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叶羲做过朋友。 他们一起写过字,诵过诗,在长安城喝多了酒,把臂言欢。 他们针砭时弊,同情百姓,立志要为民请命,铲奸除恶。 但后来,叶羲把妹妹嫁给陈王。 有了这份关系,皇帝同他生出嫌隙,知道他站在陈王那一边了。 再后来,皇帝顺利继位,不久后,陈王被诬陷赐死,叶羲离家出道,少年时的友情灰飞烟灭。 再相见时,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行将就木。 皇帝高居帝位,但他的儿子快死了。 叶羲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快要守寡了。 “怎么样?”从不畏惧什么的皇帝,此时竟不敢走近儿子的病床。他站在门口,小心地询问。 叶羲放开李策的手,吩咐道:“给我一把刀,一个碗。”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叶娇已经端起床头的药碗,把里面的汤药泼掉。又从衣袖中拿出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叶羲。 叶羲解下身上的包袱,丢在地上。 “咕——”地一声惊叫从包袱里传来,听起来像是鸟类。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像要逃窜,又被叶羲按住。 “那是什么?”皇帝问。 “祥瑞。”叶羲道。 “祥——”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以前也曾有人上供祥瑞。为了感念上天恩德,皇室都要把祥瑞高高供起,再做场祭典,送归山林的。 叶羲要干什么? 皇帝走近几步,要看看祥瑞长什么样子。叶羲已经把包袱掀开个口子,刀子递进去,顺手划拉一下,又伸进去碗。 动作干净利落,皇帝尚未眨眼,只看到五彩的羽毛在包袱里一闪而过,听到那东西疼得“喳喳”乱叫。叶羲已拿出碗,里面盛着半碗血。 “喂楚王喝下。”叶羲道。 皇帝目瞪口呆。 “你这……有效吗?”他问,“你把祥瑞杀了?你这是……” “道长这样,是否触怒上天?”有礼部官员问。 叶羲没有搭理,见叶娇已经把血水喂给李策,问道:“够不够?再来一碗?” “父亲,”叶娇道,“多少算够?” 话音未落,便见李策抬手捂住肚子,干呕起来。 他只是干呕,并未吐出什么,可身上却渐渐热了起来,喘息着,想同叶羲说话,却又再次干呕。 皇帝走过来,仔细瞧着李策变红的神色,重重点头道:“朕看是好多了!管它什么祥瑞,再来一碗!” “没有好。”叶羲却在摇头,道,“还要吃药,要泡在药水里,把这十几年的顽疾,一并治愈。” “快熬药啊!”皇帝催。 “还有一味药,需要圣上恩准,才能得到。”叶羲一面把包袱扎起来,一面正色道。 皇帝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你说吧,你说!你就算让朕把玉玺给你熬了,朕也给。” 没有什么,比他儿子的性命更重要。 但叶羲不要玉玺。 他要带李策回九嵕山,回到他最初生病的地方。 “还需要圣上下旨,”他道,“准我盗墓。” 皇帝刚刚放下心,此时又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这个叶羲! 他不是在公报私仇,要挖我祖坟吧? 然而叶羲一点都不着急。 反正是你的儿子。 是祖宗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 注:其实唐朝称呼父亲,私下里喊“耶耶”。比如唐太宗李世民给李治写信:“两度得大内书,不见奴表,耶耶忌欲恒死。”(两次收到宫里送来的文书,都没有见雉奴你的书信,爸爸我担心得要死。)因为“耶耶”,谐音“爷爷”,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没有用过。 第425章 虽然叶羲惜字如金不愿多说,但皇帝表示,你不说清楚,绝不能刨祖坟。 大唐皇陵在关中平原渭河以北,李策出生不久,便被送入九嵕山,以皇子的身份,守护陵墓。 向来只听说过守陵修墓,还从未听说过主动去挖陵盗墓的。 更何况,太子一党还曾举告,说李策盗过墓,用陪葬品发家。如今正在守墓的三皇子李琏不止一次上书,称有个密室无法打开。 这些腌臜事,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你不仅不避,还要主动跑去折腾吗? 叶羲只好皱着眉,简单解释。 李策的病痛,是从七岁掉入盗洞开始的。 盗洞直通墓室,李策在那里遇到盗墓贼,被沾染尸毒的匕首割伤,又受尽折磨,在惊惧中染病,一直没有好。 叶羲说,他已经做好解药,但还需要一味药引。 正如毒蛇旁边必有解毒草药,救命药引,就在当初李策中毒的墓室里面。 他当然不能把整个陵墓打开,只用找到当年的盗洞,再次钻进去,寻到药引,带出来就好。 皇帝有些犹豫,闻讯赶来的赵王李璟劝:“父皇,只要这药引不是我们的祖宗,还是救人重要啊。” 事实上,李璟心里觉得,如果祖宗能入药,也未尝不可。 但他即便没有那么说,也还是挨了皇帝一下。 皇帝一掌拍在李璟肩头,却因为自己身体虚弱,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他被众人扶着坐下,看向叶娇。 这个平时顽皮有趣、谈天说地的儿媳,此时安静得很。她紧紧握着李策的手,片刻都不曾松开。 皇帝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暖。 “父皇。”叶娇唤。 她眼中的泪还没有干,这一声呼唤恳切紧张,皇帝的心一下软了。 “带太常寺的人去,”他道,“不可声张。就说是去祭告先祖,求祖宗护佑。快去快回,养好身体。” 叶娇欣喜感激地跪在皇帝面前,磕头道:“多谢父皇!” “快起来,”皇帝哽咽嘱咐,“朕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什么时候走?”李璟问。 “现在就走。”叶娇起身,“不必收拾什么东西,把马车拉来,这就启程。” 她做事从不优柔寡断。剑南道百姓的仇已经报了,太子已经死了,眼下她只想去救自己的夫君。 马车快到城门时,叶娇遇到被释放的安国公府众人。 她掀开车帘,想问问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姐姐有没有被吓坏。想问问冯劫本来就瘸着腿,有没有旧疾复发。 她觉得家人遭此劫难,是因为被自己连累。 可叶娇刚刚开口,便泪流满面说不出话了。 见到母亲,她的勇敢和胆量一瞬间消失,只想抱着母亲哭一场。 隔着车窗,叶夫人伸手为叶娇擦泪。 “白武候长捎信来,说你们要回皇陵去。快去!别担心我。等楚王醒了,你告诉他,就说家里等着他回来过年。” 叶娇连连点头,抹着泪笑:“母亲放心,父亲说能治,一定能治。” 叶夫人便转头去看亲自驾车的叶羲,哼了一声。 “老爷可要言出必行!” 今日在城门口,叶夫人已经见过叶羲一次了。 那时她正跪在白羡鱼铺好的大氅上,听着城内乱糟糟的声音,心惊胆战,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突然有一辆马车,跑得像要散架般,冲了过来。 禁军挡住那辆车,驾车的正是叶羲。 叶夫人以为叶羲是来救自己,可叶羲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往城内跑。禁军又拦叶羲,叶羲掏出道士度牒丢过去。 有个禁军认出了他的身份。 “只要是安国公府的人,都要跪到城墙下去!” “贫道已经出家了。”叶羲道,“安国公府如何,不关贫道的事。” 正在拉扯间,远处又跑来一辆马车。 这辆车华贵得多,前后还有几位护卫。 马车停下,下车的女人镇定道:“让他过去吧,我才是安国公府的人,我会跪到城墙下去。” 叶夫人震惊地抬头,脸上神色复杂。 裴茉,她的儿媳,竟回来了。 禁军知道城内正在闹着,知道这厢如果楚王败了,安国公府全族皆斩。而若太子败了,安国公府又不容小觑。 而裴茉的身份,非常特殊。 她是安国公府的儿媳,却又是太子妃裴氏的族人。 鉴于此,那禁军不想把事情做绝,才把叶羲放了进去。 而叶夫人终于知道,叶羲那么慌张,是去救李策了。这么多年了,她总算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的丈夫,总算不是一无是处。 “楚王妃。”裴茉从叶夫人身后走出来,对叶娇施礼。 她们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尴尬。 叶娇曾在太子妃的宴会上把裴茉救出来,路上她们同乘一辆马车,煎熬得很。 她不明白为什么裴茉明明可以在剑南道安然无恙地等消息,却为何要千里迢迢跑回京都,一路涉险,到刀口上来。 但她来不及问裴茉话,也无法去判断对方的心意,只是对裴茉点头。 “请兄嫂照顾好母亲。” “妹妹放心。”裴茉笑了笑,站得离叶夫人近了些。 叶羲再也听不了她们废话,扬起马鞭,马匹带着马车窜出去。 数十护卫骑着骏马,在马车前后拱卫。 城门外的百姓已经听到消息。 皇帝为百姓做主,朝廷剜骨疗毒,太子羞愧自尽,楚王安然无恙,要去皇陵祭祖祈福。 如今,又是玉宇澄清、山河盛世了。 他们跪在道路两边,向楚王的马车叩头。 尘土中,那些百姓泪光闪烁。 “感谢上苍。” “感谢老天爷!” “咱们的长生牌,没有白供啊!” 叶娇坐在马车里,低头亲吻沉睡的李策。 “思思,”她轻声道,“你听……” 隔很远,都能听到里面的责骂声。 叶柔抱紧白羡鱼的大氅,不知道该不该进。 她来归还大氅,来感谢白羡鱼危难之际的帮忙。她打听到白羡鱼回了家,门房把她让进来,让她在前厅外的抱厦等待。 可前厅内的声音,也太吓人了。 男人的暴喝声,女人的哭泣声,还有白羡鱼时不时的一句反驳。 “打死你个不孝子!” 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白泛兮终于忍不住,拿起木棍打了下去。 白羡鱼没有躲。 木棍也没有落。 那木棍被人用厚厚的衣服拦下,与此同时,叶柔杏眼圆瞪,盯着白泛兮,道:“白统领,您的家法,有些过了。” 白羡鱼的脸红肿一片,显然已经打过。再给几棍子,说不定就把人打残了。 “你是……”白泛兮认出叶柔,脸色铁青,“我教训儿子,怎么轮到安国公府插手了?” 这姑娘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把他一棒子打晕,还抢走了兵符? 白羡鱼神情局促,脸色通红,却下意识往叶柔身前挪了挪。 棍棒无眼,千万别伤到叶柔。 “柔姐……”他轻声道,“你快走吧,我父亲打起人,谁都拦不住。” 叶柔眼眶湿润,对白泛兮施礼,对白夫人施礼,从容道:“奴家的确没有资格插手禁军统领的家事。但奴家来这里,是向白武候长致谢。能不能等奴家谢完,你们再打?” 白羡鱼张了张嘴。 所以,是在为他争取逃跑时间? 白泛兮冷笑一声:“姑娘就算巧舌如簧,今日我也要把这个不孝子打死。” 只有白夫人紧张地走近一步,道:“姑娘,您请说。” 她向白羡鱼使了使眼色。 快跑啊,你这个傻儿子。 …… 第426章 白羡鱼没有跑的意思。 小的时候,他也曾经逃跑过一次。结果被父亲抓回来,变本加厉打一顿。后来他就努力忍受,并且学了不少窍门。 比如胸口垫一块纳鞋底的千层布,厚厚实实,能保住肋骨不断;比如膝盖下缝个垫子,跪一个时辰也不会有淤青;比如脸皮厚点,羞耻心少点,不就是挨爹打,只要不挨外人打,就行。 可是人生第一次,有人挡在他面前,驳斥他的父亲,为他求情。 白羡鱼眼前一阵热乎乎的眩晕,站都站不起来,更不会想跑。 他要认真听听,听叶柔要谢他什么。 叶柔先把那件大氅折叠好,双手交给白夫人。 白夫人四十来岁,容貌端庄,体态消瘦。白府应该锦衣玉食,可她看起来脸颊凹陷,精神也不好。此时因为担忧儿子,泪水涟涟。 叶柔道:“今日奴家来,要先谢白武候长和善温良。城墙外寒风阵阵、滴水成冰,白武候长出借大氅,让奴家母亲不至于冻饿至死。”她退后一步,对白羡鱼施礼道:“武候长,奴家感激不尽。” 白羡鱼的脸本来就红了,此时更是红得像炉膛里的火。 他手忙脚乱,双手不敢碰触叶柔,托举着空气,道:“快别这样,一件衣服,算不了什么。” “你闭嘴!”白夫人打断白羡鱼的话,道,“叶小姐说了是‘先谢’,还有别的要谢吗?” 她的额头有浅浅的纹路,眼神亮起来,神色慈爱,像是期盼着什么。 白羡鱼有些拘束地看看母亲。 母亲这是怎么了? 哪儿有向别人索要感谢的啊。 “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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