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能力范围内的,任你提。” 裴澈复看了一遍手中的奏折,之后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匣子,落下盖。 “若麟王殿下找我来是为了此事,那么不必了。” 与衣冠楚楚的宁天麟相比,裴澈衣袍髻发半湿,若非有那一张绝伦俊容撑着,可谓是失礼又狼狈,偏他眼神坚定、气势不落。就像一个吃了败仗无法再翻身的将军,落魄的同时又带有一丝认命的洒脱。 “既然麟王殿下知晓我与她的过去,那必然也知道我裴澈欠负她良多,是我连累了她与她的家人,也是因为我,她才承受了她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只要一想到了她所受的苦,裴澈便每每觉得心脏仿佛在被人不断攥碎捏爆,喉咙中的话语愈发沉重,他喉结颤了颤,才又说道:“我如今所做的,都是我欠她的,我是在为自己赎罪,无需被她所知,亦无颜被她所知,更无需任何人替她做出回报。” 他目光落在那个装满奏折的匣子上。 名利财富算什么东西?即便他将这条命都赔给她,他欠她的,也难还清。 他扯扯唇角,将那匣子推给宁天麟:“麟王殿下想要如何做,便如何做罢。”裴澈认为自己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起身一揖,转身离开。 宁天麟转着玉扳指,在裴澈踏出门的前一刻道:“既如此,将军重伤苏氏,也是为了赎罪?” 裴澈一怔,倒没料到他这么快连这个也知道了。 “麟王殿下的耳目倒是多。”裴澈慢慢转过身,语气微冷:“那是我的事,我想如何做、做什麽,都与旁人无关。” 宁天麟淡淡一笑。 他从苏凝宇那审出苏凝霜做过的“好事”后,只恨不能立刻将那贱妇生吞活剥。不过一枚废棋而已,即便人间蒸发了,苏家也不可能为了她惊动四方,翻倒整座盛京城。 是以,他即刻命人去将那贱妇绑了。不料他的人却回来称裴澈抢先了一步,随后苏氏又被宣王带走,失了机会。 宁天麟点点头:“将军想怎么做,确与旁人无关。本王只是好心想给你指条路,想来,会比你不计后果当街重伤高官之女来得更有意义。” 裴澈不知宁天麟葫芦里到底要卖什麽药,静等着他下文。 只见宁天麟蘸取酒液,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不过我需事先提醒你,这条路,只会令她更恨你,端看你要不要选择了。” …… 裴澈走后,宁天麟站在黑暗中,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巷足足半个时辰之久。 雨后微凉,吉福上前为他披了件薄衣,犹豫半晌后问道:“殿下,既然此人在漓姑娘心中如此特殊,为何不干脆除去?” 裴澈身为武将,总有带兵出征的时候,动动手脚让他遭身边亲信暗算,或是一支流箭让他死在战场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吉福虽不赞成宁天麟为个女子每每失去分寸、冲动行事,却不妨碍他对宁天麟今日的做法感到不解。 当初对言琛,殿下可以毫不手软,直接派了两批死士欲将他除去,怎么到了裴澈这里,反倒谨慎起来了? 宁天麟拂去窗棂上的、雨珠,没有回答吉福的疑问。 言琛那些人与裴澈怎会相同。他虽从未在年少时动过情,却也知,年少时的爱意,纯粹又热烈、冲动又美好,曾经轰轰烈烈爱过的人,至死都会难忘。 阿漓确实是因为与裴澈相恋才会遭人所妒,从而招来满门灭顶之灾。可实际上,她对裴澈的恨,大多只源于裴澈有负于她,想来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她对裴澈的恨,掰开来揉碎了讲,其实就这么简单。 交付所有真心与勇气去爱的人,经历所有折磨仍选择相信的人,最后却负了她,这才压垮她所有心气的巨石,令她不敢再轻易向任何人交付真心。也许,她是直到最后闭上眼那一刻才彻底恨上裴澈,在那一刻来临之前,她应当从未后悔过爱上过他。 这样纯粹的感情,令他羡慕得发狂、嫉妒得发狂,也令他束手无策、无可奈何,更令他惴惴不安、担惊害怕。 怕阿漓一旦知晓裴澈对她的心意与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会重新爱上他,心里再容不下旁人。也怕裴澈一旦死在他手里,有朝一日被她得知了,她会对他心中生怨,他便再无机会。 �⒁膊皇牵�留也不是。 宁天麟五指卷起,轻攥住掌心的水滴。 好在今日这番试探后,大抵确定了裴澈尚有自知之明,自觉罪孽深重,无颜再回到她身边。不过……在拿到这天下前、在阿漓心甘情愿爱上他之前,他仍不可高枕无忧。 除非……她对裴澈永�h只有厌恶与恨。 第二百七十九章负荆请罪 苏韶很快召来下人询问。 今日陪同苏凝霜的婢女好巧不巧地撞着了太阳穴,抬走的时候就快不行了,一到苏府直接断气。剩下那个车夫离得远又昏得早,根本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就看到裴将军面目阴沉,大小姐一过去他就拔了剑。 苏韶一无所获,遣走下人后,忍不住发怒:“这个裴澈!就从未与我等一条心过!” 苏韶踱来踱去,甩着袖子向宣王细数裴澈的行事作风:“我曾让他给我二弟的幼子在军中安排个闲职,他安顿是安顿了,却逮着个小错就给动了军法,丝毫不顾我这岳丈的老脸,将人给赶出了军营……” “这也就罢了,可他回到盛京也一年有余了,从未喊过我与你舅母一声‘岳父岳母’,也鲜少过来与我等议事,这叫什么事?” 苏韶气得胸膛起伏,停在宣王面前:“如今这休妻之事又做得不地道,丝毫不顾及我苏家的颜面,闹得满城皆知不说,我的女儿他也说杀便杀,这哪像是要与我们和衷共济?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我苏家的死对头呢!” 宁天弘也心烦着,又听苏韶怒骂了大半天,不由火起:“行了!那能如何?还能闹到父皇面前不成!” 苏韶一怔,见宁天弘发火,便不再做声了,但一张老脸仍是拉得老长。 宁天弘耐下性子,捏着眉心道:“舅舅,若你真这么想,那都无需旁人来挑拨,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若苏家将这件事闹到御前,裴澈因此被惩处,裴伯晟定然会心中生怨。这么些年,宁天弘也已经看出来了,裴伯晟是个没大能耐的,但裴澈却是大将之材。 苏裴两家的关系既然已生裂隙,此时就应当想着如何尽快修补,而不是越扯越大,一旦左膀右臂失和,对他全无好处不说,还称了那些别有用心者的心意。 宁天弘虽然也对裴澈的立场抱有怀疑,但值此立太子的关键时刻,也不顾上别的了,只能求稳,绝对不能叫任何人有机会做他文章。 他从中调和:“裴子阳今日这么做,想必还是因为表妹的事,表妹她……”顿了顿,他勉强道:“表妹她将野种冒充为裴家血脉,本就不在理,想必子阳他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会出手伤人。” 自己的种要被说成野种,宁天弘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得继续劝苏韶:“一年多前,子阳才回盛京时,确实与我等不冷不热的,不过近来不是缓和了许多?听说前阵子他还同舅舅你,还有凝宇,一同赴过几次宴?若表妹没闹出那档子丑事,想必他如今已愿意喊舅舅你一声‘岳父’了。再说,裴伯晟对本王忠心耿耿,他裴子阳还能另立门户,与他老子爹对着干不成?” 这事若不想闹大,苏家就得吃下这个闷亏,即便风声最后传到了皇上耳中,被问起来也只能咬定绝无此事。 宁天弘现在就怕裴澈已经知道裴冲是他与苏凝霜生的,试问哪个男人被自己效忠的主子摆了一道,还能一心一意追随? “至于表妹……”宁天弘略一思忖:“就先送出京避避风头吧,告诉子阳人已死,消他心头恶气,对外则称表妹去了庄子照看冲儿,待过个一年半载之后,再说她突发恶疾,发个丧便是。” 苏韶能做到六部尚书,又何尝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不过是觉得有些憋屈罢了。 “殿下,即便如此,那裴澈今后也还是要与裴侯分开看待,多多防备着吧!”经此一事,苏韶对裴澈已极难信任。 这时,苏韶的仆从突然进来禀:“宣王殿下、老爷,姑……裴将军来了。” 苏韶一愣,没想人来得这么快,冷哼道:“胆子不小,还敢找上门!” 想起那叫铁衣的副将说会劝说裴澈来苏府解决此事,宁天弘撂下茶盏:“速请他进来。” 哪知那下人有些为难:“请了……裴将军不进来。”接着他看向苏韶,斟酌了半晌,叹了口气:“奴才也不知该如何说,老爷您还是亲自去瞧一眼吧。” 宁天弘与苏韶带着人来到正门口,裴澈正立在外头,他形容落寞,身上是件半湿的袍子,手中还攥着一条有四棱的灰褐色的荆条。 苏韶以为裴澈这是连苏府的门都不屑进,沉下脸道:“你还有脸来!” 裴澈在苏韶与宁天弘身上逐一扫过,攥着荆条的手不可觉察地微微紧了紧,随后,他忽然在众目睽睽下单膝跪地,双手托举起荆条,向苏韶道:“世侄冲动犯错,特来负荆请罪,恳请世叔原谅。” …… 有些日子未曾见过宁天麟,有关苏凝宇之死的那场火,言清漓还有些疑问想问一问他,便托琥珀去馥容庄传了信,当夜便收到了回复。 两日后,言琛有军务外出,言清漓趁他不在,去了趟馥容庄。 馥容庄今日很是热闹,许是天气难得晴好的缘故,客满为患。 “可听说了?苏家二房那位五姑娘苏凝珠,就要被许给裴家那位爷了。” 言清漓来得早了些,宁天麟还没到,她便去下头随意转着挑胭脂,打算送给吴氏,以答谢她前两日送来的锦缎。这头正挑着,忽然听到旁侧几位不知哪家的小娘子们闲聊时聊到这么一句。 她欲打开胭脂盒的手猛地一顿,神思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裴家?裴家哪位爷?”一名黄杉女子发问:“裴家可是有两位爷……” 最先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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