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宁如玉…… 陈伶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一股如午后阳光般温和的暖意从对方的手掌传递,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正在拉车的,是老三闻人佑,虽然看着不容易相处,但其实人很有意思……等你熟悉了就知道了。”宁如玉顺带着把三师兄也介绍了一下。 闻人佑沉默的拉车前行,对此宛若未闻。 随着众人沿着道路笔直向前,身后昏黄的夕阳逐渐下沉,深紫色的天空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至荒野尽头。 陈伶的目光看向板车上悠闲唱曲的少年,犹豫片刻后,还是加快步伐走到他的身边。 “师傅。” 少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陈伶,“是老六啊?什么事?” “……”不知为何,听到“老六”这个称呼,陈伶总觉得不太对,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有事情想跟你说……关于时代存档。” “哦?” “我在存档里,见到了一位疑似帝神道的人……他似乎认识我,而且同样拥有时代存档。” 少年双眸微眯,一只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帝神道啊……” “二师姐说,世界上只有三枚时代存档,她怀疑未来我们三人中会有人的存档丢失,我原本是想和师姐去古藏找你,可路上遇到了些意外……” “老二的推理没问题,不过,事情可能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听到陈伶的话语,少年似乎并没有太惊讶的反应,而是一只手摩擦着光滑的下巴,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陈伶见此,也没有打断,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车边。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情况我了解了,时代存档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安心做好你现在的事情就行。” “好的。” 在众人说话之际,陈伶再次看到了红尘界域的边缘,以及那一座耸立的禁止标牌。 不过在场并没有人在意那东西,只是视作空气般经过,随着一阵熟悉的晕眩感,陈伶眼前的场景一变,稳稳的落在一片全新的黑色大地之上。 灰色的天穹下,世界死寂而暗淡,陈伶回头望去,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一片白色的花丛随风摇曳…… 这时,陈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问宁如玉: “大师兄,几天前把我带入红尘界域的,是你们吗?” 宁如玉愣了一下,与末角和闻人佑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小师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你……你说的带入红尘界域,应该和我们没关系。” 陈伶又转头看向板车上,那少年察觉到陈伶的目光,也悠然的摆摆手: “别看为师,不是我。” 陈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他看着那片神秘的白色花丛,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晕倒在了花丛中,并未找到进入红尘界域的方法……可他醒来之后,李青山却说自己是晕倒在一片山林里? 既然如此,当天他晕倒之后,把他带入红尘界域的那人……是谁? 第393章 再见丑角 陈伶思索许久,也没想到还有谁能帮自己,他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不多,能帮他的应该也就只有黄昏社那几人才对…… 陈伶收回目光,暂时不再去想,而是跟着众人继续往戏道古藏的方向前进。 与上一次走这条路相比,现在的陈伶已经不再紧张,心中十分放松,毕竟对他而言,戏道古藏已经没有那么神秘且未知了……毕竟戏道古藏的主人们,都在他的身边。 但当陈伶远远的看到那座丑峰时,脸色还是有些微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小师弟,你怎么了?”宁如玉敏锐的察觉到陈伶的变化,关切问道。 陈伶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之前在丑峰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 “你是说,老五莫名其妙的要杀你??” 这下不光是宁如玉,还有一旁的末角,甚至是远远拉车的闻人佑,身体都微微一震,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是的,我分明是第一次见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甚至还用白灰封锁了我的技能。” “师妹拦他了吗?” “拦了,差点没拦住,他就像疯了一样。” 宁如玉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眉头越皱越紧。 沉思许久,宁如玉加快步伐,主动走到美少年的身旁,脸色严肃的开口: “师傅……” “如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美少年不曾看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板车上,双眸凝视着那座逐渐靠近的丑峰, 他平静开口, “……要到家了。” 宁如玉微微一怔,他不解的看着美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 耸立在灰界大地之上的丑峰,正在一点点放大,这座通体由石头组成的山峰就像是一柄孤独而苍白的剑,越是靠近,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烈。 随着三师兄闻人佑抓住板车抓手,笨重的车辆与上面的道具全都悬在空中,随着他的脚步稳步登山,轻若无物。 众人沿着光秃的山路笔直向上,没多久,就登上了山峰顶端。 山顶放眼望去,贫瘠而荒芜,唯有中央一座矮小的石屋伫立,而此刻在这小屋之前,两道身影正面对面坐在地上,中间是几颗拇指大小的光滑圆石。 矮小的丑角认真的趴在地上,拇指扣住一颗圆石,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半天,然后用力一弹, 啪—— 几颗其他的圆石被接连弹中,四下翻滚而开。 “咿哈哈哈哈!!” 丑角乐的整个人仰面躺在地上,飞速的蹬着一对短腿,双手不断鼓掌,滑稽的像是一只翻肚皮的小狗。 他的对面,梅花K还是穿着那身旗袍,冷哼一声。 啪—— 她手中的圆石轻轻一弹,便精准的打掉其中一枚圆石,丑角的笑声戛然而止。 “额……” 他挠了挠没剩几根的头发,抹着白灰的脸变成一个“囧”字。 就在这时,梅花K与他像是同时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山路的方向。 “师傅?” “咿呀!!” 丑角一蹦蹦起四五米高,像是弹簧般嗖的一下就冲向大师兄宁如玉,四肢张开,砰的一下就撞入后者的怀里。 宁如玉一袭白衣站在那,稳稳接住了速度不亚于炮弹的丑角,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老五,又没玩赢你师姐吗?” “咿呀!” 丑角张开双臂,手舞足蹈的想说些什么,余光瞥到不远处的红衣陈伶,整个人突然一顿。 下一刻,那张人畜无害的滑稽面孔,突然好似凶悍的野兽,对着他发出嘶吼! 一股恐怖的威压浩荡袭来,陈伶脸色一变,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老五?!” 宁如玉见此,当即准备按住丑角,谁知丑角矮小的身影比他还快,瞬息消失在他的肩头,以惊人的速度扑向后方的陈伶! 该死……我究竟是哪得罪他了?! 陈伶脸色阴沉无比,正当他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淡淡响起: “老五。” 半空中的丑角,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身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轰然坠入坚硬石地之中,密密麻麻的裂纹在石块上浮现,他整个人正对着板车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师傅,老五他……” “如玉。”美少年平静开口,“你们带着老六先回去……我有事要跟老五说。” 宁如玉见此,又转头看了眼乖乖跪地的丑角,似乎有些心疼……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 三师兄闻人佑重新拉起板车,跟在宁如玉身后,末角和梅花K也对师傅欲言又止,陈伶沉默片刻,也跟了上去…… 五道身影穿过那座矮小石屋,径直往山后走去,陈伶缀在队伍的最后,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荒芜的石地之上,两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那,少年将矮小丑角的身影拉起,似乎在认真的说着什么…… “小师弟,这其中可能是有点误会。”宁如玉斟酌着开口, “老五是个好孩子,心思很单纯,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平时是不会那样的。” 陈伶脑海中回想起刚才他与梅花K玩耍的画面,微微点头。 “嗯。” “既然师傅出面,想必之后老五就不会再乱来了,你可以放心。”一旁的末角加了一句。 “所以,他已经正式入门了?”梅花K看着陈伶问道。 “是啊,师傅亲自收的人。” 梅花K微微点头,她对着陈伶伸出手,清冷的声音响起:“栾梅。” “二师姐好。”陈伶恭敬开口。 “小师弟,你之前是不是去过兵道古藏了?”宁如玉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 “哦~那这次你也许会大吃一惊。” 众人一路前行,最终在一片空荡的悬崖前停下脚步,灰色的天空如同厚重铅云压在头顶,入目之处是无尽的荒芜,与残破割裂的大地。 宁如玉,栾梅,闻人佑,末角四人站在悬崖边,回头望向陈伶。 “毕竟,戏道古藏跟那里……可不太一样。” 宁如玉微微一笑,一袭白衣向悬崖迈出半步,身形极速向下坠去! 第394章 戏 宁如玉坠落后,栾梅与闻人佑也接连向前迈步,身形化作黑点消失在悬崖之下。 陈伶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眸中满是茫然。 “小师弟,记得跟过来。” 末角贴心的提醒了一句,随后也跟上三人,从山顶悬崖一跃而下。 灰界的寒风拂过山顶,将陈伶的红衣吹的凌乱翻飞,他走到悬崖边向下望去,除了荒芜的黑色大地,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在极光界域时,陈伶曾乘着船渡过冻海,早在数海里之外就能看到那座顶天立地的黑色巨剑,而那也仅是兵道古藏的冰山一角。 所以在陈伶的印象里,古藏应该都像兵道古藏那样,庞大,神秘,杀气森然…… 可明明他们已经走到了戏道古藏的跟前,陈伶还是没看到它的影子,若非他知道宁如玉等人的身份,恐怕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莫非,戏道古藏在这下面?” 陈伶目光望向悬崖底部,空空荡荡,就连刚才跳下去的几人都不知所踪。 陈伶双眸微眯,在心中测算了一下高度,喃喃自语, “有,就算这么高摔下去,应该也不会死……” 他向后退了半步,随后脚掌在悬崖边用力一蹬,整个人坠落而下! 狂风呼啸,大红戏袍在半空中翻卷,像是一只坠落的红色风筝,划过灰界的半空。 强烈的失重感下,陈伶看着眼前极速放大的地面,双眸缓缓闭起…… 就在他的身形即将坠入大地的瞬间, 黑色的大地表面,一道帷幕自动拉开! 颂——! 陈伶的身形消失其中。 ……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注1) 陈伶缓缓睁开眼眸。 他坐在一张雪白的方桌前,精致的桌布带着繁复雕花,自然垂落,桌上摆着一套昂贵餐具,一块热气腾腾的牛排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滴答,滴答—— 细密的雨珠打在身旁的玻璃上,西式复古风格的店面之外,是一条繁华热闹的十字路口,在远处还有一座宏伟的教堂,嗡鸣的汽车声由远到近,呼啸而过。 “这里是……”陈伶看着周围的环境,整个人怔在原地。 不对啊…… 他压根就没有动用时代存档,怎么一转眼就又回到了大灾变前的时代……而且看着还是国外?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才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摔死,要么进入戏道古藏…… 可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陈伶试探性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痛觉十分清晰,他不是在做梦。 “Besoin d’ajouter des plats Monsieur?”(先生,还需要加菜吗?) 一位穿着像是服务生的男人走到他身边,俯身问道。 “?” 陈伶转头看他,金色的微卷头发下,是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孔。 就在陈伶发懵之际,餐馆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白衣身影穿过忙碌的过道,在陈伶面前的座位上缓缓坐下。 他对着陈伶微微一笑。 “大师兄??” 陈伶又掐了自己一下,他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毕竟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割裂,太科幻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敢跳下来的。”宁如玉的笑容好似暖阳, 他接过服务生手上的菜单,递到陈伶面前,“老二老三老四在帮你准备住的地方,我先来带你吃点东西……看看还需要加菜吗?” “不是……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戏道古藏吗?” “对啊,这里就是戏道古藏。” 陈伶指着这家法国餐馆,还有门外的十字路口,和远处的教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戏道古藏,开在法国?”最终他只憋出这八个字。 “不不不,只是带你吃个饭而已,等你吃完了,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宁如玉指了指菜单。 陈伶低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法文眼花缭乱。 “哦抱歉,忘记开字幕了。”宁如玉挥了挥手,那些法文之后,顿时浮现出一行行中文翻译。 在菜单的最上方,硕大的餐厅名显眼无比: ——Balthazar(巴萨斯) “小师弟,我比较推荐他们家的罗西尼牛排,已经给你点好了,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加一份安康鱼。”宁如玉认真说道。 陈伶:…… “不用了。” 陈伶将菜单递了过去,然后默默的开始吃盘中的牛排……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陈伶折腾了这么几天,确实是饿了。 “那你慢慢吃,我也慢慢跟你解释。”宁如玉喝了口柠檬水,停顿片刻后,再度问道, “小师弟,你觉得什么是‘戏’?” 陈伶啃了口牛排,想了想,“戏是表演。” “不错,最早的时候,戏从军队祭祀仪式中演变而出,随着时代与文明的发展,延伸出各种各样的类别,乐器演奏,舞蹈,说书,戏曲……它虽然是因娱乐而出现,但‘戏’本身承载的,是不同时代下的人类文明缩影。” “换句话说,‘戏道’中藏着整个人类文明的演变史。” 陈伶听得懂宁如玉的解释,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三两下迅速把牛排吃完之后,喝了口水,疑惑问道: “所以呢?” “所谓‘古藏’,就是神道的现实载体,它存储着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以来,所有与此道相关的底蕴……如果说兵道古藏是人类文明中杀伐与欲望的载体,那戏道古藏,就是精神文明的载体。” “从古至今,每一个时代的文明缩影,每一个时代的人文精神,都被保留在戏道古藏中。” 随着宁如玉指尖轻抬,周围的场景一点点被折叠起来,远处的教堂,窗外的十字路口,乃至那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就像是不断翻转的纸页,向着宁如玉的掌心靠拢。 然而,这奇幻无比的变故,并未让行人或者其他服务员感到怪异,仿佛他们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世界的变化般,依旧在谈笑风生。 陈伶只是眨了下眼,周围的一切都被折入了宁如玉的掌间……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扁平的,微微反光的东西。 看到那东西,陈伶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光碟。 宁如玉将这张光碟收入透明塑料壳内,其表面清楚的写着几个大字: ——《大厨》(法国),丹尼尔·科恩,2012; 这是一张电影光碟。 噔噔噔噔—— 随着头顶的灯光亮起,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木架暴露在陈伶的视野中,仿佛无穷无尽般延伸到远方……每一座木架,都塞了数以万计的光碟盒。 宁如玉站在无尽的木架中央,对着陈伶微微一笑: “小师弟,欢迎来到……戏道古藏。” …… …… 注1:台词选自电影《一代宗师》 第395章 戏道古藏 陈伶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他看着宁如玉手里的光碟,心神震撼。 “那刚才的那个……” “那是大灾变前的一部法国电影,讲的是一个厨子实现自我价值的故事,我只是动用戏道古藏的力量,将它具象化了。”宁如玉解释道,“不过,戏道古藏只能具像场景与道具,不能具像生物……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万能的‘舞台’。” 刚才的一切,都是电影的具象化?? 那些曾经被拍摄出来的,只存在于荧幕上的东西,在戏道古藏中都被重现了? 陈伶就是编导出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将虚假的“演出”具象成现实?科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那架子上的这些……全都是吗?” “全都是。” 宁如玉松开《大厨》光碟,后者自动飞向其中一座木架,塞入某层的缝隙之中。 “电影也是‘戏’,电视剧也是,还有所有用电子媒体拍摄的‘演出’,人类历史上不管是团队拍摄,还是个人拍摄,也不管是商业还是非商业,所有的影像‘戏’,都被收藏在这片区域……到目前为止,数量超过三兆。” “幸好电子媒体兴盛的年代,不过一百多年,大灾变后的影视技术倒退,作品数量也急剧减少……否则,这些‘戏’的数量将会更加恐怖。” 宁如玉忍不住感慨。 陈伶目光扫过无尽的木架,眼眸中的惊骇没有丝毫退去……大灾变前,他曾在大学里学过,截止当年人类登记在册的电影共有25万部左右,就算加上电视剧等等一系列影视作品,也绝对达不到三兆这么恐怖的数字。 按照宁如玉的说法,哪怕是自己拿手机随手拍一段“搞怪”或者“扮演”的视频,也算是一场表演,会被收录进影像戏的区域中……这么算的话,三兆的数量可能还是保守了。 “这些,都是你们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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