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恰恰因为身为地榜,他比谁都清楚天榜第三的可怕。 但巴图则没有这样的认知,无知则无畏。 赵长河腹诽巴图无知无畏,巴图也在斜着眼睛看着这对儿,心中也同样暗叫这对男女真无畏。 真就敢这样两个人跟进来,不怕被自己转头就绑了送给大汗? 但他知道自己不敢。 巴图经历过扬州之事,赤离曾经对他分析过赵长河多半是镇魔司的人,那就是大夏官方的人,来这后方搞事的意味也就昭然若揭。而自己现在的行为绝对触怒了大汗,虽然未必会被征讨,但如果再不为自己留条后路那才是纯傻缺,赵长河就是送上门的后路,哪敢轻易得罪? 明知道之前被他拿弥勒教法颠的身份骗了也不敢表达怒意,反倒要露出一个豪爽好客的笑容:“来人,摆酒,本汗要宴请朋友!” 说是说宴请,帐篷之中却屏退了左右,只有他们三人坐在帐中,露着各怀鬼胎的笑。 岳红翎没好气地抄着手臂:“你和他什么时候又是朋友了?” 赵长河拉着她坐下,眨了眨眼:“扬州之时我和巴图兄过了招,亦敌亦友,惺惺相惜嘛。” 巴图也道:“便是刚才,岳姑娘也救了我,巴图在此谢过。” 说着端起酒碗,先干为敬。 岳红翎板着脸道:“我只是抢马。” 实际谁都知道,救了巴图才能诞生战略意义,心照不宣。 巴图便顺着口风说马:“那是西域的汗血宝马,叔叔南下之时有人进献过来的马驹,结果叔叔没有回来……马被赫山这个不要脸的自己占了。” 赵长河道:“换句话说,这马是不是该属于你的?” 巴图摆摆手:“哪的话,这是岳姑娘在战阵之中夺取的,那就是岳姑娘的。” 双方说到这里,都顿了一下,竟然一时半会没有了话题,不知道怎么开启更深入的东西。 赵长河在自称法颠的时候,对巴图揭过最重的一句话:巴图兄,我建议你收起侥幸,要吞掉你部族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汗。 正是这句话促使了巴图向虎烈挥刀,继而兴兵,灭荒狼,统战狮,开始了自己部族求存的反抗。 但这有个前提,那是“法颠”号称“我们的潜势力是很大的”,巴图觉得有了外援,才敢动念。 结果这王八犊子哪里是什么法颠,这是赵长河,外援成了大夏……虽然明知只能如此,可叔叔刚刚死在大夏,巴图一时半会也确实扭不过这味来。 双方沉默了半晌,赵长河才悠悠喝了口马奶酒,开口道:“按道理这山附近应该有很多乌拔鲁的人找我才对,怎么不见?” 巴图回过神,随口道:“他们在你们消失的那边山头找你们……其实人也不多,大部分已经撤了。这边就更没人了。” “撤了?” “当然,乌拔鲁怎么可能把大军丢在山里找区区两个人。”巴图顿了一下,冷笑道:“他在给我和赫山调停,但我大军提前开拔,故意让他们的使者扑了个空,提前把这仗打完了。所谓的调停,无非是让我部族长期分成两半,我岂能如他所愿?” 赵长河道:“那他会不会来打你?” “现在的话,他兵力可比我少多了。” “那你敢不敢打他?” “乌拔鲁是大汗派驻黄沙集的统领,动他就是动大汗。” “难道你还指望大汗对你和颜悦色?还是说你只是满足于一统部族,转个头又去对铁木尔跪下?” 巴图不语。 当他一统战狮部族,就是一方强大诸侯,铁木尔在雁门决战之时,不太可能和他过不去,多半就是默认他战狮可汗的位置,然后一起进攻雁门。 只不过事后会不会翻脸就不太好说。 草原的逻辑很简单,想要事后还是不会翻脸,那就要自己更强大。 巴图也不是没有整体规划……虎烈至今还抓在手里,下一步就是靠这个威逼虎烈的部族,如果能尝试吞并,即使吞不了都可以换取大量的牛羊马匹。到了那时候势力就真的可以和大汗分庭抗礼了,大汗就算是想翻脸也得考虑后果。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一定要指望赵长河这个根本打不上草原的大夏外援,这不过一条后路,意义其实比较小。最佳的策略其实是和大汗和解,表态臣服,听指挥打雁门,同时暗谋虎烈部族。 想到这里,他甚至不是太想应酬赵长河了,和赵长河暗通款曲要是传到大汗耳内,又是横生枝节。 正这么想着,一个亲兵揭帐而入,匆匆到了巴图身边,低声耳语。 巴图皱眉听着,忽地对赵长河笑了一下:“天色已经黑了,赵兄今晚且在这住下,我另有些事处理,暂且失陪,莫怪失礼。” 赵长河自顾自吃着羊肉喝着酒,无所谓地道:“去吧去吧。” 巴图笑道:“二位可能没有好好住过草原的帐篷,体验一回也不错。” 说完很快离开,这个待客的营帐直接就变成了客舍。 赵长河啃着羊腿,转头对岳红翎笑:“山腹之中什么都好,就是没吃的,纯靠能量填充,嘴巴里淡出个鸟来。这出来啃着烤羊腿喝着马奶酒,感觉真爽。” 岳红翎抿着酒:“这酒腥了,我不喜欢。” 赵长河道:“想在这里喝中原酒么?” 岳红翎道:“你有什么鬼主意?” 赵长河站起身来,拨开帐篷一道小缝往外看,外面火把重重,有些守卫来回梭巡,正紧张地盯着这里。 他微微一笑:“巴图做事太糙……这情况就是让猪来分析,都该知道是乌拔鲁的使者到了。” 岳红翎点点头:“嗯。” “巴图没逼到绝路,并没有产生彻底和大汗铁木尔翻脸的决断,考虑的还是以强盛部族为后盾,让铁木尔有所顾忌,能够统战。如果他继续以这个思路走下去,我们就等于亲手打造了一个全新的战狮部族,代替赫雷参与攻打雁门而已。” 岳红翎知道了他的意思:“不仅如此,如果他彻底做下决定,那我俩都得被祭旗。”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火光掩映之中,赵长河的眼眸有些戾色:“他做不了决断,我们帮他决断……不过王家门前故技重施而已。” 岳红翎看着情郎的侧脸,眼里掩不住的欣赏。 当乌拔鲁的使者死于巴图帐中,大汗那边可不会听你狡辩,巴图有口难言,除了一条道走到黑的倒向大夏,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就像当着王道宁的面杀了弥勒使者一样,弥勒不在现场,只会觉得你王道宁堂堂天榜怎么可能护不住使者,这就是故意让人杀的。这里也是一样,数万军中,被人刺杀使者?不是你自己想杀还能是谁,蒙鬼呢? 然而万军之中,刺杀使者,岂是王家门前的小打小闹可比? 赵长河转头看她,笑道:“这是数万大军之所在,怕不怕,我的女侠。” 岳红翎微微一笑:“与你携手,便是雄兵百万在前,又有何惧?” “那就走吧,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28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夜色渐深。 赵长河摇摇晃晃地揭帐而出。 马上有守卫紧张兮兮地赔笑拦住,操着不甚标准的中原官话问:“赵先生,您要去哪?” 赵长河斜睨着他:“怎么,我是客人还是俘虏呢?要去哪你管得着么?” “呃,不是,咱们这好歹是军营,不好乱走的……” 赵长河扫过一圈守卫,笑道:“那你们可汗有没有说过好好好伺候贵客?” “有,有的……” 守卫们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慢慢地就感觉这赵先生越来越尊敬,可汗交代的好生伺候无限地放大,暗中吩咐的看着他们别让他们离开渐渐地忘到了脑后。 不止一个守卫如此,周边被赵长河目光扫过的几乎同时都泛起了这样的感觉,被他的语言引导着思维,越发迷糊。 当触摸到了秘藏之门,精神已经可以一定程度去调动,源自极乐大法的精神控制原本较为鸡肋,如今已经可以正式进入应用。 弥勒教一开始主要是把这套用来忽悠教徒的时候动摇心灵的,不过后来变歪了,用来搞女人的更多,可赵长河还是觉得这玩意用来搞男人更有意义…… 它与自己血煞功的惊惧效果是一个意思,能够融合运用的话,这玩意将来在战局之中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 比如现在。 当初忽悠姑苏陆家守卫时,是必须通过易容改妆来配合效果的,而且面对的人也少。这里这么多人,没有易容,光明正大地直接用语言来触动引导,是质变的尝试。 效果确实不错……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之下,这些士兵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精神引导,一步一步顺着他的话语往下走。 “我要去方便一下。” “呃,帐篷里有夜壶的。” “我就是不喜欢用夜壶不行么?大男人随便找个转角不就完事了?” “先生说得也是……” “不想我在军营晃荡,那你们跟着我不就得了。”赵长河转身走向帐边拐角:“都来都来。” 一群守卫迷迷糊糊地跟了过去。 身后红影闪过,岳红翎已经趁机离开,遁入黑夜。 赵长河看着岳红翎隐在后方黑暗里,才笑眯眯地停下脚步在帐后放水,随口道:“可汗是不是在接待新客人?” “是的。” “现在还在饮宴么?他们也是留在帐中歇着呢,还是另有客帐安排?” “可汗在主帐待客呢,肯定不会留在主帐里歇息,另有客帐的。” “那客帐在哪?同为客人,我要去拜会一二。” “哦,先生跟我来……” 不知不觉间,守卫们都忘了自己原本的使命是什么了,连伺候撒尿都伺候了,这不就是仆从嘛,主人说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长河一路跟着守卫们七拐八绕,到了原本绝不可能找到的帐篷位置。 沿途其他族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有部族士兵带着光明正大的连个质疑他们在干嘛的人都没有。 到了附近,赵长河远远看着那边帐篷的守卫,很是和蔼地挥手:“好了,你们去忙。” 守卫行礼而退:“先生早点休息。” 赵长河目送他们远去,忽地一闪,躲进了拐角的黑暗。 岳红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边,眼神诡异:“喂……” “啊?” “你、你是不是对我用过这种招数?所以我才会泥巴糊了眼看上了你,对不对?” 赵长河哭笑不得。 岳红翎也知道自己问得无理,哼唧了半天才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对其他姑娘这么用,否则在下第一个取了你的脑袋!” “嗯嗯,你确实在下。” 岳红翎柳眉倒竖。 赵长河一拉她的袖子:“人来了。” 岳红翎收了身,悄悄蹲在他身边。 远处火把连成的路径之中,巴图正亲自送乌拔鲁的使者过来,只从这一幕,大致就可以看出巴图心中的倾向。 两人同时握住了刀剑柄。 …… 巴图接待使者的宴会,规格可比接待赵长河小两口的规格高多了。 从内心深处他就觉得和赵长河的接触见不得人,而面对大汗来使他在心态上就是矮了一头的,隆重无比,一场酒宴大宰牛羊,女子起舞,族中重要人物聚于一堂。 使者也不是一两个人,是一支使团,十余人还是有的,自然也会更盛大点。 歌舞之中,使者还是先问罪的:“巴图可汗来何急也?本使去你们驻地,扑了个空,转头却在这里。” 巴图心中暗骂,难道真等你来调停,让我和赫山各划地盘人马,战狮部族两分?老子又不傻。 面上只能爽朗地笑:“使者说的哪里话,我们又不知道使者来了,要是早知道,怎么也得先请使者吃个饭。” 事已至此,使者也没奈何。大汗希望战狮部族分裂,算盘打得再清晰那也是不能明着说的。而且巴图也不是没后台的,他和神殿有交情,和赤离关系还不错,真硬来的话,神殿又是什么态度? 既然来迟一步,战狮已经统一,那能怎么办? 只能说巴图这几战确实漂亮,干脆利落袭击荒狼部族,携资源稳定内部,拉拢几个摇摆的兄弟,又迅速闪击其他不服者,区区半个月内席卷千里。大汗那边主力军团在和皇甫永先对峙着呢,等收到消息时原先四分五裂的战狮部族就只剩赫山还在顽抗了,最后想救赫山还是来迟一步。 说明巴图个人实力虽然不拔尖,但军事能力是很强的,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指挥战阵方面,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其实个人实力也不算差的,终究是潜龙之列,世间能有多少?他有赫雷的完整传承,再给他一段时间和舞台,前途不可限量。 使者只能道:“此前赫雷可汗意外殒身于中土,战狮部族无力参战,是我方一大损失,导致攻关之势缓了下来,大汗一直痛心疾首。既知赫雷可汗身后之事有人继承,大汗心中也是欣慰的。” 巴图道:“多谢大汗关心了。” 使者道:“近期眼见初雪来临,大汗与皇甫永先战况愈烈,已经爆发多次大规模攻关,各有伤亡。可汗既然稳定了内部事宜,是否应当参与雁门之战了?” 巴图淡淡道:“本汗刚刚打下赫山部,还有余孽未清……再说本汗年轻,族中骚动得很,怕是很难兴起大军……” “大汗将传檄各族,当众宣布巴图可汗的正统性,敕封狮王,可汗意下如何?” 巴图心中大喜,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巴图名义上是赫雷的侄儿,实际上是赫雷绿了巴图爹生出来的亲儿子。赫雷自己无子,一早就“偏心”这个侄儿,收为亲传,给了镇族宝物,就算没有遗命留下,族中耆老都清楚这继承权本来就该是巴图的。为什么叔伯兄弟还能为了个继承权纷扰不休? 因为大汗借着“战事吃紧没闲工夫理会你们的事”的借口,默许别人的争夺。巴图毕竟不是“亲儿子”,也就给了别人争夺的借口。 只要大汗肯认,所谓的内部骚动就再也不存在,他的地位从此稳如泰山。不仅如此,外部也不敢虎视眈眈了,什么荒狼部族敢截胡他的粮食?他战狮部族是数一数二的庞大部族,不是开玩笑的。 更关键的是,有了“王”的头衔,这政治资本就不一样了。就比如现在乌拔鲁颐指气使,到时候反而是乌拔鲁要向自己跪拜。 吃下荒狼部族等于已被默许,后续打算吃虎烈部族都更有把握。 相比于脑袋拎在裤腰带上的造反,以及虚无缥缈的大夏支援,好像这个更实在。 使者察言观色,知道巴图动心,又道:“此外,虎烈失踪之时,他们族中内部颇有些人猜疑与你有关,此事本使会负责调解。” 巴图大悦:“有劳尊使了!这正是近期本汗头疼的事,虎烈被赵长河岳红翎联手击败,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席酒宾主尽欢,使者醉意微醺,便道:“我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需向大汗复命。若能攻破雁门,可汗何止一个狮王,何不能做个晋王!” 巴图心中大动,反倒开始关心起使者来,暗道这厮醉醺醺的回去,要是赵长河岳红翎摸了过来,说不定要完。便亲自扶着使者起身:“本汗送尊使过去。” 说着低声吩咐左右:“带一队精锐护送我和尊使,另外让人严控赵长河的帐篷……不,干脆抓了。” 巴图在自家营地,率着数百人,团团围着自己和使者送到贵客帐篷,直到帐篷之外才停下了脚步,示意兵马将帐篷团团围住,自以为绝对安全了,才对使者笑道:“那就不打扰尊使休息了。” 使者醉醺醺地挥手。 巴图转身离开,刚刚走开几步,刺骨的寒意从心中泛起。 下意识转头一看,月下红翎飞刺而来,数个时辰之前刚刚救下自己的身影,此时却是追魂索命。 “他们果然来行刺!”巴图抽刀大喝:“护驾!” 一群亲卫早有准备地围拢在前,岳红翎踏在一人肩上,如鹰击点殿,居高临下地再度一剑刺向巴图面门,月色之下清晰可见眼里的杀机犹如实质。 “她想杀的是我……”巴图心中泛起这个念头,哪敢撄其锋锐,飞速后撤。 无数士卒从周遭涌来,就连使者帐篷周遭的护卫都下意识往后方堵上岳红翎的退路。 使者也站在帐外看,喝道:“你们都去,帮助可……” 话音未落,黑暗之中一把阔刀如同从影子里“长”了出来一样,无声无息,无形无迹,连风声都没有带起。 整个空间仿佛凝滞了一样,无风无月,只有无边的黑暗、血戾,与死亡。 血煞刀法继“神佛俱散”“天地无我”之后,在玄关八重才能使用的第三式绝学:“地狱如是”。 直到刀都到了咽喉,使者才忽地醒觉,飞速拔刀想要招架。 却只见一双血色的眼眸,在黑暗之中犹如恶魔的凝视。 震怖之意涌上心灵,使者握刀的手都僵了少许。 只这少许,阔刀掠过脖颈,头颅飞向天空。 赵长河一把抓住人头,举起大喝:“可汗布局果然精到,成功诛杀此獠,下一步该怎么做,请大汗示下。” 使者随从护卫呆若木鸡。 全体巴图部下呆若木鸡。 岳红翎收剑飞退,杀机毕露的眼眸里都是笑意。 巴图看看半空中的岳红翎,又看看拎着脑袋的赵长河,眼里终于露出一丝狠厉:“废话,下一步当然是杀绝使节随从!不许漏下一个!” 说完深深吸了口气,说了一句别人以为很有交情的话:“赵长河,我操你妈!” 第282章 长夜将明 帐篷之中,依然是巴图板着脸在接待狗男女。 但这会儿巴图觉得自己就是条狗,他们是男女。 谁能想得到,在自己已经有预计和防备的情况下、在自家的营帐里、无数军马的包围之中,还是被这俩轻取使者首级?不说这能力,单是胆色就没几个人行,结果这有一对儿。 杀就算了还扣得一口好锅,要是被使者随从回去了一说,你就算把赵长河也砍了,辩解这是赵长河擅自杀的,你猜大汗信不信? 没奈何当然只能杀尽使者随从,但在全军目睹之下发出这样的命令,那就真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会儿赵长河就是伸着脑袋让自己杀,自己都不敢碰,再气都不敢。事已至此,再不引大夏为援,死无葬身之地。 结果这会儿是他们不信自己了。 刚刚进入帐篷,岳红翎就一指点在他的某个穴位上,瞬时浑身痛痒难当:“这是我独门的落霞明灭指,且给你些许教训。从今往后,只要我真气触到你身,就可以随时引爆,死无全尸。我不知道铁木尔是否能解,总之即使你叔叔复生也是多半解不了的。” 巴图疼得冷汗淋漓:“何必如此。此时此刻,我哪里还敢打你们的主意?早就只能一条道跟你们走到黑了。” 岳红翎冷冷道:“蛮人无信,休怪我毒辣。” 赵长河老怀大慰地坐在一旁自顾倒酒,欣赏老婆表现,越看越舒适。 岳红翎一介女流,独身行走天下这么多年,该狠的时候当然比谁都狠,绝对不会轻易手软的。这样的妹子怎么就被自己泡到了呢,看来长得帅还是有好处的。 巴图只能认栽,硬忍着受刑般的折磨足足小半时辰,才勉强散去痛苦,继而低眉顺眼地给他们倒酒,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赵长河心中也暗道这厮真是个人物,以前怎么会觉得这就是个铁憨憨呢? 他终于叹了口气,开口道:“巴图兄,你这臭脸板给谁看呢?不是红翎救你,你都死赫山矛下了,转个头来和铁木尔使者勾肩搭背,严密看守我们俩?是不是还想嫌我们不肯引颈就戮,破坏了您的狮王大计啊?” 巴图闷声道:“行了,我为什么板着个臭脸你也知道。咱们又不是朋友,各为己谋,如今你成功了,仅此而已。不得不赞一句你赵长河确实英雄了得,无论豪情胆色还是武艺都让老子佩服无比。现在入你套中了,你想怎么做就直说吧。” “在这之前,我们先明确一个问题。” “说。” “谁操谁的妈?” 巴图憋红了脸,半晌才冲着岳红翎喊了一声:“妈。” 岳红翎刚刚喝了一口酒,尽数喷了出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赵长河也是惊为天人:“巴图兄,看不出来你竟是如此人才。” 巴图面无表情:“过奖过奖,比阁下差远了。” “何必一副被坑的脸呢?”赵长河靠在椅背上,悠悠喝着酒:“我这是助你走正路。铁木尔想吞你部族都快写在脸上了,你居然真能被一点承诺忽悠过去,以为能取得当初你叔叔的地位,从此高枕无忧?你梦没醒呢吧?便是你叔叔当初也不过是个臣子,你还想强得过他去?我倒想看看你当了个狗屁狮王之后的日子怎么死。” 巴图暗道我是有虎烈这个后手,真有可能做到比当初叔叔强盛,完全有可能发展成为不臣服只是听调的程度。 但此时此刻他不会去说这个,只是道:“和大汗作对的决心并不好下,能各自相安是最好的。尤其是今晚你们的表现更让我意识到,岳红翎要豁出命刺杀我的话,我都有可能要栽,那么如果大汗亲自来杀我呢?以前我没感觉差距这么大,可今天你们反倒在给我做演示一般,反倒让我更加忧虑。” “敢情你之前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也不全是,大汗和你们皇帝互相顾忌,雁门攻关他都只是坐镇后方大帐调兵遣将没有亲自出手,何况部族争端?再说我在神殿也有点关系,只要不是撕破了脸,大汗也不至于亲自跑来刺杀我这种角色,他还要脸。” “倒也有理。”赵长河暗道如果以夏龙渊为模板,谁说他会跑出去刺杀一个玄关七重的玩意儿,夏龙渊估计一巴掌先呼你脸上。 巴图叹了口气:“但如果要彻底撕破脸,涉及霸权交替,那性质可就变了,大汗不会再有这类顾忌或者矜持,摘我脑袋跟玩一样。你们皇帝可不会为了我来牵制他吧?你敢承诺我都不信。” 赵长河摸着下巴道:“你如果顾忌这个,我另外给你一个后盾怎么样?” 巴图冷笑:“怎么,塞北佛又想抬出弥勒教主不成?可惜即使是弥勒,也不是大汗一合之敌。” 赵长河翻了个白眼:“这你就别管了,我说得上话的天榜比你见过的都多。” 巴图愣了愣,暗道好像还真是,除了大夏皇帝之外,至少这厮在崔文璟面前可真说得上话。据说他和司徒笑交情不浅,司徒笑的师父厉神通不知是否也说得上话? 这随便一算就是三个,他巴图还真没见过三个天榜。 赵长河盯着巴图:“事已至此,瑟缩无用。如果我能找到一个牵制铁木尔的人,你巴图敢不敢在雁门决战之时,从后面插金帐汗国一刀?” 巴图的呼吸逐渐粗重。 赵长河一字字道:“你也有神殿在背后……金帐汗王,他铁木尔做得,你巴图做不得?” “别说了,你想我攻大汗身后,很难做到。”巴图深深吸了口气:“此去雁门,黄沙集是必经之路,如果绕过黄沙集,到时候乌拔鲁从后面攻来,我这就是去送死。如果先袭击黄沙集,却不可能做到不放走一人,一旦大汗收到消息,我还是死。” 赵长河露出一丝笑意:“你尽管绕道,乌拔鲁不会攻你身后。” “你确定?别告诉我要刺杀乌拔鲁……”巴图看了始终没说话的岳红翎一眼:“像刚才一样,岳姑娘即使可以杀我,她也跑不掉,你们真愿意去和乌拔鲁换命?” “无论我们能否做到……你别无选择,敢不敢赌?” 成则叱咤草原,败则身死族灭。 敢不敢赌? 巴图紧紧捏住酒碗,“咔”地捏得粉碎。 …… 月明星稀。 汗血宝马奔出营寨,直赴黄沙集。 岳红翎策马在前,赵长河抱着她的腰肢坐在身后,两人驰骋出了十余里,岳红翎才终于开口:“刺杀乌拔鲁,我做不到,我连黄沙集都进不去。你莫非在骗他?” 赵长河笑笑:“你怕是想问我是不是想让你赴险吧……” 岳红翎撇撇嘴:“知道你不会,就是想不明白你能怎么做。还有你所谓的给他找个天榜,听着就是大忽悠。难道你最终目的只不过是骗他插铁木尔一刀,让铁木尔退兵,至于他战狮部族会有怎样的后果你根本不在乎?” “当然不是,别看他好像没办法似的被我几句话牵着走,实际上如果看不见实效他完全可以磨磨蹭蹭的进军,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场空。” “所以你是真可以做到他要的东西?” “我只能说尽力试试……这次不是让你赴险的,你甚至不要进黄沙集。” “吁!”岳红翎勒住马,皱眉回首:“我可不会在你赴险的时候干看着。” “你也有事做的。神殿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在市集里,你负责引走?千万别恋战,安全第一。” 黄沙集。 中央黄沙湖畔,赤离和神殿萨满在湖里湖外整整勘探了二十几天,依然孜孜不倦。 他们坚信此地必是秘境出口,只要守在这里,赵长河与岳红翎插翅难逃。 清晨的第一抹天光映在湖面,一片粼粼,看上去越发像一个秘境的样子,动人心弦。 赤离甚至有了几分海市蜃楼的武道感悟…… 正在琢磨间,清朗的女声从市集之外飘传而来:“赤离何在!可敢出来尽你我扬州未完之战?” 岳红翎! 她怎么会在市集外面出现? 赤离傻愣愣地看着干守着二十几天的湖水,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谁他妈说这湖是秘境出口的? 第283章 元三娘 黄沙集里一片兵荒马乱。 赤离等神殿中人飞掠而出,直奔岳红翎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匹远胜她以前所骑劣马的汗血宝马正在朝阳之下绝尘而去,眨眼只剩远远一小点,风中送来岳红翎的嗤笑声:“赤离,枉我以为你多有武者之心。相约决斗,这么多人冲了出来,你还算个武者么?” 赤离神色严峻,当没听见似的,挥手道:“追!” 他是有武者之心,如果换个情况,他很乐意和岳红翎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决胜。 然而神殿出身,他更重视的却是找到这个让人们搜寻了很多年的秘境,追寻的是上古长生天的指引。 在这面前,个人的武道追求只是次要。 此时的岳红翎身上就牵系着这秘境的重要线索,如何肯放过? “这他妈她哪搞来的汗血宝马!”身边的下属追得气喘吁吁:“秘境还产马的吗!” 却见岳红翎回身弯弓,一箭射出,一名神殿下属应声落马:“赤离,有本事就自己追,别让这些人来送死!” 赤离深深吸了口气,忽地腾身离马,飞掠而去。 他的速度比马快多了…… 岳红翎扭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策马疾驰。 以这恐怖的速度来看,赤离或许也窥秘藏了……果然是草原最具潜力的,曾经的潜龙第一。 何况有大萨满亲传,他的实力进步飞快,至少在秘藏方面的经验点拨可远远胜过自己这样踟蹰独行的。还好有赵长河,如今自己也没有落后,依然和赤离一个水平线上。 心中战意满满,可惜她这次不是来打架的,是来引开神殿中人方便情郎干活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赵长河打算怎么做。总之不能让这样的秘藏强者去干扰赵长河,引得越远越好。 岳红翎发现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两人配合协作了,无论是探秘境、开阵法,还是刺巴图、斩使者,这都是一个人办不成的事情。包括这一刻自己引敌出境,他去深入市集。 蓦然回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当初独自一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岳红翎忽然有点喜爱这一刻独身对敌的感受,可能自己心中还是孤僻的吧,贪恋他的携手,却又喜欢独行。 很有可能,赵长河也一样。 两人经常能够在对方身上,看见另一个自己。 …… 赵长河在黄沙集的兵荒马乱之中再度抹黄了脸,进入了“有间客栈”。 易容药泥也用完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易容了,得找药配制。或者……下次再找思思弄过一批货? 心中闪过念头,酒肆之中翘着小脚丫坐在柜台上看账本的三娘映入眼帘。 除她之外,酒肆里空无一人。 别说酒肆了,就连市集外面如同码头港口般热火朝天的装卸货,如今也已经看不见,一片冷清。 战狮部族交战,雁门攻关愈急,神殿人手出没,湖中划为禁区,局势一看就是山雨欲来,稍微有点敏感性的商人都无心驻留,早就匆匆离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酒客继续在此喧闹,色迷迷地觊觎三娘的妖娆。 三娘知道有人进门,却头都没抬,看着账本叹气:“打仗打仗,打什么鬼仗,打得老娘眼泪都亏出来了……” 说着还真抽了抽鼻子,小脚生气般的乱踢:“一群白痴!” 赵长河面无表情:“老妪何惺惺做少女态?” 三娘:“?” 赵长河很是随意地同样坐上柜台,和她并肩坐着,懒懒道:“我这有笔大生意,你做不做?” 三娘斜睨着上下看了他一阵,嗤笑道:“该不会说买我?” “我已经说你老妪了,你就不能有点数?” 三娘磨牙切齿:“你的生意我知道,那是要我掏钱的,不是给我送钱的!说吧,秘藏入口的秘密,多少钱肯卖?” 随着话音,门窗无风自动,紧紧闭合,连个苍蝇都进不来了。 赵长河看出了三娘惯常面具之下的不怀好意。 因为她可以不要掏钱,直接捉住他拷问。 说真的三娘甚至没想过赵长河居然还敢单身来到酒肆,真是以为三娘只会卖酒和卖骚? 迎着三娘不怀好意的目光,赵长河仿佛没看见似的,自顾自从柜台后面摸出一瓶酒,开瓶灌了一大口:“还是江南桂花酒好喝。” 三娘妩媚地笑:“想喝多少都可以的,喝一辈子。” “捉我拷问没有意义,你就算有了答案,也绕不开乌拔鲁和赤离行事,到时候平白给胡人做嫁衣。你能做的只有汇报给五爷,让五爷亲临。可一旦五爷来了,你个人的诉求却又没了……你最好是和我合作。” 三娘眼里闪过惊异之色,口中笑道:“我个人能有什么追求,不就爱点钱嘛……” “是么?”赵长河不置可否,只是道:“那你先汇报五爷,我给他秘境,他帮我做一件事,此事就成交。既不要你的钱,更不要你的人。” “方便先告诉我要五爷做什么事么?” “当铁木尔以天榜实力欺负人的时候,五爷能予以牵制就行。我相信五爷不会怕铁木尔。” “怪不得你说与我个人诉求冲突……他是不会怕铁木尔,可这么一来,草原生意我还做不做了?”三娘媚笑道:“不如……你把秘籍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的哟……” 赵长河横跳三尺,从她身边直接跳到了柜台边缘。 三娘失笑:“瞧你吓的,至于嘛……” 赵长河道:“你该知道,如果扶持起另一个势力,你的生意一样做,还做得更好。你的诉求根本不是这个……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在帮五爷做事。” 三娘的神情渐渐变冷。 赵长河跳下柜台,走到窗边远眺:“我问了巴图……黄沙湖在很早很早年前,是有一个专门的称谓的。好像是叫玄……” 话音未落,玉手已至咽喉。 可手掐上去,却触到了一颗柔光隐隐的宝石。 三娘紧急收力,掐脖子的动作仿佛变成在他脖颈轻轻摸了过去,收手之时宝石已到了掌心。 三娘的眼睛变得比宝石还要亮晶晶。 “也许这不能算是你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到红翎,心里总是莫名其妙有种本该是你们的潜意识,或许是觉得,你们为了它凝注的是一生心血,不可负也;也或许是觉得,真截了你们的胡,要与你们不死不休。我喜欢迟迟,还喜欢翼火蛇姐姐,不想和你们为敌。” 三娘听着听着,一开始神色还有些惊异,到了最后一句“喜欢翼火蛇”,忽然变得极为古怪,笑嘻嘻。 赵长河转过身来,粲然一笑:“秘境里还有些别的,先到先得,全送你是不可能的,但这个宝石应该是你们最需求的核心之物,我白送你,什么都不要。不要你的钱,更不要你的人。所以你还需要拷问我什么呢?” 三娘媚笑道:“要不要翼火蛇姐姐?” “要。你能帮我泡她不?” “嘻……”三娘揣着宝石笑出了声,继而变得大笑,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能,我会帮你的。” 赵长河被笑得有些没好气,淡淡道:“你要的是这个,不是秘境本身,而嬴五相反,他要的是失落的空间。你们之间再也没有诉求冲突,你现在可以把我的交易转达给五爷了么?” “可以。”三娘扑通扑通跑向屋后,过不多时,信鸽飞起。 “五爷所在并不远,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并且我可以断定,必然成交。”三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送我宝石,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来交换吗?什么都可以的哟。” “与其说我要你做什么,还不如说我们一起做一件你早就想做的、曾经到处忽悠别人去做的事。” “嗯?” “杀了乌拔鲁。我知道你自己不杀,是怕乱世书乱说话,但这一次,你负责杀人,我替你上榜。” 三娘笑弯了眼睛:“小男人这算盘打得,都传到江南去了。” “你就说做不做吧。” “做。” 如果有人听见最后两句,可能会以为里面谈妥了一件喜闻乐见的交易。 第284章 一人破军的三娘 刺杀乌拔鲁本身并不难,全身而退很难。 战争之初,赤离和岳红翎都曾在别人守卫之中取首领的脑袋,那时候的守备是稀松的,本质更近于单挑。可被这俩的刺杀一搞,别人也就全注意起来了。 乌拔鲁要么就躲在兽场不出,守备森严;出门都是大军随行,前呼后拥。 要斩首行动可以,可杀完了怎么从大军围困之中离开? 巴图认为岳红翎和赵长河是做不到的,要换命,岳红翎也认为自己做不到。 这种刺客都是准备好回不来的,荆轲临行就说了不复返。 人榜不好做,地榜呢? 当地榜第二的玄武愿意出手,那基本不是问题……甚至都不一定有资格让乱世书说话,那本就是她能做到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三娘并不是真担心乱世书乱说话。 三娘的身份是嬴五部下,嬴五可不会让她杀乌拔鲁,破坏大家搜寻秘境大计,如果要杀就得戴面具用玄武身份去杀。 可玄武莫名其妙出现在黄沙集刺杀乌拔鲁,只要有目击者传出去,尤其传出那是个女的,嬴五和铁木尔等人用屁股都猜得出那就是她三娘了,三娘一点都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玄武,这么多年的潜伏图个啥呀! 所以三娘一直想杀乌拔鲁却一直不敢妄动,只能不停忽悠别人杀,可别人又不傻,吃撑了好端端去搏命?搞得至今没个办法。 但这一次不同,当赵长河与嬴五达成了协议,那她连面具都不需要戴,直接用三娘身份光明正大地去杀就完事了。 有人配合的情况下,三娘身份甚至都不需要表现出太强的能力,可完美了。 你们的小男人真棒,嘻嘻。 此时的乌拔鲁正在兽场湖边,身周团团围着全是人。 “岳红翎居然出现在外面,这湖还真的跟秘境没关系。”乌拔鲁很是无语:“那它叫个什么玄武湖,害得所有人被带偏了这么多年!” 如果有南方人在这,就会告诉他其实金陵也有玄武湖,名字什么都代表不了。 然而南方人三娘自己都被带偏了,说了都是泪。 “元三娘这么多年也在觊觎此湖,敢情我和她都是小丑。”乌拔鲁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会儿她多半也知道此湖和秘境无关了。我有此湖拿捏她都上不了手,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有下属在身边笑道:“何不干脆把她捉了?神殿也未必是保她,只是秘境找不到,神殿无奈和她背后的势力合作寻找,其实找到之后就是翻脸之时。现在秘境既然已经确定在山中,这时候翻脸恰如其分才对。” 乌拔鲁眼睛微亮:“有理……但不是现在。” “呃?” “岳红翎突然邀战赤离,导致神殿高手一窝蜂走了,我直觉有点诡异,是不是有点调虎离山的意思……总之现在不宜做任何事,安全为要。” 乌拔鲁不愧是被铁木尔委以重任的一方统领,这调虎离山的嗅觉比赤离都要敏锐,终究是司职战争的将领,和武道人士的思维确有不同。 下属们便都道:“誓死保卫将军!” 乌拔鲁笑道:“等这风头过了,看老子怎么玩那骚娘们,到时候赏给你们,都有汤喝!” 正说话间,外面有下属匆匆来报:“将军,巴图部昨天夜里悄悄开拔,现在只剩空营,人马不知道哪里去了。” 乌拔鲁愣了愣:“他那么多人,一夜之间找不到哪去了?” 他来回踱了几步,皱眉道:“再探,如果是去袭击其他部族还好说,如果是绕往雁门,我们必须立刻汇报大汗,并准备攻其后路。” 他再也无心呆在湖畔,转身离开:“走,去军营。” 军营就在兽场北部不远,距离一共只有数箭之地,绕出这条街就到了。 乌拔鲁离开守备森严的封闭式兽场大门,身后浩浩荡荡跟着数百亲卫,策马直奔军营。 街上原本很多摊贩,此时早已不见,周遭店铺关门闭户,马蹄卷过,寒风吹拂,带起地上凌乱杂物,萧瑟而肃杀。 一道妖娆的身影就在长街尽头缓缓走来。 “元三娘?”乌拔鲁心念电转,未等三娘开口,直接道:“上!捉住她!” 看着策马冲来的军队,三娘人都傻了。 本来这么光明正大拦路,是想“和将军说几句话”,当乌拔鲁色欲熏心接她到身边对话的时候暴起杀之。 结果色欲熏心是没错,居然是更直接的军队冲过来抓人。 “乌拔鲁你也真是个人才。”三娘哑然失笑:“看来我此来也正是时候,晚些时候就是你大军包围我客栈了。” 她并不在意军队临身,本来就是她打硬战,那个小男人去取乌拔鲁人头嘛。 长街之上,寒风瑟瑟,女子孤零零地面对着数百军马冲刺而来,场面看着极为凄凉,许多躲在屋中偷看的人都不禁泛起了一丝悲叹,乱世女子不如……呃? 最前方的马匹已经冲到三娘面前,马上骑士狞笑着甩出套索,试图将三娘直接套走。 三娘懒洋洋地随意一伸手,直接将绳索捞在手心,继而很是随意地一扯。 马上骑士惨叫一声,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被带着连撞上三四匹马,瞬时之间人仰马翻,沙尘大起。 三娘闲庭信步般走进了军阵内,伸手轻轻切在边上的骑士悬在战马侧腹的小腿上。 不知使了个怎样的手段发力,只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那小腿竟然被一掌直接切断。 三娘的身形一闪,鬼魅般在战马之中穿插,经过哪里哪里就是一身惨叫,人翻下马,马匹乱窜,整条长街乱成一团。 数百军马的刀剑,竟然连碰都碰不到她一根汗毛,她的速度比风还快,身形比鬼魅还要难测,人马越多反而越是混乱,互相冲撞践踏,根本拦不住她! 乌拔鲁看得目瞪口呆。 按这模样看,不是数百人能不能捉住她的问题,甚至不是能不能拦住她的问题,好像是数百人要不要被她一个人屠杀殆尽的问题! 她一个人,在围殴一支军队,而且是他最精锐的亲卫军! 乌拔鲁浑身发寒,自己居然对这么恐怖的女人起过色念? 这哪里还是个人?这明明是长生天的天神好不好! 乌拔鲁厉声道:“吹号!快快!” 身边亲卫如梦初醒,掏出号角死命的吹。 军营大开,数千上万军马从三娘后方冲杀而来。 三娘作势欲冲,试图突破拦截直取乌拔鲁。 乌拔鲁吓得弃马而走,从街道侧边小巷冲了进去,试图绕过三娘所在,和大部队会合。 只要这边拖住元三娘片刻,自己能够进入大部队,这个女人就是再恐怖也不可能一挑上万吧? 真能那样还打什么仗! 近了,绕出这条街,军队就围拢了!再快一点! 正在此时,一把阔刀从天而降,直劈逃亡中的乌拔鲁。 赵长河,神佛俱散! “等你多时!” “呛!”乌拔鲁拔刀挡开,借力飞窜。 果然,他根本不是表面上的玄关六七重,这是一个玄关九重的强者! 两刀交击,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音甚至盖过了那边数百人马的混乱嘈杂。 乌拔鲁再度心惊。 这赵长河的实力居然也这么强……自己玄关九重,只不过和他平分秋色,甚至怎么感觉自己还稍微下风呢? 好在不用纠缠,距离出巷最多三步了。 三步之后,大军围拢,一切定矣! 乌拔鲁大笑而去:“可惜,你们没有两个元三娘!” “是么?”赵长河露出一丝笑意,没有辩驳,只是猛一顿足,龙雀再度追斩斩乌拔鲁后心。 “没有用的!”乌拔鲁回刀狂扫,两刀再度交击,他再度借力飞窜,半截身子都已经出巷了。 正在此时,一柄长剑如虹贯日,从上方直射而来。杀机凝固得仿佛渗入骨髓一般。 乌拔鲁心中骇然,这又是谁? 此刻身在半空无从借力,那边赵长河不依不饶又是一刀封锁。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他完全是本能地挥刀去架上方的剑,却架了个空。 对方的剑和赵长河的刀压根就不是一个风格,极为灵巧地半空转向,轻轻抹过他的咽喉。 与此同时,赵长河的龙雀重重劈在他胸膛,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 “早猜你可能是玄关九重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杀你没有后手?”赵长河收刀叹息:“我兄弟潜伏兽场一个月了,人都潜发霉了。” 剑光收敛,韩无病微微一笑。 三娘突破军阵,如风掠来:“走!” 上万大军踏碎长街,三个人早已鸿飞冥冥,消失不见。 徒留分成两半的乌拔鲁尸体,见证着这一场长街刺杀,万众之中斩将首级。 铁木尔坐镇西陲的最重要亲信将领授首,连乱世书都没有闪。 百里之外,巴图的军队缓缓前行。 过不多时,探子收到了消息,飞速来报:“可汗!乌拔鲁遇刺,黄沙集大乱!” “赵长河作为合作者的话,是真的靠谱。”巴图嘀咕了一句,旋即深深吸了口气:“全军加速,直奔雁门!” 第285章 要么入教要么打你 那边赤离终于追上了岳红翎。 只不过一群神殿高手的追逐最终变成了赤离一个人独自追上。 岳红翎也不客气地下马迎战,双方交手只一合,赤离神色就变了:“第一秘藏……你果然也突破了。” 岳红翎微微一笑:“我刚从秘境离开,若是没能突破秘藏,岂不是辜负了赤离兄为我们守护了这么久的秘境?” 你这言辞,和赵长河学坏了? 赤离喉头一口老血在涌动,深深吸了口气:“你突破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挑战我?” 岳红翎一本正经:“不错,当初扬州之战,意犹未尽。” 赤离越想越不对,你对我哪来的执念,老子又不是赵长河……不对! 他神色骤变:“赵长河何在?” 岳红翎眨巴眨巴眼睛。 远处有快马奔来,人都没到,声音老远就在喊:“乌拔鲁统领遇刺,黄沙集大乱,速回黄沙集主持局面!” 赤离骤然回首,震惊无比。 饶是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还是很难置信。 他们神殿之人出来追岳红翎才多久?乌拔鲁此时身边虽然缺乏高手,但统率万众,人又谨慎如龟,本身实力也不俗,这是怎么在这点时间里被人杀了的?这是赵长河能办到的事? 莫不是来了天榜? 其实也差不多……玄武地榜顶尖,本身距离天榜也就临门一脚,她又许久没有过战绩,谁也不知道此刻实力,王道宁那种天榜吊车尾的真和玄武打起来,指不定乱世榜是不是要改名次,至少也不是简单能分胜负的。 趁他回首,岳红翎悄悄跨回汗血宝马,一溜烟跑了:“你又有人来围攻,不和你打。” 长河说了,不可恋战,听他的。 看着岳红翎一溜烟跑路的背影,赤离气得真的快要吐出血来。 好端端的岳红翎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的武者之心呢? 早些时候其实赤离心中对岳红翎隐隐是有点爱慕的,或者换个角度说,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自己。这会儿那点小爱慕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果然跟了坏男人就是会变坏的,飒爽女侠没了。 可气的是,这会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岳红翎已破秘藏,绝非轻易能拿下的对手,时间拖久了黄沙集要乱成什么样? 赤离纠结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撤!” 岳红翎手搭凉棚,目送赤离率众去远,忽地转身勒马,转向东南,直奔巴图的大军方向而去。 那边赵长河与三娘带着一群厨师小二打杂的,集体背着行李,同样直奔巴图军中。 韩无病又自己走人了,话都没怎么留。 赵长河也不知道韩无病现在怎么越来越孤僻不爱说话也不合群了,剑客练到最后都是这样的吗?人家岳红翎夏迟迟也都是剑客,没见像你这样啊…… 实际上人家韩无病潜伏一月,一朝得手,心中快意无比,是真想和兄弟好好喝一杯的。 然而一朝做灯笼,十年怕火花。次次看到你身边都有女人,每次不带重样的,还一个比一个漂亮,更可怕的是一个比一个强……这个三娘一人破军,妥妥的地榜实力,你他妈也敢惹! 要是做了这种女人的大灯笼,她发起火来谁扛得住啊! 等等……地榜……玄武湖……如果这个女人是玄武,那夏迟迟、翼火蛇、玄武……赵长河你真是要用男色一统四象教了? 发现了惊天秘密的韩无病哪里敢继续呆在这,四象教可是魔教,发起癫来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万一三娘要灭口怎么办? 小韩表示小命要紧,先走为敬。 “你这位朋友,剑意极为纯粹,很少见到这么纯粹的剑客。”三娘看着韩无病远去的背影,悠悠道:“我感觉他师父都不一定有他纯粹。” 赵长河道:“你认得他师父?” “以前揍过。” “……” “剑庐都是一群剑疯子,为剑痴狂的那种,但在我看来,那种痴狂反倒不叫纯粹,叫偏执。韩无病这种,反倒更加清澈凛冽,前途不可限量。” 赵长河暗道如果按这么说,剑庐一系可能追寻的是上古剑皇,下次如果剑陵再开,感觉应该带韩无病去看看…… “话说回来了。”三娘有些困惑地问:“他不是被我忽悠去杀乌拔鲁的吧?为什么潜伏一个月,成事了也没找我要钱。” 赵长河很是无语:“和你有什么关系?无病纯粹是因为看不惯兽场种种,认为应该终结——这种有目的的剑,是否没你说的纯粹?” 三娘微微一笑:“这就是纯粹。” “如何界定呢?” “存乎一心。”三娘似是不太愿意对赵长河传授武道话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看了看身边一起跑路的客栈下属,开始传音:“这些人是五爷的人,你别和我说得太多,尤其别漏出什么四象武学概念来。” 赵长河也传音:“我看你的实力都不见得比五爷差哪去,干嘛委屈巴巴地装他下属?” 三娘笑笑:“嬴五的人也未必不能化为我用……眼下还不是时候。” 赵长河再度想起当时翼火蛇说的,四象教的潜势力是很大的。 确实大,不仅京中有布局、军中有势力、漕帮等各大帮派也有布置,就连在嬴五这种天榜人士组织的隐秘情报团体之中都有如此渗透。或者很可能三娘本来是这个组织出身,只是信奉了四象教? 如果说时机……她们缺的或许真是一个顶尖的天榜,能够统合率领她们行事。如今的实力略显尴尬,说弱吧,其实很强,说强吧,却总差了一口气。 但如今玄武宝石的获取,不知道是否能让三娘更上一层楼?这东西在自己和岳红翎眼里仅仅是一个道体改造的引子,但在四象教眼里可未必,她们必有更深层的用途,以至于三娘至今都笑嘻嘻,心情极好。 三娘笑眯眯地传音:“喂,关于是否吸收你入教,以及你的星图问题,有人问过我的意见。现在我的意见是不管星图如何,就冲着你与玄武秘境之缘,感觉这也是天定,我们信命……我同意你入教。” 赵长河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答应,你同意有什么用?” 三娘眼珠子滴溜溜的:“我把翼火蛇送你呢?” “人家是贵妃。以前我也以为那是朱雀送我的,后来才知道是误会,朱雀不可能把贵妃给乱送的,你也一样……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你如果不肯入教,会很麻烦的哦。” “怎么麻烦了?” “因为我可以确定你那个诸天星图绝对不是夜帝象征,夜帝的星图只可能是四象而不是周天星斗。” “没道理啊,只有四象凭什么叫夜帝,夜帝就该周天星斗。对了,尤其是月亮,月亮都没有,也配叫夜帝嘛?” “那是夜帝想要达成的成就,但他没有达成。”三娘若有深意地看着他:“上个纪元根本就没有人达成,你有此像,是你个人的特质,与上个纪元任何人都无关。小弟弟,可别陨落了,我倒是很期待身具这种意象的你,能走到哪一步。” 赵长河点了点头:“懂了,但这又怎么麻烦了,我不合四象之意,难道你们就要杀我啊?交个朋友不好吗?” “我是可以交朋友,只是不知道某只小蛇肯不肯哦,借由似是而非的夜帝缘法,骗她感情的男人。嘻嘻……” 赵长河傻了眼:“诶?” “要么入教,还可以谈谈,要么等着被打死吧,你选一个?” 赵长河没好气:“我什么时候借这种理由骗她了?” 三娘笑弯了眼睛:“那是女人给自己找的借口,不要让她恼羞成怒哦小弟弟。” 赵长河摸着下巴想了想:“我会入教的,但不是成为你们旗下星宿的方式,我会用我的方式。” 三娘眼眸变得幽深:“想征服我们?” 也没等赵长河解释,她忽又笑弯了眼:“好啊,姐姐等你。” 说完不再理他,携下属们飘然而去:“参与战争不合我的利益,也不合嬴五的战略规划,所以雁门之战,嬴五最多履行协议帮你牵制铁木尔,让我们一起去打仗是不可能的。接下去的事,看你自己了,小弟弟。” 第286章 将军白发征夫泪 三娘率众刚走,岳红翎就策马而来,也不知道三娘是不是提前感知到了远处的马蹄声,走得这么恰到好处。 看着远方的人影,岳红翎很是吃惊地问赵长河:“那些人是谁?你杀乌拔鲁的帮手么?” “是啊。”赵长河暗道三娘应该是不愿意让岳红翎知道她的实力,所以才掐准了离开的,尤其这玄武身份真要是闹得天下皆知,怕是三娘要暴走。 于是便没去揭她底子,只是道:“一群志同道合者,还有韩无病一起。” 岳红翎倒是想岔了:“怪不得如此轻松,原来有一大群人,侠客营的吗?” “嗯嗯。”赵长河问:“你那边如何?没伤着吧?” “没真打。”岳红翎神色有些严肃:“赤离已破秘藏,此刻的真实实力绝对不止人榜六十六,下次见到切莫轻敌,最好见到就走,越远越好。” 赵长河笑道:“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嘛。” 岳红翎偏头看了他一阵,忽然道:“喂,你真想一直和我一起?” 赵长河愣了愣:“这个怎么说的,难道你还想和我分开啊?” “我舍不得。”岳红翎叹了口气:“但从武道角度,无论对你对我,其实还是分开有利。” 赵长河抿了抿嘴,他内心也知道这个道理。 尤其红翎比自己强……始终在她身边的话,依赖性一旦养成,那就真的很难再有寸进。 岳红翎道:“此役之后,你打算去哪?” 赵长河想了想,反问:“你呢?” “我可能会去一趟西南,去会一会巴山剑庐,看一看苗疆蛊事。天南地北,都需闯过。” 看来岳红翎是真对自己的路有很清晰的规划,这样浪迹天涯的女侠,很少会把心停驻在一个地方。 严格意义上说,虽然得到了她,但或许还不能算“归心”,因为她的心在天涯。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觉得疲倦,想要一个家。 但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毕竟她的男人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大家都没有家,又能驻留在何处? 其实赵长河觉得自己也可以去西南的,比如自己一直都想去巫山找薛教主,到了巫山的话,去巴山也就不算很远了,大方向来说还能算同路来着,然后让岳红翎再揍薛教主一顿,想想都很有梗。 但转念一想,揍薛教主又不是首要的,自己也确实有更重要的规划,比如下一步应该要找金箔说的什么血参来着,打好“血修罗体”的基础,那么该去哪里是该循着血参的线索而去,没有先定好去哪的道理,否则纯纯浪费时间。 之前居然忘了问三娘这件事了,她见多识广说不定真有线索。 此外应该要设法联络一下季成空,看看盗圣那边是否有可交易之处,学一下摄取类武学,能运用储物戒指可是很重要的! 想到这里,便笑道:“行,我也要自己去找点东西,说不定啊,你我天缘如此,我找着找着就摸到你身边去了。” 岳红翎听着颇觉有趣:“天下这么大,你如果不是故意往西南来,单是自己找东西都能暗合我的路,那我……” 赵长河眨眨眼:“怎么?” 岳红翎脸颊微红,咬着下唇偏过脑袋:“那就陪你玩一次你一直想要的姿势。” 赵长河哈哈一笑:“我有信心,等着吧,我的女侠。” 岳红翎嗔道:“现在满脑子就这点东西。” 也不知道谁先提的……赵长河没去揭穿她,笑道:“走吧,至少此刻,你我依然并肩策马,给铁木尔一点小小的中原震撼。” 说着一夹马腹,踏雪乌骓撒欢似的奔向前方:“看看你的赤兔厉害,还是我的乌骓更强?” 看他洒脱的模样,岳红翎心中的纠结不舍也便散去,也洒脱起来,一挥马鞭:“驾!” …… 又是落日,夕阳西下,悠悠羌管,满地清霜。 大雁在山间飞过,越过关头,向南归去,直赴衡阳。 入冬了…… 可这里的人们,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归家,甚至永远也无法归家。 皇甫永先站在城头,看着关上关下的连绵尸首,已经分不出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自己人。 有一段城墙已经半塌,将士们正在尽力修补,但皇甫永先的经验很清楚地告诉自己,今晚补不起来,明天一早胡人必将猛攻这个缺口,能不能守住,就在眼前了。 左右士卒已经疲惫不堪,满脸的血污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过了。 别说清洗,大家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多。 之前受赫雷死亡的影响,战狮部族生乱,没有参与攻关,少了这个庞大的氏族,铁木尔那边的攻势也稍缓,双方主要的拉扯点还是在粮食。 快入冬了,草原粮食不够,这也是促使他们此番攻关的最大因素。 但皇甫永先无力地发现,搞来搞去,对方的粮食没比自己少哪去。 这边的粮饷缺斤少两,层层过手之后到了雁门的都不够几万军马支棱。 反倒是大把粮食不知从何处出关,撒向了草原后方各大部族。 皇甫永先派人扮马匪,从关外截到关内,直接借这个外快来填补自家军马所缺,算是勉强应付。但在大局上却没有意义,胡人够军粮,那就拖不垮他们,自己这边倒是快垮了。 因为人数就不是一个量级。 胡人可以轮番攻伐,自己这边轮休都轮不过来了,每一个人都尽是疲惫。 以前侠客营的江湖人很少直接参加战事,都是去后方搞事。自从上回被赵长河救回了六个人,现在往外跑的也很少了,都老老实实来军队帮忙。如崔元雍司徒笑这种强手更是以一当百,作为队伍箭头简直勇不可当,算是振奋了不少士气,可依然没有大用。 在数十万规模的攻防战中,他们的作用太小了。 眼下尚可勉力支撑,可据说战狮部族又回魂了,一旦他们再扑过来,那就真的大势去矣。 女儿常说,反了吧,这种昏君,这种朝廷,有什么好卖命的?我们家死了多少人,有意义吗? 皇甫永先转头四顾,周围的兵将见老将军看过来,都奋力抬头挺胸,让将军看见自己依然没有丧失斗志。 皇甫永先笑了一下。 无论是降是反,这支军队的魂都没有了,他皇甫永先的魂也没有了。 那不如死去。 “将军。”终于有副将道:“夜深了,您年事已高,不如回去歇着。这里的修补,我们盯着就行。” 老将军洒然笑笑:“我的实力是你们之中最高的,哪有我先去睡觉的道理。” “将军……” “放心吧,只要本帅一天未死,雁门就在。” 老将军把头盔抱在怀里,北风拂过,带起将军的白发,在这入冬的夜里,如霜一般。 将士们愿意相信老将军这鼓劲的话。 可是他尚不满六十,已然满头白发,再这么耗心耗神,雁门还有没有将军? 不知不觉,星月渐隐。 关内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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