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肯定是,你看马都跑没了。” 傅明烛惊坐起身,把车帘掀开一条缝隙,便见前方男女老少,呼呼啦啦几十个人,向这边跑来。 他吓得连忙缩回来,惊慌道:“衣服呢?快穿衣服!” 可车厢里哪里还有半片衣服? 正在这时马车动了动,外面的人兴高采烈道:“九皇子莫急,我们帮你把车抬回去。” 傅明烛掀开车帘只露出头,惊骇怒骂道:“快滚开!我有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冷汗淋漓而下。 马呢?他的马呢? 叶娇驾车来到御街旁,耐心等待。 过不多久,百姓们真的把马车抬来了。 只见拉车的马已经跑了,二十来个男人抬着马车,周围又有不少妇人孩子簇拥着喝彩。 马车里时不时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你们是谁?” “快把车放下!放下!” 抬车的人不忘了安抚歇斯底里的男人。 “九皇子莫急,得让咱们抬到地方啊!” 京里都传九皇子住在皇陵,脑子坏了,果然如此。 “什么九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明烛七窍冒烟。 百姓们七嘴八舌道:“皇子就是不一样,这是在隐藏身份。” 傅明烛一头雾水,又急又气。 眼看马车到了御街,他想要逃跑,却被身后的女人拽住。 “傅郎不穿外衣尚能逃走,可叫奴家怎么办?” 她已经哭了一路,勉强用披帛遮挡,惊惧颤抖,险些晕过去。 傅明烛只好解释道:“我去给你拿衣服啊!你等着。” 马车刚好停下,傅明烛低着头,身穿中衣便冲出去,却被百姓们拦住。 “九皇子,赏银呢?” “什么赏银?”傅明烛怒骂,“都给我滚!” “你不是九皇子啊!”有人认出傅明烛,指着他道,“你是宰相府的大公子。” 他们不敢逼迫九皇子,对这位相府公子,可不客气。 傅明烛被缠得无法脱身,又怕百姓去掀开车帘,只好无奈恶狠狠道:“你们要多少银子?” “每人二两,说好的。” “谁跟你们说好的?谁出门会带几十两银子?”傅明烛怒火攻心,若不是在御街上,就要跟这些人大打出手。 百姓们却不依不饶。 “明明说好的,你不要赖账!” “宰相公子也不能白使唤人啊!” 御街距离皇城很近,正是散值时辰,三三两两的官员走出官衙,或骑马,或乘坐马车,走到御街,见道路拥堵,纷纷呵斥。 “怎么回事?” 大唐宰相傅谦掀开车帘,询问随从。 立刻有一名官员凑上来,那是吏部员外郎秦落晖。 “阁老,怎么下官瞧见令郎在前面,被人缠上了。” 秦落晖的声音里含着恭敬,却有些若无若有的幸灾乐祸。在御街闹事,可不是小罪。 傅谦面色微沉,对随从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若真的是逆子,立刻带回府中处置。” 不能在这里丢人现眼。 “恐怕带不走了啊,”秦落晖道,“阁老还是去看看吧,下官怕您再不出面,事情就闹大了。” 治家不严,是要被御史弹劾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情闹大。 宰相无奈走下马车,围观官员立刻让出一条路。他迈步上前,果然瞧见傅明烛只穿一件单薄的中衣,气急败坏站在马车前。 傅明烛面前,是恨不得把他的衣服撕烂的百姓。 “你在干什么?”宰相大喝一声。 见到父亲出现,傅明烛吓得腿都软了。 “马车里还有谁?”宰相看出问题。 “对啊,傅公子怎么穿成这样呢?衣服在车里吗?是否有佳人相伴啊?”秦落晖跟过来,慢悠悠道。 傅明烛看到秦落晖,脸色更加僵硬。 立刻有人去掀车帘,傅明烛拦住众人,大声道:“马车里,是……是安国公府的叶小姐。” 他跟叶娇婚约在身,大唐民风开化,说是叶娇,起码没有婚前通奸之嫌。 正看热闹的叶娇瞪大眼睛。 完了! 本来要让傅明烛出丑,没想到这人要栽赃陷害。 可叶娇若此时冲出去澄清,傅明烛就知道这事儿是她做的了。她将得罪整个宰相府,就算改日退婚,也会伤了两家和气。 那如果,不出去,任他栽赃呢? 那么全城人都会知道,叶娇婚前与未婚夫在郊外厮混,被人戏弄丢在御街上。 她不可能退婚了,她将会跟这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一生一世过下去。 不,叶娇活不了一生了。 傅明烛是准备杀了她的。 到底该怎么办? 叶娇紧握衣襟,慌张得腿脚发软。 第2章 比叶娇更慌的是丫头水雯。 “小姐,你不能出去,抬车的人会认出你的!” “小姐,你得让大家知道,车里不是你啊!” 既不能出去,又不能被傅明烛败坏名声。 叶娇躲在马车里,视线在车内乱扫,看到了一把弓。 她的祖父当年战功赫赫获封国公,叶娇的功夫虽然一般,箭术却很不错。 她把弓握在手中,挑起马车窗帘向外细看。 御街很宽阔,叶娇的位置距离傅明烛有二十丈远,中间要么是闹哄哄的百姓,要么是看热闹的朝臣,还有几个听到吵闹,快步走来探查的禁军。 没人注意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傅明烛身上。 车里只有三支箭,叶娇全搭在弓上,上身挺直右臂后拉,瞄准对面。 要快,快到不被发现。 要准,准到不会误伤百姓。 要狠,狠到足够吓到那人。 “嗖——” 三根箭矢同时射出,一支从两个百姓中间的缝隙穿过,一支从坐在父亲肩头的孩童手边掠过,还有一支擦过傅明烛的耳垂。 傅明烛痛呼一声捂住受伤的耳朵,身后已爆开三声响。 “嘭嘭嘭!” 一支箭射落车帘,一支箭射裂车板,正中的那支箭钉入车厢,距车门只有一尺远。 快准狠的三支箭刚刚落定,车厢内便响起刺耳的尖叫声。一个女子从里面仓皇逃出,两丈长的披帛裹住她的身子,勉强没有露出肌肤。她面色惨白站立不稳,扯住了傅明烛的衣袖。 “谁?谁要杀我?” 没有人要杀她。 她以为是乱箭齐发,其实只有三支。 三支箭,逼她出车。 “秦白薇?” 惊怒交加的声音从宰相身后传来,那是不久前还在看热闹的吏部员外郎秦落晖。 马车中逃出的女子,正是他的女儿。 秦落晖疾步走来,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捂住脸,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秦落晖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回来,从随从身上扯下外袍,兜头蒙住女儿面容。 “走!” 他连拉带拽把女儿带走,留下面容惊惶的傅明烛,和气到险些晕厥的宰相。 “原来不是叶小姐啊!” “那个人,看那人的官服,是五品官儿吧。”百姓们大声议论着,不时打量宰相。 “你——” 禁军已经挤过来,宰相夺过一把刀,便向儿子砍过去。 “傅阁老,”禁军慌忙拦住他,提醒道,“此处是御街啊阁老。” 天子脚下,言官面前,怎么能动用家法呢。 宰相这才收回些心神,他压下怒火,让随从给抬车的百姓发放银两,又沉声吩咐禁军。 “劳烦几位看看,是谁在御街用箭。” 在御街用箭,轻者杖责,重者可按谋逆论处。 他的目光掠过四周,又停在傅明烛身上,神情已恢复平静,只剩下处理此事的果断。 “你先回家跪着去。” 傅明烛唯唯诺诺应声,哭丧着脸离开。 百姓收到钱,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叶娇也要走,因为不方便露面,便让水雯去驾车。 水雯刚钻出头,又扭转身子,车帘半掀,苦着脸道:“小姐,禁军来了。” 一名皮肤黝黑的禁军走过来,站在马车外询问。 “车里是谁?可曾带什么兵器?” 叶娇见这人身披黑色兜鍪铠甲,便知是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右威卫。她不动声色把弓弩藏在身后,坐在马车里回话。 “将军是左威卫的吗?奴家来找你们严指挥使,请问现在方便见他吗?” 听说是找自家指挥使,禁军脸上的寒气消融几分。 “恐怕不成,”他摇头道,“指挥使还没散值,小姐酉时再来吧。” 叶娇笑着感谢,便吩咐水雯驾车。 水雯答应着,禁军让开一步,又似想起什么,“哎”地一声,拦住了她们。 “请小姐下马车,让卑职看一眼车内,也好有个交代。”他语气平和,却又不容置疑。 糊弄不过去了。 叶娇的心在胸腔内砰砰乱跳,她小心把弓挪到裙子底下。准备说自己腿断无法行走,请禁军上来看。 如果禁军还要坚持,叶娇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今日是你当值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九——”禁军转过身,手指把兜鍪顶高些,走开几步,又不知同来人说了些什么,便笑着走远了。 叶娇抚了抚胸口,总算有惊无险。 她吩咐水雯快走,车帘外却又冒出一张脸。 是刚刚跟禁军搭话的男人。 白皙。 白得像是从来都没有晒过太阳,却偏偏穿着一件通体漆黑的圆领袍,于是衬得一张脸更加白。 病弱。 五官俊朗英俊、发如黑玉、肌肤如瓷,却偏偏每一分都加了一点羸弱,只在那双锦缎般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些少年英气。 那不是普通的少年英气,似要用这英气,隐藏原本的风姿潇洒、气宇轩昂。 不知怎的,只看一眼,叶娇便知道这人惹不得。 “请让一让。”她好声好气劝说。 车帘外的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脸色清冷,对叶娇道:“请小姐给点封口费吧。” “什么封口费?”叶娇顿时攥紧拳头,“阁下是要在京城打劫吗?” 男人微微一笑,缓声道:“刚才的三支箭,是小姐射出去的吧?鄙人佩服小姐的爽利,但不知若禁军知道小姐在御街用箭……” 他说着看一眼盘问路人的禁军,做出随时都可以前去举告的样子。 叶娇的拳头险些送出去,她硬生生收回,闷声问:“你要多少?” “一百两。”男人答。 “谁出门会带那么多?”叶娇说完凝眉思索,感觉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好像刚刚傅明烛被追讨抬车费,也是这么说的。 “没有银子,金子也成。”男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叶娇头上的珠花。 叶娇束着飞仙髻,没有插簪,只在髻尾缀着两朵金珠花。 她犹豫着,见禁军又要走过来,只得恨恨地扯下珠花。 可是就这么给他,未免太便宜了。 金色的花瓣托着五颗珍珠,叶娇迅速摘下珍珠,又把金花瓣团在一起,揉得不成样子,才递出去。 男人来接,叶娇又收回来,气不过地往珠花上“呸呸”两口,这才挑衅地伸出手。 这一幕看得水雯目瞪口呆,而男人却不以为意。 “多谢小姐。”他把变成金疙瘩的珠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似乎分外满意。 “还不知小姐芳名……” “闪开!”叶娇恶狠狠驱赶他,又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可记住你了!下回别让我再遇到你!” 马车驶离御街,透过车窗,叶娇见男人安静地站着,周身笼罩着一丝寒气。 “什么人啊?”叶娇气得浑身发抖,“再见到他,一定打他一顿!” 马车在街市上转了几圈,才驶回安国公府。 叶娇的祖父荣封国公,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叶娇出生时,家境已经开始衰落,到如今只是勉强撑着门面,没有倒下罢了。 她是偷摸出去的,此时小心溜回家,唯恐严厉的母亲会发现,可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叶夫人轻轻晃动团扇,声音温婉。 叶娇的母亲四十来岁,长相端庄,常年主持家事,让她看起来比京都同样年龄的贵妇人年老些。 不过幸在骨相好,仍然风韵犹存。 “去东市转了转。”叶娇面色不变道,“给母亲捎了枣花蜜。” 她说着便喜滋滋靠近母亲,把专程去买的蜂蜜塞进母亲怀里。 叶夫人不似平日那般问长问短,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接过陶罐,淡淡道:“回去歇着吧,没事别总出门。” 叶娇麻溜回屋,这才放下心。 她躺在床上,想起今日的种种,觉得除了那个黑衣男让人生气,别的都好。 傅明烛的丑事天下皆知,退婚也就容易了。 只是…… 叶娇翻过身,觉得眼睛有些酸。 为什么啊? 她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人背叛呢? 三月三上巳节时,傅明烛还带着她在郊外游春。他摘了一束杏花相送,她的回礼是一块端砚。 端砚啊,连皇帝都在用的砚台。 等等…… 叶娇突然直起身子。 她是不是吃亏了?一束花?换一块端砚?为什么那时候她开心得不得了,花瓣落了都不舍得丢掉干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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