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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盯着自己藏身的地方看。 她以为他看到她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衙差的手都快伸到枯草上了,却忽然放下,转头看向一旁跪着的赶车人:“干什么的?” 赶牛车的是个老实人,一听衙差问话,一句也答不上来,跪着不住地哆嗦。 衙差于是吼道:“没看到官差办事?赶紧把牛车赶走!” 苏晋一直以为自己是平白捡了一命,原来竟是无端受人一恩。 “这老兵事后一直心中有愧,托人销了军籍,在你祖父这幅画前立了一个无名的牌位,做起了茶叶生意。过了几年他发迹了,觉得冥冥之中是你祖父庇佑他,便想着去找你,将你带回蜀中,认作义女。谁知一找数年,自找到了当年那个赶牛车的。 “赶牛车的说,谢相遇难那一日,他其实也知道你躲在他的牛车的草垛子里。他原想如实禀报,可你一个姑娘,还那么小,他实在是不忍心。后来他以为那老兵一时马虎大意,侥幸带你走,于是没日没夜地赶车,怕人追来,想把你带到天远地远的地方去。可是他太累了,赶着车时打了个盹,再醒来时,牛车轻了,他回头去找过,你已不见了。” 苏晋看着手里的供词,安静了许久才道:“我跳下牛车,一个人走到了杞州。阿翁曾说过,如遭逢大难,可去杞州苏府避难。” 皇权倾轧之下,功过是非都是浮眼云烟。 他纵然助他夺江山,也知道自己兔死狗烹的下场。 所以明达如谢煦,在阿雨出生的当日,就已为她留好了退路。 朱南羡看着苏晋紧握状词的手指节发白,抬手将其覆于掌中,轻声道:“你既是谢相的孙女,那就是我的父皇……”他顿了顿,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只好问,“你祖父无故枉死,你可会怨我?” 苏晋睫梢一颤,抬眸看了朱南羡一眼又垂下眼帘,片刻,摇了摇头:“山河诱人,皇权遮眼,当年的事岂能以一个‘怨’字蔽之,何况陛下是陛下,殿下是殿下,在阿雨心里,殿下始终是不一样的。” 心里有条河,河里落着潇潇冷雨。 朱南羡听了这话,只觉得这潇潇冷雨也是润物无声,又问:“那你入仕……可是要为你祖父洗清冤屈?我帮你,好吗?” 苏晋却笑了一下:“昔勾践灭吴,赐死功臣文种,武帝立汉,诛杀李陵一家,青史大都有规律可循,我彼时年幼,不解祖父何以堪破生死,确曾想过要入仕为他洗冤,要还他公道。后来渐渐明白,我要的公道在青史,在人心。而陛下或殿下的一意昭意其实于事无补,它太迟了,没有人会在意,也换不回人命。” 苏晋沉默了片刻,又续道:“一心苦读到头来却是茫惘,在翰林修书,在松山县断案,在京师衙门任职,只觉对身边疾苦无能为力,许多官员尸位素餐,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直到后来……仕子之案的时候,柳昀告诉我,其实我可以去都察院做御史。” 明辨正枉,拨乱反正,进言直谏,守心如一。 她到现在都记得深牢。 “那时才有了自己该走的道,有了鸿鹄之志,想着宋儒的横渠之言(注),想要以己之力姑且一试。” 朱南羡念得书虽不如苏晋多,但《横渠语录》里,大名鼎鼎的四句他还是听过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道:“我知道,你在都察院的两年最是自得开心,等眼下的事端过去,”他顿了顿,“我去与柳昀说,让你重回都察院,继续做一名御史。” 苏晋却摇了摇头:“不了,殿下初掌大局,日后还有许多险难,在刑部也很好,尽己所能让天下律法清明,何况……掌一部之权好歹不任人宰割,留在殿下身边更能辅佐殿下。”她垂眸,轻声道,“殿下忘了吗?当时说好的,无论殿下在哪里,阿雨都要陪着殿下。” 方才还如烟波江上的心一下像被掀起涛涛浪潮。 朱南羡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然伸手勾住苏晋的后颈,俯首吻了上去。 唇下柔软如花,带着干净的清新,如朝露一般。 再往里走便是蕊。蕊尖与他相撞,微微一颤,却没有退避,而是迎了上来。 这欲退还迎的颤动在朱南羡的心中掀起狂澜,在他四肢百骸蔓延开,让他觉得连这么紧拥着怀里的人都不是不够的。 他还想要得更多。 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当下一个横抱就将苏晋放于一旁的小榻上。 满苑的栀子香隔着紧闭的门窗也能渗入堂内,他俯下脸去,喘着气,与她贴着额头,看着她眼里清透如雨又灼烈似火的眸光,听她极轻极轻地唤了声:“殿下……” 终于忍不住闭上眼,伸手探到她的领口,再一次闭眼俯首。 然而正在这时,堂外却传来脚步声,须臾间尤公公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禀太子殿下,礼部尚书罗大人求见,说要急事要奏。” 朱南羡眉心一蹙,可花香盈鼻,怀中软玉,实在割舍不下,一只手仍拥着苏晋,腾出另一只手来摸到一旁的小几上的茶壶茶盏,然后横袖一扫,只听“哐当”一声,壶盏尽皆碎裂在地。 外头的二人吓得扑通跪倒,一下便息了声。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苏晋的手环上来,在他双肩稍稍作歇,待他的脸移向她被解开领口的脖颈,才轻轻一推他:“殿下,可能是安南国使臣的事。” 朱南羡动作一顿,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哑着嗓子道:“你竟还分的出神来想罗松堂找我何事。” 但他确实没打算今日就要了她,听苏晋这么说,慢慢将她松开,却仍是贴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问道:“阿雨,我娶你,好不好?” 他略停了一下,又说:“不是立妃,更不是立后。” 他脑中还是一片浑沌,方才的江海还在五脏六腑中翻覆,也不知自己词不达意地说明白了没有,想了想道:“我也不要当这个皇帝。” 苏晋愣了愣,问:“殿下不愿继位,是要让位给十七吗?” 朱南羡笑了一下,拉着她坐起身,将她揽入怀中:“我已派人去找麟儿了,我总觉得他还在,还活着,否则以朱沢微之能,何尝大半年找不着一个故去的人?”他伸手轻而缓地为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我想过了,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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