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入济阳,目的是什么。” “大魏。” 一句话,让禾晏喝汤的动作顿住,瞬觉美食佳肴食之无味。 “一旦乌托人得势,攻占济阳,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掐断运河水运。沿河上下城池皆会受灾,无粮无钱,商人罢市,中原大乱。再一举北上,入京城,直捣皇宫。”他淡道,“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事。” 穆红锦沉默一刻,才道:“这种触目惊心的事,肖都督说的倒是很轻松。” “因为已经快要发生了。”肖珏道:“不是现在,早在父亲与南蛮鸣水一战中,就已经初显端倪。” “南蛮?”穆红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疑惑道:“和南蛮有何干?” “朝中有内奸,从前与南蛮勾结,可惜南蛮之乱被平,乌托国远,这些年平安无事,早已暗中蓄力,所以,‘他’换了合作对象,从南蛮变成乌托。济阳,就是第一座用来邀功的城池。” 穆红锦的手抚上心口,蹙眉道:“济阳已经多年未战。” “容我多嘴一句,”肖珏问,“如今济阳城军,共多少?” “不到两万。” 禾晏听的皱起眉头,不到两万,实在算不上一个可以令人安心的数字。要知道如今凉州卫的人,都不止两万。 “肖都督手下不是有南府兵,”穆红锦问,“可否将南府兵调往济阳?” “太迟了。”肖珏道。 禾晏和穆红锦同时一怔,穆红锦冷道:“肖都督不是在危言耸听?” “真相如何,殿下心中已有数。倘若真不急于一时,”肖珏神情仍然平静,“小殿下也不会在水神节被人掳走。” 穆小楼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只是恰好遇到了禾晏他们,计划被打乱了。可以想象,如果当日禾晏他们没有出现,穆小楼被成功掳走。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小殿下失踪一事传言开来,整个济阳城人心惶惶,王女再无继承人,民心一乱,世家大族闹事,藏在暗处的人趁机搅乱浑水,直接上位。第二种则更简单了,他们会拿穆小楼作为和穆红锦直接谈判的筹码,穆红锦若是疼爱这个孙女,会直接将王位拱手相让,那么对方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占了整个济阳城。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如今的济阳城能承担得起的。 “你的意思是……”穆红锦问。 “提前做好恶战的准备吧。”肖珏回答。 这个话题未免太过沉重,宴厅中的众人一时无话,正在这时,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祖母!” 是穆小楼。 穆小楼已经重新换过衣服,她的衣裳也是大红色的袍服,上面绣着金色的莲花,华丽又精细,她没有戴金冠,两条辫子垂在胸前,额上垂着一点额饰,看起来像是幼年时候的穆红锦,活脱脱一个异族少女,只是比起穆红锦的霸气美艳来,穆小楼更多的是娇俏高傲。 回到了熟悉的王府,穆小楼便不如在崔府时那般沉默,她如小鸟一般的跑过来,跳上了穆红锦的软塌,依偎在穆红锦身侧,道:“祖母,崔中骑怎么不在?” “崔中骑有事。”穆红锦面对穆小楼时,慈爱多了,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道:“你的救命恩人在这里,还不快跟他们道谢。” 穆小楼转过头,看向禾晏与肖珏,半晌,小声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有些拉不下面子的意思。 禾晏也没跟她计较,只是问穆红锦:“小殿下那一日究竟是怎么落到歹人手中的?莫非是歹人潜进了王府么?” 若真是如此,那些贼子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穆红锦看向穆小楼,“你自己说。” “也没什么,”穆小楼看了一眼祖母的脸色,半晌,道:“我想去水神节看看,又不想侍卫跟着,就自己出了府。路上遇到那几个人,说可以帮我坐萤火舟,我上了船后,喝了茶就动弹不得,再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她说的轻描淡写,大抵是怕被穆红锦怪责,想来其中也经历了不少凶险。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么,贪玩也是很正常的。穆红锦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平日里定看的很严,生怕出什么意外。孩子想自己出去玩,情有可原。 只是运气实在不太好,早被人盯上了。 “实在很谢谢你们,”穆红锦叹了口气,“如果小楼真有个三长两短,本殿也不知如何活下去了。”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就算不遇到我们,也会遇到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穆小楼闻言,嘟囔了一句:“本来也不是你们救的我,就我的是位大叔。”说罢,她又看向禾晏,“那位大叔今日不来么?他什么时候能来?你回去告诉他,我想见他,能不能进府陪我玩。” 穆红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个人,疑惑的问:“什么大叔?” “就是一位像神仙一样的大叔,”穆小楼高兴起来,给穆红锦比划,“个子很高,穿着件白衣裳,他好厉害,我当时被人抓着,他一出现就将那把刀给打翻了!他有一把剑,他还背着一把琴。” 穆红锦的神情渐渐僵硬起来。 禾晏心中叫苦不迭,只希望这位小祖宗就此住嘴,可别再继续说了。穆小楼却好像对柳不忘颇有好感,说到此处,眉飞色舞,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穆红锦。 “他还会弹琴,弹了琴给我听,就是祖母你常常弹的那一首曲子。可是他弹的比你好多了,他说那首曲子好像叫、叫《韶光慢》。祖母,为什么我从未听过你说起这首曲子的名字,它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穆红锦看向穆小楼,慢慢开口,声音干涩,“你既然见过他,可知道他的名字?” “我问过他了,”穆小楼回答:“他说他叫云林居士,不过我听他们都叫那个人柳师父。你应该问他,”穆小楼指了指肖珏,“云林居士好像是他的师父,我听见崔中骑问了。” 穆红锦看向肖珏:“是吗?” 禾晏紧张的手心出汗,听得肖珏答道:“是。” 宴厅里莫名的沉闷了起来,穆红锦没有说话,只是倚在塌上,连穆小楼都没有注意,她目光渐渐悠远,仿佛想起了遥远的回忆,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禾晏心道,看这样子,穆红锦与柳不忘不仅是旧识,只怕渊源还不浅。 不知过了多久,穆红锦才回过神,淡道:“我知道了。” 没有说要再见一面,也没有询问柳不忘的消息,仿佛这个人只是一个路人,听过名字就忘了。她的神情重新回归平静,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郁也尽数散去,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不近人情的王女殿下。 她若是追问还要好些,就这么放下,反倒叫禾晏生疑,心中仿佛有只不安分的猫儿在不断地抓挠,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和云林居士是旧识么?” 肖珏瞥了她一眼,目露警告。 禾晏不管,柳不忘也算她的亲人,如今总算能够窥见一点柳不忘过去的影子,怎么能就此放弃。况且穆红锦的神情……至少和柳不忘不是仇家吧。 穆红锦没料到禾晏会突然这么问,看向禾晏,禾晏大方的与她对视,半晌,穆红锦笑了,道:“肖都督,你这属下,胆子是真的很大。” 肖珏目光清清淡淡:“殿下海涵。” “本殿这还没说什么,你也不必着急忙慌的护短。”穆红锦微微一笑,“只是这问题,许多年没人敢这么问了。” 禾晏心中奇怪,难道真是仇家? 既是仇家,柳不忘怎么会对穆小楼这样好?毕竟穆小楼和穆红锦生的实在太像,对着一张像仇家的脸,怎么也不会温柔起来吧。 “其实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穆红锦淡淡道:“本殿很多年前,还未出嫁的时候,曾有一次,从王府里偷跑出去。”她看了穆小楼一眼,温和道:“就如昨日的小楼。” “不过本殿运气很好,没有遇见歹人,反而遇到了一个刚从山上下来的少年。” 她一双美目盯着远处墙上的彩绘,画的好似少女坐在花树下编织花环,大块桃粉色鲜艳妍丽,一如当年的春日。 “本殿心中倾慕这少年,便缠着他,借着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借口跟在他身边。” 穆小楼亦是第一次听闻祖母当年之事,有些讶然的瞪大眼睛。 “本殿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自然是抱着十分真心。不过那少年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不喜欢本殿,待本殿也十分冷淡。父王告诉本殿,亲事已定,不日后成婚。本殿便求那少年带着本殿离开。” 禾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蒙稷王女果真是个胆大的,竟然敢婚前私奔。 “约定的当日,他没有来。”穆红锦淡淡道:“本殿被父王的人找到,回到济阳成了亲。” “后来,就没有与他见过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柳少侠和穆姑娘 穆红锦说完了,神情未见波澜,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禾晏却听的不是滋味,她想了想,道:“也许……云林居士当日是有事所以没有来。我也曾与人约定见面,却因急事耽误,故而失约。” “没有急事,没有误会,”穆红锦笑道:“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禾晏不好再说什么,却觉得穆红锦所言,并非事实全部。柳不忘若心中真另有她人,这么多年,自打禾晏认识他起,便从未见过什么别的女子。也从未听他提起过人的名字。要说起来,穆小楼便是他态度最有异的一个,而穆小楼是穆红锦的孙女。 “年轻人,总认为自己是独特的那一个。”穆红锦笑笑,“本殿年少时亦是如此,殊不知,独特与不独特,也要看在谁眼中。在那人眼中,本殿也只是万千人群中,不入他眼的那一个。” “殿下所说之人,就是家师?”肖珏问。 “如小楼所说,本殿想不出其他人。”穆红锦道:“只是本殿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来济阳……” 禾晏心道,那蒙稷王女可就猜错了。按照那茶肆的老板娘所说,柳不忘不但今年来了济阳,往年也次次不落……不过,柳不忘来济阳,不会是为了穆红锦吧? 这算什么,相见不如不见? 穆小楼撇嘴:“那人真没有眼光,祖母是世上最漂亮最厉害最好的人,他竟然舍得相负?瞎子不成?我看也别叫什么云林居士了,叫没眼光居士!” “你呀,”穆红锦点了一下穆小楼的脑袋,笑骂道:“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相负?” “他得了祖母的青睐,非但不感激涕零,还不当回事,这不是相负是什么?活该他没能娶了祖母,我可不愿意自己的祖父是这样一个人。”穆小楼气鼓鼓道。她童言无忌,大抵是因为自己出生时,穆红锦的王夫已经离世,既没有见过,也无更多感情,说起此事,便没有顾忌。 “行啊,”穆红锦笑着搂住穆小楼:“那我们小楼日后找的夫婿,一定要珍爱小楼,永不相负。” “那是当然!” 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看在禾晏眼中不是滋味。世人千种,有缘无分的人如恒河砂砾,数不胜数,可若是被人误会却无法说出,那或许是最遗憾的一种。 珍贵的佳肴也无法令她开心起来,待心事重重的用过饭,肖珏与禾晏起身向穆红锦辞行。 穆红锦点头。 转身要离开时,禾晏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穆红锦,问道:“殿下既然已知故人如今住在崔府,不说见面,为何不问问他如今近况,这些年的经历呢?” 从开始到现在,自从知道柳不忘就是救了穆小楼之人后,穆红锦轻描淡写的一笔将往事带过,再也没有提起此人,就好像柳不忘与她毫无相干。 穆红锦微微一怔,随即看向禾晏,淡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至于现在,他与本殿,也本就是不相关之人。” …… 用过饭后,禾晏和肖珏向穆红锦辞行。 等出了王府,禾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府朱色的大门,迟疑的开口:“王女殿下,果真如今只当我师父是个陌生人么?” 肖珏:“爱之深恨之切,真正放下之人,是不会刻意忘记某件事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微微勾起嘴角,“禾大小姐于情事上,实在不懂得察言观色。” 这还带打击人的?禾晏心道,况且这如何能怪她?前生她就没有什么场合去细细揣摩别人的心思,除了敌方将领。再说女子心思本就细腻,一个女子真要掩饰自己的心意,那是决计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说的都督好像很了解似的,”她顶嘴道。 “比你好一点。” 他悠悠的往前走了,禾晏赶紧跟上。 …… 空旷的大殿中,红袍金冠的女子慢慢的走上台阶,在高座上坐了下来。 穆小楼用过饭,被婢子带着回寝房休息了。昨日她也受了不少惊吓,小孩子累了,困的厉害,穆红锦教人送了点安神汤给她服下,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穆小楼只是受惊,而没有受伤。 济阳内忧外患,乌托人混迹其中,城池内数十万百姓的命都握在她手里,如今的局势,实在算不得欣慰。这本是一团乱麻,可穆红锦的心中,竟然想起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柳不忘。 她确实没料到,这么多年了,还能从旁人的嘴里听到柳不忘这个名字。更没有想到,柳不忘竟然敢再入济阳城。 若是年轻时候的穆红锦,定然会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让他滚出自己的地盘。可如今,她并无这样的冲动,甚至连见一面对方的想法都没有。 高座旁的小几上,放着一面雕花铜镜。是崔越之从货商手里为她寻来的,镜面极薄,雕花极美,下端的木柄上,还镶嵌着一颗翠绿色的猫眼石。她向来喜欢繁复华丽的东西,便日日放在身边,穆小楼总说这铜镜瞧着老气,穆红锦却不以为然。她将铜镜拿在手上,看向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女人,容貌极美,不知什么时候,连妆容都要同样的威严与精致。眼尾飞了一抹浅淡的红,让这美带着一种冷酷的艳丽。唇也是红的,微微抿着,显得克制而冷漠。 她伸手抚上鬓发,婢子们都羡慕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纵然是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见苍老,却不知,每一日清晨,她都要令自己的贴身侍女就着日光,仔细的梳理找出发间的白色,将它们一一拔除。 只要还坐着蒙稷王女这个位置,她就要永远年轻貌美,高贵强势,将所有的蠢蠢欲动和不安分踩在脚下,接受众人恭敬又诚服的目光。 但是…… 终归是老了。 穆红锦看向镜中的自己,曾几何时,她脸上干干净净,从不描摹妆容。眼眸中亦没有如今这样霸道凶悍的眼神,那姑娘总是眼角弯弯,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张扬的,爽朗的,无忧无虑的。 她的思绪飞到很多年前,长久到究竟是哪一年,都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候的穆红锦,还不是如今红袍金冠的“王女殿下”,她是蒙稷王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 十七岁的姑娘,对爱情、对未来充满想象,陡然得知自己亲事已定,要被安排着嫁给朝廷重臣的儿子,第一个反应,就是激烈的抗拒。 老蒙稷王,她的父亲有些愧疚的看着她,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你必须嫁给他,才能坐稳王女的位置。” “我根本不想做王女,”穆红锦嗤之以鼻,“我不愿意用自己的亲事来换取这个位置,我宁愿做个普通人!” 她的抗拒并没有被放在心上,或许只当是小孩子任性的打闹,又或许,蒙稷王心中也很清楚,纵然是抗拒,也没有结果。藩王的地位本就不稳,一个不小心,谁也跑不了。 穆红锦在一个深夜里,溜出了王府。 她性情古灵精怪,又早就对平凡人的生活向往有加。带着一条马鞭,改头换面,当夜就出了济阳城。 当年的穆红锦,比如今的穆小楼年纪大一些,也更聪慧泼辣一些,一路上愣是一点儿亏都没吃。一路直到了栖云山下。 栖云山山路陡峭,旁人都说,上头是一片荒山。偏偏在山下,有一片茂密桃林。正是春日,桃花烂漫,风流无限。穆红锦就在桃林不远处,遇到了歹人。 大抵每个落单的姑娘,倘若不乔装改换一番,就特别容易遇到居心不轨的贼子,如果这姑娘还是个美貌的姑娘,就更躲不过了。戏文话本里多少英雄救美的故事,都是源自如此。 穆红锦一路逃一路跑,跑到一棵桃花树下时,不小心崴了脚,再无处可避。 歹人们狞笑着上前,如瓮中捉鳖,倘若在戏文里,这时候,那位救美的英雄就该出场了。 救美的英雄的确出场了。 “住手。” 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人的声音传来,是个清朗的男声,穆红锦回头一看,一身白衣的少年缓步而行,长发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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