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山夹道的狭路,是凤阳前往安庆驻地最近的一条路。 两个月前,从京师传来的邸报说,年初在西北马市所买的三千战马因粮草耗尽,被转至安庆驻地,令凤阳军前去取马。 凤阳军的统领章翙得知这一消息,心中觉得蹊跷——马既是从西北运来,为何要先转至更南方的安庆驻地呢? 而此时此刻,章翙看着眼前的隘口,心中的蹊跷之感更甚了。 或许是常年领兵积累的直觉,归云山的地形让他不安,隘口之后是两山夹道的狭路,而隘口之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渡河的方式只有一种——穿过一座架在两岸的吊桥。 “统领大人,前头有什么不对劲吗?”跟在身旁的一个兵将问道。 这里是大随境内,谁会对他们一个取马的先行队动手? 章翙摇了摇头,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说了句:“让后面的人跟上。”率先穿过隘口。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三千凤阳先行队全进入山道,雨水已不复初时磅礴了。 阳光就要挣破云层,朱南羡的目光在这一刻格外沉静。 他知道,山下的三千凤阳军,是他夺储之路上所要歼灭的第一支军卫。 只有先发制人地将这支先行军阻在这里,他才能彻底阻扰朱沢微让凤阳军进京的计划,才能先一步率兵赶往京师,不辜负那些信任着他,等待着他的人。 云散得很快,不多时,天边有一丝微明的光照下。 似是有一阵风袭来,将山端的一颗小石子吹落。 小石子顺着山坡,跌跌绊绊地滚落下来。 朱南羡十分无言地看了身旁那个耐不住性子的朱十七一眼,在章翙反应过来,带着凤阳军要撤离之前,毅然决然喊道:“动手!” 这一声恰如霹雳弦惊,方才还寂然无声的山道忽地出现了无数身着墨绿蓑衣的兵将,一个个比人高的山石从山坡上滚落,朝狭道上的凤阳军砸去。 朱南羡将蓑衣摘下,在凤阳军还未反应过来前,朗声高喝:“先锋队,跟本王冲!” 一时间只听喊杀声响彻天际,数不尽的人影自两侧山坡朝狭道涌来,刀兵利刃在破晓第一缕霞光中映出带着血的亮色。 章翙到底是一军统领,见此情形,临危不乱,指挥道:“凤阳一卫二卫列阵迎敌!”然后问一旁的兵将,“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那名兵将犹疑地回了句:“好像、好像是十三殿下的南昌军。” 章翙一听是朱南羡,面色顷刻沉了下来。 十三殿下领兵的厉害他早有耳闻,他也知道而今的朝局,七殿下与东宫势不两立,此去京师,凤阳军与南昌军终有一战。 但他没想到会在归云山遭遇朱南羡的伏击。 十三殿下是五月才赶回南昌府的,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竟比自己的先行队还先一步来到归云山? 章翙不解,却也明白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环目一扫,局势瞬间了然于心:自己率兵有三千之众,南昌军看样子大约也有三千,人数虽相当,但南昌军早有准备,自己这方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两厢交手已成颓势,不宜再战。 也罢,是他失策遭到暗算,好在凤阳大军据此不过二十里,退后重整,区区三千南昌军倒也不在话下。 想到此,章翙决然道:“凤阳一卫二卫无论如何扛住,其余人等,随我先撤回归云河对岸!” 隘口狭道虽易遭伏击,但若列阵防守,倒也是掩护撤退的绝佳地形。 然而章翙退出隘口还未走多远,后方便有一名兵将来报:“统领大人,不好了,来路上的吊桥被人砍断了!” 章翙闻言大惊:“什么人砍断的?” “小的不确定,但看他们的兵服和领头人的旗帜,像是西北茅作峰茅将军的卫队。” 章翙彻底愣住了,茅作峰坐镇西北,乃西北都司的都指挥使,当朝三品昭勇将军,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一念及此,他忽又反应过来。 清明过后,京师曾发来一份邸报,声称西北边境有寇匪潜入大随,是以西北军要增派兵力进驻信阳府,抓捕寇匪。 照眼下的情形看,原来抓捕寇匪只是一个幌子。 事实上,是当时被软禁于东宫的十三殿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西北大将军茅作峰传了信,让他等待时机与自己一起先发制人,歼灭凤阳军的先行队。 想到这里,章翙彻底明白过来,原来早在二月,朱南羡就筹谋好要对凤阳军动手了。 当务之急已不该想着如何交战,而是要想法子回到凤阳大军的营地,让他们知道十三殿下伏击截路这一消息,早作应战突围的准备。 “把马都牵过来!”章翙吩咐道。 百余匹战马顿时聚齐在隘口后的低洼处。 章翙带着先行队的精锐翻身上马,迅速道了句:“跟我走!”随即沿河逆流而奔,打算在归云河上游的浅滩处涉水而过。 然而他这一行动,被此刻高立于山端的朱南羡尽收眼底。 他将身后朱色披风一掀,回身便往背山处走去,吩咐道:“追上去!” 背山的平地上,一望无际全是高大威勇的战马,不多不少三千匹,正是朱沢微辛辛苦苦自西北马市买来,打算交由凤阳军用的。 其实也无怪章翙觉得运马的路线不对,因那份路线图,是被在太仆寺任职的沈奚精心改过,以马草调配不均做了个瞒天过海的借口,然后将战马先转移至离南昌府更近的驻地,让朱南羡先得了马。 这也是三千南昌军能较凤阳军先一步赶至归云山的原因。 朱南羡带着先锋队策马疾行,跟在他身旁的护卫秦桑调侃道:“殿下,这七殿下从西北买来的马就是好,跑起来也比寻常的马快,您说要是七殿下得知咱们抢了他的马去打他的人,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朱南羡听了哈哈大笑。 一旁的朱旻尔忿忿不平道:“他害我皇兄皇嫂,就这么气死了才是最好!” 上游的河水经过一夜雨水灌注,也已湍急无比,好在河头还有一座栈桥。 章翙率着一众凤阳精锐行至此,只见前方有一个穿着银甲,身覆朱色披风的人正等着他。 仔细看去,不是十三殿下又是谁。 而朱南羡身旁的战马他也认出来了,园字方头的标识,正是自西北马市买来的。 章翙的心越来越沉。 眼前虽只朱南羡一人,但他知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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