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嘲暗讽急头白脸,而且手里还攥着一盒烟。这小子是出来抽烟的。 “……”他这会儿只觉得头疼,“小余我告诉你,校考是一种筛选,校考不需要大画家,需要的是遵循绘画基本法,且有自己对画作艺术性思考的学生,有句话讲万变不离其宗,绘画的‘宗’是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大约是巧了。 萧经闻的电话打了进来。 坦白讲他这个时候真的不太想面对萧经闻,尽管是电话里,但还是接了:“喂?” 他号码没换过,尤其上一次外卖员报出了3331的尾号,就让萧经闻更加确定了。 “林老师,夏季拍品的作品简介就差你了。”萧经闻说,“今天有空吗?” “喔……”林从沚把这事儿忘了,“有,你那边几点下班?我就在附近。” “实在是有点急,可能等不到下班了,你在哪里,我带电脑过去找你,你现写吧。” 林从沚想了下,楼下有家咖啡厅,于是他举着手机回头跟辛决指了指楼下,表示自己先下楼一会儿,辛决比了个“OK”的手势。 然而余拾景不干了,画被狠批了一通,朝他喊道:“林老师您把话说完呀!!” 萧经闻在电话里问:“你那边……是谁啊?” 林从沚正烦着,语气有些急:“没谁。” “哦。”萧经闻说。 第08章 林从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余拾景在他看来是实实在在的美院苗子,他不过请了三天病假加上一个周末没过来,这小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开始走大师风格。 他愤愤下楼,按电梯的手劲儿都狠了许多。 咖啡厅就在楼下便利店旁边,这一带写字楼居多,租不起中环CBD的都挤在这了,所以咖啡厅也很多。他走进一家最近的,推门进去。 说来也是诡异,分手这五年,两个人号码没换,微信没删,甚至连朋友圈都没屏蔽对方。林从沚和他的聊天记录停在五年前的凌晨,那天他第一次登船,萧经闻发给他一句‘注意安全,万事小心’他回复一个‘好’字,接下来就是五年的沉默。 他料想到萧经闻不会放心他,彼时22岁的毕业生一个人拎着行李画袋画箱走去大海,任谁都很难放心,所以之后他偶尔在船上发现萧经闻的人也不意外。 他在微信上给萧经闻发了咖啡厅的定位,去吧台点单。点单的时候其实有点犹豫要点几杯,主要他不知道萧经闻那边来几个人……不对,林从沚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想什么呢!关自己什么事! “你好一杯超大杯冷萃美式。”林从沚说。 说完看见收银台旁边的甜品柜,收银员立刻介绍道:“我们店的本季新品喔,叫‘落日溶海’,要来一个尝尝吗?和咖啡可以搭配套餐!” 等林从沚反应过来的时候,甜品叉已经戳进了这块柠檬黄三角切块蛋糕的尖尖上。 “呃。”一小口咽下去,好难吃。 真是……林从沚顺了一大口咖啡,才把嘴里那股齁甜又极酸的味道冲散些。 接着,咖啡厅门上的风铃响了两声。今天屿城难得出了太阳,甚至还有点晒,萧经闻没穿西装外套,一件白色帝国领衬衫和印花黑领带,手里拎着电脑包。 他第一时间环视咖啡厅里面找林从沚,说实话第一眼没敢认。 因为林从沚今天穿了件粉色的,印有美乐蒂的T恤。他皮肤白,又天然卷,加上他面前一块明黄色的小蛋糕,乍然看过去萧经闻以为看见大学时候的他,愣了片刻。 萧经闻走过去,把电脑包放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问:“这儿没人吧?” “没啊。”林从沚不理解,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坐着吗。 萧经闻去吧台点单,这边咖啡师做饮料很快,转眼的时间萧经闻就坐了回来。林从沚目光一僵,看看他端回来的饮料,再看看他的脸。 “你……”林从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萧经闻点了杯粉色的。和自己衣服一样的粉,大概是什么莓果口味的饮料,冰沙状,还顶着一团奶油。 特别的粉嫩,特别的不适合萧经闻。 萧经闻对此很平淡:“我今天咖啡喝得有点多,店员推荐了新品。” “哦。”林从沚根本不信。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但又没有任何理由谴责萧经闻,因为他那个卧室的窗帘遮光效果极好,一早上昏昏沉沉没能辨认出这件他‘仅收藏’的T恤。 萧经闻端起来喝了一口,表情微妙的变化了下,让林从沚爽到了——毋庸置疑,这家店的新品都是能齁死人的。 店里在放一首法语歌《minuit》,歌词里欢乐地唱着“猜对了,今晚我的微笑只属于你”。隔壁桌的客人似乎是一对情侣,桌上有一盘和林从沚一样的甜品,只不过人家吃得很开心,两个人分享一块蛋糕。 萧经闻被这杯粉色饮料的口感惊了那么一下,他不太吃甜的东西,林从沚也不爱吃,陡然被糖分攻击了下……他又喝了一口。林从沚的眼神略带敬佩。 “因为目录要先做好,和邀请函一起寄出去给买家们所以比较急。”萧经闻把笔记本电脑掀开,转过去推到他面前,“这个空的部分是你要填的,你填完我就上传了。” “喔好。”林从沚把电脑正了正。屏幕上是一个表格,他这栏空着,和他此时的大脑一样空。 坐他对面的萧经闻继续从电脑包里拿出iPad开始办公,签一些文件。 咖啡厅里的客人们都很安静,气氛平和,温度适宜,空气里飘着吧台传过来的咖啡香。 林从沚写不出来。 尤其是这幅画此前已经写过一遍简介后,他想不出再如何介绍这幅作品了。 电脑屏幕后边的脑袋越来越低,萧经闻无声叹了口气,又喝一口他这个甜得离谱的饮料。一只右手伸过去敲了敲林从沚那边的桌面,林从沚抬头,问:“怎么了?” 他抬头的时候歪了一下,天然卷的发梢随着他动作晃荡。萧经闻笑起来,随后咽了下,收敛些笑意,说:“键盘是不是没什么灵感,要不用手写的?” 他示意了下他手里的平板电脑和笔。 林从沚点头:“好。” 然后就是手写也写不出来,坐在那儿运功似的。 萧经闻也帮不了他,只能用电脑继续办公,耐心等着。然后对面这位开始抓耳挠腮,喝两口咖啡,再用纸巾把咖啡杯上冰出的水珠擦一擦,再擦擦手。 总之就是除了正事,什么都能做一做。 “林老师。”萧经闻实在无奈。 “我……”林从沚羞愧,“我在写了在写了。” 接着又是三分钟的运功,萧经闻没办法,把手头的东西先放一放了,说:“上一张简介卡里写了什么,删减一下。” 林从沚抬眸看他。他哑然,又问:“不会删减完了就没了吧?” 林从沚点头。 要是删减掉关于萧经闻的内容,那么上一张简介卡就只剩下一句话:此时月亮距离我三十七万公里,到下次满月还有17天。 相顾无言,无语凝噎。 咖啡厅又进来一位客人,客人瘦高的,一进来就扫视着每张桌子,最后定点在林从沚这里。 来者正是余拾景。这小子其实有点轴,轴就轴在他在高中逗留了太久,万事都要个道理。他一屁股坐在林从沚和萧经闻侧边的位置,把那个空的电脑包靠在背后,说:“林老师。” “啊?”林从沚诧异,“你怎么找过来了。” 萧经闻不动声色地看看余拾景,随后拿起他的粉色饮料继续喝,大口大口地喝。他听出来了这就是方才电话里喊的那声音。 余拾景表情委屈,稍稍拧着眉毛:“我还是不明白,你就说我这张到底哪里不好了。” 说着,余拾景把手机朝桌上一放。这一放下他才发现旁边还有个萧经闻,遂打了个招呼:“大哥你好。” 萧经闻愣了下,然后点点头:“你好。” “不应该叫叔叔吗?”林从沚看着小余,“你个高三学生叫人家大哥,合理吗?” “我高……高七。”余拾景在心里数了一下复读几年。 “那也是高中生,没大没小的。”林从沚说。 萧经闻对此没什么介意的,叫大哥叫叔叔都行,他倒希望叫了自己大哥能扭头叫林从沚一声大嫂。 余拾景找过来是要个明白的说法,他又把手机往林从沚手边推,说:“我这幅到底哪里不好,您给我说说,说了我就死心了。” 林从沚叹气,他指指自己这里的iPad:“我有事儿呢。” 余拾景挺倔的:“我等您。” 这下好了,两个人盯着更写不出来了。林从沚叹气,指着他手机屏幕:“你告诉我,你画的这几个玻璃瓶这型是不是有问题。” “我这是——” “少来那种什么水痕下的扭曲,别人扭曲的是线条,你扭曲的是结构关系。”林从沚穿最粉嫩的美乐蒂说着最伤人的话,“你画了将近十年了,我相信你闭着眼也能画出来这几个玻璃酒瓶,扭曲的不是你的画是你的心态和观念,你想央美想魔怔了余拾景,这不叫剑走偏锋这叫自寻死路。” 余拾景固然不服:“这是艺术的不同表达方式。” 林从沚闭了闭眼:“我告诉你美院想要什么学生,他们想要学生有扎实的基本功,优秀的画面掌控力,和适度的自我表达。” 余拾景抿唇沉默,很明显的不服。 林从沚只能接着说:“你不要觉得这是所谓的‘戴着镣铐跳舞’,大家素不相识,阅卷老师凭什么信任你是大师之姿,这世界就是这样的,你永远要先展示出令人信服的那一面,不是你的‘自我’而是你的‘能力’。” 说完,林从沚僵住了。 对面的萧经闻悠哉继续端起饮料,品了起来,喝的不像是咖啡店夏季新品冰冰莓莓,像什么特级大红袍。 那厢林从沚说完后觉得不太对劲,他在瞬间陷入了某种矛盾,自己刚刚在否定一个学生画作的艺术性。并且 他在传输对方艺术的框架和所受的限制——这个现实世界。 倏然之间林从沚看着余拾景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他脑袋里有句话像是随海浪起伏若隐若现,你不在餐桌上就会在菜单上。 五年前萧经闻试图灌输给他的信息,这世界的运行方式就是这样,你必须去顺应规则。这时候余拾景仍在旁边滔滔不绝,但林从沚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那些关于艺术性和创作力的话,如今他居然在反驳了。 但他没得选,他面对的是一个复读四年的美术生。 “对了。”萧经闻忽然打了个岔,他向余拾景伸手,“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萧经闻,在Gleam工作。” “啊是吗!”余拾景赶紧跟他握手,旋即反应过来,“大哥您在拍卖公司工作,那您能看看我这幅画吗?” “林老师是对的。”萧经闻说,“不仅是美院,我们拍卖公司收作品的评估第一项就是价值。我们是俗人,价值就只认钱,尤其是初次合作的艺术家,就更要以保守为先。在你扬名天下之前,要先明白,你本身就活在这样的框架里,你如果想突破这个框架,最起码,你要先生长到这个框架的顶端。” 林从沚猛吸了好几口冷萃,继续写简介。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应该说是余拾景一个人的沉默。林从沚低着头在iPad上写着简介,余拾景呆呆的坐在那儿看着桌子。萧经闻也没闲着,他这边的几个邮件回复完毕后,看见林从沚只吃了一口的黄色果酱蛋糕。 他问:“这怎么不吃了?” 林从沚头也不抬:“不好吃。” 萧经闻点头:“挺浪费的,给我吧。” “喔。”林从沚这会儿奋笔疾书,说话没过脑子,“你吃吧。” 余拾景呢,发了会儿呆之后好像悟了又好像没悟,神情恍惚地站起来,说:“老师我先上楼了。” 林从沚应了声,接着,他简介也写完了,全选将手写转为文字,把iPad递回萧经闻那。 写完了就是骄傲,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自己超了不起,腰都坐直了,顺手叉了一口蛋糕吃。 蛋糕刚含进嘴里,觉得不对。对面萧经闻也抬眸,两厢对视,林从沚喉结一动,咽了下去。 现在是怎样,像隔壁桌情侣一样分享一块蛋糕了是吗。 第09章 “咳…”林从沚被齁着了,“咳咳咳咳……” 就在对视的片刻里萧经闻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他想到林从沚可能会尴尬或者强装镇定,偏偏没想到他会被齁住然后呛到。 他匆忙起身走过来拍他后背:“你等一下啊我去吧台要杯清水。” 咕咚咚灌下几口冰水后,林从沚才缓过来,用纸巾擦了把嘴。然后看看已经被萧经闻吃掉三分之一的蛋糕,再看看萧经闻喝完的粉色饮料,感叹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口味变得这么诡异。” “……”萧经闻想解释,又好像没得解释。因为自己确实吃了也喝完了。 但其实他没变,他还是不吃甜的,还是独居,还是每天在群狼环伺的生意场上奔忙。五年前助他一战成名的那张假唐琴也还挂在他家里,比起迈巴赫普尔曼卫士,他还是更常开连过他手机蓝牙的大众途锐。 他没变过。 林从沚缓过来了,缓过来后连服务生都松了口气,做餐饮的最怕这种动静。 萧经闻坐回去,看他写的简介: 此时月亮距离我三十七万公里,凌晨03:30的大海是世界的夜间模式,看不见除残月以外的任何东西,此时它是海上唯一的光,距离下次满月还有17天。 简介上传至拍品目录,这边刚上传完毕,那边助理的消息就弹了出来表示收到。 萧经闻收起电脑,事情办完了,他该走了。林从沚也拿着没喝完的咖啡站起来,两下里没什么话好说,一起离开咖啡厅。 屿城难得出这么大太阳,对面街小超市的老板把两个狗窝挪到门口晒,两只金毛守在自己窝旁边,也在晒太阳。 林从沚看着马路对面,想起张渺叮嘱自己今天要晒被子,因为按照往年屿城的天气规律,这两个大晴天过去,就全是雨了。然而他忘了,遂幽幽叹气。 萧经闻以为他叹气是因为余拾景,便出言安慰:“小余可能是一时没想开,毕竟复读四年了,钻牛角尖而已。” 林从沚点头表示明白。 “那,别…别愁眉苦脸了。”萧经闻有点磕巴。 “没办法啊。”林从沚说,“这么好的太阳,怎么能忘了晒被子呢,狗窝都出来晒了。” 哦他在苦这个。 萧经闻一时如鲠在喉。 大概也是因为今天天气好,人行道上人们的脚步都放缓了些,吸收一下难得的阳光。萧经闻听完先是一笑:“明天也是晴天,明天再晒吧。” “也好。”林从沚说。 萧经闻在手机上叫了车:“五分钟,陪我等个车?” “行。”他点头。没什么好避讳的,说不方便反而奇怪。林从沚又问:“没开车?” “没,这边不好停。”萧经闻答。 林从沚想来也是,最近他买车的念头越来越微弱,城市交通便利而且停车位难找,他又不可能雇个司机。想到这儿他又看向萧经闻,堂堂萧总难道没个司机? “对了。”萧经闻打断他思绪,从电脑包里拿出一张银灰色的邀请函,“拍卖会邀请函忘记给你了,你需要带一位吗?” “必须去吗?”林从沚问。 “不是必须。”萧经闻说,“你既然开了画廊,说句难听的,前五年在海上已经有了足够的神秘感,现下在拍卖会上露露脸总是好的。” 说完,萧经闻捏着邀请函的手紧了紧,喉结也跟着滞涩。这话放五年前说,是必然会吵起来。 然而林从沚挠挠头,笑了下:“我想想吧。” 他又补充一句:“你不用这么敏感,这话算不上难听。” 萧经闻咽了下,“嗯”了声。 林从沚接过了邀请函:“而且你这话也没错,前面五年纵然不是我想装神秘,也还是被别人拍下来当营销素材了,什么‘不下船的海上油画师’,天地良心,我在塞维利亚呆了快一个月啊。” “没办法,现在网上就这样。”萧经闻见他打开了邀请函,说,“邀请函是仅一人,你如果要再带一位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张空的,到时候你自己填。” 林从沚没抬头:“你给张渺了吗?” “张小姐的,给过了。” “那没带的了。” 萧经闻眉眼间很明显的舒开了些:“好的,画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哎,也没什么,你知道的,我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吃……”林从沚编不下去了,“吃三个礼拜。” 萧经闻噗地笑出来:“你倒坦诚。” 林从沚没所谓,咖啡杯里的冰块在太阳底下化了些,当啷啷地,稀释了咖啡:“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又不怕丢人。” “哪儿丢人了,不是也竞拍上了吗。”萧经闻看向路那头,说,“好像是那辆了。” “等一下。”林从沚说,“我刚刚跟小余讲的那些话,是不是跟我以前……相悖。” “没有。”萧经闻答地很果断,“情况不同境遇不同,你是为他好。” “你以前也是为我好。” “我不是。”萧经闻说,“我也以为我是为你好,但我的行为是在试图改变你,你的行为是在帮他考美院。” “那你觉得我现在变了吗?”他还是很在意自己说的话。 “当然没有。”萧经闻不假思索,“和以前一样。” 网约车停在路边,萧经闻走过去,说:“我先走了,谢谢你陪我等车。” 林从沚笑笑,他挥挥手:“拍卖会见。” 萧经闻愣了下,点头:“拍卖会见。” 林从沚又展开邀请函,里面的内容是手写的,萧经闻的字。此人一手好字,企二代嘛,小时候就得学这些,不能日后子承父业,签在文件上的名字如狗爬。 诚邀林从沚先生……落款萧经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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