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分战利品也有分寸。 这两位大师应该是此世正统佛门所剩无几的代表人物了,一起出现在这里,证明了此地对他们的重要性。 整体来说,此世正统佛门品性应当不差,只是有些东西是立场问题了——比如信仰与气运,这是有数的,你多一分,我就少一分;再比如田地兼并、税赋徭役、人口结社、洗脑教化等等各方面的问题,世俗王权在很多时候是与这种宗派有冲突的,大周站在王权角度就会觉得这与弥勒教也没有太本质的差异。 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赵长河见过现世被打折了腿的佛道两门,知道可以成为毫无威胁的哈士奇,可未必都会是黄天当立与弥勒降世。 而这次赵长河本能地觉得有点异样的气息,他们冒起得未免太快了,而且居然已经和血神教在此的分舵有了冲突,这势头不对劲。感觉佛门被压抑太久,忽然有了喘息之机,心情怕是过于急切,有可能被人利用推动。连大周都感觉到了“有推手”,更是旁证了猜测。而背后的推手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需要再观察。 此时有僧人入内汇报:“庙会已经结束,居士们都陆续散了,没有什么问题。” 圆澄道:“不可轻忽,派僧侣沿途看护,确认都安全入了城内才算圆满。但凡在外被人劫杀,出了半点岔子,我们的名声就会很不利。” 那汇报的僧人道:“已经安排着了。沿途……还发现有血神教的人鬼鬼祟祟,也不知……” 圆性道:“莫要紧张,血神教如今是赵施主的直属部下,他们可不敢给他们家圣子抹黑,胡乱杀人。按理来说,他们现在隶属的是城防司,应该是在暗中护持民众,生怕出事才对。怕是肚子里在骂我们这些贼秃没事找事,大冷天的给他们加活儿。” 殿中有些笑声,这活灵活现的,真可能确实是血神教徒们的内心戏。 但同样有不少僧人并不这么想,便有人道:“血神教信奉血魔与杀戮,绝无导人向善之心,我可不信这些魔教徒一夜就变侠客了。赵王若在,能够约束,我倒是相信……可这山高皇帝远的,赵王可不知他们会有什么险恶之事。一旦出了差池,说不定反咬我们一口,以他们在赵王面前的亲疏,我们都无力分辨。” 这话确实也是不少人的忧虑,连圆澄都有所忧虑,低声道:“眼下没有比荆襄更合适开局之地,我们也不可能因为区区几个血神教分舵之人就退避三舍,打起小心便是。总之能不冲突尽量别与血神教徒冲突。” 圆性也道:“上次打死人的事,确实是我们的人无理在先,可不是人家血神教的问题……相反,他们倒是在维护律法,尔等需再三反省,约束门徒。” 赵长河听得点了点头,这些正统佛门看上去是确实可以的,大周也属于有些偏见。 另外他们忧虑血神教,赵长河可不忧虑这批血神教徒的问题。 因为这批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血神教徒,他们压根没受过血神信仰的洗礼,连血煞功都没学……因为这批人是他的北邙部下,那群山匪,因为太菜了所以没被薛苍海带去北边参战,留在荆襄这种相对祥和之地占了个朝廷城防司的位置,躺平吃饷,算是最早跟了赵老大的福利。 虽然这伙人也非良善之辈,可还真不敢给他丢脸,更与旁人想象中的血神教徒有很大的区别。真血神教徒对女人基本没兴趣,可这伙人据说这一年内起码半数娶妻落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哪里还有当年做土匪的风采……起码大周没告他们什么不好的状,只是说他们像炮仗,那也就是脾气暴、可能还含有鄙视智商的意思,但显然没什么恶事,与嗜血不沾边。 结果殿中有僧人道:“我们的信众怎么可能暴怒打死了人?老衲至今怀疑,那是被恶意引导的煞气,血神教的功法就精于此事,恐怕正是血神教的人暗中驱使,然后贼喊捉贼,找我们的麻烦。” 赵长河心中一动。这个怀疑颇有点意思,可惜对象错了,那批人真的不会血煞功。但以这个思路看,有没有第三方在搞事? 圆性皱眉道:“胡闹,他们有什么动机这么做?要说借事讹诈,也不见他们来讹诈啊!” “何须动机……我们是佛门,他们属四象教,人道气运之争、香火之争,摆在这里……” “这只是一群低级血神教徒,哪有那么高瞻远瞩的大局之心?你当是朱雀在这呐?” “那倒未必……” 殿中居然争论起来了……赵长河紧紧皱着眉头,心中暗叫不好。 这种氛围里,一旦外面再发生个僧侣杀了血神教徒、或者血神教徒杀了僧侣的事,双方敌对冲突不可避免。最终目标,莫非直指的是佛门与新朝的决裂,荆襄再乱? “不好了不好了!”正这么想着,外面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僧侣,还没进门就急道:“城边林外,有血神教徒劫掠回城民众,有师兄去阻止,结果被血神教徒砍死了!” 殿中一群老僧霍然站起,气氛凝重至极。 有老僧怒道:“方丈你还在想什么?我们敬赵王,却也不能任由欺辱!” 圆澄顾不得多言,当先出门:“先别急躁,去阻止了战局再说。” 赵长河抬起头,望气之下总觉得此地的上空缭绕着一种极为怪异的乱象,那香火与信仰之力在空间消逝之时,似乎有了奇怪的变异,在这夜空的暗影之中扭曲放大,像鬼脸一般。 他想了想,没有去凶杀现场,反而钻进了来时的林中,在取出一张纸条写了句话,贴在乌骓背上,拍了拍乌骓脑袋。乌骓点点头,腾云而去。 而赵长河自己再入寺庙后方,趁着此时寺中几乎没有强者,肆无忌惮地放开五感,查找秘境入口之所在。 这里必有秘境,秘境之中很可能是这些和尚的“上佛”,但赵长河几乎可以确定,里面还有这些和尚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第700章 怒目金刚 探了无数秘境的现在,赵长河的打洞能力已经快不逊色于嬴五了,嗯,在打其他洞的水平上更是远远超出。 通过望气,看信仰气脉的流转方向,就知道秘境入口在哪里了,根本不用找。 赵长河循气到了入口位置,心中一串省略号。 怎么又是大佛背后开个口啊,你们做和尚的能不能稍微有点创意,怎么凡是与和尚家地道秘境相关的地方全是大佛背后啊…… 据现在对于各类秘境的了解,其形成都是天然的,本来不会有什么阵法机括之类的入口开关,就像当年从火山腹跳下去,直接就进了另一个次元。 之所以会有各类入口,要么就是因为当场还有猛人没死,比如玄武临时在外搞了石头阵法遮蔽,能看得出那是非常仓促的随便整整;要么就是找到这个秘境的后人在外做了门面,比如王家做了个祭台还联动了机括,实际那原本就是镇海剑插在石头上而已。 所以与其说是在佛像背后挖洞,不如说是在入口处建了个佛像掩人耳目。赵长河伸手摁在佛像背后,控鹤功运转探入,轻而易举地从内部打开了门,钻入佛像里。 然后根本不需要找怎么破解,只需要在内部原地一个小跳,脚下一个用力,“噔”的一下就进入了另一个次元。 知道了秘境的本质,破解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进去之后的景象让赵长河始料未及,大吃了一惊。 还以为就是个小副本呢,说不定是个坟包,里面躺着个佛陀;又或者里面重重守卫,自己这一进来就要面对各种攻击。结果竟然是个一望无际的广阔范围,眼前是草地流水,远处竟然还有连绵山脉,简直和灵族大秘境类似了。 有这么广阔的秘境,一般情况下,应该会有天书……很奇怪瞎子居然没提示。 赵长河第一反应就往那边的山脉里窜,在这平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人尽收眼底了,简直就像赤条条的被看猴一样,尬得要死。 窜入山中,周遭树木山石遮蔽之下无端端让人心安了少许,赵长河左右看看,神色更是怪异。 外面是腊月,过腊八呢,这里却是夏季的炽热,抬头看上去,有一轮烈日悬于高空,如大火球一样刺眼。 这是反常理的……秘境是一块破碎的小空间,正常来说是不该有日月的,漆黑混沌才是道理,灵族的日月就极有假货的嫌疑,联系到这里是佛门秘境,莫非是大日如来的意思? 如果说有什么与夜帝相对,不会就是这吧? 山中隐隐露出寺庙殿阁的一角飞檐,赵长河小心地探了过去,很快就看见了一座古寺。 说“古”,已经不尽然了,这里周围有圆澄等人派遣的僧侣守卫驻扎、或者也可以说是在里面修行,并且庙宇经历两个纪元,琉璃如新。只是各处断壁残垣、房舍倾塌,未曾修缮,看着十分破败,还能找到几分古意。 此时一群老僧都盘坐在大雄宝殿前方的广场上,围绕着广场中央的一尊金光灿灿的古佛,正在诵经。 定睛看去,这不是佛像。 是一尊上古佛陀的尸身坐化于此,一手指地,一手指天,怒目圆瞪,在周遭破败的环境里颇有一种金刚怒目的怒吼与不甘挣扎的意味。其袈裟完整,面容饱满,浑身金光灿然,与荒殃那些干尸有着本质的不同。 上古佛门,金刚不坏! 然则尸身不坏,似乎灵魂未复,如今看着像个雕塑一样。 丝丝信仰之力钻进身躯,证明了他未曾死透,确实仍有复苏的希望。如果长年累月的扩大信仰,这应该是真能复活的。照这么看,有可能这种金刚佛陀不止一尊,只可惜早年被夏龙渊弄死了一个甚至多个复活好的佛陀,灭佛令一下,进程中断,以至于现在才重新开始。 但这里的信仰之力不对……佛陀也不对。 赵长河隐隐看见,原本应该很纯净的信仰之中,隐藏了很多暴躁、混乱、争执、冲突,这是与当初自己所接触的血煞、暴戾、嗜血、憎恨等等性质不同但却同属负面的意志,一般人未必能分得清,只有他这种学血煞之力起家又有天书学习信仰与气脉的人才能隐隐有所察觉。 佛陀死前心有怨望,于是很轻易地接收了这样的混乱与争执,按照这种气息复活出来的佛陀,很可能不像圆澄所想。 这会是一尊怒目难消的毁灭之佛,甚至其神志都有可能是混乱的。 …… 在赵长河下了判断的差不多时间,那边圆澄等人率众抵达血神教徒杀人之地。 有和尚被砍死在地,周围有几个血神教徒在和其他一群和尚冲突争执:“妈的,是你们这和尚先捅我们兄弟,随便砍一刀只是把他逼退,那一刀狗都躲得过去,天知道他为什么不闪的?” “阁下这话说了自己信吗?” “我六子跟着赵老大,别的没什么本事,一口唾沫一个钉还是做得到的!是老子杀的就是老子杀的,不是老子的错想让老子认也没那么容易!” “是你们先劫掠庙会民众,我们师兄才阻拦你们,这总没错吧!” “放屁,我们好端端的吃皇粮,劫掠你妈呢!”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想说你们现在是官兵就不劫掠了,这话只能骗你们家赵王。” “你骂我就算了,骂我们赵老大,你有几个头?去你妈的!” 两边迅速打成了一团。 “住手!”圆澄圆性飞速切入战局,把双方拦下。 “阿弥陀佛。”圆性对着六子施了一礼:“老衲与赵王算是朋友,这位将军给老衲几分薄面,把事情分说明白。” 六子道:“有什么好说的,明明是这傻逼没事找事忽然砍我们,硬说是我们劫掠民众,我劫他妈了?反过来砍了他一刀他就死了,关我屁事啊。” 圆澄圆性都皱起了眉头,这话说得着实没法采信于人,两人心中都倾向于六子在撒谎。 六子也知道自己这话说了都没人信,又气又急:“反正事实就是这样,要么大家去赵老大面前分说!” 这话说了简直就是在搬后台压人,圆澄看着自家死亡的僧众,心里都免不了冒火,低喧佛号:“那便拿下,大家一起去赵王面前分说。” 说着骤然出手,抓住六子的肩膀。 几乎就在双方决裂的同时,秘境内部的金刚佛陀圆睁的怒目忽然动了起来,似乎活了。 周边老僧大喜:“佛陀复……” 话没说完,金刚怒目瞪在他身上,老僧忽地哽了一下,骤然发出一声惨叫,浑身血管外凸,眼珠鼓起,似是正在承受极其恐怖的威压。 其余老僧骇然:“上佛怎么回事!” “轰隆隆!”金刚慢慢站了起来,明明金光灿灿,却凶戾憎恶,佛魔一体的诡异氛围骇得周边老僧瞠目结舌。 “砰!”金刚一拳,轰向了那个被控制的老僧。 其余老僧齐齐出手救援:“佛陀且慢!” “轰!”安宁的古寺乍起杀机。 而外面圆澄刚刚制住六子等人,忽有僧侣愕然:“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转头一看,一匹飞马从天而降,落在场中。 被制住的六子狂喜:“赵老大的乌骓!” 众人心中一凛,赵长河乘飞马临京师赴琅琊各种传闻已经传开了,人人都知道赵长河有一匹能飞的马,竟然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人们心中都泛起了一种被神魔俯瞰般的惊惧感,赵长河人在万里之遥,居然也能来护持自家小弟,这是什么概念,这是真佛陀好不好! 眼尖的已经看见马背上有一张纸条,圆性上前揭了,上面只有两句话:“一,查一下死者体内的煞气。二,我这些部下,没有学过血煞功。” 第701章 久违的红翎 这短短两句话真把在场所有人唬得不行,圆澄圆性目瞪口呆,六子等人都快跪下了。 什么是神魔,什么是佛陀,这就是! 人在万里之外,刚刚还在打京师琅琊那么重大的战役,居然都知道这里自家小弟发生了什么,派坐骑前来解围,这跟传说中的菩萨佛祖还有什么区别吗?传说中菩萨们就是这么干的,派座下狮子什么的…… 就算实际发生的事情和他纸条对不上,那也已经极为恐怖了,要是对上了…… 圆澄圆性面面相觑,谨慎地蹲下身子验尸。 被六子砍死的和尚体内有着根本不应该属于佛门信徒的凶戾气息,这气息极弱并且再过片刻也要彻底消散了,可在圆澄这种地榜强者眼中还真是无所遁形,有就是有。 “真有……”圆澄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自语。 听了自家方丈的判断,周边僧侣更是把凉气吸得全球变冷。 说来之前在殿中争论的时候,就有人表示过上回自家信众打死人的事件说不定就是血神教徒暗中使坏,恶意勾起了自家信众的煞气所致。这一次也很有这种嫌疑,这就是背后推手的第二层,就算你验了尸,也只会怀疑是血神教徒干的,根本说不清。 结果赵长河提前写了第二句:他们没学过血煞功。 妈的这是未卜先知还是怎么的……所有僧侣大冷天的手脚都在冒汗,这赵长河也太离谱了吧。 圆澄的声音都在发抖,问六子道:“你们真的没学过血煞功?” 六子极为得意,叉腰道:“老子菜,按教规没资格学!上巫山那会儿孙教习想给我们开后门教,结果基本测试都没过,气得孙教习打了我们几个耳刮子。” “……”也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 如果说得意的是自家老大恐怖如斯,在场的和尚们倒也心有戚戚,这事属实太惊悚了。圆澄还是谨慎道:“阁下可否让老衲验证一二?” 六子挺胸道:“你们既然说与我们赵老大有交情,我们便卖你这个面子,你验便是。” 圆澄伸手搭在六子脉搏上,抿紧了嘴唇。 别说血煞功了,这位根本没有任何奠基功法,无论内外功都没有,就是单纯学了点刀法把式的江湖汉,然后因长期练刀而形成了近似锻体的效果,一把年纪才勉勉强强达到玄关一重的力量水平。这种汉子你到江湖上随便丢个石头都能砸到七八个,说他根本不属于血神教都没问题。 圆澄心念忽动,忽地一甩衣袍,一道灿然金光罩在六子身上。 一支牛毛细针恰好袭向六子后心,被这金钟罩挡了个严严实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圆澄作为如今佛门最强代表,自然不是吃素的,一发现六子真没问题,立刻想到有第三方搞事,第一时间护住六子,果然恰好拦住了偷袭。 六子一头冷汗,旁边圆性早就反应过来,厉喝一声:“贼子休走!” 风驰电掣地赶往阴影处,早有一个黑影掠往远方,消失在黑夜。 “不用追了。”圆澄看着刺客远去的背影,低声道:“对方处心积虑,想要勾起的是我们与血神教的冲突、也就是与四象教或赵王的冲突。要么是为了勾起荆襄之乱,要么是借刀杀人、让新朝再灭一次佛。这是一个势力的背后谋算,不是一两个刺客的问题。” 圆性道:“师兄,现在这事……” 圆澄对六子行了一礼:“此事是我们受人利用,向将军致歉。” 六子人都飘起来了,一宗之主、地榜强者,向自己鞠躬道歉,还喊将军! 上面有人就是牛逼! 结果圆澄根本没时间多和他扯,道歉之后立刻率众回转:“留几个人收殓尸首,余众速速回转,我怀疑有人针对佛陀。” 众僧心中都是一个咯噔,大家急着出来,寺中守卫的强者着实不多,要是被人入侵秘境…… 而这个时候的秘境之内,一群老僧被怒目暴走的金刚揍得七零八落,结阵都挡不住佛陀的复苏,一个个喷血委顿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家佛陀一步一步走来,挥起了拳头。 就在拳头要揍在一个老僧脑袋上时,外面的冲突消弭,那泛入此间的信仰之气再度变得平和纯净了许多。怒目的金刚一拳忽止,看着面前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光头们,面露困惑与纠结之色。 继而抱着头,极为难受地怒吼嘶嚎,猛地一踩地上青石,发疯一样飞遁进入后方山林之中。 “轰”的一声,随着这一脚踏,地面青石化成了碎末,大殿之前一片狼藉,像被炮火轰过一样。死里逃生的老僧们东倒西歪地滚倒在一旁,骇然看着自家发疯的佛陀遁走的方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 “嗖嗖嗖!”圆澄等人相继出现在边上,急促问:“发生了什么?” 有老僧勉强回答:“佛陀发疯了……” 圆澄顿足:“搜山!见到佛陀所在不可惊扰,暗中放出讯号通知我等!” “是!” 僧众们化作流光,追逐入山。 而早在此之前,赵长河已经悄悄追着那佛陀进入了深山,一路遥遥缀在后面没有惊扰。 如果自己出现在此地,早就落入部分人的视野,那一切另说;如果别人没关注到这个人来人往的入口,那还可以再看看变故,说不定可以找到幕后的推手。 果然远远追了没多久,就看到一团暗影飞刺那佛陀侧颈,那历经整个纪元而不朽的金刚之躯竟然被这暗影腐蚀侵入,刺在体表。 那佛陀吃痛,一声怒吼,钢铁般的臂膀向后狂扫。 恐怖的劲风扫过,周遭十余丈内树木摧折、岩石粉碎,显出了极为强劲的修行……这还没彻底复原呢,只是个疯子就这样了,全盛时期会是一个怎样的金刚! 可惜发疯状态显然对付不了暗中行刺者,那阴影微微扭过,狂暴的气劲扫在上面就像随风摆柳,擦着过去毫无伤害。紧接着暗影反而顺着手臂爬上去,紧紧包裹住佛陀的半边身子。 佛陀再度痛苦地嘶吼起来,显得极为凄惨。 赵长河慢慢伸手握住了龙雀,他几乎可以看见佛陀的力量随着此前吸收的“信仰之力”一起没入对方体内的过程,如同吸血一般。 赵长河知道对方是谁。 被朱雀揍跑了的黯灭……想不到他居然在这里。 是黯灭的话,有些东西就可以串起来了。黯灭属于希望世道变乱的,越乱越吻合他的修行环境,甚至可以吸收“混乱”的概念而继续进益,挑动佛门与四象教的争端就更是一举多得,首先他与四象教有仇,刚刚被朱雀血虐;其次佛门与他这种属性也是天克,他不会希望佛门崛起;第三若能挑动荆襄之乱,对世间局势也是个乱源。 各方面都对他极为有利。 可赵长河看着此时的场面,心中依然有些犹豫,没直接上前救人。明明各方面都吻合了,可不知为何总感觉黯灭并不是最终BOSS的样子,后面还藏着点别的……是因为黯灭被朱雀血虐以至于让自己感觉太菜了,没资格做BOSS? 可人家真是个御境魔神诶…… 正这么想着,心中警兆大起,头皮发麻。 赵长河飞速扭身,侧后方阴影之中一道剑芒飞贯而来,霍如羿射,落日苍茫。 赵长河凝在手中正要劈出去的刀都差点掉了,对方也瞪大了眼睛,那逐日射月的恐怖一剑硬生生收力一转,却忘了收住身躯,整个人“砰”地栽进了赵长河怀里。 继而摸着脑袋抬头,怔怔地看着赵长河的脸,说不出话来。 赵长河软玉温香抱满怀,同样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竟是久违的岳红翎! 两个人显然都没有想到,会如此完全没有征兆地、莫名其妙在这种地方相遇。 第702章 夫妻店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长河又惊又喜,要不是因为依然熟悉的风味,怕是都要以为是幻视了。 呃……不仅风味,而且身上还有伤,也只是经过了简单处理。可见她又是经过了一段较长时间的生死线上,连处理伤口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去洗澡了。 果然江湖的美好都是骗人的……但赵长河依然觉得这就是江湖最美的景。 而一位长期处于生死边缘的剑客,她的修行突破得一点都不会比别人慢。就刚才这一剑突袭的水准,能让已经在筹划破御的赵长河老远就头皮发麻,那是什么水平? 赵长河简直都不敢想象别后这半年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都说岳红翎是年轻一辈最出众的天才,但没有多少人看得见,她是怎样在生死之间一路行来。 自己所谓练得快,进步有天书的缘故、也有不少气运导致的造化,但岳红翎这些几乎都没有,她全靠自己。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天才。 “我一直在闯荡西域啊。”岳红翎窝在他怀里,眼睛亮闪闪的:“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西、西域?” “啊,这里是昆仑秘境不是吗?” “……”赵长河心念微动:“那你刺杀我,是把我认成谁了?”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和一些奇怪的生命打交道,人形的、兽形的、乃至不可名状的奇怪灵体生命都有。其中也多有幻术者,偶尔、偶尔有过你出现在面前的事情……” 岳红翎说着说着居然小结巴了起来,脸色有点微红。 很显然,为什么会中看见了赵长河的幻术,只有可能是因为她当时正在想念,说不定还想到羞羞的事情。又或者是敌人明知道她的“软肋”,故意拿赵长河的模样来骗人。 她很快干咳一声,续了下去:“那些幻术,连你的血煞之气都模拟得很是接近,很容易中招的。我刚才看见你潜伏于此,怎么也不敢相信是你本人,以为又是幻术。” 赵长河道:“那怎么认出是我了?” 岳红翎眨巴眨巴眼睛,没回答。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像当初中了幻术之后,她也没上当一样。那时剑心自启,很快就认定那是假的,对方再像赵长河也无法带给她赵长河的感受,总觉虚无。而这一次剑心只有温柔之意,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那狂喜的滋味、以及自己心中突然的跃动,就像踟蹰在天涯的游子,看见了家。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以至于直至现在都懒洋洋的,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这半年来的风霜雪雨、生死踟蹰,就突然远去,身边有了遮风挡雨的屋瓦。 真是气人,明明我才是姐姐。 赵长河转头看了眼那边佛陀与黯灭的纠缠,低声道:“别来内情迟些再说,现在先解决眼前事。我们这边的动静他们还没发现……你既然在这里呆了很久,这事你认为应当怎么处理?” 岳红翎道:“必须救下这位佛陀。据我西域所知所见,这位佛陀若是被吸干侵占,很快就会有魔头披着他的袈裟、化作他的样子,把此世佛门彻底带入万劫不复之境,对世间民众也会是一场浩劫。” “那就行。”赵长河点点头,握刀就要上。 岳红翎一把摁住他的手腕,低声道:“我来。如果没有看见你,本来我还犹豫,这有可能会是捕获我的诱饵,我受着伤,或许只能放弃……但你来了,我们反倒可以设计……” 说到这里,岳红翎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来了……真好。” 赵长河也是一笑,两人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 瞎子在虚空之中抖得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这他妈什么环境,什么形势,你们居然这都能啃得起来,恋爱的腐臭味真特么恶心。 但吻了的两个人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赵长河直接道:“但我们这里闹出了动静,怕是设计不了人了。” “不一定的。”岳红翎也没觉得什么特殊的,摇头道:“你来了这里,之前应该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精力主要在搜寻我的踪迹,而我刚才对你这一剑也是暗袭,极为收敛,动静很小……我想还是有一定几率未曾被发现,那你就依然是处于暗中,暂时不要暴露,或有奇效。” 话音未落,已然化作流光电射而出,剑芒直刺远处纠缠的战局里,瞬间已至黯灭后心。 这速度,这威势。 如果不是那落日残霞的意韵始终在的话,赵长河简直要怀疑这种剑是雪枭所为,当初的时无定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三重秘藏!天榜之能! 这到底怎么练的啊……无怪乎独处这种诡异的地方,面对无数不可名状的暗袭,依然活得好好的,几个月了对方都拿她没办法…… “铛!”黯灭骤然回手,拍在岳红翎剑侧。 “岳女侠果然在这,早已候你多时。”黯灭桀桀而笑,同时地面影子席卷而上,反包围了岳红翎。 岳红翎不是朱雀,修行没朱雀高,对黯灭也无克制之效。对黯灭这一手,要是朱雀熊熊烈焰一放,什么鬼的暗影都烧没了,可岳红翎不行。 她只能仗着身法飞快一闪,人也恰好到了黯灭与佛陀的侧方,同时剑芒切在二者之间,截断了黯灭对佛陀的控制与汲取。 很显然,她的目标是救佛陀,然而对方的目标却只是她。 周遭纷纷树影、岩石投影,乃至人的影子,无数暗影同时席卷而起,森然如狱,共起鬼哭之声。同时侵袭而下,形成了恐怖的天罗地网,岳红翎独处其中,无处可逃! 岳红翎并不见惊色,眼眸冷静刚锐,骤然人剑合一向佛陀的位置直闯而出——那边有佛陀最后的金光,是暗影最脆弱的所在。若能得以闯出,还可以顺便抓着佛陀一起跑路,这就是如果没有赵长河乱入的情况下常规推演的结局。 然而意料中的意外果然出现了。 按理发疯的佛陀再疯,都会有最基础的灵光,比如知道谁在掠夺他的力量,当然也会知道谁在拯救他。 可当岳红翎往他方向突围的刹那,他的眼眸泛起极度凶戾之色,轰然一拳直冲岳红翎面门。 “铛!” 岳红翎飞速横剑一架,向外冲突的身形顿止,那铺天盖地的暗影瞬间把她包围。 与此同时,在暗影之外,黯灭一拳轰向了她的肋下,在暗影重围之中她甚至都看不见这一拳的侵袭。 赵长河握刀的手都遍布冷汗,忍不住就要出去救人。 下一刻暗影囚牢之中霞光四溢,再浓重的阴影也挡不住光芒从各处缝隙之中渗透出来,仿佛一轮烈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升起,瞬间驱冥逐暗,普耀乾坤。 那发疯的佛陀都愣了一下,眼现迷茫。 这是如来么? “轰!”剑光直透苍穹,与天上的烈日遥相呼应,无垠的暗影根本困不住岳红翎分毫,一道孤鸿之影破笼而出,掠往天际。 黯灭那偷袭一拳,竟像是早被防备了一样,擦身而过,根本没起到半点效果。 “嗖!” 天上忽地再起剑光。 犹如来自九天之外的飘雪,连空间都变得森寒。 岳红翎飞速架了一下,恐怖的巨力传来,她再度倒跌而回,落入下方的阴影之牢。 半空之中传来笑声:“岳女侠果然麻烦,但这一次你终究是大意……” “了”字都没说出来,一支金光灿灿的箭矢突然就到了面门。 来人大吃一惊,急促闪避,下方的岳红翎一脚踏在佛陀光头上,再度避开万道暗影的纠缠,一剑直贯上空。 血色刀芒划破虚空,转瞬即达。 眨眼间变成了夫妻俩刀剑合璧,围猎来敌! 来人简直不可思议:“赵长河!你如何会在这里!” 第703章 雪枭 不管是西域还是襄阳,这都不应该是赵长河此刻该出现的地方。 雪枭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一直谨慎如狐比自己都像个刺客的岳红翎这一次会这么大咧咧地上了圈套,敢情是她家男人来了,在反蹲自己! 有了男人就是牛逼,关键是她男人是真牛逼。 别的不提,单是潜伏在远处暗中那么久,自己竟然一点都察觉不出任何异样,这控制自身能量波动的水平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已经是对自身的每一份力量每一缕气息如臂使指的驾御。 现在的赵长河说一句“御境之下我无敌”“天榜没我是野榜”,恐怕能反对的人都没几个。 毕竟他是正面击败了荒殃风隐两个御境的车轮战,无论借助了多少神器之力、战绩有多少恐吓的水分,这都是铁打的事实,要说借神器之力,这神器他也还在身上没丢啊! 就比如这一刀…… 赵长河根本没有回应他的话语,一刀已至面门。就像银河从九天之上倾泻而来,奔流到海,势不可当! “哐!”雪枭长剑斜架,半是招架半是卸力地挡在龙雀侧方。 然而他刚刚闪开龙魂弓的偷袭,连姿势都没调整好呢,他本也不属于力量出众的,被迫以力应敌极为吃亏。那澎湃的力量汹涌爆发,这卸力根本就卸不开,浑身血戾煞气更是随着这一击被引动,翻涌侵袭,难受至极。 赵长河以朱雀的建议,主攻自己的银河法相,辅以血煞功的特性,构建独属于自身的刀意,在这一击已现峥嵘!这或许也是赵长河在此世第一次与旧有的天榜人士第一次正面交锋,上风! 堂堂老牌天榜选手雪枭竟然吃不住这一击的力量,必须借助身法飘退卸力。 而想要飘退却并不容易。 岳红翎的战斗经验比赵长河都要丰富,就在赵长河劈出这一刀的同时,她都已经估测到了雪枭即将的动向,雪枭身形一撤,背后剑尖都已经等在那里了,根本闪不开! 好在他也不是一个人,黯灭的暗影之牢此时也化作万道暗影之矛,追着岳红翎的后背直刺而来。 赵长河刀劈雪枭的同时,左手星河甩手而出,替老婆解决后患。万千剑气如星闪耀,与无尽的暗影交融对冲,随着“咝咝”之声泛起,追逐在岳红翎身后的危机尽数化解。 要不是这一剑用来干了这活,要是也甩在雪枭身上,雪枭说不定都已经当场暴毙。 然而作为此世最顶尖的刺客,雪枭自有手段。却见身形诡异地一晃,下一刻夫妻俩刀剑穿身而过,却惊愕地发现如同刺在空气中一样,竟只是一个残影! 真身已经出现在一里之外,飞遁而去:“人皆曰赵长河此代真龙,果然名下无虚。呵……” 赵长河颇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残影,残影面上还保留着雪枭遁走之前的神情。 这也是赵长河第一次看见雪枭的正脸。他明明已经成名多年,面上看去却依然是个白衣青年的模样,还挺高大帅气,眼神淡漠而沉静,根本看不出作为杀手刺客的凶戾,反倒看着还挺温和。随着真身的话语,残影开始波动消失,波动之时带动的面部扭动模样此时看去就有了几分嘲讽之意,以及此前未见的狰狞。 赵长河暂时无心去欣赏,手中刀剑齐挥,恶狠狠地扑向了见势不妙跑路的黯灭。 岳红翎的剑也早就转向,直刺黯灭。 黯灭好端端正在配合自己人战斗呢,自己人却连扛都没扛一下就跑了,满心都是MMP,更是无心恋战,瞬间融于身后岩石暗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就在他融于暗影的同时,星河剑“呛”地刺在暗影里。明明只刺中了岩石,石头中竟然渗出了血迹,闷哼之声遥遥传来,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般的遥远。 伤到了! 之前朱雀属性天克,黯灭体内一直有不灭之火附着,对他的战力拖累挺厉害的,以至于这次并没有表现出御境神魔应有的力量,否则岳红翎哪敢一个人出去踩圈套。但那种伤只是拖累,就像是正常人体内卡了根刺一样,并没有到伤及本源的程度,可这一次在星河剑极为特殊的属性之下,真正一击伤筋动骨! 因为星河剑才是真正象征着夜晚与黑暗,暗影在它面前无所遁形,是主人太拉了看不见对方的真实,否则这一击说不定能直接要了黯灭的命。 赵长河心知这是自己拉了,有些尴尬地自我挽尊:“妈的,这叫什么黯灭,你怎么不叫隐刀呢?” 岳红翎惊艳地看着自家男人,眼里有着喜悦也有着难言的复杂:“你……比我强了。” 是的,今日的赵长河,比她强了。 她刚刚突破三重秘藏没有多久,而赵长河这态势,明显已经在寻求破御。 两人对视之间,无数画面在眼眸里闪过,真的感触万千。 佛陀:“……” 这个佛陀自从一拳挡回了岳红翎之后就一直在发呆,此时也是跟个雕塑一样站在一边,明明浑身金光灿灿得比什么灯笼都刺眼,却依然无法阻止这对男女的对视。 龙雀之中忽地传来女声:“别忘了捡箭!次次都要提醒,败家玩意!” 岳红翎:“?” 赵长河:“……” “以后你射不中能不能别射了?看着都心梗。” 两人终于对视不下去,赵长河没好气:“汝亦知射乎?” “说人话。” “射不射的事你小孩子懂个屁!” “……” 岳红翎惊奇地看着龙雀:“你的刀居然会说话了?怎么是个女孩子……能出来看一眼不?我的剑也隐隐有灵在孕育了,可以参考一下。” 赵长河暗道这才是值得佩服的事,自己的刀剑之灵都是有人奠基打底的,岳红翎这才是真正的因随身千百战而孕育出了属于她的剑灵。她这把剑材质也有点门道就是了,当初她的剑断了,是从灵族珍藏的上古好剑里挑了一把,估计在耐久度上面有点特长,故能支撑她用到现在,但能从无灵到有灵,这种跨越是真的牛逼。 他忽地伸手一捞,揪着龙雀的头发从刀里拔了出来。 龙雀:“?” 她还真从来没有从刀中离开过,骤然看见阳光,居然有点不适应地遮了下眼。 岳红翎很是惊讶地打量着她:“这娃长得有点人山人海啊。” 赵长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差点没笑喷。龙雀怒道:“什么叫人山人海,我这是博采众家之长,你个土女人懂什么?” 岳红翎微微一笑:“有我的一份么?” 龙雀:“……有。” 岳红翎笑眯眯地摸了她一把:“叫娘。” 龙雀傻了。第一次离开刀的她脑子懵的,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应这话,我长得是人山人海,我娘也人山人海…… “土女人什么的,是跟夏迟迟学的吧。”岳红翎叹了口气:“那姨娘没教好你,以后娘亲自教。” 龙雀目瞪口呆,你们隔空在这撕上了? 倒是赵长河心中一动,感觉到了岳红翎这话与以往不同。 她什么时候爱和人争这个啊……可这一次…… 是不是天缘至此,再也不想走了? “你累了么?”他忽然问。 岳红翎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你想多了。” “你说话不算!” “当初姐姐有没有告诉过你,女人的话是信不得的?” “没有。” 佛陀:“……” 你们有完没完? “佛陀!”远处掠空声起,圆澄圆性等人终于追了过来,看着这边的赵长河与岳红翎,同样如坠梦里。 这是我们寺内秘境不?你俩为什么会在这里? 龙雀滋溜钻回了刀里,赵长河终于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回寺中细说。” 圆澄定了定神,吩咐左右:“尔等先去,准备斋席与客舍,款待赵王。” 赵长河道:“别的就不用了,你们这有温泉么,那才是最重要的神器……” 岳红翎一脚踹在他腿上,恨恨地转身离去。 此时的另一边,极为遥远的山头,雪枭一身白衣,负手独立山巅遥望此处,也不知道能看见些什么。 黯灭跌跌撞撞地从阴影之中出现,恨恨道:“你怎么不扛一下!但凡多扛一击,我必能伤到岳红翎!” 雪枭的目光从远处落到他身上,看着他滴落的血迹,眼神里有了些怪异:“我在想,此地的陨落,乱世书会播报么?” 黯灭心中一跳:“你……” 一柄剑尖突兀地从他心脏贯入,雪枭神色平静,淡淡道:“混乱与暗影,之所以总是败给光明,就是因为总是太散了……你与荒殃这类老僵尸,其实有什么用呢?” 黯灭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入心脏的剑:“你……你的实力不仅刚才表现出来的……你面对大敌,竟然谋的是我?” 雪枭没有回答他的话,依然在继续自己的:“我想来想去,你们的存在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把灭世之时的混乱与毁灭具现成人形,所谓先天魔神是也……然后流传到今天,把此魔意交给今人,你们的历史使命……也就完成了。” 第704章 这便是佛 “其实看见赵王在这里,老衲虽然心悸,感觉自家秘境忽地变成个出恭之所似的人来人往……但偏偏反而又吁了口气,那证明了赵王终非神佛,这边的事情是自己看见了,而不是远在万里之外派一匹马来解决。” 僧院之中,圆澄圆性与赵长河围坐泡茶,乌骓站在赵长河身边很高兴地拿脸蹭他的脸,显然这层“独当一面”干活的感受让乌骓非常有面子。 而岳红翎不在,去泡温泉了。 佛陀被从人来人往的秘境里搬了出来,出来之后还是盘坐不动,可见之前根本就没复活,只是被特殊方式激活了,被黯灭汲取了能量之后又彻底变砖。好在身上仍有隐隐的气息证明了没死透,将来还有复活的机会。 听了圆澄的吐槽,赵长河抿着茶笑:“看来大师自己也认为能知天下事的佛陀并不存在?这是否动摇了信仰。” 圆澄摇了摇头:“佛宗有很多分支流派,对佛之解是不一样的。被先帝摧毁之后,所剩我们这一支,恰恰有点与众不同。” “哦?”赵长河来了点兴致:“愿闻其详。” “我们讲的是明心见性、能觉为佛,亦即世上人人可以成佛。”圆澄并没有打佛家机锋,说得非常浅白:“佛是什么?那只是一个概念。经书所述的那些,我做到了,我即是佛。若是做不到、或者后来变了,那即使是释迦本人、即使佛法无边,那也不配称佛。” 赵长河听得颔首:“这种佛门我喜欢,这就是别家被灭得差不多了,你们家还有你们这支挺强的力量留存的原因?” 圆澄叹了口气:“或许吧。回到赵王之前的问题,能知天下事的佛存不存在?佛是必然存在的,现在没有,将来也有,但祂未必能知天下事。能知天下事的强者也是存在的,但他未必是佛,也可以是赵王、也可以是岳女侠。当然,若赵王与岳女侠即为佛与菩萨,倒也不是不行。” 赵长河笑道:“你这么说,让我有种政治暗示。” 圆澄抚掌而笑:“赵王认为有,那就有。” 赵长河道:“我是做不了佛的,欢喜佛还差不多,大家对极乐世界的理解不是一个极乐。” 圆澄:“……” 每当这种问题到了男女事,无论原先多能搭上边扯一扯的都会瞬间陷入凝滞。 旁边圆性忍不住笑:“所以弥勒教这不是没灭嘛,香火永传。” 圆澄也被这话说笑了,周边几个老僧都在笑。 赵长河也抚掌笑,觉得这帮和尚还挺有意思。 以前基本没怎么接触佛道两家,和归尘玄冲以及玉虚在这方面的交谈都不多,和圆性更是只有匆匆一面,心中对这些教派都是有些偏见的——老实说对四象教也一样,自己一直都觉得她们的信仰很蠢,当然现在那个信仰理论上来说变成了自己,四象都成窑了,也就骂不出口了,总不成骂自己? 总之如今看来,倒也没必要偏见,以这帮和尚的理论来看,比四象教血神教可好多了其实……人家能在两个世界都流传这么广,自有他们的优点。 并且圆澄这话暗戳戳的也在表态,我们可以听你的。当然前提是你要符合他们佛的定义,结果还没谈呢,就在男女事上直接卡了。 除了男女事外,圆澄圆性还真都觉得赵长河挺像那么回事的,其实男女事本身也不是大事,你要是一对夫妻举案齐眉,老和尚们可能还不会觉得有啥,关键这货实在太多了。连刀灵都能长得人山人海,你说这是佛,那真成欢喜佛了。 圆性的玩笑也是为了打圆场,破了尴尬。气氛一好,圆澄也就可以续着说:“无论如何,这次本寺上下感谢赵王援手之德。” 至于谁是佛什么的,暂且放边去吧,没法谈。这一谈,自家要靠向弥勒教了…… 赵长河道:“我也要再度谢过圆性大师,当年地图,算是我与红翎的大媒,甚至还能算我与三娘之媒……意义可远非大师当年能想象。” 圆性哭笑不得,和尚可以做媒,但从不想做一对多的媒。算了。 赵长河续道:“事实上帮你们也是帮自己,对方明显冲着挑拨你我两家的关系而来。黯灭这货我是知道的,它属于希望世间混乱,不想有统一的神州,这点在之前就非常凸显,而你们……”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圆澄非常识趣地道:“赵王勿虑,我等坚决拥护神州一统,为万民安定而努力。” 赵长河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现代感,很想帮他们换个表达……可想想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便道:“诸位维护信仰,导人向善,朝廷也乐见。但这里有几个问题,需要和诸位分说明白。” 能说朝廷乐见这个基调就好……和尚们都是大松一口气。要知道所谓灭佛令还悬在脑袋上根本就没取消呢,要是赵长河来一句你们压根不合法,这时候的佛门还真的没办法和朝廷对抗,又要凄凄惨惨地遁入地下。时日久了,谁都不敢说会不会又变成一个弥勒教。 赵长河能这么定调,基本就意味着灭佛令取消,那别的什么都好谈。 圆澄便道:“赵王请说。” 赵长河道:“第一,你们急躁了,容易被利用。那种急躁之意、争执之心,本就是魔意,我练的是魔功,对此很有发言权,我都要‘慢下来’,才能不被血煞之意控制自己。何况于佛门?” 众僧低喧佛号:“阿弥陀佛……” 谁说此人和佛不搭边?其意分明是近的。 赵长河续道:“一旦此意被利用,便是此番之难的根源。这位佛陀吸收的信仰之力中有大量的争执与混乱,导致嗔怒之心满溢,有悖怒目金刚的本意。金刚怒目,为的是降魔护道,为的是世间不平,而不是为了利益或偏见,互起争执。同时也让好不容易安稳的荆襄再度有了乱源,给老子添乱……” 圆澄道:“我等知错。” 赵长河怔了怔,看着白眉白须老态龙钟的和尚低头认错,心中倒也不想多骂了,只是道:“第二,佛门若要继续传播,一些规矩要定好。” “赵王请说。” “我不知道你们是哪来的佛产免税、出家免役的说法,也许是前朝更早之前的惯例、也许是你们也需要这样的扶持才能发展,但我话在这,不许。想要立寺传道可以,但税役必须一体同仁,否则田地兼并、人口流失,早晚要有大冲突。现在你们寺庙这么大,田产也不少,先把四季度税给老子补了,避的役也给补了,可以折成钱粮。” 满座和尚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发苦。 要是平时还可以争执一下,现在形势比人强,明显有魔头在暗中针对自家,佛陀都差点被弄死了,还是赵王救下来的。且不说恩德,单论后续也需要赵长河继续帮忙,大伙就没有任何争议的本钱,一肚子愁苦也只能憋肚子里。 逃税一时爽,真到了要补税的时候,怕是要卖田产才补得起。还好没算滞纳金,否则怕是殿梁佛像都要拆去卖了…… 赵长河叹了口气,低声道:“徭役这事,倒是有点违背我三观,当时在巴蜀我看了就很不舒服。除了应有的兵役之外,别的我会想办法让这东西永远消失,或者替代。但前提是我们要有一个稳定的社稷、和平昌盛的环境,诸位若有佛心,当助本王一臂之力,共攘内外。” 众僧起身行礼,低喧佛号:“阿弥陀佛……谁道赵王非佛?这便是佛。” 赵长河正待补几句,心中忽有所感。转头看去,岳红翎倚在门边定定地看着他,美目欣赏而复杂,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第705章 姐姐帮你 洗香香的岳女侠大步入殿,很自然地坐到了赵长河身边。 没有什么香胰子,更没有现代的洗发水沐浴露,可那自然散发的清香就能蠢动人心。英气的身姿,修长笔挺的腿,美丽的面庞,一旦出现就是璀璨夺目的耀眼,本能地吸引着全体雄性的目光,连不少老僧都低声念佛。 可赵长河总是很犯贱地觉得,岳姐姐浑身血污、脸上还有黑灰的时候,却依然锋锐凛冽的目光,最美。 “你们继续说啊。”岳红翎笑道:“听着你们说税赋,谈徭役,挺长见识。” “咳。”赵长河干咳一声:“没什么好说的……要说得臭屁些,这种事我定个调,后续细节付一长史足矣。” 岳红翎美目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低头喝茶:“那你有什么其他了不得的事要说?” “当然是神魔事。”赵长河道:“你知道这里是哪么?” “适才问了带路僧侣,说是襄阳。”岳红翎微微蹙眉,很是困惑:“这不应该啊,我明明在昆仑以西,极远之地。” 要是恋爱脑就能认为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可听了这话的圆澄等人可感觉不到任何浪漫,反倒悚然一惊,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怪不得自家秘境跟个厕所一样人来人往,连人家昆仑以西的都可以直抵这里,那还有什么隐秘可言?别说秘境内了,就算这个寺庙也是随时可以被人捅菊花,在这里谁还睡得香? 赵长河倒是对这种事情更有理解,反正从现代都被揪到这里来了,各种空间能联通有什么稀奇,还能移动呢。在极东之处,天涯岛也是传送的,人力不可能飞到天之极。概念类似,既然对方有“混乱”属性,那么空间的混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何况秘境本来就是“天界”的不同碎块散落,说不定散落在这两边的碎块本身是一体的呢,那就更不稀奇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那边可以过来,这边能不能过去? 并且这种空间的联通,是对方有意连到这里呢,还是天然形成的? 这会导致不同的判断与后续应对。 看着圆澄等人难看的脸色,赵长河慢慢开口:“诸位自己对这个秘境的了解有多少?” 圆澄道:“我们也并非特别了解,因为我们本来的山门不在这里,只是口口相传知道这里曾是个圣地。以前不敢公然在这发展,先帝死后,大家懂的……我们到这里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主要精力还是在修缮庙宇、招收信徒。秘境内的勘察暂时很难展开,一眼看去太大了,人手不足,只是守护了内部古寺和金刚,希望慢慢探索周边。” “我知道圆性大师原本在五台山华严寺,你们原本在哪?” “不瞒赵王,老衲原本在长安。”圆澄犹豫片刻,低声道:“李家原本还是支持我们发展的,老实说,原本赴襄阳也有为他们前驱之意。” 赵长河斜睨着他:“长安城内,胡人多否?” 圆澄不说话。 赵长河懒得说他,教派往往无国,和世家在这一点上是很相似的,只要支持他们传教,谁管天下也与他们无关。当然,胡人是有萨满教的,和他们冲突倒也不轻,他们也不可能多死心塌地跟李家混,来襄阳就是开辟第二战场,看看能不能两头吃。 圆澄知道赵长河看得清,终于有些尴尬地道:“前些日子,归尘在王家之事传了出来,现在长安对我们有些怀疑。毕竟当初圆性师弟与赵王有过交情,老衲自己也随赵王参与过弥勒之战,这就……” 赵长河笑出声来,怪不得,怎么看都是活脱脱的归尘第二,李家不敢信了。想不到归尘之事还能产生连锁反应。 “真想好好在这发展,就别首鼠两端了,建议你们长安的人也撤出来完事,我也不按归尘那样用你们。”赵长河道:“相应的,长安的情报,你们给我一份……不用直接给我,直接转京师镇魔司即可。” 圆澄很是干脆:“行。” 赵长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们对这个秘境也不了解,那就先了解,如今的情况大家两眼一抹瞎的猜测并无意义。你们人手别干其他的了,庙会也办完了,传教先收收,专门探索这个秘境。这几天我先住在这里,有什么结果再议。” 众僧行礼:“我等这就安排,赵王先歇息。” 岳红翎发现自己过来只说了一句话,本来以为有很多需要自己讨论的东西,结果发现已经用不着自己了。 看着端茶送客的赵长河,岳红翎忽然感觉好陌生啊…… “那样看着我干嘛?这不是做寨主的基本操作?只是现在的山寨大了……”赵长河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夫人觉得压不住了么?” “呸。”岳红翎瞪了他一眼,目送和尚们陆续离开,便过去关上了门,又回头道:“我早知你会有现在的转变,在灵族之时就明白了,你的眼界是天下,江湖对你而言小了……当时对我的剑意也颇有启发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才多久……那个少年已经让我快要不认识了。” 赵长河道:“因为人总是要长大的,连央央都不萝莉了。” 岳红翎听不懂萝莉是什么,也懒得管,只是坐在身边一手支着桌子托腮看他,目不转睛。 赵长河现在真不是少年了,岳红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赵长河脸上的风霜与疲惫,以及高位的气度与沉稳……说穿了他过完年才二十三,这个年纪在一群老僧面前挥斥方遒却没有任何人觉得违和,这很有一种“老了”的感觉。 因为思考得太多,也顾虑得太多了。 只是气势依然盛,棱角依旧分明,让人觉得他其实从来没有变过,依然是当初少年。 她低声道:“我老了没?” 历来并不在乎自己外表的女侠,这一刻忽地有了点患得患失。 他都老了,自己呢? 独闯天涯,黄沙漫漫,风刀霜剑,有没有在脸上留下痕迹,有没有在手足留下老茧? 赵长河道:“我挺失望的。” 岳红翎心中一跳,板起了脸。 赵长河续道:“你居然没有老。” 岳红翎:“?”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老一点的……”赵长河终于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那样我才能继续喊姐姐。” 岳红翎的心跳得更快了,只是和原先好像是反方向的,悠悠荡荡,像是一颗石头砸进了水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消停。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以前不是一直不想喊我做姐姐么?一副要征服谁的样子,看了就让人来气。” 赵长河低声道:“可是繁华看尽,最终还是觉得,我想要一个姐姐。” 他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脸,俏脸娇嫩如故。 岳红翎却看见了赵长河心中的疲惫,原来那铁打的汉子,也会累。 他的累,好像只会表现在她面前,连朱雀和唐晚妆这些“老女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以前他总是要表示“我能帮你”“我能和你携手仗剑”。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表示,“我想你帮我”“我要个姐姐”。 就像在赵厝满地的尸骨之中,倔强地站在那里,却又迷茫无措的少年。和刚才挥斥方遒的赵王,几乎是两个人一样。 “我就是你的姐姐啊。”岳红翎轻轻拥着他,低声安慰:“寨子大了,麻烦多了,没关系……姐姐这次不走了,姐姐帮你。” 第706章 西域天山 赵长河也不知道自己是老了还是小了,为什么会从摸着对方的脸变成了自己靠在她怀里被安慰,还感觉很舒适安宁。 在她身边总能特别有安全感,明明以前自己总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闯荡、现在也明明是比她更强,却莫名其妙的觉得靠在她怀里很有安全感。 真怪,胸怀也没比三娘大啊,也就适中。 要说老了,或许应该体现在,明明靠在姐姐温暖的怀抱里,却一点邪念都没起。 现在可以诚实点说——以前看见她,再怎么表示尊敬、说是绝无亵渎之念,实际内心深处要说一点抱她上床的想法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男人嘛懂的都懂…… 可现在还真TM绝无亵渎之念了,明明洗香香的,却连半点念头都没有……完了是不是萎了…… 还是说这就叫老夫老妻,左手握右手?赵长河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岳红翎哪知道他在想这种没名堂的玩意儿,还在母姓爆棚地拥着他,低声说着:“我这些日子都在各地秘境里,没有看见乱世榜上的变故,你现在都这么强了……一定吃了很多苦。” 瞎子都想吐,也不知道是朱雀嘴巴苦还是夏迟迟胸苦,或者崔元央娇嫩嫩的身子很苦?他吃得是挺多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累也真累就是了,并不是在装模作样。夏龙渊一躺,他肩头压力还真是大,大到瞎子一直都怀疑他和这个摇摇欲坠的新朝廷是否能撑住的程度,当时瞎子也说,夏龙渊死得太早,不在自己计划内。 结果这厮驾着乌骓,左一刀右一箭,还真被打出了一片相对安稳的天,现在面对一整个佛宗都能做个定调子的人,早一个月前哪里敢想。 关键是他在别人面前要做定海神针,不能表达出丝毫虚弱,然而细细一想,他都不到二十三,这时候大学刚毕业还是在找工作实习的时候…… 挺难的……有个姐姐挺好,可以舒缓神经。 赵长河靠在岳红翎怀里,有些含糊地嘀咕:“我也没什么苦……倒是你一别半年,现在都三重秘藏了,按理血战不少,却也从来没在乱世榜上出现消息,到底在西域做了些什么?我想听故事。” 岳红翎笑道:“刚才我觉得你是在抢我的话头,不让我多说给这些和尚听。” “当然,别看他们一脸老实样,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些细节信息还是我们自己有数就好。”赵长河懒洋洋道:“尤其我岳姐姐的私人故事,凭什么说给他们听啊……” “就你贫,我跟你说故事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些东西,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我想象什么了?”赵长河微微侧了下脑袋,埋首在她怀里:“人都在我这里,我还需要想象么……” 岳红翎有些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任他躺得更舒服点,才道:“反正我在西域虽然也有过不少战斗,却没有挑战过榜单上更强的人,排名不动很正常的。西域的荒沙苍莽,落日西斜,其意无限,很培养剑意的,所得不浅。当然真正的提升还是在秘境里,便有战斗怕也不会被乱世榜所记。” 赵长河暗道瞎子这废物,凡有空间遮蔽之地她就看不到,装什么天道悠悠。 所以说圆澄说的“能知天下事的佛”,目前根本不存在,连瞎子都算不上,何况别人。 比较悲剧的是,明明赵长河感觉自己都没什么想正事的力气了,只想靠在姐姐怀里休息,可现在一听这些就下意识想要了解更多:“所以你是和西域胡人打了很多架么?可我在乱世榜上并没有看见西域相关的人士,那边武风如何?” “西域其实也是北胡之人……不过部族不同,便如秃鹫部与巴图战狮部的区别类似,说是说都属北胡,其实很多习俗都不一定相同。西域那边虽有强者,乱世榜上也是按胡人计,中土一般不太了解。” “具体情况说说?” 瞎子简直气笑了,说你休息,你在干嘛? 你不累谁累啊。 岳红翎正在回答:“是商贸荟萃之地,但很乱。马匪、盗贼、刺客,到处都是,并且各种部族互相争夺,随时变幻大王旗,一般商人都必须掏足了保护费才能进驻,便是如此也常有被杀被抢之事。” “那是当然,王旗一换,之前的保护费谁认呐……” “反正论及野蛮与杀戮,那比中土可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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