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口炎黄气_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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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事关自己的学生，顾云祁不想耽搁，直接将棉服套在蓝白相间的病服外面。沈冰颖眉头紧皱：“云祁！” 顾云祁动作不停：“冰颖姐，赵梅是我的学生，我不能不管她，所以……” 他快速穿完衣服，却在迈出脚步的那刻脚踝一疼，是撕裂了之前带着脚镣留下的摩擦伤。眼看顾云祁就要摔倒在地，沈冰颖眼疾手快的生出手想要去扶。许知夏先一步拍开她的手臂，直接上前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顾云祁诧异了一瞬，然后自然而然的跟着她走。许知夏偏头看他一眼，目光沉沉。沈冰颖快步挡住她：“许警官带着外人去查案，符合规章制度吗？” 许知夏冷嗤一声：“这就不劳沈总费心了。” 说完，她越过沈冰颖，扶着顾云祁上车。警局的一众队友都看直了眼：“许队这是老铁树开花了？” “这男的长得好帅啊，比那些男明星都不逊色，许队一把就拿下了，真是深藏不露。” 议论声纷纷扰扰。王则民知道当年的内情，状若无事的咳嗽两声：“许队的私事你们也聊，就不怕她加训？” 众人面面相觑，立即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顾云祁被许知夏放在副驾驶，又看着女人又小心翼翼给他系上安全带。他心跳如擂，甚至连带着脸上都烧红起来。可脑子却下意识阻止自己，不停盘旋着：“你不能喜欢她，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随着许知夏的退离，顾云祁上头的情绪缓和不少。两人沉默着，各有所思。许知夏转动钥匙，点燃发动机：“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顾云祁有些愣：“什么？” “哦！赵梅的案子是什么情况，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许知夏握着反向盘的指骨泛白：“就这些？” 顾云祁疑惑：“不方便说吗？”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私事要问我？比如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比如我……” “许警官这样做自然有许警官的道理。” 顾云祁打断她，“你要是想说，该我知道的我自然会知道。” 许知夏眉头一皱，心乱如麻。上车前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打算，但是听见顾云祁这番论调，她难以遏止的想起之前的那三年。毫无疑问，和顾云祁在一起的那三年，是她最快乐又最煎熬的三年。每当到了深夜，她就会捏紧了警徽。想那上面究竟沾满了多少同僚的鲜血，才让她卧底到这个地步，她怎么能够对顾世汉的儿子动心！？可无论怎么提醒自己，她依旧越陷越深。爱上一个注定不能爱的人，清醒着沉沦…… 顾云祁说的对，他不无辜。他用着顾世汉剥削来的钱，过着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过不上的生活。他挥金如土，他高高在上。可顾世汉做的一切他终究不知情。自己也确实不该利用他的感情去抓获顾世汉…… 对国家和人民她问心无愧，可对顾云祁呢？她始终是亏欠的，亏欠到午夜梦回都会看见他哭的红肿的双眼，看见他声泪俱下的问：“为什么？” 许知夏偏头，扫了眼副驾驶的顾云祁。在心里悄然感叹：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顾云祁觉察到她复杂的视线，别过头看向窗外。就这样沉默着，车也驶进了赵家村。许知夏在赵诚家门外停下，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想要搀扶顾云祁下车。顾云祁却先一步打开车门，忍着疼下车。他径直越过许知夏搀扶的手，走进赵诚的家门。许知夏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接着紧跟着顾云祁进门。农村的自建房都是大差不差。只是赵诚家的格外简陋，只堪堪用红砖垒砌成两三间房，什么装修都没有。屋子里也空空荡荡，除了必要的桌子和床，其他一概没有，甚至连房间都只有两间。进门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鼻而来。顾云祁捂住鼻子往里走，终于在最角落里，看见了浑身沾满鲜血的赵梅！顾云祁的心上像是被人狠狠劈了一刀，鲜血不止，疼痛难忍。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向前，将赵梅搂进怀里。 “赵梅，是我，是顾老师。” 顾云祁不断抚摸着她的头和背：“对不起，是老师来晚了……” 赵梅愣愣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抓紧顾云祁的衣角：“顾老师……” 低软的声音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上，顾云祁霎时眼眶通红，声音哽咽：“老师在。” 赵梅吸了吸鼻子，泪如雨下：“老师……老师……” 纵使血腥味刺鼻，顾云祁还是搂紧她，想将身上仅有的温度传递过去：“赵梅，老师在的。” 赵梅骤然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声音让顾云祁也忍不住掉眼泪。许知夏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指骨握的泛白。不出五分钟，赵梅的声音就哭哑了。顾云祁低声哄他：“不哭了，老师来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和老师说。” 赵梅抽泣着，头低低埋着：“老师……我对不起你，那天赵雪蓉……我都没有帮上你。” 顾云祁想起那天，赵雪蓉给他灌迷药，赵梅被推到一边。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赵梅的额前发：“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那天你被赵雪蓉推开，有没有受伤？” 赵梅轻轻摇头：“没有。” 顾云祁舒了口气，轻声开导她：“你还小，即使在场也不能怎么样，赵雪比你高比你壮，一个能打你5个。” 赵梅揪紧了衣服，不讲话。顾云祁看着她：“能告诉老师吗？你这一身的血是怎么弄的？” 赵梅深深垂下头，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衣服上，晕开早已干涸的血迹。顾云祁不催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好久之后，赵梅才再次开口：“顾老师……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顾云祁坚定的语气给了赵梅一丝丝勇气。许知夏走到顾云祁身边，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赵梅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顾老师……” 顾云祁握住她的手，看向许知夏：“许警官，你能先出去吗？” 许知夏迟疑一瞬：“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好。”顾云祁应声。直到看着许知夏的背影出门，赵梅才带着哭腔开口：“顾老师，是我杀了我爸……” 顾云祁心中大骇，惊了好久才颤手摸赵梅的头：“别害怕。” 只是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他下意识问：“除了我，你有和别人讲过吗？” 赵梅红着眼摇头：“我不敢，我不敢告诉别人，很多人问我，我害怕……” 她很贪恋头上这片刻的温暖，却很克制的将头挪开：“老师，我身上很脏，你不要沾上了。” “能跟老师说说，你为什么……”顾云祁顿了顿，“或者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赵梅点头：“那天赵……赵老师那样对你，我很害怕，就回了家……” “我爸喝了酒，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想，我用碗砸了他，他很生气，要动妹妹……” “妹妹还那么小……”赵梅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我就拿刀砍了他……” “他晕了过去，我带着妹妹躲到柴房。” 她咽了咽喉咙，脸上满是惊恐：“第二天……他就死了。” “顾老师，我会坐牢吗？” 赵梅紧紧拽住顾云祁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顾云祁答不上来，只能说：“梅梅很诚实也很勇敢……” 自从赵诚死后，赵梅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她一直没睡，任由谁哄都没用。现在吐露了心事之后，赵梅反而放松下来。顾云祁哄了几句，她就睡了过去。顾云祁手上有伤，没法把赵梅放到床上，只能压着声音：“许警官？” 话音刚落，许知夏就缓步走了进来。顾云祁用眼神示意让她把赵梅抱到床上，许知夏了然。走近轻松抱起赵梅，放到一旁的床上。顾云祁松了口气，想起身时才发现四肢都发麻痹，僵的使不上劲。许知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窘迫，走到顾云祁面前蹲下。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腿，轻柔揉捏。女人手上的热度瞬间穿透了棉裤，如春季雨水落在大地上一般，慢慢侵入顾云祁的小腿。顾云祁顿时烧红了脸，抬手想要阻止。许知夏先一步开口：“别动，疏通一下血液，很快就好。” 或许是她太过于有信服力，顾云祁悻悻收回手，不再乱动。许知夏垂眸，手上动作井然有序，思绪却飘回到从前。五年前，她和顾云祁到东南亚旅游的时，遇上动乱。顾云祁替她挡了一刀，在大腿上留下一处十厘米长的伤口。她特意去找中医学了按摩的手法，给顾云祁按腿。当时她还承诺过，会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可后来……她却连最告知顾云祁顾世汉的近况都做不到。 “许警官……不用按了，我好了。” 顾云祁的声音唤回许知夏的思绪。她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赵梅的口供，还麻烦你帮忙。” 提起这个，顾云祁起身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赵梅：“许警官，我们去外面聊聊吧。” 许知夏颔首：“好。” 两人走出赵诚家门，上车。许知夏点燃发动机，打开空调：“你要问赵梅的事情？” 顾云祁：“对，她讲的话你都听见了吗，赵诚是她杀的，她会坐牢吗？” 许知夏将座位向后调了些，侧过身看着他，语气肯定：“不会。” 顾云祁诧异不已。他一直以为许知夏是严格的执法者，不会有任何私情，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这样一面。 “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知夏看穿他的想法：“赵梅才11岁，在法律上还没到该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 “解释起来就是，在法律上，12岁以下不需要承担任何刑事责任，她盗窃也好，杀了……赵诚也好，都不需要坐牢，主要以教育为主。” “12岁到14岁就需要承担部分刑事责任，比如抢劫，纵火等，比较严重，或者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等到14岁以上，就需要完全承担刑事责任。” “这样说，你明白吗？” 顾云祁没想到许知夏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自己解释，一下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他故作淡然的看向窗外：“明白了。” 意思是赵梅不会坐牢是法律规定，并不是许知夏心里有情。顾云祁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帮忙问赵梅的口供？为什么一定到让她开口？” 许知夏收紧手指：“她还小，不该留下这样的阴影。” “而且严格来说，赵梅并不是杀死赵诚的凶手。” “什么？”顾云祁惊呼出声。许知夏手指轻点方向盘：“赵诚的尸体已经验过，根据赵梅刚刚所说的话，大部分都能够被佐证。” 她望着窗外赵诚的门：“赵梅的营养不良，身形瘦小，力气太小，赵诚背上的浅锐器伤应该是他留下的。” “赵诚晕过去后没多久就醒了，这时有人将他约了出去，应该是以村子的事情做饵。” “赵诚出门之后，接着有人用一把长约二十厘米的刀砍了他的后背。” 顾云祁恍然大悟：“所以是这个人杀了赵诚？二十厘米的话，是菜刀吗？” “算是他杀了赵诚。”许知夏看着顾云祁，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为什么会觉得是菜刀？” 顾云祁思索了瞬：“二十厘米且在村里随处可见每家每户都有的，只有菜刀啊。” “聪明。” 许知夏弯起嘴角，“你成熟了不少。” 得到肯定的顾云祁心底升起一股雀跃。他摸了摸鼻子，“那你又为什么说算是？不是这个约他出去的人杀了他吗？” 许知夏皱眉：“不一定。” “还没找到第一现场，我需要更多的物证来证明自己的推测。” 顾云祁点头，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不是赵梅……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许知夏疑惑皱眉：“为什么会这样想？” 顾云祁：“因为知道了就没办法置身事外，坐视不理。” 话落，许知夏没再开口。车内的气氛忽然沉了下来，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顾云祁按开车窗，让外面的冷风灌进车里。许知夏突然开口：“你爸的事情……” 顾云祁精神一紧，看向许知夏。许知夏顿住，思绪几经变换后又换了话题：“你要跟沈冰颖去国外吗？” “什么？” 顾云祁没想明白，她的话题怎么会跳跃的这么快。许知夏摩挲手指：“我是说，在国内教书也挺好的。” 顾云祁“啊”了一声，慢慢回过神：“所以许警官是在邀请我留下来？” “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建设祖国。” 许知夏顾左右而言他。顾云祁觉得有些好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是真的，我和冰颖姐还是算了，毕竟我们的过去不太光彩。” “其实我一开始选择留在这里教书就是为了替我爸赎罪，我知道他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我尽可能去弥补的多一些。”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普通到极致的普通人，和你嘴里建设祖国的人才相差甚远。” 顾云祁的酒窝浅浅的：“倒是许警官，一定要坚持做自己，人民需要你。” 许知夏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忘了自己，想知道他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拒绝自己，还把场面话说的这么漂亮。可从顾云祁的眼里，她只看见两个字——坦荡。坦荡的原因无非一种，他没有动心，他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许知夏忽然不想拐弯抹角了。倘若这次再错过，可能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再见面的机会。为什么要因为那些外界的想法和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忧？家人不同意又怎么样呢？爱情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想明白的许知夏豁然开朗。她弯起唇，久违的露出笑容：“顾云祁，我刚刚说的都是违心话。” “真话是，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留下。” 许知夏突如其来的直白让顾云祁瞬间红了脸。他感受到胸腔里如鼓的心跳，感受到自己发烫的耳尖，还感受到一丝抗拒。他知道应该是对许知夏动心了，可每每生出这样的想法时，脑子里就会响起一道提醒，不断告诫他说：“不可以。” “不可以对许知夏动心。” “不可以和她在一起。” “不可以回忆那段缺失的过去。” 顾云祁其实大致知道，父亲会落网多半和自己有关。但他不敢细想，这个念头一起，心底就会涌上钻心的痛意……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虽然我希望你留下，但我还是会尊重你的选择。” 许知夏的话拉回顾云祁的思绪。他抬手，扇了扇脸上的热风，沉默不语。许知夏也不再开口，车里又尴尬起来。正当顾云祁觉得坐立难安时，有人敲响了车窗。许知夏按下窗户，对方看了眼顾云祁，有些踌躇。许知夏：“没事，说吧。” “许队，赵梅醒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许知夏和顾云祁对视一眼：“带回去，先把流程走完，其他的一会儿再安排。” “收到。”那人应声离开。许知夏和顾云祁下车，再次走进赵诚的房子。这次赵梅没有抗拒，只是问：“顾老师，我还有两个妹妹，我怕……” 顾云祁明白赵梅的意思，是担心自己离开，年幼的妹妹无人照顾。他看向许知夏，许知夏也没了办法。一套审讯流程加上来回路程，说什么也要三天。这三天的时间，她确实没有考虑到赵梅两个妹妹该怎么办。顾云祁沉思了瞬，拿出手机，拨通沈冰颖的电话。片刻后，对方接起。沈冰颖温柔的声音传来：“云祁，怎么了？” 顾云祁开门见山：“冰颖姐……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沈冰颖：“顾董生前把你托付给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说帮忙。” 话落，顾云祁就看见许知夏冷下来的脸色。他莫名有些心虚，欲盖弥彰的捂住听筒，将赵梅的事情说了。沈冰颖了然：“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办个福利机构，将她们姐妹三人接到机构里，安排人照顾，再资助她们上学，你觉得可以吗？” 顾云祁喜出望外：“当然可以！冰颖姐你太棒了。” 沈冰颖笑问：“那你什么时候忙完回来？” 闻言，顾云祁小心回头看了眼脸色难看至极的许知夏，小声回：“等我这个学生的事情忙完，我就回去。” 沈冰颖叮嘱了几句：“那你要注意身上的伤，千万不要感染或者发炎了。” 顾云祁应了几声，挂断电话。 “有解决的办法了？”许知夏的声音低了几个度。 “嗯。” 顾云祁不敢去看她的眼神，径直走向赵梅。末了又觉得这样的情绪过于莫名其妙。他和许知夏萍水相逢，毫无关系，为什么要觉得心虚？他不敢细想，将觉得不对的情绪掰正后，蹲下问赵梅。 “我找了人照顾你妹妹，让她们也能读书，你和你妹妹跟我和许警官一起走好吗？” 赵梅顿时红了眼，快速点头：“谢谢……谢谢顾老师，谢谢许警官。” 于是顾云祁和许知夏带着赵梅姐妹一同上车，准备回城镇。几人一路无话，直到抵达医院门口，车辆停下。许知夏突然开口：“顾云祁，如果没有我，你会和沈冰颖在一起吗？” 顾云祁开车门的动作顿住。他愣了一瞬，没回答就下了车。沈冰颖带着秘书就在医院门口等，见到顾云祁下来，立即伸手去扶他：“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顾云祁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若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