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骑着二八大杠,又去县城送货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春天如此温暖。 往后的时间,我和梁砚慢慢熟悉了起来。 早上,我饿着肚子练唱,他总会带一些点心,专门送给我。 平时,我擅长做针线,见他身上有衣服破了,我就主动帮他缝补。 我们心照不宣,守护着彼此的秘密。 但说实话,起早贪黑,加上饮食不规律,时间久了,对我负担很大。 尤其月事来时,我的肚子疼得不行,差点在宿舍晕倒。 无奈下,我只好请了几天假,在宿舍休息,没有再上山唱戏。 三四天后,我的身体状况才恢复。 这天一早,我再去秘密基地时,居然看到,梁砚一直等在那里。 他仍旧骑着二八大杠,看到我后,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奇怪地问:“梁砚,你怎么在这里?你今天,不用送货吗?” 梁砚却直白地问我:“夏棉,这几天,你怎么没来唱戏?” “呃,我没事,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因为痛经吧。 梁砚却非常执着。 他语气里,充满了关心:“你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骑车,带你去县医院看大夫!” 我害羞又无奈。 哪有人一痛经,就要去县医院的呀? 我只好吞吞吐吐告诉他:“梁砚,我真的没事。就是女同志,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方便嘛……” 梁砚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啊?是这个原因……” 他顿时红脸。 为了掩饰尴尬,他急忙骑着车,慌乱地想要离开。 “那个,你慢慢唱戏,我先去县城……” 走到一半,梁砚又折返回来。 他站在我面前,神情无比认真。 他说:“夏棉,这几天,我还以为你放弃了……我想说,夏棉,你戏唱得那么好,千万别再放弃了。”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这个。 我坚定地看着他。 “梁砚,谢谢你的关心。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因为前世,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 为此,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教训太惨痛,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6 劳动了一天,晚上收工后,我回到宿舍。 我意外发现,自己的床上,竟然多了两大包红糖。 其他女知青看到,又羡慕又激动。 “夏棉,这是谁送你的红糖?真大方呀!女同志要是那个来了,以后就不用肚子疼了。” 另一个道:“还用问,夏棉这么漂亮,肯定是蒋大哥送的!” “不是蒋向阳,我绝不会收他的东西。” 我斩钉截铁地否认。 前世,我嫁给蒋向阳,别说月事期,就是数九寒天,我都要去河里,给他们全家洗衣服。 我手上、脸上,常年都是冻疮,蒋向阳从来没有给我买过红糖水。 送东西的人,毫无疑问,是梁砚。 只有他,像一个百宝箱,帮助过我,在意过我。 女知青们不知道红糖的来历,几个男知青,心里却门清。 他们是梁砚的好哥们。 所以第二天,我一出现在农场,就有人向我投来调侃的眼神。 甚至有人吹口哨,瞎起哄。 “哟,梁砚你看,你家那个谁来了!” 我害羞极了。 我本来还想找机会谢他,这下,我完全不敢接近了。 梁砚见了,毫不客气,拽了两脚自家兄弟。 他似笑非笑,“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关我什么事?” 渐渐地,男知青都心知肚明,梁砚对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因为我把心思,都放在了练习唱戏上。 月底,龙虎班的考核时间到了。 这一天,县城有集会,我提前请了假,还拜托梁砚,请他带我一程。 梁砚爽快应下。 他骑着二八大杠,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了。 到了县城后,梁砚还特意检查了我的保温杯,确认里面有热水,他才放心。 “夏棉,你别紧张,不管你能不能考上龙虎班,以后都有机会唱戏的!”他安慰我。 我认真点头,“梁砚,谢谢你,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分别后,梁砚继续去供销社送货,而我直奔演出点。 龙虎班的人,看到我来得这么早,都很意外。 杨师傅笑着说:“嘿,小姑娘,没想到,你还真敢来啊!” 我急忙道:“我为什么不敢来?我练了这么久的戏,就是为了进入龙虎班,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另一位,“虎妞”师傅道:“丫头,你到底行不行,还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自信道:“我来了,就一定行!不管考核结果如何,只要能留在龙虎班,你们就是让我打杂、抬箱子,我也愿意!” 说完,我向乐器师傅抱拳,就开始唱。 我唱了两段现代戏。 一段是悲怆的《祥林嫂》,一段是豪爽的《虎妞》。 这一次,不管是腔调、戏词,还是情绪,我都演绎得非常完美。 唱完后,后台的几个行家,都赞不绝口。 “不错,这小姑娘挺灵,唱得还挺专业! “是啊,咱们正好缺人,快留下她吧!” 杨师傅也笑道:“夏知青,你可是众望所归呀!” 就这样,我通过了考核,留在了龙虎班,成了戏班的正式一员。 杨师傅说:“夏知青,录用的事,公社组织办,会专门通知你们村。咱们龙虎班,农忙种地,农闲唱戏,只要你来唱,哪怕是小角色,也是有工资补助的!” “太好了!谢谢各位师傅!”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有了工资补助,我就有钱继续买书、买学习资料了。 更让我惊喜的是,自己在龙虎班的第一天,就分到了一个小配角。 我和其他师傅,磨合、排练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场,自己就顺顺利利地登台了。 换场的时候,大师傅们都去休息、吃饭了,观众还不愿意走。 这时候,我们这些新人,就会上台,随机唱几个选段。 我唱的没有主角那么专业,但观众还是给我喝了不少彩。 甚至还有人,往台上扔分钱、毛票,给我们打赏。 最神奇的是,一位白头发老大娘,直接掏出一张十块钱“大团结”,塞到了我唱戏时戴的帽子上。 这就是师父说的给头彩,也是戏曲行当里的传统。 这是观众老乡对我的认可! “大娘,谢谢您!” 我高兴坏了,深深向老大娘鞠了一躬。 傍晚,集会结束了,龙虎班也收工了。 由于我是第一天入行,杨师傅破例,提前给我发了工资。 老大娘的打赏,加上龙虎班的奖励,第一天,我居然分到了二十块钱! 这可是一笔巨款,赶上普通职工半个月的工资了! 这一切,简直就是在做梦。 我热泪盈眶,甚至不敢去接钱。 杨师傅把钱塞给我,“夏棉,咱们唱戏的,凭手艺吃饭,光明正大。只要你努力进步,以后成了角儿,总会赚更多的!” “是!杨师傅,谢谢您!谢谢你们对我的无私帮助!” 接过钱的这一刻,我人生的底气更足了。 离开剧场,我兴冲冲地出门,果然看到了梁砚。 他骑着二八大杠,一直在等我“下班”。 我兴奋地跑到他面前,扬起手里的“大团结”。 “梁砚,谢谢你来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进龙虎班了!” 梁砚一副早猜到的样子。 他看到我手里的钱,赞许道:“不错,你们这戏班,挣得比我多!” 戏班是能挣钱,却不是天天有,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回。 但这并不影响,让我阔绰一次。 “走,我请你去吃大餐。” 其实,所谓的大餐,也不过是去国营饭店,吃点肉,打打牙祭。 到地方后,我给梁砚点了一份大肉水饺,这可是过年才能吃到的。 梁砚没怎么动筷子,却帮我多点了一条鱼。 他说:“夏棉,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肉。” 吃完饭,明明说好是我请客,梁砚却直接把账结了。 我着急道:“梁砚,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这顿饭,必须我掏钱。” 梁砚却笑:“下次吧,来日方长,我们不着急。” 来日方长…… 他说的那么自然,就好像,我们是相处很久的朋友,家人。 我突然觉得,上辈子,如果我们都活着,最后,会不会走到一起…… 就像一对老夫老妻。 “你在想什么,脸怎么红了?” 梁砚突然抬手,加来一块夫妻肺片。 夫妻……肺片。 “没,没什么……” 我的脸更红了。 我不敢再看他,只顾埋头吃饭。 吃完饭,依旧是梁砚骑车,带我回村。 山路依旧很安静。 但这一次,我像个话唠,和梁砚聊了许多。 我聊起公社,聊起农场。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聊起我最近读的书,以及我的考大学计划。 这回,梁砚没有像上次那样抵触。 他漫不经心道:“夏棉,考大学肯定遥遥无期,但你想学习,我当然尊重你。” “考大学不是遥遥无期!” 我心急道,“你等着吧,现在是四月份,要不了半年,会有好消息的!” “嗯?你怎么知道?”梁砚问。 我一噎,“我……我猜的!” 梁砚不再说话,明显是觉得我不靠谱。 偏偏,我无法向他解释,自己重生的事。 接下来一路,我打着请教的名义,问了梁砚不少数学、历史的知识。 梁砚看似很久没复习,他的记忆力却非常好。 不管我问什么,他都对答如流。 就这样,我们一路聊得非常投机。 我们讨论了诗歌、文学。 我们甚至聊到,彼此下乡之前,在城里上学时的经历。 这一聊才发现,我们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三观是那么契合。 我告诉梁砚,我小时候读过艺校,学了十几年的戏。 每到周末,老师都会安排我和师兄师姐,去市中心的人民剧场演出。 梁砚也有些意外。 他笑道:“巧了,我以前,经常跟着我爸……我家人,去人民剧场看戏。说不定,我也看过你的演出呢!” 原来,我们的缘分,那么早就有了。 但我又悲观地摇头,“你怎么可能见过我?我那时只能演背景板,脸上化了妆,你肯定认不出来。” 梁砚却柔声道:“没关系,至少现在,我每天都能听你唱戏。在我心里,你比任何角儿唱得都好。” “梁砚……” 他的话,他的眼神,赤诚又热烈,甚至有些大胆。 但是今晚,我不能再回应他了。 因为,对我而言,进入戏班只是初步计划。 年底的高考,才是这辈子的重头戏。 高考面前,儿女情长,只能先放一边。 梁砚见我沉默,也意识到什么,不再说话。 后半程的路,只剩下安静的风声。 不知不觉,我们到了村口。 上了桥头,梁砚默默把车停好。 我主动跳下自行车。 我们还没来得及分别,就看到桥对面,突然多了十几个人。 不好! 是蒋向阳的人。 蒋向阳带了七八个本家兄弟,他们手里拿着铁锹、锄头,恶狠狠地朝我们走来。 我吓坏了。 很明显,他们是专门在等我们。 “别怕,他们是冲我来的,不会伤害你!” 梁砚在旁边安慰我。 可他的话,让我更担心了。 蒋向阳走近后,愤怒地指着我们。 “夏棉,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看上了梁砚这个混小子!” 蒋向阳的一个表哥,也跟着骂:“哼,我们向阳可是村长的儿子,哪点比不上梁砚那个小白脸?今天,我们弄死姓梁的,看他还怎么跟向阳抢女人!” 我冲他们喊:“蒋向阳,你们别乱来!现在是法制社会,不允许武斗。事情传出去,你们也会被公社处罚的!” 蒋向阳更生气了。 他红着眼道:“夏棉,你还向着那个街溜子?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跟他钻玉米地了?他敢碰你,我现在就废了他!” 蒋向阳身后,一个表弟也道:“向阳哥,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睡了她就老实了!咱们先把梁砚绑了,你再拉着这女的,去钻小树林,把生米煮成熟饭,事不就成了吗?” “你敢!”我吓得几乎尖叫。 他们不止要害梁砚,还要毁了我的清白。 可惜,蒋向阳的大脑,已愤怒和仇恨占据。 “夏棉,你跟了我吧,过了今晚,我会对你好的……” 蒋向阳向我伸出了魔爪。 可他还没碰到我,就狠狠挨了一拳。 是梁砚,一拳把蒋向阳打倒在地上。 下一秒,梁砚拎起路边的板砖,狠狠砸向了蒋向阳的膝盖。 “啊,我的腿!” 蒋向阳哀嚎一声。 其他几个人见状,齐齐扑向梁砚,和他扭打起来。 “梁砚!小心!” 我吓哭了。 梁砚是能打,可双拳难敌四手,他凶多吉少。 果然,几分钟后,梁砚被蒋向阳的兄弟,狠狠踩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梁砚仍不服输。 他挑衅道:“一群臭虫,也配得上夏棉?只要老子有一口气,你们谁也别想碰她!” 蒋向阳伤了腿,听了梁砚的话,更是气疯了。 他从口袋里,猛的抽出一把水果刀,抵在梁砚的脖子上。 “姓梁的,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快!等你死了,夏棉只能跟我,只能喜欢我!” 梁砚依旧毫无惧色。 他咬牙道:“夏棉是人,又不是商品,她喜欢谁,由她自己说了算!这辈子,没有人能限制她的自由!” 听了这话,我再也忍不住,哭着去求蒋向阳。 “蒋向阳,够了,你别伤害梁砚!否则,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蒋向阳沉默了。 他不敢杀人,可是放过梁砚,他又十分不甘心。 他收起了刀,依旧恶毒地看着梁砚。 “姓梁的,今晚,我可以不碰夏棉。但你现在,必须从这桥上跳下去!我倒要看看,你真的敢为夏棉去死吗?” “不,不可以!”我急得大哭。 河水那么深,跳下去必死无疑。 梁砚却轻轻笑了。 “蒋向阳,老子跟你不一样,老子从来没有怕过死!” 他又看向我,“夏棉,以后你要保重,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也许,高考真的会恢复,你会离开这里的!” 说完,梁砚毫不犹豫,转身从桥上跳了下去 “梁砚,不要!” 我哭得歇斯底里,伤心欲绝。 梁砚不会游泳,桥下的河水,那么深,那么湍急。 他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 这辈子,我那么努力地改变自己,偏偏,梁砚还是会死? 难道,我真的无法改变宿命的结局吗? 我很不甘心。 我咬着牙,慢慢站起身。 我冷漠地看着蒋向阳。 “蒋向阳,你记住,是你害了梁砚。这辈子我就是死,也不会喜欢你,不会跟你在一起。” 说完,我也转身,毫不犹豫,跟着梁砚跳了下去。 “夏棉!” 蒋向阳急得大喊。 我和梁砚双双跳桥,上面的人慌了。 “向阳哥,怎么办啊,他们怎么敢真跳啊,咱们该不会弄出人命吧?” 蒋向阳心灰意冷,也想跳下来。 他的伤腿发出剧痛,让他失去了勇气。 我们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巡夜的村民。 远处,有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向阳,糟了,有人来了,咱们快跑!” 很快,蒋向阳被他的兄弟拖走了。 与此同时,我还在水里挣扎。 四五月份,天气已经回暖。 河水不再冰寒彻骨,却足够让人冷得全身发颤。 我不会游泳,很快,氧气不足了。 这一刻,恐惧和遗憾充满全身。 在河底,我胡乱摸索着,想找到梁砚,想牵牵他的手。 可最终,什么都没有。 我分不清,脸上是河水,还是泪水。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昏死之前,我仿佛看到,有一个人影,慢慢向我游过来。 “梁砚……”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睁开眼。 迷迷糊糊中,我躺在河岸边。 一双有力的大手,正在按压我的胸腔,为我做心肺复苏。 难道,我还活着? 我难受得咳嗽。 “咳咳!” 终于,我咳出了好几口河水。 身边的人,总算松一口气,停止了动作。 我听到了最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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