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根本不需要任何精神力或者技能的加持……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普通人,戴上其中一张脸之后,也能变成相应的模样? 陈伶突然想起,自己在群星商会撕下所有脸皮后,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最后一张脸皮……这张脸皮,是师傅亲手戴在他脸上的,当时的他同样没有踏上戏神道。 所以…… 陈伶眼眸中微芒闪烁,随着意念一动,眼前的无数张“脸”再度飞速变化起来! 他在检索他自己的脸,也就是“陈伶”的脸! 然而,随着墙面上的脸最终定格,中央的位置依旧是空缺的……这次即便他搜遍“脸库”,也没找到他的脸。 有人提前拿走了它。 陈伶一只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神情有些复杂…… 毫无疑问,那张脸就是被师傅拿走的,而且之前一直在自己的脸上,这也就说明,无论他认定自己是谁,这具身体,都绝不是“陈伶”的。 “所以,我究竟算是‘陈伶’,还是‘陈宴’?”陈伶心中再度动摇。 就在这时,一行小字从墙面上飘起。 陈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还能重填面孔,看着墙中央那块缺口,他犹豫片刻后,还是点点头: “是。” 下一刻,另一张“陈伶”的面孔开始在墙上重塑,短短数秒内,便占据了原本的位置。 陈伶抬手,将墙上那张自己的脸撕下放入口袋,以作备用……毕竟这东西不需要技能也能生效,万一以后自己碰上什么麻烦,至少还有一次变换身份脱身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伶便环顾四周,来到了这间化妆室唯一的门户之前。 “的范围不大,那家伙应该就在这里。”陈伶喃喃自语。 在陈伶的感知中,占地不过几百平,除了这间化妆室,其他的范围应该都在这扇门后, 他跟着丑角追到这里,却没在化妆室内看到他,说明对方大概率躲在这扇门后的区域。 陈伶没怎么犹豫,便拉动门把手,将这扇门缓缓打开…… 吱嘎—— 随着古老的门户声响起,淡淡的烟尘从门后飘出,陈伶的眼前一片漆黑。 化妆室内至少还有化妆镜的灯光照明,但门后就像是个废弃已久的仓库,不仅没有灯光,而且还有一股陈旧的木质气息,像是老家阁楼顶上的霉味。 陈伶动用戏道古藏的权柄,在虚无中轻轻挥手,一盏煤油灯便凭空出现在掌间。 橙色的灯火晕开黑暗的一角,陈伶行走在仓库中,目光在周围搜寻着什么,入目之处基本都是一些废弃的桌椅,或者碎裂的镜子。 “真是仓库?”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并未找到丑角的踪迹,不知他究竟躲在了哪里,随着陈伶的逐渐深入,他似乎已经到达这座仓库的尽头。 昏暗的灯火闪烁,一个庞大的黑色轮廓逐渐勾勒出,陈伶目光被它吸引,双眸微微眯起…… 这是一个被黑色幕布盖住的东西,四四方方,大概两米多高,在它的左右两侧分别露出一角,镌刻着两列颇具年代感的文字: ——百颜千面万般人, ——一生一世一真我。 在这东西的最上方,还有横着的四个大字: ——破妄归真。 陈伶见到这东西,眼眸中浮现出疑惑,从轮廓上来看,像是扇门,或者一面镜子,不过既然被存放在这仓库里,应该是很久不曾被动用了。 “破妄归真……这是用来做什么的?”陈伶若有所思。 陈伶抬手想去拉开铺在其上的黑色幕布,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既然这东西被师傅师兄们封存在这,他也没必要去手贱拉下幕布,万一这后面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岂不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就在陈伶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异变突生! 呼——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狂风,卷席在狭小的仓库之内,将罩在那东西上的黑色幕布吹的翻飞,一点点向下滑落…… 陈伶一愣,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橙黄色的煤油灯倒影,从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个模糊的人影提着灯站在那,与陈伶同步的缓缓回头; 这风与人影出现的都太过突然,陈伶的身形下意识的绷紧,但片刻后,他便放松下来。 “原来是面镜子。”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 陈伶愣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寒意突然涌上头顶,他死死的盯着远处黑暗中,那同样提着煤油灯的身影,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周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这镜子……还会发出声音?? 如果说这是一座连声音都可以模仿的镜子,陈伶倒也觉得没什么,毕竟戏道古藏内出处处都是神奇,有这么一个东西也不奇怪……但真正让他汗毛竖立的,是另一个原因。 刚才的响起的另一个声音,不是他的。 那两个声音完美的重叠在一起,就连陈伶都听不太清楚,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他的声音,甚至在那声音中,陈伶还能感受到一丝熟悉。 陈伶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那人,那人也死死的盯着自己,似乎和镜子中的倒影没什么区别。 不知过了多久,陈伶终于下定决心,提着煤油灯,缓步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那身影提着煤油灯,以同样的节奏走来。 两人的距离不断靠近。 两束煤油灯的光晕,逐渐交织在一起,当陈伶看清那走来的红衣身影,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宴?!!!” 第405章 我是谁!! 闻人佑家中。 “?”末角若有所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面镜子是给高阶戏神道使用的……” “没错。”宁如玉补充, “对于六阶以上的戏神道而言,通常都扮演过成百上千个不同的角色,由于多次的深度‘扮演’,可能迷失在角色之中…… 那面镜子放在,就是为了防止深度‘扮演’导致内心迷失,无论经历多少次深度‘扮演’,只要经过那里照到镜子,都能照出‘真我’,从迷失状态中回归。 不过古藏里毕竟就我们几个人,也没人会迷失,再加上那东西个头太大占地方,所以就被封到仓库了。” 经过宁如玉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小师弟不过是三阶,应该还没进行过深度‘扮演’吧?为什么要用?”末角疑惑的看向师傅。 美少年双眸凝视着远处的虚无,脸上的悠闲散漫逐渐收敛,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他缓缓开口: “所以我说,你们太小看他了。” “他现在的状态,可不止深度‘扮演’这么简单……” …… “阿宴?!!!” “哥哥?!!!” 陈宴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陈伶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一袭大红戏袍在光晕下刺目鲜艳,那张熟悉的面孔微微抬起,黑琉璃般剔透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与震惊。 陈伶呆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在原地愣了半晌; “我是在做梦吗?!”两个声音再度同时响起。 到这里,陈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他与陈宴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两人中央的黑暗上空,四个大字正在微微闪烁。 ——破妄归真。 是那面镜子搞的鬼? 陈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刚才看见的“百颜千面万般人,一生一世一真我”两句话,现在来看,这镜子应该与‘归真’有关…… 但陈伶还是不确定,眼前的陈宴,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镜子造出的幻象? “阿宴,是你吗阿宴?”(“哥哥,是你吗哥哥?”)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伶眉头紧锁,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陈宴; 而陈宴也注视着陈伶,缓慢伸出手,似乎即将要与他触碰在一起…… 就在这时,陈伶的身体微微一晃,一团光影突然从他体内飘出,变成第三个提着煤油灯的身影,站在另一边。 三盏灯火在黑暗中无声摇晃。 陈伶与陈宴都怔住了,他们同时扭头望去,只见又一个“陈伶”站在那,与他们形成三角之势,同样错愕的看着两人; 不过他与陈伶的区别在于,他并没有穿着大红戏袍,而是穿着一身朴素的三区服饰,气质也与陈伶有很大差别。 陈伶与“陈伶”对视在一起,眼瞳微微收缩; “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陈伶!!”(“我是陈伶!!”) “如果你是陈伶,我是谁?”(“如果你是陈伶,我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的对话,像是镜子中完全相同的两个存在,却对彼此感到陌生。 怎么会这样……出现一个陈宴也就算了,怎么会还有一个我?! 陈伶的大脑有些过载,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嗡——!! 当三道身影同时出现,整个都剧烈一震,像是承载了莫大的压力,细密的裂纹开始在镜子表面扩散! 一股剧痛在陈伶脑海中蔓延,他的五官痛苦的扭曲着,思绪都错乱起来。 这一刻,陈宴与“陈伶”的身体也微微一震,错愕的看着彼此。 “哥哥?” “阿宴?” “你是谁?!” “我是陈伶!!” “不,我是陈伶!我是阿宴的哥哥!” “你是哥哥?那他是谁?” “阿宴,我是哥哥!我是陈伶!!” “不,你不是陈伶!我才是陈伶!” “我是陈伶!我真的是陈伶!!” “如果你是陈伶,我是谁?!” “你是我!!” “不……我不是你!我怎么会是你……” “我是你!你也是我!阿宴是我们的弟弟!我们都是陈伶!”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错乱的声音几乎撑爆陈伶的脑海,他痛苦的蜷缩在地,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裂成三瓣,他瞪着猩红的双目,在前自言自语。 嗡嗡嗡—— 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冲击,震颤的频率越来越高,裂纹飞速布满镜子表面,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已然不堪重负! “糟了,我的镜子!!”与此同时,闻人佑的家中,师傅猛地站起。 他一步踏出,身形拨开帷幕瞬间消失在地。 “我是谁?!!!” 砰——!!!! 随着陈伶的又一声暴吼,他面前的轰然爆碎,无数细小的镜片犹如霞弹,瞬间崩到仓库的每一个角落。 距离他最近的陈伶,在第一时间就被炸成了筛子,皮开肉绽之下,猩红的鲜血流淌在地。 他满是血丝的双眸一翻,整个人晕倒在地。 半秒后,一个披着戏袍的少年从虚空中踏出,将倒地的陈伶缓缓扶起。 他的身后,宁如玉等人接连跟来,看到地上浑身是血的陈伶,脸色一惊, “小师弟?!” “师傅,小师弟他怎么了?” 师傅扫了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放心,他没事,这些皮外伤对他而言,几分钟就能痊愈。” 其他几位师兄弟纷纷松了口气。 美少年的目光从陈伶身上挪开,看向满地的镜子碎片,眼眸中浮现出肉痛之色。 “竟然弄坏了,这小子……不过就算这样,也只能勉强唤醒一部分么……” 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化妆室,一边挠着头,一边听着声音疑惑走来,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丑角茫然的走到门口,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陈伶,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狭小的豆豆眼,看了看浑身是伤的陈伶,又看了看不远处爆碎的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的眼圈顿时就红了,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咿呀!!!!!!!” 第406章 我好想你 “阿宴……” “阿宴!” 一阵阵呼唤在陈伶耳畔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睛。 一个穿着棉衣的少年正站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宴,醒醒。” 陈伶睡眼惺忪的目光中,看到另一个年轻的“陈伶”,正在将一件件折叠整齐的衣服放在他的床边,一边说道, “今天哥哥得去二区的医院一趟,衣服给你放在这了,蒸笼里有馒头,你自己在家好好的,知道吗?今天外面很冷,一会我们走了,你可以再多睡一会。” 这是……自己? 不,这是自己穿越之前的,本土的“陈伶”。陈伶瞬间就认出了眼前那人的身份。 “哥,你的病又恶化了吗?”陈宴担忧的声音响起。 陈伶愣了一下,因为这声音是从他的喉咙中传出的。 等等…… 随着脑海中撕裂般的疼痛退去,陈伶的记忆逐渐修复,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在脑海。 自己……这是代入了陈宴的记忆? 少年顿了顿,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陈宴的头发, “没有,只是去复查一下。”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回来吃晚饭。” “好。” 交代完之后,少年便走出房间,关门前看到还有两个大人跟在他身旁离开,看背影像是父母。 陈宴坐在床上,看着那几道身影离开,等到大门关上,他也并没有继续睡回去,而是看了眼时间,开始默默的穿衣服。 陈伶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有些奇妙,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视角去观看记忆,就像是看电影一样,能以“陈宴”的视角看到画面,听到声音,但是没法主动的观察周围…… 不过,自己怎么会突然代入陈宴的回忆? 是那面镜子的力量? 在他的视角中,陈宴认真的穿完衣服,便下床洗漱, 此时也就早上五点左右,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寒风夹杂着飞雪,从房屋的缝隙中钻入屋内,发出呜呜声响。 陈宴打了个哆嗦,却并没有重新钻入被窝,而是简单吃了个馒头,便快步跑回屋中,从里面抱出一只小盒子,在餐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支支化妆用的工具。 陈宴一边将自己的头发网起,一边清了清嗓子,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悠扬清亮的唱腔,在寒冬的黎明响起,回荡在无人的破旧房屋,与昏暗的街道之上。 陈伶怔住了。 这段唱词,便是他几天前在末角那唱了一下午都没唱对几个音的那段,而此刻在陈宴的口中,却如此自然悠扬,甚至比末角亲口唱的还多了几分灵动。 没有一个错音,每一个字之间的节奏与力量把握的恰到好处,而这还只是他一边化妆,一边消磨时间的随口一唱……但这等程度,陈伶哪怕再练三十年,也未必能赶得上。 “这就是天赋么……”陈伶在心中叹了口气。 大雪纷飞,陈宴独自坐在屋中,对着花黄铜镜,认真的勾勒着脸上的妆容。 大约几十分钟,一个俊俏的少年便离开桌边,换上屋里那件大红戏袍,像是一只轻盈的红蝶,推门而出。 他穿过无人的街道,迎着东方若隐若现的鱼肚白走向荒野,飞雪拂过少年的衣摆,将那件大红戏袍染上一抹雪白。 陈伶知道他要去哪里,在他的记忆中,他经常会陪陈宴到那里练习戏曲,基本上无论刮风下雨,都不会缺席。 陈宴踏上无人荒野,深吸一口气,开始在雪中踱步转圈。 他摆着架势,瞪着眼睛,仿佛此刻并非是在无人荒野,而是已经登上一座满是观众的舞台,在台边绕了一圈后,回到中央站定。 他朗声唱道: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中庭,慢款步施刑法以定罪名……”(注1) 这是一出没有观众,没有搭档的独角戏,正如陈宴这些年独自醉戏的人生。 陈伶跟随着陈宴的脚步,在飞雪中翩跹起舞,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他们的一切彼此重叠,他的四肢仿佛彻底与陈宴融为一体,随着嘴唇开合,他已经分不清正在唱戏的声音,是自己还是陈宴…… 他们仿佛本就是一体。 悠扬的戏腔逐渐消散,那一袭红衣静静的伫立在飞雪中,已然满头是汗……他轻轻喘着粗气,拍了拍被寒风吹的通红的小脸,缓步向一旁的河边走去。 清澈的河水在冰天雪地中无声流淌,那一袭红衣来到平日里人家用来洗菜的石墩之上,站在整条河流的中央; 他轻轻蹲下身,那件大红戏袍像是一滴红墨,在河流表面晕开…… 他看着倒影中的自己,轻轻眨了眨眼睛; “哥,你学会了吗?” 嗡—— 陈伶的脑海中嗡的一声,宛若大梦初醒,直到这一刻,他才从刚才的“代入”中回过神来……他差点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陈宴”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无数像是镜子碎片一样的东西翻卷,原本属于他的倒影,逐渐替换成了陈伶的模样。 这一刻,陈伶的意识骤然下沉,仿佛跌过了镜子般的水面,回归了“陈伶”的倒影中。 他看着水面倒影里,看着自己的红衣陈宴,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宴知道刚才自己在他的记忆中? 不,不对……这根本纯粹的记忆,这是他与陈宴潜意识的融合?在这具身体的最深处,陈宴还存在着?他在帮自己?! 陈伶的脑海嗡嗡作响,他想问些什么,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与此同时, 倒影中,陈宴缓缓伸出手,像是想要穿过水面,触碰陈伶的脸颊……他的眼眸中满是怀念与温柔: “哥……我好想你。” …… …… 注1:选自《霸王别姬》 第407章 陈伶的迷惘 “阿宴……” 陈伶连忙开口,“你是真的吗?你真的活着?!” 陈宴在倒影的另一边,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回答: “只要哥哥觉得我活着,那我就是活着的。” “你在哪里??” “我与哥哥同在。” 话音落下,河面上翻涌的镜子碎片,开始不断的向河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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