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和一些人暗战,果然如此……他这哪有心思在意“小蚂蚁们”啊? 但他虽然摇晃,天却晴了。 电光消散,阳光重现。 他那“中二”的拳法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么……可这一刻赵长河一点都不觉得中二了,连背上此刻兴奋地震个没完的龙雀,此时也不觉得中二了。 当这一拳真的可以破开闪电,驱散阴云的时候,那只能叫做天子神威,乾坤避让。 赵长河在此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直刚天象的现象,到了夏龙渊的层面,居然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这大家还是一个次元的生物么? 真的可以直面神佛,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第252章 他的游戏 见赵长河有些惊佩的目光,夏龙渊少许癫狂未收,眉目里有了几分狰狞:“虽然你我所求不同,但你要回家,一样很好。朕问你,你要回去,是跪地求他们送你回呢,还是一脚踏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老子自己能走!再问一问,让老子来这里,如同囚牢,凭什么?” 赵长河看着他的苍苍白发,心中有些悸动。 他可能和自己是同时代的人,只是被丢进这个世界的几十年前,卷起了属于他的绝世风云。无论怎么呼风唤雨,本质上这也是离家数十年而不得归的人…… 当然他看起来并没想要回去,也不是什么反抗者,此人盖世之雄,想的是践踏乾坤,取而代之。 可虽然目的不同,要面对的却很一致。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认真回应:“是后者。” 夏龙渊大笑:“不错,有种,我以为你不敢说出口!” 赵长河叹了口气:“确实有点为难,我可不像前辈这么强大,万一那闪电劈我脑袋上?” “他们不会!你这样的人物万中无一,他们岂能浪费?何况他们没有你想象中的强。” “这还不强?” “天道陨落,纪元崩溃,诸神黄昏,这可不是假的,哪里还有真正在操纵世界的神佛?一群虚弱的老东西,装神弄鬼装模作样,有什么了不起?”夏龙渊嗤之以鼻:“瞎子就是一例,要么只是个灵,要么就是力量尚在封印,朕说她现在就是个只会装样的废物,你看她能拿朕怎么样?” 周围一片安静,斜风细雨,怀里的金箔没有动静,不知何在的瞎子更没有动静。 赵长河忽然想起当初不经意的一抓,居然抓住了瞎子的手。 和之前抓皇甫情的手可不同,皇甫情是有好感,没什么戒心,瞎子呢?那时候才见两面吧。 还有自己抹那玩意…… 只能证明夏龙渊说得对,其实瞎子极度虚弱。 并且夏龙渊这意思,瞎子只是其中一例,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剑皇?是了,等着苏醒的诸天神佛,剑皇岂非典型? 夏龙渊说,一群冢中枯骨。 当然,所谓的虚弱那也不是自己能打的,就连夏龙渊也打得身躯摇晃,仿佛他的江山一样。 其实大家都猜他有暗伤,可能还真有…… “朕的宣战,从当年灭佛就开始了。朕灭的不是佛寺,是真佛,他们又能如何?其余类似之举还有不少。”夏龙渊终于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继续漫步:“当朕不要江山,不要子嗣,不要女人……朕就没有破绽。王家,弥勒教,四象教,他们所有的行为,在我眼中和乐子无异。” “我理解前辈的想法。但是……”赵长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前辈既然不要江山,那何不弃了,传给一个合适的人……毕竟……” “你看不惯千里乱象,民众失所?正如你我对话初始,你指向的乞丐。” “是。我对前辈之志很佩服,唯有这点……前辈不想管,那就给想管的人吧,这戏不好看。” “很奇怪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夏龙渊道:“你临此世,难道不觉得抽离?就像看书,或者看电影,人世悲喜与你何干,你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管那么多干嘛。” 赵长河心中一动。这种情况自己也有……但没这么夸张,冷漠到了抽离的程度。 ——乞丐刺眼,那就杀了。那不是对禅机,那是真意,夏龙渊没有兴趣和小蚂蚁对禅机。 其实从一开始,夏龙渊也在看别人的真人秀,别人在他眼里像NPC无异,无论纪元神佛还是白虎圣女,他的思维方向其实是一致的:“我试一下”“有没有用”,仿佛对面不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测试的线索,一个纸片人。 他的武道攀登、他的一扫六合,如同在玩游戏。升级游戏、战争游戏、经营游戏。玩得索然无味,不玩了,改玩神佛游戏了。 说神佛俯瞰,那些人是,夏龙渊也是,他们才是一样的人。 唯独……可能意外整出来的女儿,他似乎还在意那么一两分,仿佛证明了他在此世存续的印记。 见赵长河沉默,夏龙渊自己续道:“江山我不要,但这位置我还用得上。我可以光明正大灭佛,可以坐看嬴五他们为了一个异度空间打得一嘴毛,可以看王家后面的海族,可以看四象教后面的夜帝。我想看哪里的线索,哪里就露出屁股……不要这位置,岂不是也要去组织一个势力帮我干活,岂非脱裤子放屁?” 赵长河还是沉默。 夏龙渊笑道:“所以皇位我有用,不会给你,也不会给迟迟,你背着刀继续看看乐子,看各方演义很有意思。” 赵长河终于道:“我本也不要。” 夏龙渊道:“那你臭着脸干嘛,是不赞同朕的想法?” “嗯,虽然理智上理解这个想法,但……感情上不能苟同。” “因为众生何辜?”夏龙渊笑道:“还是因为有人在咳嗽?” “他们不是NPC……江南水乡流的是红血,塞外风沙吹的是白骨,唐晚妆咳出来的血迹斑斑,皇甫家死去的满门儿郎,真只是电影中的戏么?” 夏龙渊看着他不说话,赵长河平静对视:“我很佩服前辈,但很抱歉,你我道不同。” 夏龙渊嘴角勾起笑意:“我也没想要你我道合啊。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是干什么?” 赵长河道:“因为我的对手也是他们,你在给我指路,可能还嫌弃我太慢了。” “这不就够了,你怎么看我,与我何干?” “……” 夏龙渊压根不在意他的态度,随手丢过一颗血色的果子:“知道你慢就好……其实按以前来说,你够快了,但现在风云如此,这速度却又嫌不足。本来打算教你几手,如今想想好像也没必要……你我路子表面相似,背地不同,六合神功算是勉强适配,其他功法不适合你。” 赵长河接过果子,有些惊愕:“这是?” “我嫌你慢,当然要拉你一把。这果子滋血养煞,适配你的血煞功,你当初赴江南要找的本来是这种东西,而不是那垃圾珠子。可惜你经脉那种问题属实有些头疼,朕没闲工夫帮你找那玩意,垃圾资质浪费朕的神功,还敢在朕面前论道,不知所谓。” “……”赵长河捧着果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有你道,那就去做,我倒也想看看你能做成什么模样。”夏龙渊终于转身,悠然离去:“就算你看我不顺眼,烦请亲自来杀。” 前方正离京师地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第253章 正当其时 离开夏龙渊,赵长河绕道西北,直奔雁门。 这一路心中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策马疾驰路上没出事故真是不容易。直到当夜住在途中客栈里,赵长河推窗望月,心情还是难言。 夏龙渊说,你们早该来了。 确实,对他而言,这些东西没什么不能告诉“女儿女婿”的,有什么好瞎猜的,惹人发笑。别说他赵长河了,就算泄露给朱雀、给王家、给弥勒……他们想如何? 一个不要江山不要子嗣的人是无敌的,别人做的任何事在他眼里毫无意义。 他反倒想你早点过来,帮你提升一波,走得快一点,太慢了…… 不知道将来转述给迟迟听,她会是什么心情,想必也是难言。 当然夏龙渊说了那么多,并没有细说他在做些什么,比如为什么导致那么多乱象恐怕也不仅仅是管不过来,有些事分明是故意为之。就像王家的背后什么海族,他心如明镜,那么王家的反意是不是他故意导致?包括是不是杀了儿子也含糊带过,不肯细说。 毕竟不是真在当你一家人,涉及具体操作,别当他是慈祥老岳父专门给你答疑解惑。 话说赵长河甚至有种感觉,夏龙渊对他的亲近或者认同感可能都超过对女儿的…… 因为大家同所来、也同所往,不过是前行的路径殊途。 赵长河在想一个细节。 夏龙渊问瞎子为什么把自己送到迟迟身边,自己回答是抽的,夏龙渊很惊讶。 仔细想这个表现,有点意思。 夏龙渊觉得瞎子让自己穿到迟迟身边,是因为他夏龙渊控不住了,换一个近似的来取代。但实际不是,是自己抽出来的“命运”,夏龙渊对此表示了惊讶,好像他认可既然是抽的,那就不是瞎子故意。 如果是瞎子故意,说不定夏龙渊会砍了自己才对……但既然是抽的,他反而饶有兴致起来。 这代表了怎样的概念?或许将来要找瞎子解。 这些只能留待以后了,此来京师确实已经“圆满”了,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迟迟心中快死的老父亲,其实神威赫赫着呢。 可是……这个世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应该是任何人的游戏场,无论上古神魔,还是当今陛下。 佩服与反对交杂在一起,赵长河神色复杂地掏出那枚不知名的果子看了半天,忽然一口吞下。 你想看看我能做得怎样……我也想知道。 无论打算做什么,那都要足够强。 强行提升有悖武道,天材地宝除外。真到了一定级别的宝物,一步登天都不稀奇。 夏龙渊能掏出来送女婿的东西,显然不是一般等级。 赵长河只觉浑身热流窜起,气血翻涌,汹涌澎湃。那不是形容,是真的感觉“气血旺盛”的程度翻了倍一样。 气血是可量化的概念,就像壮年男子和垂垂老朽对比,那生机那气血,就不是一个级别。赵长河之前修行血煞功之所以特别快,就是因为他是个年轻汉子,气血旺盛无比。但再怎么旺盛也只是凡人,功法到了一定程度,这就不够看了。 血神教给的进一步方案是养煞,金箔与司徒笑另给了个方案是进修特殊体魄,当你体魄超出了凡俗,自然也有超人般的气血,那功法不修自破。 这个果子与煞气无关,是气血之宝,其变态程度与改造体魄无异。赵长河内视之中几乎可以感受到一种肌肉重组的味儿,血脉翻涌,力量狂增,如同非人。 可明明这么强烈的身躯改造,却一点痛苦之感都没有,好像喝了一口烈酒一样,热烘烘的在烧,没别的问题,比当初泡药浴都轻松。 结合司徒笑当初解释的锻体,赵长河几乎可以笃定,这就是一种高级别的锻体方式,其最终走向的一定是一种特殊的神魔体魄。 王家的海泥,说是最终方向可以走向“先天道体”,那这个方向是什么? 赵长河精神对接金箔,清晰地看见金箔“VR”上显示出了四个大字:“血修罗体。奠基伊始。” 赵长河:“?” 什么体,你再说一遍? 这尼玛是天书的恶意还是夏龙渊的乐子? 不管是不是乐子,这一次明显比上次的海泥进度高,不但给了“奠基伊始”的评价,还列出了下一步的锻体方向:“凝血朱果,已堪奠基。若要更进一步,尚需肌体增力之物……适配此体最佳者,或为龙象血参。” 赵长河下意识问:“没听过,在哪找?” 金箔:“……” 虽然到现在都未必确定瞎子是书灵,可赵长河还是莫名其妙浮起了这样的脑补:一个瞎子抄着手臂语气凉凉地说,我是废物。 话说夏龙渊没提到天书,但提到了瞎子“可能是灵”……不知道今晚瞎子会不会出来说点啥? 赵长河盘膝而坐,默运功法,进入了深深的入定。 入定与睡眠无异,既是借由果子的效果开始练功消化,也是等瞎子。 …… 客栈传来鸡啼声,东方渐白。 赵长河睁开眼睛,有点意外,这一夜瞎子居然没有来。 赵长河可不信自己与夏龙渊的接触瞎子会不知道,她一定知道,夏龙渊也一定知道她知道,但夏龙渊恣意挥洒,毫不避忌。也不知道瞎子是觉得丢了脸呢,还是自命处于更高维,觉得不值得特意置评? 不知道,但无所谓,神佛高远,我行我道。 就当她不存在又如何? 赵长河站起身来,伸出手掌,又轻轻虚握,感受着澎湃无比的力量,那才是真实。 这一夜修行的效果极为离谱。 血煞功破七重,无声无息,连惯常的煞气翻涌都没发生,因为血气太旺盛了,简直不知道是自然破境呢还是功法的结果……换句话说这叫基础属性的极大提升,带动了功法的突破,以此为基础的话,后续的八重九重都不需要之前那么纠结了,只要顺顺当当的修到坎上应该就能过。 等于铺平了一片坦途。 至于内功方面,也有一定的好处。 身体好了,什么都好,虽然对经脉没帮助,但内家修行抵达六重坎,赵长河默运四象教的星辰呼应之法,稳稳当当的也突破了。 外功七重,内家六重……以六合神功转化力量助推外功的战斗模式算,能不能算个八重高手? 离江南时,玄关五重。当时唐不器认为,这种实力在军中发挥不出想要的价值,如今呢? 当初岳红翎叱咤江湖,挑战薛教主,身登潜龙第二的那会儿,就是玄关八重。 赤离独赴中原,挑战一应名家,笑傲中原潜龙之时,也是玄关八重。 你能来中原搞事,我亦可往草原肆虐。 雁门交战正酣,此去正当其时。 第254章 雁门 南思洞庭水,北想雁门关。稻粱俱可恋,飞去复飞还。 秋高敛籁,峰群肃列,赵长河马至雁门,看着远处风景,忽然觉得这诗还挺适合自己的。 就像南北飞来飞去的雁,不过为的不是稻粱。 至于咏景诗,这会儿卡壳了,一句都没想出来,看来有的事情需要心情。 雁门不是仅仅群山加个关隘,它是一整个郡,郡下还有多个县。胡人叩关也不是陈兵关下互相攻防打了一个季度都没完,是一种持续性的不断袭扰,长城万里,大大小小内内外外的各处交战不知几何,属战役级的跨度。 看似大军全退,实则突兀又来,对于中原战役不太多见,而对于胡人来说就很正常。 而眼下是秋收时节,胡人动作越发频繁,如果要结束战役,多半就在近期。赵长河一直心心念念想来雁门,就是为了赶得上趟。 抵达雁门郡城,算是雁门关的大后方,虽然没有直面胡人,全城也早已戒严军管。城门没有限制入内,但入城者极为稀少,很偶尔才看见一两个。 城门的盘查也极为严格,对从南方北来的也一样严厉,赵长河策马接近,还在大老远外就感觉一群兵将的目光凌厉地落在自己身上,恶狠狠地看着刀与马,气氛一片肃杀紧张。 皇甫永先治军可见一斑。 赵长河很有分寸地在一箭之外勒马:“中原武者,北上抗胡。路上听闻同道志士不少,有相关的专门营地,不知在下该怎么去?” 守将再度打量他一眼,忽地想起一个人来,神色有了几分怪异。 “侠客营确在城中,但需查验阁下路引方可放行。” 赵长河头疼地敲敲脑袋,妈的事太多给忘了,在京中就应该让唐晚妆或者皇甫情给自己搞一份路引的,进京吃了亏居然还没记性。明明当时可以悄悄入城办事不引起任何关注,结果被喊破身份搞得乱七八糟,现在呢?也喊破? 据说雁门将领有王家人,喊破赵长河入关是不是又属于没事找事? 那守将见他迟疑,却似见怪不怪:“你们这些江湖豪侠,许多绿林出身,根本没有路引也懒得去搞,自命不受拘束……其实何必?守些规矩没什么不好。此番热血志士,我们也不说啥,这么着吧,你报一个熟悉的同道,我们让人进去请他出来认人。” 赵长河想了想:“听说司徒笑北上了。” “他虽北上,说不耐烦在营中,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韩无病?” “未见此人。”守将眼里有点笑意,暗道看这个关系谱,你他妈就是赵长河吧? 赵长河很是无奈:“这俩犊子……算了我知道有个人肯定在……请岳红翎出来见见?” 守将终于笑出了声:“岳女侠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但我看阁下这样,为何不直接说侠客营统领之名?我猜测你们也认识。” “谁啊?” “崔元雍。” 全是熟人……赵长河忽然觉得这就是雁门版本的潜龙聚会。 该当如此。边塞风起,潜龙北上,可比这当口还组织什么琅琊论剑有意义太多,只此一事,王照陵就被大舅哥比下去了,碾得渣都不剩。 正想说就让崔元雍出来认人,崔元雍自己就出来了,大老远在城头探了个脑袋看了一眼:“我道是谁,你他妈早该来了。放人进来,这傻屌我担保了。” 赵长河毫不介意被骂傻屌,反正将来是你妹要面对这一根。 你自己想用用也不是不可以。 他牵马入城,随口笑道:“你这是被谁夺舍了,这满嘴粗话是该你说的吗?不怕被你爹打死。” “你第一次听我说粗话?” “以前听过,被冤枉那会儿,也没这么夸张。” 崔元雍从城楼下来,陪着他入内,叹着气道:“我算是知道当初为什么你满口都是脏话了,这玩意真能传染,跟一群江湖汉子没呆几个月,我现在感觉自己开口不带脏就他妈不会说话了,何况你呆的可是山寨。说起来现在看你倒是好了不少?” “好了点儿,毕竟接触的人不一样了。” “比如唐晚妆?” “唔……” 崔元雍斜睨着他:“唐晚妆永远得不到的男人,这话哪个傻屌对我说的?” 赵长河望天:“这也没得到啊。” 怪不得这货出言不逊,算了,不和你计较。 “呸。”崔元雍哼哼道:“把我妹卖到北邙去的是她,现在自己下场的也是她,我是没空赴京,否则高低要问她一句后悔不后悔。妈的早自己下场不就完事了,这不是坑我妹吗?” 赵长河暗道其实你问唐晚妆的话,她还是认为要让我娶央央对帝国最有利,她自己可不想嫁。只不过如今这话说着,是否会有些口是心非,未可知。 反正和夏龙渊一席话后,就觉得这些事很没意思,别人在看猴呢,晚妆机关算尽只是个笑话。 他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好吧,这个侠客营是什么个套路,我能做些什么?” “为什么你不像岳红翎司徒笑一样自己去草原玩?” “要我说实话?” “说啊,我又不会笑你。” “因为我他妈没出过关,两眼一抹瞎,出去流浪吗还是去饿死?还不如找个组织,起码知道自己能做些啥。” 崔元雍哑然失笑,旋即又有些叹息:“这就是你和一般江湖汉不同的地方了。” “呃?” “一个个的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不受约束,不愿被安排,自己出去单干,死在外面的都数不过来,我们劝也劝不了。”崔元雍很是无奈地道:“这都是热血志士,死了可惜,可我们又能怎么办?真他妈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岳红翎呢……你比他们强多了,却能有自知,清醒得很,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者另一个角度说……” “嗯?” “你其实更惯于有一个团体组织?虽然行事更喜欢一个人,但本质不是独行侠,和岳红翎韩无病完全不一样,倒更像唐晚妆。” 赵长河愣了愣,失笑道:“因为你当我什么身份,才会往什么方向想我吧。” “也许。”崔元雍停下脚步,指了指边上的酒楼:“先请你吃个饭,边吃边说。我这里还真有点事,感觉很适合委托你做。” 赵长河正要说什么,天上忽起金光。 两人讶然抬头上望。 “八月,秋分。四象教朱雀斩狂狮赫雷于北邙。” “地榜第七陨落,位次顺移。” “原地榜第八,剑庐时无定进位第七……原人榜第一,秃鹫猎牙进位地榜三十六……血神教薛苍海,递补人榜七十二。” 看着一大溜的榜单进位递补,崔元雍半张着嘴,心中有些震颤。 地榜陨落……还是第七。 岂止是他心中震颤,怕是要天下震动!多少年没发生过地榜陨落的事情了?至少这会儿胡人军队怕是要乱成一团,人心士气的打击极为严重,部族内部可能还有权力争端。 四象教朱雀……为什么会突兀杀赫雷,这么帮忙?皇甫将军这会儿怕是牙都笑掉了。 赵长河笼着手面无表情。朱雀杀赫雷,那一点都不稀奇,赫雷先要砍翼火蛇小姐姐的,他的行踪都是四象教找出来的。让皇甫绍宗和镇魔司去围剿,看起来还不如四象教效率。有朱雀亲自出手,赫雷哪里跑得掉。 本来还有点猜疑皇甫情有没有可能就是朱雀,这会儿猜疑反而散了。皇甫情说是不跟他出京,转个头朱雀杀赫雷,看上去不太像一个人。 他的心思倒没像世人那样全部集中在地榜陨落这件事上,毕竟早有预料……他的目光倒是更多的盯在了人榜末尾这个名字,神色颇有点怪怪的。 好久不见,薛教主,长进了哈。 薛教主那会儿说是玄关九重,实则能被八重越级打,距离人榜水平差得远呢。这会儿可能痛定思痛有所提升了,居然上人榜了。这回自己想去找血神教要功法好像又难了一点? 第255章 敌后 酒楼之中,崔元雍请赵长河吃饭。本来想说些正事儿,可被乱世书这么一播报,话题自然就转这来了。 “想不到堂堂地榜居然陨落在这,要不是乱世书通报,怕是无人得知,这么强的人死得无声无息的。”崔元雍颇有几分叹惋:“他来中原干嘛来着?不说都没人知道。” 赵长河道:“他来中原本来是搞事的,想挑动王家直接反,不仅能让中原更乱,还能抽走雁门兵力。对于胡人来说应该算是战时的一件重要敌后破坏了吧,结果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王家还是分得清大义的,王道中亲自出手击伤赫雷,他知道事不可为就回去了。” 崔元雍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赵长河若无其事地喝酒。 崔元雍也不是没信息的,心中默默捋了一捋,暗自惊叹。 这么说来,其实是赵长河消弭了一场风波于无形之间。嫁祸王道中简直神来之笔,看似随口一言,影响深远无比,不仅胡人的盘算夭折,连带着王家与胡人有可能进行的勾连也被堵死了。 对了,其实王家和弥勒教的勾连也被赵长河破坏了,当着王家的大门口杀了弥勒教使者…… 后续在剑湖城,赫雷的暴露好像也是因为赵长河? 说胡人搞事全盘败坏于赵长河之手、地榜第七死于他一言,好像都说得过去。 有点诡异……面上看去他做的也不算大事,但影响却离奇的大,这在教派的说法往往是命之所系,不是一般人承担得起。 怪不得父亲现在越来越重视,关于赵长河的情报几乎是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别人还当他是看女婿呢,这怕是不止……当年的夏龙渊有没有这么命系于天般的风云? 却听赵长河自顾自在那感叹:“我叹气的倒是,堂堂地榜第七,死得毫无壮烈感,和一般的小虾米没啥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随便什么人死了,乱世书可不会通报。再说你怎么知道当时的场面壮烈不壮烈,说不定朱雀也费了很大的劲,最后还对顽强的敌手发出了惺惺相惜的叹息?” 赵长河吐槽:“话本看多了吧?” 崔元雍梗着脖子道:“怎么,我觉得换了是我就会啊!” 赵长河嗤之以鼻:“你是你,朱雀会看他尸体一眼算我输,那老女人……” 崔元雍也吐槽:“我知道你很懂老女人了。” 赵长河:“……你妈的。” 其实赵长河只是见到夏龙渊的后遗症还没缓过来,觉得地榜都像蚂蚁似的,崔元雍当然体会不到这种心情。 不过见赵长河这种感叹,崔元雍也难免有点感染,叹气道:“你说得也是,地榜第七都死得这么轻易,我们呢?总感觉练了这么久,还是跟浮萍一样,偏偏还不能不练。” 赵长河道:“别卷了,哥,我知道你已经玄关九重了。和你们一代,我压力也很大的。” “你压力大个屁,和你一代我们压力才大好不?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九重了?” “随便一诈。就觉得你不会落后的,你和岳红翎不相上下,哪受得了她在人榜,你还是个潜龙?你八重距今应该也一年多了,跨入九重不稀奇。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入人榜?” “这不是还得找机会证明自己么……按乱世书的评判,薛苍海递补上榜而不是我,这明摆着认为我打不过薛苍海。老子不服,别让老子见到他。” 赵长河哭笑不得,感觉薛教主是真的倒霉。 老薛这辈子最丢人的就是被岳红翎越级挑了,被世人念叨至今过不去。为了血这前耻,估计他是啥都不管了,死命在修炼,打算下次见面打岳红翎一个信息差。所以血神教这几个月偃旗息鼓,多半与此有关。 结果乱世书这一报,怀疑他要气吐血,实力没藏住,效果掉一半。这就算了,还惹来崔元雍和其他有意人榜者的不服和战意,明晃晃的跟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耀眼。 估摸着这会儿老薛在血神教里跳脚骂呢,哪个傻逼写的破书,会不会写书? 崔元雍又道:“说我们卷,你不是比谁都卷?习武至今一年没,看看多少人被你甩脑后去了……你能算得出你安安心心的休息时光有多少么?” 赵长河想了想,暗道那还真算不出,感觉可能只有短短十天左右,和唐晚妆在姑苏的时候。 即使是那时候,也在整理剑法和学琴……在现世有这么卷,怕是上清北了。 他喝了口酒,有些自嘲地笑:“是啊,我就是个卷心菜,又卷又菜说的就是我了。” 崔元雍笑得喷出了一口酒:“你说话有时候真有意思……你要是菜,别人全是瓜了。说来卷这个形容是什么出处,没听过却又感觉莫名贴切。” “赵厝方言。”赵长河忽然问:“诶,按理说陛下也会冒出赵厝方言才对,你们都没听过嘛?” “没有,陛下哪有你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人家也不出身赵厝,哪来什么赵厝方言。” 赵长河暗道夏龙渊这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他打了天下也没有其他穿越客那样想推进一些工业化改造之类的,完全活得像个土著,可能也就在自己面前才很高兴地漏了一些现代词…… 很多时候为了不显得说话太怪,自己也有意识的在控制,如今穿越快一年了漏出的现代词也越来越少,但怎么说呢,很多词语用惯了觉得最贴切,一时半会想要找个替代的都不容易,比如这个卷。想要像夏龙渊一样,真挺难的。 说明夏龙渊穿越之时年纪可能不算很大,多半是个中二少年,环境适应性和可塑性比自己高多了,也可以解释他的经脉为啥不像自己这么废物。要是搁同时代见面,那货就是个弟弟,现在变岳父了,只能说“时与空”这两个概念,太玄乎。 得,满脑子还是夏龙渊,这次对心灵触动影响太大了。赵长河甩了甩脑袋,有意地扯回了正事:“你说有事委托我,是什么?” “我们侠客营,基本都是江湖人士自发前来帮忙的,各有分工,有些直接入伍去了,有些则组织精锐小分队去袭扰敌后,这很适合江湖人士干。当然刚才说了也有单干的,也不知道死了多少。” 赵长河点点头:“嗯,我觉得我也适合做特种兵去袭扰敌后,要不你给我一张地图,注明什么势力和兵力分布之类的,我去玩玩。” “环境地图有,势力和兵力之类的图就别想了,那变化太大。”崔元雍道:“你别打岔,现在说的是,前些日子有一支小队失踪了,生死不知,我们正组织人手往那个方向去哨探,若是侥幸活着,能把人救回来便是天幸。” “你打算让我参与搜救行动?” “我感觉这很适合你,你马快,人又机警,脑子也好使,和那些一窝蜂乱涌的江湖人不一样。”崔元雍说着摸出一张羊皮图,指点着一处位置:“这是那个区域的地形图。这里有一处水源,原本那边驻扎一支部族,得到的情报是人手并不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失陷得连一个人都没跑掉……说不定也不是失陷,总之要个脑子清晰的人去看看。” 赵长河接过地图看了一阵,爽快地收进怀里:“行,我来这本来就是找些具体的活干,就知道找侠客营没错。” 崔元雍认真道:“你别死在外面,像赫雷一样。” 赵长河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担心一件事……” “嗯?” “岳红翎在哪?” 崔元雍神色微微一变:“不至于吧……” “赫雷那么强都能死于中土,还有什么至于不至于,草原强者可一点都不少。” 崔元雍神色难看起来:“你这么说,确实有很久很久没见到岳红翎了……” “草!”赵长河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霍然起身,大步下楼:“老板,给我准备一些干粮……对,多一点,要十天份的!” 崔元雍无奈地追了下来:“你急什么,带一百天干粮你找得到人么你?” “……” “地图上标注有一个黄沙集,那边是草原各族贸易之处,你若有机会可以去那边探探消息,也可以补给。总强过没头苍蝇一样在那瞎找……只是切记,一定要小心,那边鱼龙混杂的程度,可远超剑湖城。” 第256章 草原 直到心急火燎地策马出塞,看着远方地平线外隐约的军帐,赵长河一个激灵,悄悄绕道远行,同时暗骂自己傻逼,自乱阵脚不知道着什么急。 赫雷死了可是世界通报,岳红翎身在人榜显然也是一个待遇,既然没通报,至少证明她活着。 似乎找到了乱世书除了搞事和装逼之外的最大优点:报平安…… 想到这点,就能举一反三了——岳红翎这种名人,真要是失陷在哪里,胡人那边早就大肆宣传了才对。既然没有,可见也没被捉,更大概率是压根连危险都没遇上,纯属自己吓自己。 茫茫草原何其广也,往西是戈壁,往北是大漠,跨过大漠还是草原,纵横千里都未必能见人烟,一两个月联系不上可实在是太正常了。 想必刚才崔元雍心中也很是无语吧,一边在夸你脑子好用,一边就在犯蠢。 没办法……关心则乱啊,换你妹妹失联我一样急…… 反正此番出关,一边做任务一边找岳红翎的消息吧,搞个不好两件事就是一件事,也不是没可能的。 赵长河静下心来,悄悄策马缓行绕路,一路观察周遭环境。这关内关外,一关之隔,直接就是两重天地,对人的心灵冲击也有点大的。 “雁门关外野人家,不养桑蚕不种麻;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桃杏花?” 这是分割农耕与游牧的分水岭,一山之隔就是两个文明。 在关内看见再多崇山峻岭也没泛起诗意,这一出来仿佛文明分割的场面反倒冒起了很多句子,连带着著名的“不教胡马度阴山”,之前都没往这想……如今看见草原看见军帐,才猛地想起其实这边就是阴山与太行之交,这就是胡马正在度阴山啊! 文明分割交会,时空却在此相连,这种感觉很有趣。 这边还是战区,不是自己的任务所在,赵长河绕了好大的圈,向西疾驰而去。 北胡是个统称,实则是多个族群的联合体,大可汗铁木尔虽然也称王,在中土看来概念更近似于盟主,就连他的本族都细分无数部族,他自己是金狼部族,其他什么战狮黑狼的一大堆,但近期他的本族有点头大。 赫雷是战狮部族首领,而之前岳红翎登人榜之时所杀的是黑狼王,全是铁木尔本族强者。 不知道是否会造成其他各族的某些想法,不好说,毕竟铁木尔天榜第三,威慑力对于草原各族来说,没比夏龙渊对于中原势力的威慑低哪去。 天榜第二是谁? 长生天大萨满。 他其实与铁木尔都不是同一族群,但他不参与部族争端,只在神殿呆着,谁一统草原与他无关。然而他对草原的统治力,可能还胜过铁木尔。 但他参与中原之战……妖狐赤离,就是他的嫡传。 从这个角度去看,可以说是夏龙渊一个人镇着第二第三。他们都没有亲自出现在前线,就是和夏龙渊的某种默契所在。 或者也有可能是隔空暗战? 比如那道闪电是否与长生天的神殿相关?赵长河感觉还是有几分可能的,起码瞎子不会因为那点不敬就劈雷,正在交战中的胡神倒是有点可能性。 总之因为草原各族的特性,联军的驻扎之地很多都不在一起,有些甚至会相隔极远,这也就给了岳红翎等人到处搞事的机会,很适合武林高手去做,踏破黑狼营帐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次的一支小分队去的就是一个较远的部族驻扎地,探情报为主,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能试图做做烧烧粮草这一类的举措,类似军队斥候,但更特战一些。危险是危险,但全是武林高手又不是普通大头兵,主要只是探查也不是去做敢死队的,遇事四散跑,不太应该全军覆没连一个人都跑不回来。 崔元雍觉得至少该确定一下发生了什么,至少也得确认死亡,如果没死只是受困或被捉这一类,还是必须设法营救的。 赵长河也觉得很有必要,这一次的策马疾驰满满的使命感。 远是真远,乌骓放开了马力足足驰骋了一整天,天色都黑了都没看到。 展开地图一看,白看,又不知道自己定位是哪,看地图啥用? 正有些头疼,远远就感受到了远处有人声接近,赵长河勒马四顾,看到一个小土包,便飞驰过去躲在土包之后观望。 妈的在这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找个土包都不容易。还好乌骓灵性十足,也不出声。 夜色之下渐渐行来一支车队,行伍严整,人数过千,看似一支有素的军队,但护送的车辆马匹极多,又似是商队,只不过是空车。 赵长河看得有些愕然,这大部分看上去,是中原人……这么看上去倒像是去和草原贸易,并且东西已经空了。可是空车怎么又不满载别的东西带回去呢? 话说这大军交战的当口还有人在贸易啊? 赵长河想起了纪以南的商铺,这当口的草原之物哪来的? 既然会有草原之物南来,有没有中原之物北上? 有人操着标准的中土官话在谈笑:“这种时候还怕有马匪,我就说不可能有。” 另有人道:“怕的不是马匪,这时候有个屁马匪敢接近这区域?怕的是打着马匪旗号的真军队。” “他们也不至于吧,平日里玩玩这套就算了,这种时候还玩?” “不好说。”有人叹气道:“知不知道会扮马匪抢劫的不仅仅是草原部族?” “那还有谁?” “当然是皇甫永先,被他抢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老东西不敢拿这个发难,吃掉还是敢的。” 赵长河有了数。 尼玛的,中原商人这时候在给胡人卖粮是吧,不是没听过这种事,实在没想到战时还这么玩,牛逼。 皇甫永先世镇边陲,怕也是心中有数,诸多考量不好发难,直接明抢回来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那边还在聊天: “近期更恶心人,知不知道还有一种单人马匪?” “啊?什么叫单人马匪,这也能抢东西?” “当她叫岳红翎的时候就可以。” 赵长河:“……” “所以人一定要多,稍微少点,被岳红翎一个人抢一群的事已经发生好几起了。” “原来如此……”那人脖子一缩:“她现在不会就在左近吧?” “这次我们人多,她当然不敢。说不定就在前面黄沙集的路上等着,之前有人被她在这路径上搞过,搞得人心惶惶。”先前那人切齿道:“等老子回去禀告家主,找个办法报复这贱人。她好歹还是在中原生活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得罪我们岂有那么好揭过!” 有人便笑:“这次我们上千人,她有种就来,正好剥个精光给兄弟们玩玩。” 接下去就是一堆污言秽语。 赵长河皱眉沉吟片刻,忽有所悟,抬头看天。 北斗所指……这队人马的方向是北。 他心中捋了一捋,大致明白什么情况了……这些人大概率是贩卖粮食兵器到了自己本来想去的部族,只不过自己位置偏了,这里偏北。他们卸货之后继续往北,是空车前往黄沙集进货。 赵长河一时有些犹豫。 是往南去那个部族看看呢,还是往北去黄沙集? 第257章 黄沙集 赵长河思忖良久,决定去黄沙集。 这支商队若是刚刚从目标部族离开不久,那么从他们身上就有可能探出失联小队的消息,反而比去戒备森严的部族驻地得到收获的概率更大。 从崔元雍以及这些人的谈话综合分析,黄沙集应该是各族贸易集中地,如果此来草原有一个核心点,这就是了。赵长河也觉得自己运势怪异,既然已经偏航到北,那还不如继续一条道往北,直觉更有利。 至于这些人……赵长河眼眸森寒地看着他们的队尾,暗道这次出关就算干不成别的,能干死这些人也算大功一件。又或者收集铁证,递交唐晚妆?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操作。 他想了一阵子,在脸上抹了点料,遮掉疤痕,又变成一个黄脸汉。 低头再看看马,这些时日直奔雁门没好好洗马,乌黑的马毛都发灰了,马蹄灰不溜秋的也已经看不出白,天然的掩饰。 他有意再等了一会儿,等到和这支商队错开更久,才策马奔赴黄沙集的方向。 孤身一人,千人商队,还是别作死尝试混进去的好,可不是谁都会跟你路遇同行,直接起意抢劫杀人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如直奔黄沙集,赵长河可不信镇魔司在那边会没有专人负责给皇甫永先送情报。 …… 黄沙集在更西北之地,距离极远,这一路单人独骑策马疾驰,足足过了两天才远远望见,赵长河感觉自己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超在那支商队前面了。 这两天挺折磨的,除了那晚遇到商队之外,连条狗都看不见。到处都是漫漫草海,仿佛独自行船在大海里一样,初见辽阔,久而孤独,压抑得人都要发疯,恨不得大喊大叫。 走得久了,景色略有点变化,无非是从青草变得枯黄,草越来越少,慢慢的已是黄沙交缠,然后就更难受了,还不如看草。乌骓也难受,没东西吃了,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说明崔元雍看得还是很准。他赵长河看似独行客,其实并不是很惯于孤独的,这种独自策马草原连个交流的人都没有极为难受,而岳红翎韩无病则可能很无所谓。 他们属于不需要任何人对话,都能自己过得好好的类型。可赵长河不行,老远看见有人烟的样子,简直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明明深处草原之外,已在黄沙,偏偏沙中又有一汪清泉,让赵长河想起鸣沙山月牙泉,然而这并不是月牙泉的所在,地理位置对不上。不知道现世有没有这个地方,还是此世特有的地理。 总之虽有水源但环境恶劣,并不太适合族群繁衍放牧,却挺适合作为临时驻扎之地,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各族来此互市的市集,由铁木尔派军管理抽税。其中颇有些商人常驻于此,尤其是开客栈开酒楼的,热闹非凡。 市集自然是没有城墙之类的,不知道军队驻扎何处,倒是看见有不少商队驻扎停留在外,有人在往里面搬货。 风尘仆仆地刚进去,立刻就看见旁边挑着酒旗,顺着看去便是一个多种语言写着的“有间客栈”。 赵长河简直像是见到家一样,牵马入内。 极为符合武侠期待的是,客栈里果然是一个风骚妩媚的御姐老板娘,领口开得能看见深深的沟壑和两半白球,走起路来一晃一晃,晃得刚从草原沙漠之中出来的汉子们两眼发晕。 叫什么“有间客栈”呀,叫“龙门客栈”多好! 呃,好像客满了? “老板娘,你这马奶酒怎么有股骚味儿啊?”有酒客在喊。 满堂哄笑:“三娘酿的酒,可不有骚味么?我们好的就这口骚味,不骚还不喝呢!” 那酒客笑道:“我这坛特别骚。” 老板娘也不生气,笑意吟吟:“老娘酿酒的时候尿在里面了,对,就你那一坛。” 众人哄笑:“为什么奖励他?我们怎么没有?” 老板娘眼波流转:“赏你们洗脚水去。” 先前的酒客道:“老子看这酒不是人尿是马尿,老板娘放点自己的水来补偿补偿?” 本来在调笑的众人却忽然鸦雀无声,看奇迹一样看着那人不说话。 大家都是在开玩笑的,你来真的? 在黄沙集调戏三娘? 赵长河看向那桌酒客,却是四个满脸络腮的大汉,虬髯微卷,高鼻深目,汉话也不太标准,应该都是西域来客。 三娘笑意不改:“哟,如果我没水儿,客人要怎么着?不给钱呐?” 那人道:“老板娘肯给些汁水,那便有钱,大大的有!” “那就给你呀。”三娘扭着柳腰走了过去,挨到那大汉身边,举起桌上酒杯,作势去喂他。 大汉正目露得色,忽地僵在那里。 “叮”,酒杯捏碎,一道碎片溅出,恰恰刺入他的咽喉,直接断气当场。 他的三个同伴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拔刀,可刀都还没拔出来,酒杯碎片四散而出,准确地刮在每个人的咽喉。 只在刹那间,一桌酒客全部死绝。 老板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笑意吟吟:“来个人,收了他们的东西,尸体丢外面去喂狗。” 便有几个小二麻溜地跑了过来收拾,满堂酒客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仿佛这里的血腥凶杀真就是杀了几条狗。 赵长河想起崔元雍说的“鱼龙混杂程度远超剑湖城”,那当然远超,剑湖城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在一定文明规制之下的,而这里完完全全就是个混乱之地。可能内部各个势力还互相顾忌几分,一个外来客敢在这里胡咧咧,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四个胡客也是精虫上脑不要命,一个风骚妩媚的老板娘敢在这样的地方抛头露面而不是被人玩成绒布球,要么就是自身实力超卓,要么就是背靠极其强大的势力,脑子坏了才敢真的惹。 赵长河感觉这女人最少人榜实力,搞个不好是地榜,但一时半会对应不上乱世书上的哪个名字叫三娘。另外感觉她应该是中原人,中原人也可以在这里风生水起的么?这交战之际,铁木尔那边怎么看的? 又有人似乎不怕死似的继续问:“三娘啊,你这样吊着大家胃口很多年了,眼看人老珠黄了不可惜的嘛,什么时候动点真的?” “等你们上天呀。”三娘又开始笑,并不在意一般的调戏。 上天,不知道指的是去死呢,还是只有天榜人士够资格觊觎。她随口回答着,目光已经落在门口的赵长河身上,这黄脸汉子牵着马站在那里看戏已经有一阵了。 她扭着细腰,媚笑盈盈:“本来没有位子了,不便待客,怠慢了客人……如今正好腾出位子,小哥可要进来喝几杯?有热乎乎的马奶酒哟。” 赵长河也笑:“但我不喝骚的。” 三娘眨巴眨巴眼睛:“纯的?江南桂花酒,要么?” “要。”赵长河把缰绳递给小二:“三娘这里有住宿么?还是只有吃饭?” “有啊,客人要住宿?” “当然。莫名感觉三娘这里特别安全。” 三娘一下就笑了:“客人有眼力。” 说着再度上上下下地打量赵长河半晌,似也困惑这里怎么会冒出一个独行客,也没见带了什么货。 看看他背上的阔刀,实在认不出什么名堂,越是这种地方,玩这种刀的人就越多了,这边的主打武器就是弯刀和这种重型单刀,可谓到处都是。 见赵长河落座,三娘亲自给他端上了酒,随口笑道:“不但有住宿,还有赌场呢,客人可要玩几手?” 赵长河正在打量菜单呢,闻言心中一动,问道:“你这赌场……嬴么?” “这话说的。”三娘神色不变,笑嘻嘻道:“谁去赌场不是为了赢?” 第258章 晋商乔家 赵长河看不出老板娘的神色,也听不出这话是否有什么特别,但也没较真,只是微微一笑,晃了晃菜单问道:“看上去都是什么手抓这个手抓那个的,感觉兴致不大。既然江南桂花酒都有,江南小炒可有?” 老板娘笑道:“一般人都是入乡随俗,到了异域更喜欢试一试当地特色才对,哪有跑到塞北求江南的。” 赵长河道:“也就一问,没有吗?” 老板娘眼波流转:“非要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要加钱。” “是物以稀为贵的意思?” “是特制比较麻烦的意思。”老板娘道:“不同的食材,器皿,调料,平时没人需求,备在那里几天就坏了,自然不会常备。你要定制呢,我们就现在出去买,这花费和人工当然要你多掏钱,可别说我们在杀你的猪。公道不公道?” 赵长河抚掌笑道:“有理有据,确实公道。” “喂,三娘!”酒客们都不爽了:“怎么这小子一来就和他说个没完,他也没长得多英俊啊,那身板看着不错,在这里也是一捞一大把!” 三娘瞪了众人一眼:“老娘爱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你们管得着嘛?” 有人道:“难道就因为要吃江南菜?那我们也可以点嘛。” 赵长河叹了口气,就你们这舔的,人家不说你一句下头男就不错了,何必呢。 果然就听三娘笑呵呵道:“因为他不要骚的。那老娘也就纯一点点,这叫待客之道。” 众人:“……” 赵长河丢下菜单:“就这手撕羊腿来一份吧,不用额外麻烦。” 三娘倒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有点敷衍地继续问:“需要陪聊么?很纯的。” 赵长河看得出她的敷衍味儿,便索性道:“我要吃饭,你的香味影响食欲。” “呸。”三娘碰了一鼻子灰,扭着腰肢边走边骂:“还不快点上酒,在那磨蹭什么呢!” 众人见一碗水端平了,倒也就不嫉妒了,笑呵呵地又开始聊自己的天。有人冲着赵长河道:“老兄,装着不感兴趣这招,多年来不少人试过了,没用的……表现得过了还可能挨揍。” 赵长河笑笑,没回话。 搞得谁都跟你们一样对三娘心痒痒似的,至于嘛……也就皇甫情同款身材,妖媚相似,而三娘的风骚太过了点,不如皇甫情程度适中,皇甫情还尊贵呢,还是皇甫情好! 讲真有珠玉在前,确实没多大兴致,天知道是哪个大佬的禁脔呢,吃撑了去招惹。 很快手撕羊腿和桂花酒都端了上来,赵长河顺便给了小二一锭碎银,让他照顾乌骓去,自己自顾吃饭,思考问题。 他与三娘的对话全是在互相试探。便如江南菜,不管食材有没有,只要有人会做,说明厨子都是江南人士,而不是当地雇佣的。可见这是一个由大夏人、而且是江南人士组成的小团体组织,并不仅仅是进货一个桂花酒在这卖而已。 而三娘在表示,做虽然有人会做,但大家自己都不这么吃了,这里并没有常备江南食材,也就证明和江南没有长期的互通往来,不要试试探探的。同时却也告诉你,如果想要定制些什么,你可以加钱,公道交易便是了。 这些满脑子峰峦细腰的酒客们又哪能理解得了? 以三娘这个可以交易的暗示来看,若说是皇甫永先的人、镇魔司的人、或者草原某个势力的人,这三种可能性差不多可以排除了,而嬴五或者四象教的人,都是说得过去的。 而这两种可能性其实都不敢过于信任。自己又没有四象教信物,在四象教普遍教众的认知里自己还算个敌人才对,只是优先级比较低而已,撞她们手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嬴五的人,组织立场上说是公平买卖情报,实则具体在各个负责人可未必都一致,在这里混了这么久天知道有没有倾向出现,大家同样没什么交情,哪里敢乱信赖? 但身份既然没暴露,易容化名买一些不太敏感的情报应该还是可以的。 正这么想着,门外又进来两个人,赵长河下意识看了一眼,目光就有了些冷意。 正是那天晚上商队领头的,一个中年,一个少年。 三娘又凑到赵长河身边,赔笑问:“小哥,又有客人来了,正好只有你这桌还有空位,让人搭个桌好不好?” 赵长河道:“三娘这里的生意真好啊。” 三娘便笑:“这里位置好啊,外客风尘仆仆刚进集子,一眼看见酒旗,那可不都在吞口水么。” 赵长河点点头,这位置是真好,自己不就是这么来的么:“说来如果我不愿意搭桌,三娘是会赶我还是赶他们?” 三娘叹气着劝:“出门在外何必如此孤僻呢,多个朋友多条路。” 那两人听着这边对话,似是不耐烦起来,一左一右站在赵长河身边:“兄弟,都是中原来客,过了吧?” 这会儿觉得自己是中原人了?你们战时给胡人卖粮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中原人? 赵长河明知道和他们虚与委蛇敷衍着聊聊天说不定还能挖出不少信息,但不管怎么看都心生厌恶,实在装不下去,便冷冷道:“这种事情三娘和我协商还说得过去,我给三娘面子让一让也没什么不可以。这边还没协商完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开口就给我扣帽子说我过了?现在好了,老子不搭桌,你们爱跟谁搭跟谁搭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少年人目露狞色,忽地一巴掌抽了过来。 所有酒客又精神起来,黄沙集的戏就是多,每天不重样。 “啪”的一声,明明动手的是这少年,可所有人看见的却是他自己脸上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跟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继而捂着嘴吐出什么,摊手一看,带血的牙。 人们竟然没看清赵长河是怎么反抽的这一巴掌! 三娘饶有兴致地打量赵长河,若有所思。 那中年人勃然大怒:“好胆!” “呛!”拔剑声起,一剑刺向赵长河后心。 赵长河依然在吃羊腿喝酒,身躯不知怎么微微一扭,那剑就从肋下过去了,继而随意一夹就把对方的手轻松夹在腋下,“咔嚓”一声,对方手腕竟被他生生夹断,惨叫声响彻厅中。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赵长河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这人武艺另说,主要这力气有点离谱,腋下把人手夹断是什么概念? 有人下意识做了个夹腋的动作,又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这是什么神力? 赵长河松开那人,淡淡道:“这种废物,也敢挑衅……” 两人看着赵长河又惊又惧,一溜烟往门外撤退,放下了狠话:“你等着!” 赵长河抓起两根筷子,想要击杀,想想又放了下来。这两人应该是商队领头的,可能还有点取证之类的事情需求,暂时不是杀了的时候。何况万一搞得对方千人报复,这边的事就没法做了。 想到这里,赵长河转头问一边目光闪闪看戏的三娘,淡淡道:“三娘,他们动手打你的客人,你也不说话?是因为他们的钱比我多呢,还是因为三娘根本不保护自己的客人?” 三娘如梦初醒般笑道:“哎哟,店内口角斗殴是常有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性质,小哥原谅则个。” 赵长河道:“所以他们如果找人来报复,三娘会保护自己住客么?” 三娘笑吟吟道:“客栈之内便是安全区,无论是谁也别想动老娘的客人。出去之后,概不负责。” 刚才你怎么不说是安全区?赵长河不置可否:“那就行……说来三娘认识他们么?” 三娘笑道:“怎么?你还想主动报复,斩草除根?” “不可以么?” “那我劝你还是悠着点,他们人可多呢……” “所以他们是谁?” “晋中乔家的乔二爷,那少年怕是第一次出来,我也不认识。” 果然是晋商……赵长河脑子里转了一大圈,没想起这个乔家有什么人在乱世榜上,便问:“他们做什么生意的,家里有什么人?三娘熟悉么?” 三娘眼里若有深意:“消息是有,但得加钱。” 第259章 渐渐重叠的线 赵长河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三娘两眼放光地把银子搂进怀里,笑眯眯道:“其实也没多特别,他们固定往这边卖粮,卖完之后运送西域珠宝之类的回去卖,多年下来怕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赵长河无语道:“这个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那你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们的实力,在这里固定对接的势力,以及在中原的关系网——如果你知道的话。” 三娘哑然失笑:“喂,你大夏镇魔司的?” 赵长河面无表情:“我若要把他们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当然要知道这些消息,与镇魔司何干?” 三娘笑着敲了敲桌子:“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就是个开客栈的。” 赵长河看了看她敲桌的节奏,微微一笑:“那就不打扰了。” 三娘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退去。 饭后早已天黑,市集却四处华灯,站在客房窗户往外看,简直万家灯火绵延百里。 这不是夸张的形容,可能还低估了。 市集本身很大就算了,环绕着外围有无数商队各自驻扎营寨,都在往外搬货进货,火把猎猎,人声鼎沸,大老远的在市集之内都能隐约耳闻。 赵长河目光从远处的营寨火光收回,落在客栈外面的街道上。 那两个乔家商人,一个被打掉了牙齿,一个夹断了手,本以为马上会找人来报复,却不料居然没来,风平浪静。 赵长河相信对方不敢真的一千人军队往市集里开,这边铁木尔的驻军也不是开玩笑的,但纠合几十个人进来找事应该问题不大,感觉这地方应该经常发生团体斗殴才对,但居然一个人都没来。 看来三娘没有吹牛逼,她的威慑力还真有。 店内斗殴她可以不管,但若是真外面找人来打她的客人,好像没有人敢。 赵长河抬手转了转肩膀,说来今天夹断人的手,自己都感觉吃惊。看来夏龙渊给的果子、外功七重的突破、以及所谓血修罗体的入门,带来的改变比自己原先想象的更大一些。 外功玩的就是体魄,说穿了就是肉身的力量与抗击打能力,一般情况下其实是并进的,体魄练好了当然攻防都会提升。只不过由于大家修行的功法导向有所不同,导致各家区分出特性来。 便如自己更偏攻击性,司徒笑那类更偏防御性,但实际区别不会太明显,假设司徒笑防御一百分,攻击至少也有个八九十,并非高防低攻。而自己则是反过来。 毕竟大家都还是人类的范畴,人类的体魄不都是那么回事么…… 但从现在开始,有了更显著的区分。 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这么大的神力,突破一重玄关不至于发了疯似的增长,只能理解为身躯的初步改造效果,这类的体魄似乎走向了一种“力大无穷”的方向,开始非人。 这还仅仅是玄关七重的表现,如果是进窥秘藏呢?更高之处呢?可搬山填海吗? 可以想见,自己是“力大无穷”的方向,司徒笑那种就是“金刚不坏”的方向了,攻防两极开始有了显著差异。整得像大娃和三娃似的。 而内家的质变又会如何? 总算可以理解到夏龙渊的表现了,这么看来是有路径可循的。 赵长河默默地再修炼了一阵子,盘算了一下时间,到了夜色再深,远处运货的火把都熄灭了不少,才慢慢转身出门,再度到了酒肆厅中。 酒客已经散尽,三娘百无聊赖地在柜台上支着粉腮无所事事,莲足一荡一荡的,踢着脚边一只波斯猫。踢一脚那猫就抖一下,可就是不走,像极了傍晚赖在她身边的酒客们。 听见有人从后门入内,三娘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赵长河,又有些恹恹地趴回了柜台:“怎么,买酒?还是江南菜呢?” 赵长河道:“为什么不能是找你聊天?” “得了吧,你还嫌我香味儿影响你吃饭呢。” “可你邀我,我不还是来了么?” “我什么时候邀过你?” “敲三下桌子那会儿。”赵长河笑道:“都没客人了,你还在这里百无聊赖,怎么不去你说的赌坊赌几手?” “太吵,就像白天这里一样,想和人聊聊天都难。” 赵长河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说着一屁股坐到柜台面前,拍出一锭碎银:“再来两壶桂花酒,之前喝的感觉挺地道的。” “为什么是两壶?” “请你喝一壶。” 三娘恹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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