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剑皇传承是主角,那说明剑皇那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瞎子猝不及防惨泄天机,顿时闭嘴不言。 “殿下。”街角转出一个人,悄悄对赵长河施礼:“以暗记约见我等,有何要事?” 镇魔司躲在成都潜伏未撤的精锐。这是真精锐,在厉神通这种大西王眼皮子底下都敢留着不走,真正的忠勇可嘉。只不过这两个月来也没人组织联系他们,如今见到赵王殿下暗中联系,如同见到了主心骨。 这是朝廷终于要收复巴蜀了嘛?可我们这些日子真收集不到什么情报,这里太危险了……就刚刚昨天夜里,被拉出去杀了不知多少人,统计都没法统计。 结果主心骨开口第一句就把他们吓得不行:“跟我去见厉神通。镇魔司重新开张,第一件事负责土地监察和官吏不法事。” 密探们翘着脑袋到处看,城门那边插的什么旗来着? 那不还是神煌宗的大鼎旗吗?没变啊! 话说回来了,城门口被赵长河插在那边的大鼎,至今无人搬得动,行人来来往往都会驻足围观一二,成了城门一景,人人称之为赵王立鼎。 按说这很阻碍交通并且理论上说也是赵王对巴蜀的下马威,对厉神通颜面有损。厉神通若是亲自出手要拔走这个鼎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可至今没去搬……这是不是本身就意味着什么? 第737章 涂抹他的画卷 区区两三日之后,京师镇魔司就收到了来自巴蜀的信鸽。 镇魔司上下一片震惊。信鸽这玩意可不是随便躲在什么民房甚至地窟里就能养的,它其实是遵循着极为娴熟的路线归巢,以前在巴蜀镇魔司养的,你让它飞回来就只会飞回镇魔司原址,那等于送肉上门给厉神通抓。镇魔司隐匿潜藏之后根本训练不了信鸽,这突然巴蜀过来的信鸽是什么情况? 秦定疆取下绑在鸽脚上的卷筒拆封一看,眼珠子都瞪大了,第一时间匆匆跑去找了唐晚妆:“首座,首座!巴蜀来信!” 巴蜀?唐晚妆怔了怔,微微一笑:“何用惊惶,拿来我看。” 刚刚今天早上唐晚妆才收到赵长河从苗疆写来的信,嗯,就是思思躲在桌下时写的那一封。信中详细说明了灵族和苗疆如今的状况、思思成为大理王的始末,并让朝中派遣使者进行敕封与交流,以及是否在苗疆继续设立镇魔司与宣慰司等等。然后说即刻动身前赴巴蜀,希望有好消息。 最后说很想你们……言辞真切,可惜因为“们”字,怎么看都成了滑稽,被唐晚妆自动无视,上报夏迟迟开始安排苗疆事宜。 结果这边夏迟迟和唐晚妆派遣去苗疆入驻的人选都没选好,巴蜀的信就到了,跟戏台子连演一样。 信件如下: “亲亲晚妆如晤:不知道是苗疆的信先到还是这封先到,想我了没?” 秦定疆就是看到前两个字就赶紧跑路的,根本没敢往后看。总觉得首座看了都要气红脸,首座那么正经的人,就算和你两情相悦,也没这样拿公文说“亲亲”的吧。 谁也不知道在安静的首座办公房里,唐晚妆偷眼左看看右看看,左右无人,那绷着的脸悄悄地就绽起了笑意,双颊红润润的,低声嘀咕:“上封信肯这么写,我也不至于和陛下相看两厌。什么想你们,谁跟他‘们’了。” 抱琴指着自己的鼻子,示意“这里有人”,被自家小姐无视了。 抱琴索性直言:“早上那信这么写,确实是不会相看两厌,只不过是陛下会撕了你。” “她打不过我,叫她师父来。”唐晚妆悠然抚信,继续往下看。 抱琴:“……” 什么正经的首座、大夏的忠臣。橘生淮北了属于是,换了大汉,妥妥的逆臣。 “厉神通为民起义,是我看在眼里的,至今不过半年多。然则如今再见,神煌宗上下初心所剩无几,厉神通本人都有了点变化,唯司徒笑依然赤子……可知屠龙者成恶龙的轮回很难改变,一旦掌权,有些心思就会起了变化。还好时间尚短,厉神通还没完全变质,听我说了一些从根本上的为民之举,显见心有触动,可以争取。” “其实应该有部分原因是他面子放不下。当初屠龙,说的什么?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说得好听,说得老夏都喟叹无比。结果最后自己如果也带着神煌宗变成另一波大夏官僚,届时激起匹夫之怒的人是谁、九泉之下他敢不敢见老夏、沙场之上敢不敢见你我?我没有直接这么说,给他留了面子,但应当心照不宣。” “如今他主动要重设镇魔司,负责监察均田亩与官吏不法事,让我组织原镇魔司成员,这对镇魔司兄弟们是个风险,但理应一试。人心总是不断在变化,我们的人加入,既是对官吏的监察,其实也是对他本人的提醒。每当看见镇魔司的人,他应当会想起,有些事传到赵长河耳朵里会不会被笑话?于是思量。这也是他主动要镇魔司的真意,他这是在自我提醒。” “但既然有了镇魔司,巴蜀政权的性质就变得有些微妙,忽然就有了点类似羁縻苗疆的性质,似乎随时都可以转变成大汉敕封蜀王。但这不是我们的目标,苗疆可以如此,巴蜀不行,它不能有王,必须是我们派遣太守管理。如今这一步还没法直接做到……我立鼎城门,其实藏了点定鼎乾坤的征服之意,厉神通居然没搬走,说明他也在看后续。” “看我们与关陇之战、胡人之战,看我的实力,看你的兵锋,真要被我忽悠几句而投诚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管怎么说,他愿意兵出汉中、也愿意与我同赴塞外,这已经够了,无愧初心,不能要求更多。剩下是我们的事情。” “首先他对我提的一些理念很重视,而这些理念确实可以开始研究是否能够贯彻。有些事情要基于技术的进步来做,比如我知道我们有活字印刷,是老夏几十年前就提出的,工匠做了出来。但至今易损而低效、纸类产量也有限得很,如果想全面开教育,受限于此就很难做到。” “需要重视起来,凡事只缺一个重视……这对我们的科考战略也是有极大帮助的。希望召集能工巧匠,改进技术,降本增效,便于推开。当这事做了,传到巴蜀,那便是我给他出题,看他后续怎么接。” 抱琴在一边探头探脑地看,看到现在已经两眼圈圈。偷偷瞥了小姐一眼,小姐脸上的红霞早就褪了,眼里闪烁的都是惊喜的光。 “真是了不起。”唐晚妆低声自语:“定清河、平琅琊、安苗疆,我不觉为奇,那基于武事,是他能做的。但巴蜀这事……简直……谁说他只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汉子?此真经纶之才也,以往缺的只是平台。” 抱琴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反正看小姐那样,很厉害就对了。 感觉就算让大家过往的事失忆,单从新朝建立之后的事开始让赵长河重新追一次小姐,小姐都妥妥要栽他怀里,瞧那一副痒痒的模样…… 可这破世道,他一直都需要奔波在外,小姐老女人痒就算了,过完年抱琴都十八了……呜……说好的通房丫鬟,哪有这样的…… 唐晚妆哪知道丫鬟的心都飘云外去了,她还在看信呢。按理说巴蜀事情做完了,赵长河就该回京了,要筹备出征来着,却反而是寄信回来,让她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信中就在说:“本来巴蜀事毕,我就要回京筹备出征事宜,但现在计划临时有变。昆仑玉虚有与李家合流之虞,我必须去破坏了这事。最佳结果可以让玉虚与我一同对付胡人,最低期待也要让李家内部陷入教派与势力左右撕扯,总之不能让他们合作起来。” “放心,红翎陪着我,她已破御。长安如今形势虽然复杂,我还是有自信能应对的。” “京中做好出征的一切准备,等我回来。” “好啦,亲一个~” 信纸最后附上了一个亲亲的图画,看着很萌。 可唐晚妆却一点都不觉得萌,蹙紧了秀眉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长安的危险可不是他说得这么轻巧……玉虚如今未必能多友好,背后还有神灵。而昆仑或许还有其他神魔出没,北胡又不知是谁在长安,搞个不好会是博额或者铁木尔亲自在。如今长安,鱼龙混杂、神魔具备,他一个人……” 抱琴提醒:“还有岳红翎。” 唐晚妆直接无视了这句话,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道:“联络朱雀。她晋中之事不知做得如何了,如果不是太紧张,让她拐道去一趟长安。” 其实唐晚妆真想自己去,可惜今非昔比,以前她只负责天下武事,自己还可以经常出没江湖;现在需要兼顾很多朝政大事,夏迟迟的左膀右臂,真一刻离不得京。而赵长河信中的一些事也需要自己操持。 心中担忧无比,可又能如何? 抱琴提醒:“联络那只鸟,她们四象教中必有更直接的联络方式,小姐最好去问问陛下。” 唐晚妆点点头,转身披衣,直赴宫中。 别看抱琴总是喷得人冒火,实际是个很能查缺补漏的好秘书,如果能帮忙续杯就更完美了。 如今所有大汉“外臣”里,只有唐晚妆一个人不需要通报就可以直接到皇宫里乱晃,并直闯皇帝寝宫。每个人嘴上不说,心中都知道这不是“外臣”,这其实是“皇后”、最低也是“贵妃”。只不过对应这种身份的时候,皇帝是赵长河,而如今坐在御书房里工作的那位陛下,本质也是个皇后或者贵妃。 至于到底谁后谁妃,其实都有赌场在暗中开盘了,比如嬴五的康乐赌坊,都快明盘了,京师民众挤眉弄眼地押注,镇魔司睁一眼闭一眼,然后偷偷押注自家首座。 早先唐晚妆对这种无须通传直接进宫的状态有些羞耻,总觉得每个守卫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到了现在早习惯了,甚至还会跟夏迟迟开玩笑。 唐晚妆款款进入御书房,夏迟迟正在伏案批阅奏章,小脸皱巴巴的,看得出很是辛苦。 唐晚妆心中喟叹,但凡先帝有这份勤政的心,哪怕做得不好,也不至于乱成那样。如今大汉正在飞速复苏,除了由乱而治的客观必然之外,与迟迟的勤奋是分不开的。她一天最多就睡两三个时辰,经常直接不睡,最早的时候对朝政之事极为生疏,很多东西不懂,可到了现在已经是个非常合格的皇帝了。 别的不提,那沉稳的气度,双目如电,凛然生威,看人一眼都能骇得很多朝臣胆战心惊,那是江湖妖女的杀意、冰凛剑客的冷冽,与帝王威仪混杂在一起,如今的夏迟迟真看不出早年的江湖妖女态,越发像一个带点邪性的帝王。 见唐晚妆进门,夏迟迟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伏案做事:“怎么忽然跑进来,来侍寝吗?” 唐晚妆款款而入,竟然随意地坐在她身边桌台上,颇有点妖媚妃子的模样。闻言也是懒懒地随意回答:“换了他坐这儿,我就来侍寝。你嘛……排队,哦我忘了,你排过一次。” 左右太监宫女都不忍直视地偏过脑袋,如此君臣真是旷古未有。 夏迟迟哼哼:“咱们都只是他笔下的‘们’,他要的是排队嘛?他要的是一起。我跟你说,论及荒淫无道,他可本事了,真勤政君王还得看我夏迟迟。良臣择主,你该认我才对,咱们一起反了他吧!” 唐晚妆纤手随意翻弄着桌边叠好的奏折看着,笑眯眯道:“不好意思,他给了我私信,我没有反的理由。” 夏迟迟勃然大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信拿来我看看!” 唐晚妆笑眯眯地把信给她,夏迟迟只扫了眼封头就吁了口气:“镇魔司内部信鸽,当然是直发给你,有什么了不起。何况拆封者都不一定是你,为了避免别人看,里面更不敢写和我什么私密事了,最多给你几句甜言蜜语。” 唐晚妆面无表情。 道理当然是这个道理,你要不要这么灵醒,吃个醋怎么了?把我好心情都说没了。 夏迟迟看了信,紧紧蹙起了眉头:“长安……长安。你来找我的意思是?” “让你联系一下你师父,你们教内当有传信秘法。让她去一趟长安如何?晋中之事怎样了?” “两个时辰前快报,有两万石粮食正在运来京城的路上,另有近万石已经送入雁门郡了。对了,还有几千匹战马。” “这就近三万石粮,几千匹战马!”唐晚妆倒吸一口凉气:“几家?” “尊者屠戮乔家,震慑晋北,扬言不降者尽灭其门。于是晋北震怖,十余家负荆而降,这些粮食是他们主动进奉,要是不给,怕是要被尊者一家一家尽数杀绝。” 唐晚妆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就是所谓江湖手段,直接有效,也是手头有顶尖强者的情况下本应有的威慑力。 晋中本无强者,甚至没有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政权,早前是诸商联盟体,现在本质上已经暗中全部归降了胡人。由于在雁门以南,使得雁门关孤立,是极为危险的局面。 因此大汉顾不得规矩。在有顶尖强者不讲规矩的情况下,这种“归降胡人”毫无意义,朱雀单枪匹马以绝对的武力一家一家杀过去,杀得人心胆俱寒,直接就投降了。 以前这种规矩是不能坏的,否则对方也可以派一个强者到大汉腹心这么乱杀,大家都没得玩。赵长河隔河一箭都被视为坏规矩,但赵长河还算个地榜,在打擦边,你有本事也派地榜来玩?死在这里别怪没提醒你。而且王家瞬间灭了,也没法找个强者出来以牙还牙,荒殃等魔神又不会为了王家报仇。 可朱雀是天榜,还是御境魔神,真真正正的坏规矩…… 但这事坏就坏在,晋商们并不敢公然说自己归降了胡人,那都是暗摸摸的事情。理论上三晋还是原大夏地盘,夏人内部的江湖厮杀,要管也是镇魔司管,关你外国人屁事啊? 别说胡人了,就算李家都瞠目结舌,想帮一把都不知道怎么帮。派兵过去?哪里比得上顶尖高手爱杀谁就杀谁的恐怖机动力?同样派强者来大汉内部乱杀?人家朱雀用的是这些人通胡的理由,怎么杀都有理,你用的是什么理由?随便就找一家乱杀,以后你还想不想治天下了? 让胡人派强者来中原? 不得不说当年巴图的叔叔、地榜第七赫雷死于中原,这事对胡人阴影太大,还真不敢随便乱派,万一死了那损失真补不起。哦对了,赫雷死于朱雀之手,原因是他欺负了翼火蛇…… 总之除非博额或者铁木尔亲自来,才有把握,他俩有这种闲工夫嘛?何况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跑来中原做这种事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嘛?尴尬得很。 于是面对朱雀这种破坏规矩的“江湖手段”,竟然没有半点反制能力,只能是李家委托了一位魔神去阻止。这位魔神大家都很熟悉,他叫风隐。结果御境之战,焚炎南天,被朱雀打回去了……从此朱雀肆虐三晋,再无抗手。 晋北望风而降,雁门孤立自解,还得了大量粮草,解了大汉燃眉之急。 而晋南直接举了李家的旗,与关陇连成一片,风隐直接坐镇,让朱雀不能妄为,否则也容易落入陷阱。 从此算是暂告一段落……也就是说,朱雀现在有空,很有空。 君臣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能帮上赵长河的吁了口气的感觉,同时又怪异无比,好像大家一起把情敌送到他身边似的。 “算啦。”夏迟迟把信往桌上一丢,幽幽道:“反正他身边现在一直跟着个臭烘烘又土不啦唧的女侠,朕很吃醋,找个大魔女去给他俩添个乱也没什么不好。” “……”唐晚妆不知道怎么搭这话,只得板着脸道:“那是深入虎穴,别说得这么轻巧,搞得像过家家一样。” 夏迟迟托腮:“反正我们除了担心也做不到更多,难道你我相对愁眉苦脸,那有什么意义?所以说你以前的病态,很多都是自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副模样容易勾搭男人。” 唐晚妆:“……你那副男装,才是勾搭男人。” 夏迟迟:“?”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夏迟迟叹气道:“想要让他安心呢,那就多研究他信中说的事情,比如改良造纸、改进印刷术,以及巴蜀的均田亩,看看我们这里怎么操持,感觉还是挺繁琐。话说回来了,这些东西,对我而言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你唐家……” 唐晚妆道:“立国之初的天下,是一张白纸,最易涂抹之时,不能因几家几姓而绊住了步伐。他曾经一直说,这江湖、这天下,都让他很失望……我乐意陪他劈碎以前的人间,涂抹他心中的画卷。” 第738章 长安,长安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作为南北典型分界线,赵长河飞马北上,有幸见到了一道山脉分隔南北,南边无雪、北边皑皑的场面。 飞渡山岭之后,立刻就有寒意袭来,连乌骓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有点瑟缩不前。 看见前方的银装素裹,赵长河颇有些感触。 从海外回来之时便是初雪,到了现在冬天都没彻底过去,却已经感觉像是过了几年般漫长。这两三个月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啊…… 司徒笑说,有人修行越深,白头发都快有了…… 话是玩笑话,当然不可能白头发,但玩笑之中自有实情。这区区两三个月,赵长河披风戴雪,踏遍神州,处处狂刀百战,浴血至今,期间还掺杂了多少思虑,多少筹谋。换了个普通人,真熬不住。 而唯一没有踏入过的区域,如今就在眼前。 关陇……长安。 这个地名是很能唤醒现世情怀的。尤其与李家这个姓氏合在一起之后,那种感觉更为凸显,赵长河一度都不太愿意把他们当成敌人看待。 但很明显,此世清河崔琅琊王都是贴牌,陇西李自然也是,与自己所知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并不需要有什么特殊情怀。 不变的是此世长安依然是很多个朝代的古都,除了夏龙渊因为北邙之气而定都今日京畿,以前各朝大多选择长安,毕竟山川形胜,适合的依旧适合。 以及……此地倒也不是两眼一抹瞎,有本地人带路呢。 岳红翎自己。 这就是个陕西大妞,还好口音不是额滴神咧。 “落霞山庄就在华山脚下不远,你知道么?”岳红翎正在问。 赵长河有些小尴尬:“知道。” 知道却从来没想过来走走看看,被抓个现行,有点不好意思。但真的太忙了啊,哪有这些闲工夫呢……她岳红翎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没归家了。 话说又华山又姓岳的,彩头不是很好,当然指的不是岳红翎,而是她的师父岳峰华。 岳红翎是华山脚下的灾民,家人早亡,被岳峰华收养,随他姓岳,本姓已经无人得知。正因如此,再怎么浪迹江湖,岳红翎也是有个娘家的,所以之前说让赵长河去提亲。 落霞山庄只是个三流小门派,岳峰华只有玄关七重,连洛家庄都比不上,却因为出了个岳红翎而声名大噪。当初洛庄主还对洛振武表示,如果要得到岳红翎,说不定可以从她的门派入手,比如威胁她师门。 实际上这是洛庄主缺乏调查研究,想当然了。 会这么想的人多了去了,却无人实施,何也?何况岳红翎在江湖上行侠,仇家可谓到处都是,却没人去找落霞山庄麻烦。 因为在明面上岳红翎早都被“逐出师门”了。很早以前,未成年小红翎出道没多久,就弄死了陇西韦家的作恶家丁,岳峰华哪里绷得住,只能逐出师门撇清关系,这也是岳红翎始终没有回过家的原因。由于事情较小,逐都逐了,韦家倒也没再找落霞山庄麻烦、也不可能满天下去追杀一个小姑娘,这事就直接过去了。 然而所谓的“逐出师门”,从一开始岳峰华就对徒弟表示过这就是保全之策,咱们还当你是徒弟,以后风头过了再回来。话都这么说了,岳红翎也知道自己初出江湖的鲁莽给师门带来了麻烦,自然不会怪师父,泪别师门之后,内心还是当这里是娘家。 岳峰华此举内心到底怎么想的不得而知,客观上使得岳红翎从此再无后顾之忧,成为了年轻一辈最出名的女侠。被逐出师门的污点也不是污点,谁都知道那是行侠仗义导致的牵累,而不是做了坏事。 她的仇家也一般不会想去找落霞山庄麻烦,天知道她是不是恨着师门,去找麻烦反而在帮她出气不成?于是落霞山庄安逸至今,啥事都没有。 后来岳红翎修行越高,名气越响,大家的关系又不同了。 当岳红翎玄关七八重、潜龙前十名的时候,已经算是个名动天下的武林名家,要知道那时世上破秘藏者就那么百来人,韦家的家主也就是个玄关九重,岳红翎年纪轻轻都已经快和他平起平坐了,潜力还高。一位智商正常的世家之主当然不会再纠结几年前杀个家丁这种鸡毛蒜皮之事(其实他当时都不一定知道),相反应该借着“有渊源”,表示大度笼络才对,可与一位潜龙天才结下善缘。 于是韦家家主韦长明开始和岳峰华称兄道弟,表示这是我们韦家罩着的门派。岳峰华也再无忧虑,开始满天下宣扬这是我们山庄出来的徒弟,岳红翎自己也给面子,对外也开始自称“落霞山庄岳红翎”,自此落霞山庄真正声名大噪,前来拜师的如过江之鲫,发展成了华山第一宗。岳峰华本人由于资源暴涨,这些年也慢慢修到了玄关九重,真正的师凭徒贵。 洛庄主觉得可以威胁人家师门的时候,人家早就今非昔比了,洛庄主还真威胁不了。 如果按往常,岳红翎完全可以衣锦还乡,乡里只会敲锣打鼓欢迎。 但现在则有点微妙——赵长河是大汉赵王,与关陇形势敌对。以岳红翎和赵长河的关系,平时未必会影响到从来没回过家的落霞山庄处境,但一旦回了,那会有什么展开,谁都不好说。 两人坐在马背上,眺望远处的华山,岳红翎沉吟良久,低声道:“你我相恋,看似传得广,实则基本只是‘江湖风传’,知道我们真在一起的人寥寥无几。何况以我的性子,即使相恋,可能明日就自己跑了,因此你我在旁人眼中的绑定未必有我们自己认为的那么深。” 赵长河听得嘴角抽搐:“你还很得意是吧。” “哼。现在还不是被你抓住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 “哎呀反正我说的是,如果我回去,是可以甩脱和你的关系的。我真可以大摇大摆回去帮你探明白如今关陇的状况。” 赵长河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岳红翎哑然失笑:“喂,我是御境,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概念啊。” “没啥概念,我揍趴的御境快有一掌之数了。” “……怕是你抱在怀里的御境快有一掌之数了才对,毫无敬畏。” 赵长河暗自数了数:“没那么多诶。” “你还真数上了是吧?”岳红翎又好气又好笑:“好了,我们分手了。” “?”赵长河抱着她的腰一起坐在马上的,闻言双手直接向上掌握:“再说一遍?” 岳红翎被一抓就软,喘息着靠在他身上:“别……我回去也是要这么说的,你习惯一下,如果有公然见面,别露馅。演个戏而已,你和臭思思不是很熟这套嘛?” 这确实是个快速了解当下状况最直观有效的办法,赵长河有些不爽地想了想:“如果我们分开探情况,那也得找一个见面的地方。” 岳红翎笑道:“长安名胜多矣,随便找一个就行……要么大雁塔吧,圆澄说他们之前在长安的,我估摸着就在那。恰好也可以去看看佛门在长安到底什么情况。” 赵长河想了想,可行。确实圆澄之前说他们本在长安,但由于不受信任,已经迁出来转战襄阳了。那如今长安是否还有僧众,如果有,圆澄是不是有点两面三刀的嫌疑?又或者,在这件事里是否也可以引入佛门的力量?之前他们那个佛陀的情况怎样了? 兜兜转转,之前所了解的很多事情,最终不是对应在西域昆仑,而是有可能全面汇聚于长安。 “别捏了……”岳红翎扭过身,吻上他的唇:“乖哦,才腻在一起几天,就舍不得分开了呀……” 赵长河抱住她的纤腰,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确实,平日里总是自己行事,难得有一回全程有岳姐姐跟在身边双宿双飞,哪怕只是短暂兵分两路,都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两人激吻了一阵,岳红翎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整了整被揉乱了的衣襟,腾身而起,飞向华山。 半途忽地回眸而笑:“想要日日腻在一起,就看我的大英雄什么时候平定乾坤。到了那时候,红翎长剑归鞘,马放南山,为你洗手做羹汤。” 话音袅袅,人已消失在山间。 赵长河望着那袭红裳消失的背影,长长吁了口气,揉了揉脑袋。 是啊,要腻在一起,将来还有一辈子呢。 洗手做什么羹汤,你最多会做肉夹馍吧,嗯,那腰腿力量,夹夹我的? 赵长河沉吟片刻,再度取出化妆材料,给自己随意涂抹了一个全新外貌,策马到了城外,老老实实地牵马掏路引入城。 他身上备着的各色假路引一大堆,赵望唐赵守一的身份都还在呢,这次到了敌境,赵姓都不敢用了,随便挑了挑,挑了一张叫秦九的,姓秦比较符合地点梗,便掏出来用。 “晋南秦九,世代经商……”守卫扫了他一眼:“经商的怎么一个人?” 赵长河叹气道:“世道乱了,家道中落,来长安碰碰运气。” 守卫也不较真,挥手道:“进去吧。” 赵长河愣了愣:“不要入城税?” 守卫斜睨他一眼:“很想交是吧?那给我就行。” “没,没。”赵长河快速牵马入城,心中震动。 这李家是真有争天下应有的味道了,单这一手,起码能让长安繁华加倍,且名声会很好。 很多时候“入城税”这种东西确实是可以取消的,原大夏也不是一直有这玩意儿。之所以现在一直存在,有些是地方官僚为了敛财,有些则是实在缺钱的权宜之策。至今京师都没取消,因为大家确实缺钱,没办法。 想不到长安居然已经取消了……他们这么有钱? 赵长河慢慢入城,打量着周遭车水马龙的繁华,暗自叹了口气。 这里比京师都繁华,已经可以媲美天下还没乱、自己初次入京之时的见闻了。在天下大乱之后,尤其在卢建章等人作死之后,京师凋敝得很,早已不复当初盛况,如今对比之下,长安比京师更像个京师。 看来当初所谓“引胡人入关劫掠”,劫的并非长安,关陇贵族们没那么傻,不会动自己的根基。有很大的概率,当初借胡人摧毁的是还死忠大夏的城池。 相反,这些年来天下大乱的各种战争,毁了江南荆襄、毁了华北青徐、毁了巴蜀苗疆,却基本没怎么涉及关陇。此时此刻的关陇,对比关东,几乎就是人间天堂。 而且他们还有丝绸之路。按照红翎的见闻,西域还是有大量商贸的,这贸易没怎么流入大夏,基本被关陇截胡了,更别提大汉。 怪不得有钱。 要不是自己火速搞定崔家、平定琅琊。一旦拉锯起来,关中铁骑横扫而出,那形势真差不多能复刻隋末了。 赵长河满腹心事地往前走,下意识地就往远处高塔方向前行,那便是著名的大雁塔。若按现世的认知,好像和唐三藏有点啥关系来着,不是太清楚,而这里应该无关,是灭佛之前便有的名胜,灭佛后李家依然收容佛门在此,可知当时就存有反意了,一直在积蓄属于自己的力量。 按照这么长期的布置来看,李家家主李公嗣却始终只是个地榜,是不是有点匹配不上?而且关陇可不是只有李家,比如和岳红翎有所牵扯的韦家也是一大强族,李公嗣死后李家却依然能够牢牢占据关陇集团之首,这里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李家内部是不是另有强者,比如什么上代老祖还没死?如果没死又不在榜,瞎瞎是瞎了吗? 如果瞎子没错,那错的是什么…… 赵长河忽地打了个冷颤,如果人家老祖从地下爬出来了怎么算? “铛!”大雁塔附近传来钟声。 赵长河驻足边上,看见了许多和尚匆匆回寺,看似功课之时。 他随意在寺庙外面的小店点了碗泡馍吃着,随口问小二:“长安佛门如此昌盛啊,和我们晋南不同。” “客官晋南来的啊?”小二笑道:“长安佛门一直兴旺得很,许多大人物都信奉的。近期还差了点,要是以往这时候,能看见很多达官贵人前来拜谒,现在少咯。” 赵长河问道:“为什么少了?” “不知道啊,圆澄大师好像离开很久了,说去别处传道去了……结果前些日子玉虚真人出山,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佛门辩难,圆澄大师不在,别人如何辩得过玉虚真人?僧众们被诘难得哑口无言,现在都在闭门自省。” “那既然他们基础雄厚,难道就这么认怂了?会不会去把圆澄大师请回来,和玉虚真人再辩一场?” 小二叹气道:“不知道啊,希望圆澄大师早点回来吧。大师佛法精湛,打架打不过玉虚,辩难该不会输的。” “听你这口吻,你希望佛门赢?” “当然,我们全家信佛。” “阿弥陀佛。”赵长河结了一个法印,低声念诵:“佛陀慈悲,不会坐视衰败的,当年灭佛那么惨淡都熬过来了,岂能败在这点事上?” 小二大喜:“客官也是佛徒嘛?” “那是自然。”咱法印不标准么?要不要给你念一段极乐……哦,金刚经,现在这个咱很熟。 小二立时喜滋滋起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其实也不一定需要圆澄大师回来的,据说寺内现在有了一位新佛陀,佛法无边。别说辩难了,怕是比武也不一定输哦。” 赵长河眯起了眼睛:“这种大事,你们都能知道啊?” “嗐,大师们也没怎么瞒,需要提振士气的嘛。”小二说着,脸色忽地一个激动:“你看你看,大人物们可不就来了?” 赵长河抬眼一看,一位衣着朱紫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年轻人,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进入寺庙,知客僧侣合十行礼,也没多寒暄就直接带人入内,显得很熟。 这年轻人赵长河挺面熟的,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便问道:“这是哪位大人物?” “京兆戴家的戴二爷……哦,现在这里不叫京兆了,不过他们还是喜欢这么自称。” 我看你们也喜欢这么称呼吧,家乡的昔日荣耀,能理解,换我自己也一样。赵长河看着戴二爷入寺的背影,心中暗道长安确实有王气。 但这里好像不仅仅是王气,好复杂的样子,真是各方风云汇聚一体,加上关陇内部自己的各大势力,真是像团麻一样…… 戴家……这个倒是比较老实没有往上古贴牌的,本纪元的家族,大约和唐家差不多级别的样子,并不是多辉煌,但在当地还可以。那个年轻人赵长河也就想起来了,不就是戴公子嘛,人家还是个潜龙榜上的人物来着,琅琊潜龙之宴上见过,当初自己初入京城,就是被这二货在城门口喊破身份,导致入京风雨大作。 这货虽然有点纨绔,憨憨的没什么城府,本质倒也不坏,看来是不是可以暗中接触一下? 第739章 四方云涌 小二也不会在这跟赵长河净扯淡,很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赵长河慢慢吃着泡馍,暗道这东西用来做军粮好像比做小吃更合适一点。 完了现在怎么吃个饭都会想到军粮。 正寻思怎么蹲一下戴公子套个近乎,却忽然看见他独自一人出了寺庙,一溜烟往边上街道跑了。 赵长河忙丢下一锭碎银,飞快跟了出去。 却见戴公子七拐八绕,很快钻进了一家暗摸摸的民宅,赵长河跟过去一看,赌场。 赵长河:“……” 我还当您是个去礼佛的,敢情是耐不住性子中途偷溜来赌场玩。可以可以,和老子当年旷课去网吧一个性质,只不过有点不一样的是,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赌场虽然昏暗,倒也并不严防死守,赵长河很轻松就跟进去了。 却见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女子对戴公子笑呵呵道:“戴公子今天来得有点晚。” 有别于以往所见赌坊老板娘都有点风骚样,这个老板娘倒是挺正经,穿着气质还有点小知性,逢人笑呵呵的模样看着很亲和。 戴公子似乎也和她很熟悉,还笑道:“家叔没事非要去拜佛,谁耐烦在那听光头念经,看着那群光头就不是什么好彩头,总感觉到了赌坊要被剃光头,晦气。” “戴公子鸿运正旺,岂是这点晦气能影响。”老板娘笑呵呵问:“倒是有些奇怪,之前佛道辩难,大雁寺输了,贵人们不是不爱去了么,怎么忽然又去了。” 戴公子摆摆手:“那个新来的佛陀有点门道,妈的几句话说得我都差点想剃度,可能所谓舌灿莲花就是如此了。” 老板娘微微眯了眯眼,又好笑地问:“那戴公子怎么跑这来了?” 戴公子理直气壮:“我听到他们说须戒色戒赌,老子就不干了,我戴清歌大好年华,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岂不是白活一遭?这不跑等过年啊!” 老板娘哑然失笑:“是极,那青灯古佛有什么好的。公子风华正茂,正是享乐之时。今日想在大厅热闹呢,还是去贵宾室里和人私下玩几手?” 戴清歌道:“私下有什么好玩的,不和你玩,赌不过你。我去押点子去。” 赵长河差点没喷出来,剧本不对啊喂,难道不该是私底下和老板娘单独发生点什么超出赌局之外的事吗,还有“不和你玩”的?这妥妥的女人哪有游戏好玩,您应该穿到现世做个游戏玩家,男留ID女自强。 老板娘似也有些好笑:“又不是只有我陪你赌,咱们这么多高手,戴公子都没兴趣么?或者也可以和其他赌客玩呀,挤在大厅实在不合戴公子的身份。” 赵长河看了她一眼,暗道这也有鬼。 哪有非要人去贵宾房私下玩的,这怕不是为了方便套话?是了,她刚才其实就已经在套话,现在怕是想更深入了解新来的佛陀是啥样的。 本以为不至于随便进了赌场就是嬴五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如今这么一看还真有很大可能是。毕竟天榜势力在背后支持,在任何一地做得最出色都不稀奇,戴公子这种有钱人选择的自然是最有名的去处。 长安这形势已经够复杂了,再来一个嬴五……乱成一锅粥了属于是。 戴清歌正在说:“你们那些高手,本公子早玩腻了,水平一般得很。” 老板娘笑道:“公子可是潜龙之列,听声辨位之类的功夫确实没几个人能和公子比的嘛……” 赵长河忽然开口:“这位公子赌术很强吗?在下倒是不信了,要不要比一比?” 老板娘愣了一愣,戴公子眼里倒是亮起了精光:“这生面孔是你们赌坊新招揽的高手?” 赵长河道:“在下初来乍到,难道这里没有赌客对局?非要赌场高手不成?” 戴清歌笑呵呵道:“新人可别太自信,输光了被李八娘脱了裤子丢出去可不好看。” 李八。 妥妥的嬴五系,还这么光明正大都不遮一下。 心中转过念头,口中随意道:“输就输了,输赢又什么打紧,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戴清歌抚掌笑道:“好,好,就你了。” 李八眼神有些惊疑地打量赵长河一眼,笑道:“那二位跟我来。” 两人随着李八进入偏厅,外面大厅的喧闹熙攘很快隔绝,环境安静优雅,还有淡淡花香。 李八笑道:“二位玩些什么?牌九?骰子?” 赵长河扫了她一眼,笑道:“就不能我与戴公子私下玩么,一定要一个荷官?恕我直言,女荷官的话,老板娘这么正经不合适。” 李八似笑非笑:“我们赌坊可不靠那些东西吸引人。不过公子非要自己玩,倒也可以,只是必须兑筹码,不能自己用金银,否则我们没人在侧怎么抽佣?” 赵长河递过一块银子:“那就帮我兑些筹码。” 李八深深看了赵长河一眼,拿过银子走了:“公子稍待。” 看来人家也感觉出来了这客人不对劲,只剩一个戴清歌毫无知觉,还在笑呵呵问:“兄台擅长玩什么?” 赵长河压低声音:“我是你爹派来抓你回去的。” 戴清歌吓得跳了起来:“你他妈……” 赵长河摆摆手:“公子何必惊慌,瞧我这样也是看不上那群和尚的,愿帮公子遮掩。” 戴清歌吁了口气,左右看看,也压低了声音:“你也觉得那群和尚不对劲是吧?咱好歹也是潜龙榜前列,玄关七重的高手,和赵长河夏迟迟打过架喝过酒,江湖灵醒非常人可比!我说那和尚不对,当然有我的道理,可我爹就是不信!” 赵长河很是好笑,是是是,你和赵长河打过架,我怎么不记得。喝过酒嘛……潜龙之宴上都在喝酒,如果那算的话,倒也真算。 口中道:“这种东西,需要证据,单凭感觉没啥用的。此前圆澄大师打的基础好,大家都很信任……” “证据谁能有啊!”戴清歌顿足道:“以前圆澄大师诵经讲法,很多东西老子虽然不同意,但也觉得有他的道理。最关键的是人家圆澄大师讲的明心见性人人成佛,那是修心,因贴了地气,不再那么飘渺,所以愿意信的人多。而这位……” 赵长河道:“这位难道不这么讲?” “讲!他也讲人人成佛,可暗戳戳引导认知的是武力修行。见了鬼了,佛家之武难道不是卫道之用?以武成佛那不是弥勒教吗?要是再引入杀生成佛,引入欢喜极乐,那就是弥勒教在长安复苏了。我和我爹这么说,我爹说人家又没讲杀生成佛,也没讲欢喜极乐,叫我别瞎引申。可我怎么就咂摸着不对呢,时间才这么短,这经义就已经被悄悄曲解,难道时日一久就不能暗摸摸的曲解更多?” 赵长河心中微动。 别看这位憨憨的,这直觉之敏锐就无愧潜龙之列,瞎子不瞎,排榜还真不是乱排的。 毋庸置疑,当圆澄撤离长安转战襄阳之后,留在长安的僧众所迎接的新佛陀,有极大概率是……天魔波旬,至少是它派遣的下属。 戴清歌愤愤道:“你若是我爹的亲信,回头也帮忙说一说,老子宁可信玉虚,也不信这稀奇古怪的新佛陀。” 赵长河试着道:“公子以往和道家没什么接触吧?” 戴清歌道:“我和玄冲熟,倒也不算没接触。反正玉虚现在是神州第一人,名望可了不得,我就算明摆着选他,家里也没话好说。” 赵长河道:“那公子还不如直奔楼观台,就算做个样子,老爷也不好再逼你来听佛。真要怎么选,也等他们佛道辩难出了结果再说。” 戴清歌踌躇片刻:“我想玩完这一把再去。” 赵长河简直想一巴掌拍他脑瓜上,实在哭笑不得:“好好好,我陪你玩。” 赌坊密室里,李八靠在听筒上听了半晌,微微蹙眉:“这是哪来的过江龙?” 第740章 红翎归乡 当赵长河在这里旁敲侧击打探情况,岳红翎也已经衣锦还乡。 她十五岁离开落霞山庄,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再过几天过了年该二十三了。 离家七八年,以岳红翎的洒脱都难免会有点近乡情怯之感。这里的一草一木,看上去都似乎不再熟悉。 越近山庄,就越是陌生。 原先一个颇小的庄园,弟子不过十余,四处旧砖土瓦,师娘勤俭操持,就像一普通的农家大家子。 而如今行来,连绵一片红砖绿瓦,占地数十顷,已经延伸到山脚边,甚至占了道。四处人来人往,演武声、喝彩声,交织一片,热闹非凡。 甚至有货郎担着货物就在山庄外面卖,时不时可以看见有当地官员或士绅模样的人来访,宾主甚欢,一切就像往年行走江湖所见的一些名门大派。 岳红翎远远地看着门上“落霞山庄”的牌匾,要不是因为这匾尚在,她几乎不敢认这是自己自幼长大的地方。 之前也曾想过,悄悄夜探,私下见见师父问问情况就好。可走到近处,心绪澎湃,岳红翎忽然不想偷偷摸摸,此生光明磊落,回乡还要遮遮掩掩? 于是大步前行。 “阁下是?”几位守门的少年男女看着远处一路行来的红衣姐姐,心中泛起一个名字,却不敢认,小心翼翼地试探。 岳红翎走到面前立定,微微一笑:“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今日知矣。” 倒是旁边路人没有落霞山庄弟子那么不敢置信,早就在旁边惊呼:“岳红翎!” “绝对是岳红翎!我四年前曾在中原有幸见过一面。” “真人比传说中的还美啊……到底是谁在恶意传岳红翎天天脏兮兮的。” 远在京师皇宫,夏迟迟打了个喷嚏。 场面一片鸦雀无声,少年男女们脸上泛起极度惊喜的光。 “二师姐回来啦!” 空气安静片刻后,瞬间炸锅,少男少女们门都不守了,一股脑儿往庄园里跑:“二师姐回来啦!” 岳红翎还乡! 消息爆炸传播,眨眼之间传遍长安,赵长河还在赌坊里和戴清歌扯犊子呢,门外都已经有赌客在谈岳红翎还乡的消息了,人人兴奋莫名,都有人想跑华山去看人了。 毕竟这可是二十二岁身登地榜的顶级天才,这几年来,年轻一辈最著名的人就是岳红翎与赵长河。而赵长河暴起得太快,不少人心中其实还挺没实感的,加上动不动扯上的都是神魔,又缥缈了几分;岳红翎成名早,实感强多了,最贴地气。 更何况如果除开现在额外进入的各方神魔不谈,单论原关陇势力,那在李公嗣死亡、圆澄离开的当下,岳红翎竟很可能是土生土长的关陇第一人! 这是什么概念啊! 落霞山庄的声名大噪真不是没有理由,如今多少适龄的孩子想投身落霞山庄习武,十成十全部都是岳红翎的榜样力量所致。那万人迷的程度可不限于孩童,整个关陇江湖上佩服仰慕的人如过江之鲫,这一归乡的轰动程度可想而知。 但在初始的兴奋爆炸渡过之后,很快人们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岳红翎和赵长河的关系…… 据说赵长河从当年北邙开始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开始追求岳红翎了……气人的是据说因为去年并肩塞外杀敌,还真好上了,乱世书当时给了个批语“落日映长河”还是啥的,夫妻相浓得满溢。 现在赵长河是大汉赵王,懂哥都会知道那可不仅仅是个异性王,说大汉牵系于他一身、说他就是大汉皇帝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岳红翎若是“大汉皇妃”,这番回乡,大家要用什么态度?而她此番回来……是为了什么? 怕是要往如今长安的湖面投下这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当然传闻只是传闻,很早就有人去问从北邙到雁门一路知情的真知情者崔元雍,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的:“去你妈的岳红翎和我妹夫有什么牵扯,少寄吧瞎传,重申一遍赵长河是我妹夫!北邙?北邙那会儿岳红翎在和我打架,跟赵长河有什么关系!” 崔元雍为妹宫斗的言论传到关陇,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辟谣之效,反正粉丝本来就不愿意承认自家女神被人拱了,有崔元雍背书这证据还不硬吗? 但在更多关陇士族眼里,这个就叫做造谣式辟谣。崔元雍当然要咬死自家妹妹才是正主儿、把岳红翎往死里撇清啊,问他有屁用……你妹夫就不能和别的女人有牵扯了?你有本事把这话拿到你们陛下和唐首座面前重复一遍?最好再跟朱雀尊者重复一遍。 当岳红翎大步踏入落霞山庄正厅,厅中早就坐着师父岳峰华,旁边还坐着另一不认识的中年人,瞧那身锦缎便是非富即贵。 想象中的岳峰华迎出门外相迎并未发生,岳红翎也不在乎,大步入厅,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大礼:“徒儿参见师父。” “好好好!”岳峰华捋须大笑:“见红翎如此英姿,为师甚是欣慰。” 岳红翎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心中暗觉怪异。 夸英姿? 也不叫请起免礼,让我跪着是在彰显您的威望么? 岳红翎宁愿认为是师父心中激动一时忘了,总之师父没说请起,她也真不起,依然单膝跪在那里,平静回应:“见师父风采尤胜往昔,徒儿也不胜欣喜。不知师娘可在?徒儿想去看看她老人家。” 岳峰华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你师娘在两年前因病过世了。” 岳红翎抿紧了嘴唇,没有回应。 因病? 师娘虽然修行不怎样,只有玄关四五重,可前年也最多就四十二三的样子,是一位正当壮年的武者。一位壮年武者的体质并非普通人可比的,你说和人争斗死亡还说得过去,可在长安荟萃之地、在师门已经如此有钱有势并不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因病过世? 正在此时,坐在客座的中年人笑道:“岳兄是不是太过兴奋,忘了该让贤侄女起来说话。” 岳峰华如梦初醒地笑道:“正是正是,瞧我这糊涂的。红翎快快起来。” 岳红翎起身,顺势问道:“这位是?” 岳峰华竟也站起身,介绍道:“这位便是韦家之主长明兄,列人榜十七。” “咳。”韦长明起身拱手:“人榜十七什么的,在岳姑娘面前着实没有脸提。岳姑娘才是我们关陇武林最璀璨的星辰呐。” 岳红翎对应酬世家之主属实一点兴趣都没有,闻言冷淡地拱了拱手:“幸会。” 岳峰华笑道:“韦兄并不计较红翎当年鲁莽,冰释前嫌,红翎当谢过先生大度。” 岳红翎淡淡道:“韦先生大度,红翎倒是挺感佩的。没想到先生与家师交情变得这么好,日常都坐在这里做客。” “岳兄能教出岳姑娘这样的弟子,本身自是侠义之人,交往如沐春风。如今座上客常满,也是岳兄自己的魅力所致。”韦长明笑呵呵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落霞山庄,本来是为了议亲的,不料恰逢岳姑娘归乡,倒是意外之喜了。” “哦?议亲?”岳红翎道:“大师兄要成婚了么?” 大师兄自是岳峰华自己的亲儿子岳白羽,对于落霞山庄而言,他才是继承人。 韦长明笑道:“不错,议的正是岳贤侄之亲。” “恭喜恭喜。”岳红翎说着恭喜,笑容里却有几分讥嘲:“是韦先生的千金?” 韦长明摇摇头:“非也,出现在这议亲,当然是做媒的。” “那对方是谁?” 韦长明却暂时不答,转而问道:“能否先问问岳姑娘此番归乡,是来看看就走呢,还是另有长留之意?” 岳红翎失笑:“本来没想好。既然遇上大师兄议亲,于情于理似乎要等到喝杯喜酒再走。” 韦长明点点头,又问:“那么能否再问姑娘一句……姑娘和赵长河,究竟是什么关系?” 岳红翎看似随意地回答:“本只是普通朋友,被江湖风传害我清誉,如今关系已经变了。下次若是见到,必将让他窒息而死。” 岳峰华韦长明都没听出这话的真意,关系变成啥样了,死法为什么是窒息,只当是随口一言。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点不太敢相信的样子,岳峰华便继续试探:“既是如此,红翎此番回来,是否有可能帮助乡里,抵抗伪朝?” 第741章 蜕变的女侠 岳红翎哪能被这话随随便便就套上了,很随意地笑笑:“在下浪迹江湖一介散人而已,并不牵涉势力争霸之事,除异族之外,神州姓夏还是姓李与我何干?我若留在这里,也就是为了喝一杯喜酒。” 岳峰华叹气道:“红翎,若是兵戈起时,生灵涂炭,你岂可不闻不问?” “若有纵兵残民之事,徒儿自会出手。”岳红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包括李家出关东,也是一样。” 岳峰华一时哽住,和韦长明对视了一眼,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除非岳峰华以师父的身份强行要她站队,可哪说得出口? 事前大可脑补怎么以师父身份发号施令,还刻意测试了一下徒弟这些年对师父的尊敬有没有丢。事实证明,岳红翎依然尊师,态度无可指摘,但当她站起来之后,那气场自然而然就全面碾压,瞬间就成了主角。无论是韦长明还是岳峰华,下意识都矮半头似的,节奏完全在她自己掌中。 这是一位江湖上腥风血雨叱咤风云这么多年的名侠,再也不是当年少女了,那气场竟比世家之主都要强大,或许在她眼中,韦长明也不过插标卖首。 正当岳峰华试图再说些什么,岳红翎却忽然补了一句:“其实徒儿这次回乡,倒还真是为了些要事而来的。” 岳峰华想说的话只得吞了回去,很是和蔼地问:“哦?不知是何要事,可需为师帮忙?” “自是需要的。”岳红翎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听说胡人曾经破关劫掠,如今关陇多处尚有胡人肆虐,徒儿想替家乡除恶,还家乡之安。但独自一人,连胡人的下落行踪都很难找,我看如今师门鼎盛,应该可以帮忙探些风声。” 韦长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岳峰华愣神了半天,干笑道:“我辈行侠本当如此!只是胡人势大,或许你一人力有未逮,此事暂且从长计议,容为师让人去打探好消息,知己知彼嘛。” 岳红翎微微一笑:“师父考虑周详。” 韦长明干笑道:“那岳姑娘且安歇,韦某便先回去了……对了,岳姑娘回乡,也是近期关陇大事,若我们几家设宴款待岳姑娘,岳姑娘可会赏光?” 岳红翎微微摇头:“抱歉,红翎不喜应酬,好意心领。” 岳峰华道:“我送送韦兄。”说着又吩咐左右弟子:“尔等带你们二师姐去客舍歇息。” 弟子们哪看得懂这些对话里的气氛诡谲,一个个都兴奋莫名:“是,我们会好好款待师姐的!” “不用那么多人。”岳红翎随意指着一个小姑娘,笑眯眯道:“这位师妹陪我就好。” 小姑娘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拉着岳红翎就往后院走:“师姐随我来。” 岳红翎看小姑娘元气满满的样子,有些沉闷的心情略微好了点,笑眯眯地跟着往后走。临到门边,转头一看,岳峰华与韦长明的背影已然消失在正厅之外。 岳红翎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想先去看看师娘。” “哦。”小姑娘挠挠头:“那走这边……” 后山墓前,岳红翎郑重地拜祭了一番,慢慢站起身子看着墓碑,低声问:“师娘缠绵病榻很久么?为何没人去江湖上寻我说这事。” 小姑娘回答:“没有,病得很是突然,走得也快……” “什么病?” “说是犯了恶疮。” 恶疮有多类,其中有几类放在现世叫癌症,如果是这类病,那好像也确实不奇怪。岳红翎微微摇头,刚才师父一幕幕表现泛过脑海,御境强者的直觉还是让她觉得不是很对劲。 “韦家来议亲的对象是谁?” 小姑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是李家小姐呢。” 岳红翎微微一笑,就知道。好像就是不太好当她面说出口的样子,以至于韦长明语焉不详,但遮又遮不了,这种事一旦开始提那就是大家都知道了,她随便问谁都一样。 看来自己回来,在部分人心里未必是惊喜,是惊吓吧。 至少这与李家联姻之事被她看在眼里,感觉好像怪怪的,听起来好像也没啥,凭什么师兄就不能娶李家小姐了……但再细细一捋,李家为什么要嫁女给你,真以为是落霞山庄很有面子嘛,那本来就是赤裸裸的利用,就是为了她岳红翎啊。嫁的女是不是李家嫡系都不一定,大概率是个旁支,搞个不好是丫鬟都有可能。 这与崔王联姻可不一样,因为崔王不管怎么联姻,影响不了崔文璟王道宁自己要干什么;可你和李家联姻,你对事情有几分说话的份,还不是彻彻底底的附庸,让你干啥就干啥么…… 当生米煮成熟饭,后续关陇与新汉之争,她岳红翎是不是就不好站队了……搞个不好还真能让师门施加压力,让她岳红翎站在关陇一方。 这完完全全就是冲着岳红翎而来,如果岳峰华有几分不想让徒弟为难的担当、又或者有几分尊重徒弟的想法,这姻都不会议的,想议也至少会找人设法联系一下岳红翎,先问一问她的意见如何。前不久乱世书刚刚闪过自己在苗疆杀黑苗王,行踪确定,派人来寻访可不难。 但别说尝试派人寻找了,本人站在这里都语焉不详。看来也知道这事本质是在谋她岳红翎嘛,不好意思说嘛…… 拿她岳红翎闯下的名声、拿别人因为岳红翎而套的近乎,全盘当成了他自己应有的么?是不是觉得可以和关陇之主联姻,赚大了? 岳红翎转头看着繁华的庄园,心中轻叹了口气。如果仅止于此,其实没啥大不了的,自己反正不会因师门压力而干啥,他们该怎么攀高枝倒是无所谓的。怕就怕在,一旦深陷,就会有别的。 比如说自己提的胡人。 哪里需要什么去外面探访知己知彼?这长安城内不就有胡人军马驻留的嘛!都装不知道吗? 这就是你从小教育我的侠义之道? 如果自己坚持要在这里杀胡人,那会让关陇士族们非常头疼,他们不会再考虑能不能笼络自己的事了,多半会想办法让自己早点滚。而如果自己现在就开始去杀胡人,那会是什么结果? 有很大的概率,会是各家设伏,让她岳红翎死于胡人之手。 正这么想着,身后脚步声起,岳峰华站在后方,叹了口气:“红翎。” 岳红翎转身拱手:“师父。” 岳峰华低声道:“你如果要杀胡人,你会很危险的……还在韦长明面前说……” 岳红翎心中一动:“师父的意思是……” “不管早前他们引胡人入关是因为什么,也许是觉得实力不够需要借胡人之力,也或许是为了借刀除去境内还忠于大夏的势力,也或许索性就是解决不是一条心的人……总之到了现在,天下未定,他们还要借力,不可能现在就与胡人反目,你如果要在这里杀胡,会让他们非常难办。”岳峰华低声道:“其实如果他们得了天下,那时候你再杀胡,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岳红翎眼里藏着几分失望:“我知道。” 有人在均田亩开教育,一心为民。有人只在想怎么得到这个天下。 她深深吸了口气:“还是那句,政治与我无关。” “但你有没有想过……”岳峰华憋了一下,终究还是道:“你如果一意孤行,事后或许可以潇洒离去,可师门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在这里生存……” 岳红翎道:“不提胡人往日杀戮,单说这次也曾肆虐关中,刀下不知多少同胞之魂,师父却考虑的是这个?今日关陇各地也不是没有义军在山中抵抗啊!师父今日玄关九重,竟然怕这个?” 当然怕的不是生存,而是失去了荣华。 岳峰华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会去联络这些盗……这些义军么?” “如果会呢?” “为了在与新汉相争时,从后面捅李家一把?” 岳红翎看着师父的眼睛,眼里的失望快到了极点。 长河可没想过这些,自己也没想过。如果真会联络义军,大家的想法只会是抗胡之用,但目前来说,关陇神魔影子太多,自己和长河都不会去把这些普通的武者拖入泥潭,根本不会去考虑。 但在他们的思维里,就这…… 岳峰华终于道:“红翎,师父也没要求过你别的……只望这次在长安,若是见到胡人,千万忍着别乱出手。” 岳红翎定定地看了他一阵,直看到岳峰华偏开目光,才忽地粲然一笑:“如果我乔装暗杀,不会给师门带来麻烦呢?” 岳峰华犹豫片刻:“那倒是可以。” 岳红翎道:“那能否拜托师父调查,给个较好的切入点?比如哪个胡人头领驻扎于此,日常会在哪里。” 岳峰华无奈道:“行,你等为师消息。” 说完匆匆而去。 旁边的小姑娘很是崇拜地看着这师徒俩对话,在小姑娘看来,师徒都是英雄。 岳红翎看着师父的背影,暗道这是最后的试探。如果师父给出的“切入点”,到时候进去被团团围困,那就真搞笑了,想必也不至于此,多半是一直拖着。 她想了想,又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回来全陷在这种私事里毫无意义,本来是为了给赵长河探听长安情况的。所谓胡人是什么头领、可以在哪刺杀之类的事,那是随便去外面蹲个点探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回师门的意义是什么?既然回来了,总要了解一些在外面无法了解的事情才有作用。 话说回来,来这里第一面就认识了韦家之主,这本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何不用起来……纠结师父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又能怎样呢? 一念及此,岳红翎心中忽地轻松了许多,身形一晃,咻然不见。 韦长明坐在马车里,在离开华山回长安的路上,一路晃悠悠的,心绪也晃悠悠的。岳红翎回来,一副想要在这里搞事杀胡的样子,这回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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