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走。 看你们再笑。 这么一走就走到了宫门外,迎头走来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都极其同步地歪着脖子打量她抱着姑爷手臂的样子。 唐晚妆,岳红翎。 抱琴感觉自己像个被大妇当场捉奸的小狐狸精,小脸一下就“唰”地红到了耳根,迅速丢开胳膊就往后跳:“小、小姐……” 结果胳膊丢开了,被拉着的手松不掉,往后刚跳就被带了回来,跟个摆件似的。 唐晚妆岳红翎同时笑出了声。 唐晚妆笑眯眯地到了抱琴另一边,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摇啊摇啊地往宫里走:“小花猫,偷吃了?” 抱琴:“啊?” 赵长河笑道:“没有。戒指研究如何了?” 唐晚妆笑道:“比想象中的还简单。原先我们思维还是有所局限,总想着做戒指,然而戒指小啊,在这么小的物件上雕刻空间阵法,要求有点太高了,急切做不了。红翎就说,为什么一定要戒指,戒指是为了个人方便,想要运输用的话,做成小盒子小箱子也是可以的嘛……一下子就解决了,甚至连材质要求都不需要像戒指那么严格,我们的底子完全可以轻松达成。” 赵长河冲岳红翎竖了个大拇指:“灵活!” 岳红翎笑着摇摇头:“与你的一些思路比起来,还差得远。” “多久可以量产?” “现在圆性大师正在组织雕刻阵法,只要模子铸好,批量生产不算难。嗯……大概三天就可以看见第一批样品出炉,到时候再看看。沙七那边的也已经到了,今天就可以安排在部分范畴先用上。” 抱琴发现完全没有人搭理她这点偷吃姑爷的事,一边谈着事儿一边就一左一右拉着她进了宫门,就像一对夫妻带着个孩子来赴宴一样。 而这个宴……好像真的是家宴。 不知怎么的抱琴脑子里浮起了一个念头:如果要分桌的话,怎么感觉是陛下和抱琴一桌呢? 第762章 男人 “你故意留抱琴在那招呼我的吧?”入宫的路上,赵长河低声问唐晚妆。 “唉……”唐晚妆叹了口气:“西厢记往我鼻子底下塞,平时没事托着个腮帮子神游天外,再不给点机会,死丫头要怨死我的。” 抱琴头低低的不说话。 唐晚妆道:“你的性子,好端端的可不会起意去要人家,只会长期视若无睹,早晚伤了人家的心。真要临时通房什么的,我更怕你万一说个拒绝,要出事的,你未必懂……还不如先找机会相处,我就知道抱琴骂起人来你顶不住,肯定要给个交代。看这不是挺干脆……以后对人好点儿,人家是我妹妹,可真没当丫鬟看。” 赵长河拉着抱琴的手往上举:“谁说是丫鬟了,这不也是我妹妹。” 唐晚妆忍不住笑:“给你叠个身份你更高兴了是吧?” 赵长河也笑:“我在你这叠了多少身份,也就用来追你,可没用来玩花样啊。” “你还想玩什么花样?”唐晚妆偷偷看了周边一眼,轻啐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在外做的事情别那么出色,每收到一次你的消息,都让我感觉你在对我说:该兑现了吧……可我一看皇甫就来气,想想就不自在嘛,她也不会肯。你真不知道我们斗了多少年的。” 赵长河哭笑不得:“那些事情,船到桥头,强求不美。就像今天,我都说了你们真没必要赶我入宫,哪能天天就想着那点事儿。” 这回唐晚妆岳红翎都齐齐看了他一眼,感觉你前段日子都兴致勃勃想做排列组合,今天这味儿怎么不对了,该不会不行了?你不行了我们怎么办啊…… 赵长河叹气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每次你们吵架我都很没奈何,不知道怎么办的那种。能先不吵架就谢天谢地了,还真不敢未得陇先望蜀。就像你俩初次见面,怎么会以为我会考虑那些的嘛,真是。” 众人都笑,想想还真是,他每次面对吵架都很没奈何的,与他在外纵横捭阖的表现挺不一样。 那今天这个家宴对他就更要命咯,各方相聚,人可多呢。至少唐晚妆知道自己很难对皇甫情有什么好气,料傻鸟见我应如是。 抵达宴厅的时候,一眼看见的是夏迟迟正和皇甫情说着什么,皇甫情端着一杯茶轻抿着,颇为满意地在点头。 说的什么不知道,反正她俩坐的位置就属于典型近水楼台的不要脸。 这是一张大圆桌,正对照壁的那个位置显然属于“主位”,此刻空着,看似留给“家主”。别看这俩一个太后一个皇帝,就连小宫女谁都知道真正的家主是谁。 而主位上下首则分别被皇甫情夏迟迟直接占据,等于预先把赵长河左右的位置抢占完了,别人只能坐她们再下首。 更有意思的是夏迟迟没有穿龙袍,穿的是一身休闲的白袍,皇甫情依然红装,于是场面上恰好两红两白犹如早就做好的分组,外带一个小白菜般绿乎乎的抱琴,最是与众不同。 唐晚妆岳红翎一路闲聊含笑的神情直接没了。 你们再是近水楼台,也不能这么直接吧,是不是这就要把大小都分好了,摁着我们的头当小? 唐晚妆直接盯住了皇甫情。夏迟迟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陛下,你皇甫情又不是真的陛下之母,从前朝开始就是个假贵妃,还喘上了?来来来,我们十六年的战争未完,你以为御境就了不起了? 岳红翎盯住了夏迟迟。皇甫情就算了,好歹有并肩作战的交情,你夏迟迟哪位?可以说岳红翎豁达基本不吃别人的醋,唯一对当年赵长河挺身拦在洛七面前差点和自己翻脸的场面心中耿耿,越是和赵长河好上之后回想就越酸,好几次都忍着没问出如果现在我和洛七打起来你是不是也会护着她和我翻脸。 今天是不是要试一下! 这边两个盯过去,那边两个也停止了交谈,都似笑非笑地反盯过来,谁怕谁啊……对视之间仿佛有什么噼里啪啦在响。 抱琴松开赵长河的手,开始磨牙,准备为小姐开团。 家宴都没开始,宴厅的气氛就已经密布阴云,吓得周边小宫女们瑟瑟缩缩地躲到老远,赵长河扶额无语。 就知道。 这可不能再没奈何了,今日的赵长河在外挥斥方遒,自然也非昔日吴下阿河,很快在双方开口之前抢先说话了:“你们师徒俩刚才在聊什么呢?” 他问话,夏迟迟还是给面子,便道:“在和母后说各方情况,比如之前你提的番薯,海外确实找到了,如今正找试点试种。以及你来信说的找特殊异兽,宫中本就养有一两类异种,已经遣国使和敕封国书一起带去大理,多半也快到了,别的正在派人找。钱的方面,母后说关陇那边有丝绸之路,其实我们的海贸一点也不逊色,他们如今被嬴五干扰,我们倒是如火如荼,如果打持久战,我们会越来越有优……诶?你干嘛?” 随着说话过程,赵长河早就一路上前到了桌边,先是瞥了一眼正对主位背对大门的末位,本来有意自己坐末位以示圆桌不分主次,旋即放弃了这个方案。 座位主次不是关键,对她们来说,谁坐他左右才是最要紧,管座位是什么主次?一旦自己坐这个末位,等于方便晚妆红翎立刻抢占左右,那可成了公然偏心,迟迟和皇甫会暴走的,不可选。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走到迟迟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夏迟迟话都没说完呢,场面就变成自己坐在男人腿上向大家汇报了。 被这样抱着,夏迟迟心中虽然高兴他公然亲密,但在别人火辣辣的目光下脸上也有点小小的挂不住,轻扭挣扎:“你干什么啦……” “看我们陛下国事在心的自信,心中欢喜。”赵长河亲了亲她的侧脸:“辛苦了。” 夏迟迟飞快地瞥了一眼呆然旁观的众人,心中还是很高兴,低声道:“我这点事算什么,唐卿帮了很多的……你南征北战才辛苦。好了啦,放我下来,像什么话。” 赵长河从善如流地把她放在边上主位:“今日家宴,也是国宴,陛下上座,主持一二。” 说着招呼:“抱琴来,坐我这。” 抱琴带着脸上三道油,一脸懵地上前几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丫鬟,没座的。” “谁说你没座了,我们家还管这个?”赵长河一把伸过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抱琴呆呆地一屁墩坐在那儿……这算不算和陛下一桌? 可转头看着赵长河的笑脸,心中怎么有点想哭呢…… 赵长河又招呼唐晚妆和岳红翎:“随便坐呀,还杵在那干嘛。” 这会儿变成了夏迟迟以皇帝身份懵然坐在主位,赵长河皇甫情分列左右,抱琴一脸呆地坐赵长河右手边,不管是主次的感觉还是他身边的感觉,全部淡化得一干二净。 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都无影无踪,唐晚妆和岳红翎心中都有些小惊叹,更不会去在这时候瞎捣乱,唐晚妆便去了抱琴身边坐,岳红翎去了皇甫情身边,一场可能的两队大撕逼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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