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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张渺当即按住自己包,“要是你弄坏弄丢,你还可以委身于他以肉还债,要是折我这儿了,我就只能去跳海,你放过我。” 林从沚哑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渺。张渺更加坚定地看着他,要不是这里不能乱坐,此时张渺估计已经挪到这排另一头的座位假装根本不认识他。 “那我这……” “摘下来揣兜里。”张渺说。 “要是揣丢了呢?” “也对。”张渺又说,“那你把它转到手心,别这么招摇,刚才一反光差点把我刺瞎。” 林从沚觉得有道理,照做了,结果:“好……好扎手。” “……”张渺无语地看着他。 二人叹气。想来做这枚戒指的人也不会料想到某天会有人将它反着戴。 整场拍卖,林从沚对屏幕上的拍品再提不起任何兴趣,就连自己那幅画41万落锤成交,他都没有波澜。 终于,随着拍卖师微笑着“Sold”“成交,恭喜8072号女士!”本场拍卖正式结束。现场所有人都向8072号买家的委托人鼓掌祝贺,唯独一人,双手交叠,不动如山。 会场大门打开,隔壁厅是Gleam的茶歇,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可以在那里休息。 林从沚立刻站起来,右手放进裤兜,强装镇定但十分帅气地向外走。他要找萧经闻把戒指还给他…… 电话打不通,萧经闻那边一直正在通话,微信也没有回音。 他总不能这么单手插兜满大楼找他吧……林从沚有点绝望了,所幸他在这层楼的连廊上碰见萧经闻的秘书之一。 “您好,不好意思。” “您好林先生。”对方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素养超高的秘书能够记住所有与老板有关的人,“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需要。” “您请说。” 此时的林从沚戴着这戒指,宛如手握阔剑地雷,他口不择言,慌不择路:“我需要萧经闻。” “……”秘书维持着面上的微笑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喜悦,以至于她微笑的弧度更深。 “不是那种需要。”林从沚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但他越描越黑,还咬了下嘴唇,“是真的很需要。” 秘书:“……我明白了。” 林从沚:“很急。” 秘书微笑:“您稍等,我帮您问一下经理。” ……倒是别越笑越诡异啊,林从沚想。 第20章 在这方面林从沚是甘拜下风——萧经闻根本不把钱当钱,他赚钱讲究一个享受过程。物欲不高,不好名利,不爱美色。一枚旁人眼中的传世之宝他不闻不问。 “林先生。”秘书挂断电话,走回来,“很抱歉,萧总目前在处理一些纠纷,可能短时间没办法赶过来。” “喔……”林从沚的手已经没再藏着了,刚刚跟这位秘书坦白,说了下原委,模糊了‘仓库’。没想到这位秘书丝毫不惊讶,也没有多问一个字。 ——导致林从沚有点怀疑,萧经闻这公司里的员工究竟是真正的人类还是写了编程的仿生人。 “那……”林从沚示意了一下戒指,“这个,能托你交还给他吗?” “恐怕不行。”秘书抱歉地笑笑,“萧总让经理转告,这东西您先戴着玩,也让您不要有压力,丢就丢了没所谓的。” “……”林从沚试图从秘书眼中找出一丝丝荒谬。 但对方没有。 Gleam似乎和这栋大楼之外是不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概念只围绕萧经闻。萧经闻一句话便定义一件古董的价值——它应该回去那个仓库,还是戴在一位青年画家手上。 秘书添了一句:“您放心,萧总既然这么说,您就戴着玩几天,多漂亮呀。” “起码千万起,能不漂亮吗…”林从沚有点绝望了。 虽然他不好意思一直在这里拽着人家说话,今天拍卖会,秘书应该很忙。他最后问了一句:“萧经闻那边是什么纠纷?” “我也不太清楚诶。”秘书说。 “好的,抱歉耽误您工作了。”林从沚点点头。 生意做这么大,有点纠纷很正常。但就是因为生意做这么大,让萧经闻本人出面处理的纠纷,那大概就不是小问题。 那位秘书离开后,他再抬手看这戒指。果真漂亮,蛊惑人心的那种漂亮。他回想在仓库里萧经闻说的那些话,他为了让一件拍品卖出天价,就要把世界上与它相差无几的珠宝全部藏于室中。 他知道萧经闻为商狠,但他还是想象力不够。 老实说,换做他自己,他恐怕没这魄力。 他要是有这么一屋子东西,那必然要办展,巡回展,全球巡展! 下一场是古董家具,买家们按照场次和号码牌,不参加这场的买家在保安的核实下离开会场,参加的买家进场。 张渺出来之后在厅门口等他,见他回来了,迎上来,问:“找到萧总了吗?” 再一看他手上还戴着戒指,啧啧两声摇摇头,接着说:“真是太晃眼了,你离我远一点。” 林从沚叹气:“他叫我戴着玩。” “财大气粗的人都这样吗?”张渺打量着他,“不过…说真的,这种古董戒指与其摆在展柜里,真不如戴在手上。” 张渺说这话是真心的,玻璃展柜就是个囚笼,她自己也是艺术相关工作者,此前在博物馆上过班,也给名家大师当过助理。但林从沚这会儿没心情,干巴巴地说了句:“这种珠宝,放在哪里都漂亮,先走吧。” 他今天大约是见不到萧经闻了,不知道怎么了,他莫名的有点不安。Gleam这么大,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萧经闻,总不能在这里耗上一天。他又不是望夫石。望的还是前夫。 在微信上跟萧经闻说了一句‘我先走了,戒指什么时候还给你,你告诉我时间。’ 得到萧经闻回音,是三天后。 暴雨后的空气格外干净,清晨四五点的保洁车里有很多前几天大雨泡烂了的树叶。城市淋了三天雨,终于得以喘息,开始重新运行。 时间是清晨五点半,林从沚很少在这个时间醒来,倒是经常这个点入睡。 微信上依然没有萧经闻的回音,他先去洗漱,然后喝了杯温水。 画室里有一幅4开尺寸的素描,他在写生从Gleam戴回来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他,干脆就拉了个摄影灯过来打光写生。 这幅林从沚画的是素描,素描是一切绘画的基础。因为无法用色彩来展示物体的固有色,就只能通过笔触、明暗和线条来表达物体的质感。 学生时期的林从沚和同学们一样,最害怕写生的时候老师摆个不锈钢,摆个玻璃瓶,更怕这种宝石类的。他还记得13岁的时候在家里,他和林泠玉写生同一组静物。 林泠玉有多可怕,静物组是她啃一半的苹果,半枯不萎的花,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最后她琢磨着,把做美甲的小水钻抓了一把,随便洒下去。 艺术生都是这么一点点被磨出来的。音乐美术舞蹈都一样,谁小时候不是哭着锯小提琴,要是邻居在学二胡,那就是一个锯木头一个杀鸡,不知道的以为这层楼晚餐打算烧柴火起锅。谁又不是在舞蹈房练功练的两腿没法下楼,被老师按着腰往下压,路人都要说一句身残志坚。 ——林从沚也一样。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叫他如何改观。 清晨六点整,他开始最后调整这幅画的细节。 橡皮是白色的铅笔,宝石类物体的坚硬感用硬铅体现,林从沚对笔触的控制几乎完美,他入学美院的时候就是素描高分卷,大一分流去油画系更是毫无悬念。 这三天来,他一停下来就会想萧经闻的问题。 所以他写生这枚戒指让自己静心,每颗配钻都先完美塑造出来,再蒙上阴影,或用纸揉虚。 究竟什么是艺术品。稀有的原料,不菲的造价,强烈的意境? 还是说,它要成为人类社会中情绪的避风港,让人能逃避…… 等等。 他笔尖顿住。 此时此刻他就在逃避。逃避焦虑的情绪,通过严谨的具象素描来让自己不要深想萧经闻现在如何。 年轻的绘画者僵坐在画架前,夏天四点多天就亮了,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这个时间可以听见第一班公交车驶向码头,保洁人员拖着大垃圾桶走过他窗外。 以及一声门铃。他倏地捏紧铅笔,画廊从来没有这么早来人,张渺和小晨都有钥匙,邻居邵恒每天中午才来开门,也不可能是他。 林从沚第一时间把戒指拿起来,揣进裤子口袋。 画廊玻璃门里面有一道黑帘,林从沚拎起门帘的一角向外看,看见了萧经闻。 大约是他谨小慎微的偷摸样子太生动,隔着厚重的玻璃门,他也似乎听见萧经闻‘噗呲’了一声。 笑个屁笑……林从沚给他开门。 “这么早。”林从沚扭头往里走,边走边说,“不怕我没睡醒吗。” “看见你发朋友圈了。” “喔。” 林从沚发了条纯文字‘凌晨四点三十五分,妈妈蹦迪回来了,我起床了’。 稍稍有点脸红,他一直想做个酷酷的大人,这条朋友圈看起来不是很酷。 萧经闻买了早餐,他搁在展厅的茶几上。林从沚递给他一杯水,问:“那天出现什么纠纷了?” “闹事的。没什么,都解决了。”萧经闻接过来,在沙发坐下。又是一身冷冰冰的西装,一只冷冰冰的腕表。 “闹到Gleam把总裁闹出来了?”林从沚直接伸手,解开塑料袋,里面一碗馄饨和一颗茶叶蛋。 萧经闻弯起唇笑笑:“我比较吓人。” 林从沚抬眸看他一眼。既然话说到此,他也不多问,馄饨还烫着,他揭开盖子放到旁边,从口袋里拿出戒指,放在茶几上。 “你带回去吧,放我这我提心吊胆的,睡觉都睡不好。” 萧经闻“嗯”了声,但没收走。他把林从沚给他倒的水喝完,空杯子放下,接着说:“杨青芝归案了,余拾景也没走成,他那边可能会有些‘叔叔伯伯阿姨’之类的旧臣,你要是在画室碰见他,别轻易跟他走。” “萧总,我27岁不是7岁。” 说完,他搅着馄饨的手停顿了下,抬头:“你的意思是,拍卖会那天闹过去的是杨青芝的人?” 萧经闻点头:“说好听点她身边的人仁义,说难听点,是想从我这捞点好处。” “拍卖会的拍品出问题了吧。”林从沚想不出别的了。 拍卖公司拍品的事故可大可小,高价拍品就是大事,低价拍品,譬如当代艺术家的作品被仿制,又或者拍品实际出现残破,都是事故。 “嗯。”萧经闻说,“一个黄花梨八扇屏风,在仓库里断开了。” 林从沚接着问:“内部人干的?” 他们那儿仓库安保他是见识过的。 “余拾景干的。”萧经闻说。 “他?”林从沚睁大眼睛,“他怎么混得进去?” 萧经闻垂着眼,拿起茶几上的戒指端详着,平铺直叙地说:“是啊,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怎么混得进去Gleam的仓库。” 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萧经闻向前躬身,握住林从沚的右手手腕。他轻轻掰开他捏着勺子的手指,又把它戴回林从沚手上。 这戒指比他手里的勺子还大点儿。 然而就是这个瞬间,林从沚恍然:“是你故意放他进去的。” “当然。”萧经闻说,“他还不傻,知道先去安保室关监控。” 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所谓的‘安保室’大概率也是萧经闻故意的。太天真了,林从沚想,一个季度拍卖成交额能到二十几个亿的拍卖公司,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让他混进去。 纵然知道此人狠戾,但林从沚还是呆滞了片刻。他愣愣地看着萧经闻:“你就不怕他……他乱砸一气吗?” “他是艺术生。”萧经闻云淡风轻,“下不去手的。” 有时候萧经闻会让他胆寒,但这样的人又会一清早穿戴整齐给他买早餐。 “所以是……卢比菲原本的人在拍卖会上伪装买家,拍下了黄花梨,结果仓库打包的时候发现它坏了,引发的纠纷?” “对。”萧经闻说,“又横生枝节地要我赔偿,搞了点急性病,在公司发疯,我才出来处理的。” “后来呢?”林从沚问,“你应该没报警,那天没看见警车,所以卢比菲的人跟你私了了?” “私了。”萧经闻提唇轻笑了下,“条件是卢比菲…也就是现在的卡洛安拍卖公司,把经营权交给我。” 萧经闻说这话的时候在帮他剥茶叶蛋。他手指长而骨节明显,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卤汁不可避免的沾在他手指。 “你打算收购?” “不啊,不持股,只经营。”萧经闻说,“对他们那个小拍卖行没兴趣,只是我记得去年他们那里出过一张1548年的牛皮纸,我觉得你可能有兴趣用它来画画。” 林从沚没有看他,因为不知道用什么眼神和表情来面对。面前这个33岁的男人比他印象中的萧经闻成熟太多。 萧经闻将剥好的茶叶蛋放在小盒子里,说:“这些天我安排了几个人在你这里轮流值守,这阵子你去画室,我有空的话我来接你,我如果没空,会有人跟着你坐公交和地铁。” 萧经闻抽了两张纸巾一根根擦着自己的手指,像刚杀了人在擦血迹,看着他眼睛说:“余拾景把我仓库烧了也没关系,但你不一样,我总不能把你锁进展柜里,所以不要觉得我做得太夸张。” 第21章 馄饨汤里飘着紫菜, 林从沚舀起一片,连着汤喝了一口。他没表态。 萧经闻病态的占有欲总是会有这样合情合理的前提,而林从沚是个挺懒的人, 有人能把他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并不介意。两个人在这方面从来没有过争执。 萧经闻话说完了没有多留的理由,他从沙发站起来准备离开。林从沚放下汤勺,取下戒指,抬手递向他。 他起先没动,说:“这个送给你吧。” “别。”林从沚抬头, “就因为它在我这里,我三天没睡好, 外面刮阵风我都以为是来偷戒指的。” 萧经闻一笑:“好吧。” 他从林从沚掌心拿走戒指, 捏着指环的部分,像看一朵平平无奇的花看着它。 “你好歹拿稳一点。”林从沚有点看不下去。 “私藏,不是公司库存。”萧经闻说着,很随意地把它塞进裤兜, “不打扰你了, 我去上班了。” “喔。”林从沚放下勺子打算送送他。他制止了,说了句你安心吃饭,说完自己离开。 萧经闻走后他直接往前一挪坐到地上, 这样茶几的高度就正好了。他慢吞吞地吃着馄饨, 他吃东西一直很慢,是家庭因素。林泠玉吃饭也慢,在家里他经常跟林泠玉俩人一顿饭吃一个小时。 家里餐桌上往往架一个平板电脑,有时候看纪录片,有时候看影评。后来和萧经闻同一张餐桌吃饭的时候, 萧经闻对他的行为深感诧异。尤其听他说这是他和妈妈的习惯,萧经闻好像在听天方夜谭。 林从沚吃完后收拾了一下, 他的作息情况太久没吃早餐,一碗馄饨吃光了,有点撑。 画室里的素描已经基本完成了,没有写生物体也不影响收尾。林从沚先削铅笔,蹲在垃圾桶前边,边削边琢磨。 萧经闻玩弄人就像摆弄积木玩具,大约是家庭所致,他所接受的是极端的生存教育,非友即敌。这种狩猎者的生存方式演化到社会商界中,它要符合法律和道德,又要让狩猎者有成就感,于是形成了萧经闻目前的生存状态。 HB铅笔本就细而硬,被林从沚削得如针尖。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铅笔灰,回到画架前。他观察着纸上的戒指素描,回想五年前。有天萧经闻出差结束回来屿城,风尘仆仆地跑到画室,他给林从沚带了一支玫瑰。 想起这事,他低头笑了下。五年前他最常对萧经闻说的一句话是:萧总呀,你傻成这样,可怎么做生意。 ——因为那支玫瑰,是他出差地一家玫瑰庄园培育出的新品种。花冠硕大,色如红酒,馥郁的香气代表这朵花被摘下不到10个小时,它仍然新鲜。 而说他傻,是因为萧经闻把花攥在手里坐一路高铁。玫瑰花茎上的刺早已扎进皮肤,堵住伤口,在花递到林从沚手中之后,几道细红线一样的血痕淌下来。 他在林从沚面前有时候确实笨笨的,手握拳往后缩,被林从沚眼神扫一下就又乖乖伸出来。那时候林从沚工作的画室是接一些商业油画的单子,画室里另一个同事还劝过他。 同事说,萧经闻看着实在很恐怖,他在pua你啊,这是绑架啊,你以后分都分不掉的! 新鲜玫瑰在花瓶里养了几天就枯萎,萧经闻手上的伤口也愈合。林从沚说他你这是不是有点变态了,萧经闻听了有些不安,接着林从沚说:没关系,我是艺术生,对变态很包容的。 接着,HB铅笔的笔尖落在素描纸上,铅笔在他手里如柳叶刀般精准细致,几道线条画在切割面边缘,下笔轻而狠。 其实跟萧经闻分手并没有同事说的那么可怕,萧经闻的确是控制欲极强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个永远被理智压制的人。所以五年前林从沚说我们真的很不合适,还是分开吧。萧经闻沉默地点了头。甚至还帮他收拾衣服行李。 分手分得很容易,五年来萧经闻没有任何存在感。偶尔有十三四天的长途航线,经过公海,船上游客众多鱼龙混杂,萧经闻会派两三个员工旅游出差,和他同条航线,但不会靠近打扰他。世道终究不太平,这也在林从沚能接受的范围内。 无论如何他都感激萧经闻。毕竟和萧经闻在一起的时间里,他连晚上吃什么都不必苦恼。 他将画板取下来,拎到画廊门口,定画喷雾喷上去。路过的大姐特夸张地‘哟’了声,感叹道:“这大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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