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己学的时候像小和尚念经。画的时候心里想着注意光源注意远近,笔落在画纸上了,原本怎么画还是怎么画。 “看这。”林从沚换了根勾线笔,“亮面你用了大色块的话,那你勾高光的时候也要顺着大色块的笔触和方向来勾。” 林从沚觉得绘画这件事最有魅力的一点是,多数人觉得绘画是一种感性的表达,是文艺的、文学的、自由的。但绘画其实很严谨,光源在哪里,阴影在哪里,透视统一,如何过渡,如何融入反射色。 具象、印象、抽象,都有自己的基本法。 艺考的学生需要掌握最质朴的绘画方式,于是这天,林老师为了锻炼大家的笔触控制和光影理解,他重新摆了一组静物。 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支起画架摆好颜料盒,围着静物台坐一圈。空调嗡嗡地吐着凉气,今天虽然没在下雨,但气压很低,闷热的。 “我靠……”辛决从另一个教室改完画过来,震惊地看着林从沚摆的静物台,“林老师,这是在干什么?” 林从沚扭头:“嗯?” 静物写生的学生已经面如死灰。静物台上,一个不锈钢水壶,一个亮着的充电式台灯,白色瓷盘边缘搭着叉子和勺子。到这里为止,还算是高低错落加上多光源,对于艺考生而言难度尚可。 但辛决震惊的内容是……林从沚从水果篮里捡了几个橙子和苹果,放进透明塑料袋,塑料袋打了个结,搁在盘子上。 学生里已经有人开始哽咽了。 辛决干笑两声:“哈哈,林老师,不用这么狠吧?” 林老师两手一摊:“总要成长的,画吧。” 林从沚自己也跟他们一块儿画,他拿了辛决的画架和画板,学生们交错着围坐两圈,他踩了个凳子在最外围画俯视。 美术生对透明的静物很头疼,玻璃杯、玻璃瓶,以及塑料袋。以前林从沚也害怕不锈钢地狱组,但掌握其规律后也不过如此。 征服的过程特别美好。 “正常画。”林从沚端起调色板,用赭石起型,跟学生们说,“写生就是看见什么画什么,练一练色感,色调要统一。还有,不要给我搞什么通篇冷色中间台灯画暖色。” 辛决向学生们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扭头回去那个高二班继续看学生。 这天林从沚在画室里几乎是一刻不歇地忙到日落,傍晚又下起雨。林从沚去窗边,从画室往下拍雨天街道全俯角度,然后用画室大屏幕投屏,晚上画照片水彩写生。 阴雨天画水彩有利有弊,画面干得慢,可以充分利用湿度来控制画面。但也是因为干得慢,着色会有色差。 投屏后,林从沚愣了下。 这是他随手往下拍的照片,雨天城市的俯拍街景整体呈暗调的灰蓝色,俯拍只能看见行人的伞面,瞧不见人。汽车车灯在潮湿路面上倒映出灯柱,林从沚刚拎起喷壶,准备讲这画面的处理技巧时…… 他看见屏幕中,照片里,人行道边停了辆车,从车里下来的男人淋着雨走向街边的甜品店。 通过身影辨认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尤其亲密的人,走路的体态,身材比例,和永远合身的西装。 林从沚低头笑了下。 果然,晚上下课后准时收到萧经闻的微信,说车停在地下车库了。车里有甜甜的奶油蛋糕味道,萧经闻还买了曲奇饼干。 “我看见你了。”林从沚扣上安全带,说,“拍街景的时候拍到你了。” “是吗。”萧经闻笑笑,“回家了。” 车子开出车库,这两天受台风影响,暴雨肆虐。年年到梅雨季都是这样,下雨,堵车,鸣笛,晚上楼宇之间穿梭的风声像地铁进站,清晨的早餐推车没办法出摊。 所有人都知道,每年就这么一段日子是这样,但每年到这个时间,又觉得这雨季怎么这么长,好像要下一辈子。 堵车的时候,林从沚微微偏头,问他:“你没带伞吗?” “没有伞了。”萧经闻假装委屈,“唯一一把伞你出门的时候给你了。” “衣柜里不是还有一把。” 萧经闻停顿了下:“那把太旧了,风稍微大点儿都是我给它遮风挡雨。” 林从沚轻声笑了下,他今天说话太多,画了两幅色彩,有点累。车流还是没动,他伸过手在萧经闻侧面的头发摸了摸,说:“辛苦你了。” 周末晴了。 是那种大太阳顶在脑袋的晴了。 整座城市像是揭掉捂了很久的创可贴,林从沚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毛头看向窗外,有点不适应如此强烈的太阳。 林从沚打了个哈欠。 萧经闻照例很早就起床走了。有时候林从沚会感叹他这总裁当得太硬核,总裁还得当电视剧里的那种,又觉得有些钱确实要给这种人赚。 他慢吞吞地起床,换衣服,洗漱后去厨房找了点吃的。然后去画室继续画萧经闻买的那幅画。原本他想画一个木头人偶,后面画着画着,还是覆盖掉了裸露的关节,修改了质地,画出一张有血有肉的人体。 ——主要是后来他改写生了,把萧经闻扒光了写生。 于是这幅‘明年再说’的人体,迫于甲方压力,还是在这个礼拜赶完了进度。主要因为,今天是萧经闻的生日。 林从沚退后几步观察整体,红底色加上白皙的人体皮肤,脸部还没有细化,二分之一大侧面,优秀的下颌与颈部线条。 每次画人物,收尾都是最难的部分。林从沚有点完美主义,最后那一点点进度会拉得特别长。 勾线笔在萧经闻脸上调整细节,眼睛半垂,睫毛短而密,因为单眼皮,向下看的时候眼尾会稍吊些。 萧经闻这张脸,的确是他的审美。 画着画着自己笑起来了,有一种‘我审美也太好了’的愉悦感。 下午到画廊检查了下小晨的进度,他收小晨当学徒的时候,小晨就明确表示过她学美术的目的是接稿,大概不会在画廊长久做下去。林从沚是没所谓的,他只在乎这个人喜不喜欢绘画。 萧经闻生日这天他开了一整天的会,傍晚收到了生日礼物。 其实他不在乎林从沚送自己什么。五年前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六月了,十二月底分开,没有覆盖到林从沚的生日。今年复合,也是刚好错过5月20号。 所以比起自己的礼物,萧经闻更遗憾没能给林从沚过生日。 “这什么?”萧经闻问他。车子已经熄火,停在地下车库。 林从沚坐在驾驶座,他开的是萧经闻的那辆大众。蓝牙连回去了,他今天开来接萧经闻下班。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是个巴掌大的木盒子,萧经闻打开它,里面躺着一对方形翡翠袖扣。 “很漂亮。”萧经闻端详了片刻,凑过来亲亲他脸,“谢谢宝贝。” “不眼熟吗?”林从沚含笑看着他。 “嗯?”萧经闻不解,“我……应该眼熟吗?” 林从沚伸过手,将其中一枚翡翠翻过来,让他看侧边的设计师镭射签名和编号。 半晌,萧经闻才恍然:“这……这五年前我卖出去的。” 五年前萧总还是萧经理,为了成一单生意,讨厌喝酒的萧经理陪客户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淋着雨在路边吐。 最后那单生意他谈成了,以10万价格收到了一对翡翠袖扣,最终落槌31万。 那天他遇见一个男生,给了他一把伞。 男生清俊,眼神温柔。 萧经闻那天喝得太多,醉得有点恍惚,但还是尽力在男生面前站得笔直。 “想起来了?”林从沚启动车子,看他呆滞的样子,说,“萧经理,生日快乐。” 第35章 ·正文完结· 第二年, Gleam春季拍卖会后,公司召开股东会议。董事长萧经闻讲了今年Gleam在欧美地区的发展计划,以及在人事上, 晋升两位副总经理。 每个季度的拍卖会结束后,Gleam都会进入一段清闲的时间。这段时间公司放假,这次股东会议后,萧经闻也要休一阵子假。 开完会后他开车去画廊。如今Ocean画廊在业内小有名气,春季拍卖会上林从沚的一幅《雨夜的透明雨伞》落槌成交价70万, 受到了些关注。 这幅画的简介只有一句话:明天雨很大,记得带伞。 画面背景是城市雨夜, 以黑夜为底色, 近景一把倾斜的透明雨伞,远处虚化的城市灯光。几道水痕顺着伞面的弧度呈柱状向下淌。 林从沚耗时八个月完成了这幅画,画完后那位总裁就不愿卖了,非说这画应该是他的, 他要。 萧经闻在撒泼和撒娇之中选择了后者, 春拍前,这位总裁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小腹, 叫他画完卖给自己, 不准拿去拍。 林从沚当时正在做收尾工作。最后光这个淋着雨的透明伞面处理他就画了半个月,透明的东西它本来就不好画,还要做水痕,油画又不能像水彩那样往上喷水,让它真的潮湿起来。 所以—— 萧经闻原本坐在凳子上帮他在水桶里涮笔, 林从沚自言自语说,再折腾不好这个伞面, 可能赶不上春拍了。 萧经闻一听,抬头,说:“那就卖给我,我私藏。” 他不是不愿意给萧经闻,而是萧经闻这个人有点神经质……客观用词。到今天,重新在一起都快一年了,这人依然时不时眼睛里会流露出一些想找个笼子把自己关起来的念头。 而且很明显,藏都藏不住。 平心而论,林从沚觉得他给萧经闻的安全感已经相当够了。 他搬进来跟萧经闻一起住,上礼拜天萧经闻有点感冒,他出门买点药都被薅了回来,不准他走。 于是当时林从沚蹙眉转头,准备斥责两句的时候,又看着他挽起衬衫袖子低头洗笔,线条漂亮的小臂肌肉上沾着水,洗几支笔认真地像在做文物修复。这画面搞得他又不忍心说重话,只叹了口气,说:“你不需要这幅画,你甚至也不再需要衣柜里藏着的那把伞。” 萧经闻放下笔,把他拽过来抱住,低头把脸埋在他小腹,不出声。 不是林从沚心狠,而是萧经闻确实需要走出分手五年的阴影——萧经闻总是做着自己会再次离开的准备。 但其实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林从沚明白的,大概是‘只要没期望就不会失望’。所以萧经闻开始在身边囤积关于林从沚的东西,比如林从沚正在画的这幅雨伞。 并且萧经闻这个状态没有因为时间而缓解,反之更甚。林从沚还是狠了下心,把画送上了拍卖会。 春季拍卖会结束后,又一次来到五月末尾,20号林从沚生日这天,他开车带林从沚来到机场。他投其所好,给林从沚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价值7000万的米开朗基罗的素描。 这幅画萧经闻在巴黎拍卖会上拍得,他本人没有到场,是电话委托拍下。原本由拍卖会寄回国内,因为价值过高,拍卖会那边打算用私人飞机送回来,不过萧经闻拒绝了,他要和林从沚一起去取画。 恰好今年Gleam在巴黎的分部尘埃落定,会在秋天开始第一次拍卖。 下飞机后,巴黎分部的经理到机场来接,笑眯眯地跟萧经闻聊着工作上的进展。因为信息差,分部经理完全没有在意到后边穿得像个大学生的林从沚。 穿了件浅青色的连帽衫,兜帽戴在头上,帽子上翘着一对耳朵。他坐飞机坐得有点憔悴,戴着口罩,抽绳还拉紧了点,在脖子打了结。颇有些隐藏声息的感觉。 萧经闻则是一件长袖衬衫西装裤,没打领带。 上车前分部经理帮萧经闻拉开车门,萧经闻侧了侧身,手臂环过林从沚,让他先进去。 经理是个人精,这步骤三两下便心如明镜——大总裁的金丝雀。 经理跟身边的助理交换了下眼神,助理亦了然——金丝雀嘛,哄开心了就行。 二人办理好入住后就在房间里休息。因为来前航班延误,机舱里又有熊孩子尖叫,林从沚气压很低,心情不好,又累。所以客房服务送餐上来后,他气得‘嘭’拍扁了个可颂。 “……消消气。”萧经闻说,“明年买架商务机,就不用坐民航了。” 林从沚把拍扁的可颂捏起来咬了一大口,还是气鼓鼓的。萧经闻也没办法,他以前就这样,生起气来只接受自我调整。 好在第二天气消了。 巴黎这边分部的经理姓孟,孟经理和他身边的李助理开车送他们到拍卖行大楼。因为是同行接待,对方格外认真且热情,对方特意学习了用中文说‘久仰’。 如果没有口齿不清地说成‘狗仰’就更好了。 这幅米开朗基罗的素描是上一季成交价最高的拍品,拍卖行的人带着萧经闻去到vip室……然后孟经理把林从沚拦下了,说:“先生,您在这里稍等。” 林从沚不解,以为是什么规矩,譬如只能进一个人之类的,就依言留在了门外。 片刻后那道门又打开了,萧经闻问他:“你怎么不进来?” 林从沚瞬间便悟了,他瞄了眼孟经理,心下了然,约莫觉得自己是萧经闻的小情儿了。本是个两三句就能说明白的误会,林从沚忽然玩心上来了。 他眼帘往下一耷拉,装作小家子气地说:“萧总,我不用进去啦,就在这里等您。” 萧经闻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眼神迷茫,问:“你还没睡醒?” “……”林从沚抿起唇,“睡醒了的……” 演不下去了,主要是被萧经闻看穿了:“给我进来。” “哦。”林从沚俩手从卫衣口袋里拿出来,整理了下衣摆,迈步进去。 换成那孟经理迷茫了。 业内这位34岁的拍卖公司总裁一直未婚,但在一次视频会议里,萧经闻真实的叫了一个人“Darling”来着。那之后业内有传言,萧总身边有人了,但多数人不敢乱猜,更不敢问。谁敢乱得罪这号人物。 所以当孟经理看见林从沚时,他大概明白了——终于萧总也未能免俗! 卫衣牛仔裤的卷头发白净小男生,哈,他孟经理阅人无数,只看一眼就心知肚明。但拍卖行VIP室这种地方……它不太适合金丝雀进去吧? 外面孟经理跟助理耳语了几句,助理也不明白。 三十多分钟后,二人出来了。萧经闻开的门,侧身让林从沚先走。林从沚会说些法语,因为林泠玉有阵子喜欢薅着他听歌剧。 林从沚用法语跟巴黎拍卖行的人道谢,甚至还开了几句玩笑,关于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恩怨。对方很明显被他逗笑了,孟经理眯了眯眼,这年头当金丝雀都有如此高门槛了,会法语情商高还懂艺术,活着真不容易。 感叹一番后,又开车送二人到巴黎Gleam分部,位于孚日广场附近的办公楼。这边的Gleam规模比屿城要小很多,不过巴黎的建筑体量摆在这里,而且仓库租的是当地艺术馆,不需要太大的办公场地。 萧经闻这次过来是打算开个简单的会议,看一看这边的经营状况。孟经理之前在屿城本就是比较得力的副总,萧经闻很信任他,所以会议很简单,二十多分钟就结束了。 开会期间林从沚就在他们办公大厅里等着,墙上挂了几幅画,他扫视一圈,有两幅是自己的。 于是走过去细看了看,蹙眉。 萧经闻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看墙上的一幅《晒太阳的橘猫》,见萧经闻开完会,他扭头说:“怎么回事啊,我大三的画你也挂出来,这猫都被我画扭曲了。” 紧接着,孟经理跟在萧经闻后几步出来。萧经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回头,跟孟经理说:“怎么回事啊,我爱人大三的画也挂出来。” 孟经理在这个瞬间真的很想回头把这句话传给助理,但他憋住了,咽了一下,梗着脖子说:“真是太抱歉了萧总,我们现在就…就取下来……” “有画室吗?”林从沚问,“我改改吧。” 这改画的一生。 “有!”孟经理这回明白林从沚是个怎样的角色了,“有的有的!您这边请!” 年代久远的油画改起来很费劲,但还好这幅是比较早期的画,当时颜料没有上太多层。这只小猫是他们学校的流浪猫,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流浪,学校记录在册的小猫咪。 这幅是林从沚有天下课,那天屿城的晚霞特别漂亮,不知道哪个同学给橘猫投喂了根鸡腿,小猫叼着鸡腿准备钻进绿化带里,恰好回头看了眼林从沚。林从沚没来得及拍下来,他怕忘记,直接在路边蹲下,从包里掏出速写板紧急画下来,之后回画室重新画在画布上。 “你不用……”林从沚有点不好意思,“不用给我打下手,大小是个总裁,这么多员工看着。” ——也不知道他们巴黎分部是个怎样的装修风格,画室是玻璃墙,里外通透,一目了然。 他们总裁就在里面挽着袖子,涮笔,挤颜料,挖白颜料里的脏色,再挤颜料。 “怎么了?”萧经闻拿过抹布,顺着画笔的毛捋掉水,问,“我还怕被看?” 林从沚哭笑不得,说:“以前画画总喜欢搞非常强烈的对比,太公式化了,主要那个年代考美院就是这样……那时候大家怎么说来着……” 他有点想不起来。 萧经闻接上话:“爆裂肌肉块状苹果。” “对对……”林从沚噗呲笑出来,“用强烈的色块来表达物体结构,用虚实对比来表达空间距离,但…说句离经叛道的,不好看呐。” 萧经闻将半干的笔搁在林从沚手边的小推车上,自己抽了两张纸巾,边擦手边说:“可那是必经之路,你得认识苹果,才能认识世界。” 林从沚回过头,愣怔地看着他。 萧经闻失笑:“你教我的。” “我知道。”林从沚点头。 萧经闻回忆了下,补充道:“因为苹果是不规则球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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