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了,荀老太太其实没有在威胁她,反而是在给她浇了盆正正好好的冷水,让她冷静些,不要被一时的甜蜜迷幻住。 江寄月没有娘家的依仗,嫁进来全靠荀引鹤的喜爱,以后能在荀府后院有个怎样的地位,靠的也全是荀引鹤的喜爱。 而荀家少有痴情种,荀引鹤可能一时之间会是那个例外,可他到底是寻常男子,在很多事上还是不能免俗的。 如果他的正房娘子不能执掌中馈,不能帮他应酬同僚娘子,成为他的助益,反而处处拖他后腿,需要他来帮忙收拾烂摊子,那么总有一天,精疲力竭的夫君总会对她颇有微词,甚至于会冒出休妻再娶的想法。 因此荀老太太在警告她,嫁进荀家似乎看上去五光十色的,很美好,但其实很危险,就像是悬在丝线上走路,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所以趁着此时还有抽身的余地,便算了吧。 江寄月听进去了,所以她露出了思忖的神色。 荀老太太见她如此,当她却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因此初初一听才会被吓住,索性趁胜追击道:“引鹤说你看过很多书,那可曾念过白乐天的《井底引银瓶》?” 江寄月静了静,方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知君断肠共君语,君指南山松柏树。于是暗合双鬟随君去,到头来却是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荀老太太倒不想随口一试,反而会被她试出了江寄月的学问,于是在心里稍见了点满意,点了点头,又道:“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这便是你往后的处境了,你愿意让自己落到那般的田地吗?” 江寄月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这首《井底引银瓶》写的不是我与相爷,而是我与沈知涯,我们曾经的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也走到了‘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的地步,若要说差,我往后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不会比这个更差了。” 荀老太太微眯眼:“所以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我愿意相信相爷做事的底线。”江寄月缓缓地说着,没有任何的犹疑,“或许我们终有一日也会相看两厌,但我也愿意相信他会给我一个体面离开的机会,而真到了那时,我也愿意和离,回到香积山去。因而我觉得我落不到那样的境地去。” 荀老太太顿了顿,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追求个圆满,只要最后能好聚好散,对你而言,也是不错的结果了。” 江寄月道:“我总以为缘分如云,该聚时聚,该散时便散,强求不得,我也信奉,‘此情若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可也不能为了最后的散与休,而去拒绝聚与守,筵席散后满目荒凉确实惹人唏嘘,可满堂红采的热闹才是能让人一辈子会心一笑的记忆,我不能因噎废食。” 荀老太太顿住了。 她原以为江寄月就算要反驳她,也是依着情比金坚来说服她,她从年少开始就见识过太多如此愚蠢又无知的傻姑娘,自然也备着一箩筐的话来嘲讽打击江寄月,让她更清醒点。 但江寄月给了荀老太太另一种更为豁达的回答。 其实在荀老太太的心里,江寄月最后大约会被休掉,然后送到某个庄子里,成为村子里闻名的疯女人,她的身体与梁木一起在孤苦冷寂中腐朽下去。 可江寄月不仅把这个惨兮兮的画面抹掉了,还会把蓝天扯来,白云塞来,清风吹来,让荀老太太不由地相信,若是真到了那天,她会提前写好和离书,然后背上包袱潇洒离开,仗剑走天涯说得过于话本子了,但至少能自由自在地过完下半辈子。 于是荀老太太想了很久,最后只道:“我从前听人说起过很多次引鹤,说他什么样的都有,你却是第一个说相信他做事底线的人,也是第一个坚信能在他手里全身而退的人。这很好,这很好。” 她一连说了两个‘这很好’。 荀老太太不理会朝政,但在荀老太爷身边多年,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做母亲的不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儿子,比起别人看到的是荀引鹤的狠,她更多的看到的是儿子的不易与无可奈何,因此她也多么希望未来的儿媳可以体谅荀引鹤,愿意相信他。 江寄月误打误撞,让荀老太太松了口气,原本她以为荀引鹤做过混蛋事,江寄月总是恨荀引鹤的,两人在一处,是仇不是亲,所以看荀引鹤栽着深,总想阻着些。 江寄月笑:“或许我确实好骗,他也说过我不会识人,但,”她那瞬间想到很多,从小叶紫檀木的云松发簪到荀引鹤松松的怀抱,她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如果我还因为考虑自己,踌躇不前,他就真的太可怜了,而且我也想让自己重新勇敢起来。” 荀老太太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半晌,也笑了:“罢了,女子嫁人本就是场豪赌,我也不是没见过依仗着娘家风光出嫁,最后却惨淡收场的悲剧,至少你们曾经享受过筵席的欢声笑语,不似这上京许多的婚事,从最开始就是杯盘狼藉的。” 她起身,琼枝忙上前搀扶住她,荀老太太道:“两年前他便想娶过你,最后阴差阳错没有成,这两年我不是没有替他相看,他却以各种理由拖着,明知等的人不会来,却还要等着, 这应该是最无望的事了。” 她慢慢往外走去:“那根木簪还是戴着吧,他从前那么忙,还要抽时间去学牢什子木雕,不知道雕废了多少的木头才雕出这样一根木簪来,直到昨夜你戴着它出现,我才知道原来是送给你的。算了算,也该有五年了,如果五年还不足以磨灭掉一段感情,确实可以试试。” 江寄月对着她的背影缓缓福了身。 ? 64、64 江寄月回了别院后, 便去买了纸笔来,她木雕是不能的了,早试过了, 她没有那个天赋,便只能依托笔墨将香积山云松画下来。 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夜间将睡时, 侍弩来过两次, 袖过来卷起的纸条, 展开, 上面的馆阁体一瞧便是荀引鹤的字迹。 江寄月拿到灯下细细一看,并无大事, 只是两句闲话, 一句说伤口开始愈合, 莫要挂念, 一句又说想她,两句凑在一起,倒显得江寄月若真不挂念, 便是无情无义之人了。 她便提笔用簪花小楷回他:“既不让我想你,我便不想了。” 侍弩乘着夜色把姑娘的嗔语送回去, 昨夜还趴在床上要人喂着才能吃药的人,如今已经坐起在书房闲谈,与他对膝而坐的正是夏云辉。 当着他的面,荀引鹤倒也不避嫌,展开一瞧,当真是见字如唔,仿佛展开的不是几个冰冷的字, 而是姑娘熟悉的嗔笑。 荀引鹤便也笑了起来, 如春至冰消雪融, 他的手指捻了捻纸,捻出了是玉版宣,微微一顿,提笔回她:“在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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