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想就说:“陪伴吧。” 吃完火锅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深秋的风一吹,树叶摇摇晃晃地从树上掉落,她把外套紧了紧。 似乎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北城就到了冬天。 瞧见薛裴的车在马路对面等着,朱依依低头闻了下外套。 果然,很浓的一阵火锅味…… 晓芸也认出了薛裴的车,推了推她:“那你快过去吧,我打的车也快到了。” “好,那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绿灯还有十来秒,为了赶上这一趟,朱依依几乎是跑过去的,薛裴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车,在马路这边等着她,眸光明亮,嘴角含着浅笑。 一走近,她就心虚地说:“今天聚餐,他们说想吃火锅,我陪他们一起来的。” 薛裴尾音上扬:“哦?” “我们点的鸳鸯锅,我吃的是清汤。” 薛裴挑了挑眉:“真的?” 他凑近闻了闻,呼吸打在耳后,那一侧的皮肤酥酥麻麻地痒。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晓芸,”朱依依眼观鼻鼻观心,又提议,“今晚吃得有点饱,要不我们散一会步吧。” “好。” 薛裴打开后座的车门,从车上拿了围巾帮她系好。 薛裴系围巾时,朱依依想起早上出门上班,他说晚上会降温,让她多穿件衣服,她还没当一回事,没想到还真的就变冷了。 沿着商业街一路往前走,风越来越大,路上行人都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低头往前走。 路边的树叶子都快掉光了,朱依依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枝娅,感慨:“冬天是不是快来了。” 脚步停顿了几秒,薛裴的视线望向远处的黑夜。 是啊,冬天快来了, 他的故事快要结束了。 —— 层层叠叠的雾在面前铺开,藤蔓慢悠悠地缠上他的脚,空旷的平原里空无一人,只能听见飞鸟留下的哀鸣。 又是在这样的一个清晨,秃鹫正在啃噬着他的内脏,像是一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凌迟。 薛裴躺在草地上,清醒地看着它尖长的嘴是怎样将肉撕成细长的条状,吞食进口中,越来越多的秃鹫环绕四周,张开黑褐色的绒羽向他扑了过来。 生命在流逝,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鲜血染红了衣服,染红了这片草地。 天空是诡谲的紫红色,在最后时刻,他好像听到有人朝他跑了过来。 她喊的是他的名字,声音凄厉。 “薛裴!” 薛裴从梦境中醒来时眼角是湿润的。 从入冬以来,他就反复做着同一个梦——被秃鹫啃噬而亡,尸体的残骸在野外暴晒。 像是不好的预兆。 他的后背都被汗浸湿。 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看见朱依依还在他身旁,睡得香甜,她的右手还搭在他的身上。 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这样看着她入睡。 他几乎不忍阖上双眼,因为还有二十天,一切就要结束了。 一眨眼,有什么从眼角滑了下来。 那是一种目睹着有什么从生命中流逝却又无可奈何的感受。 朱依依半夜醒过来,发现薛裴不见了。 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月光洒在被子上的褶皱,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传来细微的响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薛裴重新躺在床上抱着她,而她闭上眼睛,闻见他身上萦绕着极淡极淡的烟草味。 他又开始抽烟了。她想。 周时御发现薛裴开始频繁地抽烟,好像有什么心事。 薛裴最近的状态,让他想起了他去年那段时间,像已经撞到暗礁的船,正在一点一点沉入海底。 这天会议间隙,他和薛裴在休息室抽烟。 “最近怎么又抽烟了?”周时御用打火机帮他点烟,随口问道,“和依依吵架了?” 薛裴吸了一口,又缓缓把烟吐出来。 “没有。” “那你不怕被她骂啊?” “怕,所以别告诉她。” 说到这,薛裴脸上才有了些波动。 “行,那我现在可是有你的把柄在手上了,以后对我客气点。” 薛裴冷哼了声。 走出休息室前,周时御盯着他脖子上的围巾:“话说你这围巾都起球了,还不换?多寒碜。” “你懂什么。” “看来是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薛裴把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点了点头说:“嗯。” 这条围巾已经陪了他很久很久,这是五年前的冬天朱依依送给他的礼物。 那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一天。 那会衔时还没站稳脚跟,他经常加班到深夜,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对任何事都懒于关注,和她见面也没以前频繁。 她实习的地方离他的工作室有段距离,有天她下班过来,发消息让他下楼。 他正想带她一起去吃饭,她大概怕耽误他的时间,把手里的纸袋塞给他就要走,说要赶地铁,不和他多聊了。 到了楼上,薛裴才打开纸袋。 是一条折叠得很整齐的围巾,还带着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心里一暖,又看到她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刚学会织的,第一个实验品,给你了。” 她说是实验品,但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才能织得这样好看。 这天回家前,薛裴用香水掩盖了身上的烟草味。 客厅里没人,他走到卧室,房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朱依依说话的声音。 像是在打电话。 “我现在没什么想法。” “还有不到十天就结束了,到时候就解放了,没必要花太多时间。” 这关键的一句让薛裴停住了脚步,大脑嗡嗡作响,那些仅剩的幻想也被打破,也再一次提醒他,他们之间已经快走到尽头。 薛裴过了好一阵才走进卧室,朱依依正在折衣服,旁边放着的是他已经熨好的衬衫。 薛裴从身后抱着她,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朱依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薛裴面不改色地撒谎:“今天工作有点累,抱一会。” 他这么说,她便不动了,任由他抱着。 “工作出问题了?” 朱依依猜测着他情绪这么低落的原因。 “嗯。” “严重吗?” 薛裴没再说话,朱依依也没往下问。 与此同时,她手机上收到了晓芸发过来的消息: …… 冬至那天,他们在家里包饺子,朱远庭也从学校过来凑热闹。 朱远庭包得歪歪扭扭的,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的“杰作”。 越是笑话他,他越是没个正形。 朱依依对他说:“一会你包的,你自己吃。” 朱远庭撇了撇嘴,这才开始认真起来。 还在拌着嘴,吴秀珍的视频就打了过来,她走到阳台去接。 “薛裴呢?” “在客厅包饺子。” 朱依依打开了后置的摄像头,往客厅的方向拍,薛裴穿着蓝色居家服,左手拿着饺子皮,右手拇指推褶,表情专注又认真。 看起来像是个合格的女婿模样。 吴秀珍看了更是惋惜,问她:“你们这都大半年了,以后打算怎么过啊?” 她看着客厅的薛裴:“暂时还没什么打算。” “还和之前一样的想法?” “嗯。” 吴秀珍也像是想了好长一段时间,认命地说:“算了,随你们吧,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想不透,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你开心就成,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完,吴秀珍就挂了电话。 朱依依低头看着阳台上那株不知道名字的花,在冬夜里开得正好。 生活被切割成了很多个碎片,跨年的前一夜,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播的是一部灾难片,末日逃亡的题材,后半段有些无聊,她靠在薛裴身上,困意袭来,但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陪他一起看。 “要不要回房间睡觉?” “不用,看完吧。” 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 昏昏入睡时,薛裴轻声哼起那首经常听到的英文歌。 她当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那歌词竟格外地应景—— And here it is our final night alive,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夜, And as the earth burns to the ground, 这世界即将消亡, Oh girl it's you that I lie with, 女孩是你在我怀中, As the atom bomb locks in, 就在原子弹坠向大地时, Oh girl it's you I watch tv with, 那时我正和你享受着电视节目。 12月31日,2023年的最后一天。--------------/依一y?华/ 早上电台的天气预报称今明两日会有寒流入侵,让大家注意穿衣保暖。 朱依依几乎记得这一天的所有细节,早餐他们吃了厚切吐司,8:15分她准备出门,室外温度太低,薛裴让她多穿了一件毛衣。 8:30分,薛裴像往常一样送她去上班,然后在第三个分岔路口,他们又遇上了红灯,车流开始拥堵。 她说:“今天好倒霉啊,怎么每个路口都是红灯。” 薛裴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 幸好最后没有迟到。 走进电梯前,朱依依往门外看了眼。 薛裴还站在车前,和她挥了挥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刻薛裴眼中有泪。 她没有多想,也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她想,等到今晚,她有些话想对他说。 放假前一天,所有人都无心工作,大家都打开工作文档,一边开着聊天小窗摸鱼。 下午她开完会,打车去了市中心的蛋糕店,她去取了一早就定好的蛋糕。 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 只是,当她提着蛋糕回家,公寓里空无一人。 楼上楼下都没有人。 她一间间房去找。 “薛裴?” 没有任何回应。 她开始慌张。 直到推开卧室的门,桌面上有一封信,还有一份合同,是房屋转让协议。 信件不长,还没看完,她的眼泪已经沿着脸颊滴在纸张上,氤氲出大片的墨色。 不知想到什么,她把床头的抽屉拉开。 果然,里面放着三瓶已经开封过的药。 这段时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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