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一旁带了带,另一只手拉开门,只对外露出半边身体:“崔姨,怎么了?” “我上楼,听见门响,又看见水果被打翻在地上,就想来问问怎么回事。” 陈淮序看了眼水果尸体:“抱歉,刚刚没拿稳,不小心打翻了。” “没关系,待会我再送一盘过来。”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崔姨你也早点休息吧。” 崔姨欲言又止:“陈先生,蓁蓁她……” 听到自己的名字,言蓁还以为要被发现,紧张起来,指尖抓紧了陈淮序的衣角。 陈淮序伸手下去扣住她的指尖,目光仍旧看向门外:“嗯?” “……蓁蓁她心思单纯,从小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脾气有些娇惯,有时候语气有点重,但她本性不坏的。而且,如果她真的讨厌一个人,是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的。” 陈淮序平静道:“我知道,谢谢崔姨。” 关上门,他转头来看她,言蓁刚要发作,就看见他唇上正慢慢渗出血迹,让人难以忽视。 陈淮序察觉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唇上,伸手往刺痛处抹了一下,指尖上一片血色。 “活该。”她有些心虚地咬唇,“谁让你突然来亲我。” 他神色淡定:“不是你先来招惹的我?” 言蓁自知理亏,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话反驳,嘀咕了一句“报复心真重”,拉开门往外走。 她脚步都迈出去了,想到了什么,回头补了一句:“你吻技好烂。” 说完,她没看他表情,匆匆地逃回了房间。 她其实根本判断不出来吻技好坏,毕竟她也没和别人亲过,但有贬低陈淮序的机会她是绝不会放过的。 窗外暴雨如注,伴随着偶尔的雷鸣将夜空撕亮一角。 言蓁躺在床上许久,心跳仍旧激烈地砰砰作响。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吻,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陈淮序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唇舌上仿佛还残留着他吮咬的力度,到现在好像都是麻的。 “烦死了烦死了!”她郁闷地埋进枕头里,“我宣布你赢了,我睡不着了,都怪你,陈淮序!” 05言昭 第二天早晨,大雨已停,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清新气味。言蓁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下了楼梯。 崔姨正在餐桌前忙活,抬头看见言蓁,笑道:“正好,快来吃早饭。” 她坐下来打了个哈欠:“陈淮序呢?” “陈先生早起锻炼,刚刚回来,现在应该在洗漱换衣服。”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陈淮序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礼貌地问候道:“早上好。” 他穿着一丝不苟,衬衫纽扣规矩地扣到顶,腰背挺直,冷静从容,仍旧是那个完美无缺的行业精英。只是唇上那个伤口,经过一夜的催化,结起了深色的血痂,反而变得更显眼。 崔姨端来早餐,惊呼一声:“陈先生,您嘴怎么了?” 言蓁一慌,伸脚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没事。”陈淮序不动如山,“吃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 他不以为意,崔姨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去了厨房,言蓁悬着的心渐渐松了下来。 巧克力在桌下钻来钻去,柔软的绒毛不住地蹭着言蓁的小腿。她觉得有点痒,伸手下去摸它的头,煞有介事地指着陈淮序开口:“记住旁边坐着的这个坏人,他是妈妈的敌人,以后看见他就冲他叫,知道吗?” 萨摩耶两只黑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傻乎乎地转去亲昵地蹭了蹭陈淮序的腿。 言蓁咬牙:“白养你了,小叛徒。” 陈淮序俯身摸了摸它雪白的绒毛,心情明显很好:“我应该是什么辈分?” 她敷衍道:“叔叔。” “想做我侄女?” 她瞪他:“又不是我喊你,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巧克力将头往他掌心凑,他用指尖挠了挠巧克力的下巴,不疾不徐地下结论:“还是叫爸爸好听点。” 言蓁以为他是在得寸进尺:“你做梦,我才是你爸爸。” 吃完早餐之后,陈淮序开车去了公司。 还没到上班时间,办公室里人没怎么来齐,三三两两地捧着咖啡聚在一起聊天,余光瞥见陈淮序,立刻四散开:“陈总早上好。” “早上好。”他颔首,却发现他们都错愣地盯着自己的脸看。 他意识到他们在盯什么,然而也没做出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议论在身后悄然炸开,像是石子扔进池水里,溅起层层涟漪,搅动了凝滞无波的早晨。 助理莫程在早晨照例进来汇报行程的时候,看着陈淮序的脸愣了半天。 “看够了?”陈淮序笔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平静,“看够了就赶紧工作。” “啊?哦!”他反应过来,慌张地低下头去。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毕竟陈淮序永远是一丝不苟的严谨形象,莫程连他情绪波动的时刻都很少见到,更别提在嘴唇这种暧昧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伤口。就像是上好的白玉瓷器在某天突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缝,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原因。 他稳了稳心神,开始一项项地梳理工作。 “……新闻周刊想约您做一个专访,时间初步定在下周,这是他们初拟的策划案,您看一下。” 陈淮序快速地翻了一下:“可以,采访稿先给公关部审一下。” 话音刚落,他翻到尾页,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梁域?这次的专访是系列主题?” “是的。他们打算邀请各领域的青年人才,除了金融行业,还有法律、建筑等等。”莫程倒是听说过这个梁域,随口一提,“这个梁域先生好像是很有成就的年轻摄影师,在国外刚拿了奖,最近要回国了。” 陈淮序久久没有动静,莫程不明所以:“老板?” 他顿了一会,淡淡开口:“我知道了。” 傍晚,言蓁正窝在沙发上刷平板,就听见别墅的院子门口传来汽车的动静。 没一会,大门打开,清晰的脚步声响起。 她头也不抬:“大少爷终于舍得回家了?” 言昭正脱下大衣递给崔姨,闻言挑眉:“又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等言蓁回答,他慢悠悠道:“哦,我想起来了,崔姨,昨晚淮序是不是借住在我们家?” 一听到这个名字,言蓁立马从沙发上坐起:“还不是都怪你,非要我去那个什么论坛,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也去?” 言昭走到沙发前,坐下,松散地往后靠,把对着他摇尾巴的巧克力抱到怀里,不急不慢地顺毛:“他去又怎么了?我又不是让你去看他的。你们俩一个嘉宾一个游客,我也很好奇是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兄妹俩的五官一脉相承,眼睛尤其像。但和言蓁不同,言昭眼尾弧度要更锋利一些,以至于虽然他总是笑,但大多时候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柔和的情绪。 很适合在生意场上虚与委蛇。 言蓁说不出话了,闷闷地倒回沙发上。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玄学。 吃完晚饭,言蓁要去溜巧克力,言昭难得下班了也没有工作要处理,就和她一起出门。两个人漫步在别墅区的小道上,俊男美女,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这片半山别墅在市郊,住的都是非富即贵。但因离市中心太远,年轻一辈很少住这,反倒是老一辈喜欢在这养老,两人逛了十几分钟,遇见了好几个带狗饭后散步的老人,巧克力混进狗堆里,玩得不亦乐乎。 言昭在这时接到了路敬宣的电话。 “怎么了?” 他插着口袋立在树旁,晚风习习掠过,渗来一丝春夜的凉意。 路敬宣语气一如既往地不着调:“这周末有时间吗?上次我投的那个溪山湖景酒店试营业了,去玩玩呗,就当捧个场。” “湖景酒店?”言昭笑,“当时不是说资金断裂修不成了吗?” “钱都投进去了我哪能让它烂尾。”路敬宣叹了口气,“求爷爷告奶奶,最后我二叔伸了把手,但主导权也归他了。” 他郁结地叹了口气:“老子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这段时间愁得我都快有白头发了。” “淮序早提醒过你了,说联合投资方不太靠谱。你自己头铁,怪谁。” “怪我怪我,主要我想的是,和夏做的都是科技啊生物啊这种板块的风投,这地产方面的事情讲不定也是一知半解。”路敬宣惆怅,“两杯酒一下肚,我连兄弟的话也不信了。这回算是栽了个跟头。” 言昭想了一下:“这周末我应该是有空的。” “行,那就多叫几个人,咱们自己开车过去,沿路山景挺好看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路敬宣却没挂电话,而是略显支吾地开口:“那个……” “怎么了?” “淮序那边……你不然帮我打个电话?” 言昭指尖随意地拨了拨垂下来的叶子:“他不愿意去?” “也不是。”路敬宣叹气,“我就是担心,毕竟我没听他劝,我怕他到时候心里想东想西的。” 言昭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多愁善感?亏的又不是他的钱,你不怪他没劝到底他就烧高香了。” 路敬宣依旧唉声叹气的。 “这样吧,找个帮手。”言昭看着蹲在一边的言蓁,若有所思地笑,“我给你把陈淮序祖宗请过去。” “陈淮序祖宗?”路敬宣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那个宝贝妹妹?” “小路总不介意多安排个房间吧?” “那怎么可能介意?”路敬宣很是高兴,拍着胸脯,“妹妹要来我双手双脚欢迎,我就是把你和陈淮序贴墙上,也得让咱妹有地方住。” 巧克力一遇到其他小狗就疯了,言蓁怎么拉都拉不住。它又蹦又跳地围着她直转,狗绳一圈圈地绕在她小腿上。言蓁蹲下身去解,转头叫言昭:“哥,快来帮忙。” 言昭走过去替言蓁解开绳子,把巧克力拽住。他力气大,巧克力只能不甘心地看着远去的小狗伙伴,扑棱着小腿,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他晃了晃正在通话的手机,朝言蓁示意道:“周末有空吗?” “嗯?应该是有的吧。” “你路哥哥在溪山那个湖景酒店试营业了,请我去玩,你要不要一起?” 言蓁疑惑:“不是说资金链断了吗?” 路敬宣在那头骂了一句脏话。 “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广啊?!老子面子都丢尽了!” 言昭笑:“总之他搞定了,这周末我们开车去,住一晚,你去不去?” “去!”言蓁很是积极,“最近一直等着导师有空,怕随时叫我去改论文,我都不敢出远门去玩,无聊死了。” 言昭突然叹气:“还是算了。” 言蓁不解:“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陈淮序也是要去的。”言昭故作可惜道,“毕竟你不想见到他,还是算了吧,下次有空再带你去。” 路敬宣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也听出来言昭这一套一套的:“我靠言昭你……” 也难怪言昭和陈淮序是好朋友。虽然性格不同,但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可是一点不落。 “他去怎么了?难道他去我就不能去吗?他在地球上呼吸,难道我也不能呼吸吗?”言蓁果然上钩,哼道,“我是去玩的,才不搭理他。他要是看我不爽,让他别去。” 言昭微笑,对着电话那头开口: “小路总听见了吗?祖宗要去,你可得把人伺候好了。” 06自驾游 周末天气格外地好,六点多天就亮了,朦胧的朝日远远地探出半个头,将快要苏醒的天际染得晕红一片。 言蓁打着哈欠坐上言昭的车,昏昏欲睡地被载到了约定地点。 空地上已经停了好几辆名车,在晨风中闪着透亮的光泽。 今天来的都是彼此比较熟悉亲近的朋友,有男有女,气氛很是融洽。言蓁在外人面前向来端庄,礼貌地跟着言昭一个个打招呼认人。 转到陈淮序的时候,言昭更是放松,开口就是调笑:“陈总最近玩很大啊,我都隐约听说你的绯闻了。” 有八卦?言蓁聚精会神地竖起了耳朵。 陈淮序不着痕迹地扫了言蓁一眼:“嘴唇破了而已,他们爱胡思乱想编故事,你也信?” 他今天穿着一件驼色风衣,更显身高腿长,衬衫不像往日一般扣到顶,而是松了两颗,领口随意地翻折,意外地多了几分随性的气息。 路敬宣在此时凑了过来,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肩膀,对着言蓁笑:“妹妹好久不见,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言蓁被夸得很是舒心,礼尚往来地嘴甜道:“路哥哥也越来越帅了。” 路敬宣哈哈大笑:“妹妹今天放开了玩,有什么事就找我,我给你保驾护航。陈淮序要是欺负你也来找我,你这个便宜哥哥只会看热闹,我来给你撑腰。” 言蓁闻言,不自觉地偷偷看了一眼陈淮序,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目光相触,被他抓个正着,她立刻慌张地瞥开视线,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人都到齐了啊,大家听我说。”路敬宣走到人群中心,翻身坐上越野车的车盖,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活脱脱一副纨绔范,“今天谢谢大家来给我捧场,都是老朋友了,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就是一个宗旨:吃好、喝好、玩好。” 有人给他鼓掌,他伸手示意话没讲完:“待会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开车去溪山。全程大概一个半小时。为了不让大家在开车的途中感到寂寞,我特地准备了个小游戏。” 有人提出异议:“老路你脑子坏了吧,开车怎么玩游戏?”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路敬宣“啧”了一声,“我们这么多人,正好双数,两人一组,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参加游戏,要是想换人了,就在休息区的时候换。这游戏呢,一共分三轮,也不是白玩的,每轮垫底的都得受罚。第一轮输的,承包大家今天所有的油费。第二轮输的,承包大家今晚所有的酒钱。第三轮输的嘛……” 他刻意卖了个关子:“晚上再公布惩罚。” “我靠,路敬宣,这资金断裂的酒店把你弄破产了?没钱兄弟借你点,也不用想这种方法啊。” 路敬宣被戳痛点,恼羞成怒,撸起袖子跳下车:“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看你是皮痒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言蓁感叹道:“他看起来好笨蛋哦。” 言昭闻言,侧头看她笑:“你也别说他,你俩半斤八两。” 言蓁:? 有这么说妹妹的哥哥吗? 一阵打闹过后,路敬宣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喘了口气:“行了,时间差不多了,马上要出发了,赶紧的,组队。” 他看向言昭言蓁:“你们兄妹俩一起吧?” “不要!”言蓁立刻拒绝,不甘心道,“我要和你一组。” 什么笨蛋,非要拿个第一证明给言昭看。 “可别。”言昭慢悠悠道,“你路哥哥都在破产边缘了,你还是别祸害他了。” “什么祸害,你才是――”言蓁突然止住,隐约觉得这词有点耳熟。 -“是吗?那你可得做好被我祸害的准备,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时恭候。” 她心下立刻有了主意:“那我和淮序哥哥一组。” 说着,她转头,对着一旁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淮序哥哥不会不同意吧?” 虽然两个人私下里极其不对付,但在外人面前,言蓁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貌,虚情假意地喊陈淮序“哥哥”。 她不擅长骗人,笑容里的不怀好意实在明显。然而陈淮序也没说什么,轻轻侧头示意:“上车。” 目送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路敬宣摸不着头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你笨你还真笨。”言昭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今晚准备感谢陈总吧,有人买单了。” 路敬宣所准备的游戏,就是打牌。 第一轮,言蓁总是手滑,要么是出错了牌,要么就是放下家过,总之次次赢不了,光荣地垫了底。她故作无辜地看向陈淮序:“我是真的不会打,真不好意思。” 陈淮序没说话。 第二轮,言蓁又是唉声叹气,差点挤出几点眼泪:“他们打牌也太厉害了吧,我怎么又输了。” 她低下头,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白皙的侧脸,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如果不是唇角的弧度出卖了她的话。 陈淮序看了她一眼。 第三轮,言蓁坑害陈淮序的目的已经达成,终于决定大展身手,发挥自己真实水平,结果被分到和言昭一组,被毫不留情地杀了个片甲不留。 “我……” “又输了,我知道。” 于是,这场车上的小游戏,成功地以言蓁陈淮序组三轮都垫底结束。 车子开到了湖边,时间正好,路敬宣便组织大家搭烧烤架。言蓁早上起早化妆打扮,加上刚刚在车上全神贯注玩游戏消耗精力,此刻睡意汹涌袭来,趴在车窗边垂着头,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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