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脚,这俩人自知逃生无望,只好躲在道边的草丛里。他们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是十有八九逃脱不了这一场大难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追杀他们的黄标刚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喊叫,还说出了“你这个小贱人”这句话,李兴怡都已经彻底放弃希望了,他们身边的草丛里却一下子走出来这么多人! 这些人大概有十一二个,都埋伏在自己近在咫尺的草丛里。刚才他们俩摔跟头崴脚时说的那番话,想必都被这些人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自己躲藏的时候,也是跟人家离着不远。 这对男女青年心中,同时都是七上八下的打起鼓来。 只见黄标眼睛一立,凶狠地向着面前的这群人说道:“你们谁是带头的?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儿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黄标还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那帮护院们中间。他的两只手还向旁边像母鸡扑棱膀子一样呼扇了两下道:“给我把刀枪都举起来!” “唰”的一下,二十支长枪朴刀,立刻便对准了面前这十来个人。 黄标定睛一看,就见面前这一堆人里,走出了一个剑眉朗目的年轻人。 只见他微微皱着眉,一双眼睛冷冷的打量着自己,似乎是毫无惧色。非但如此,他还向着自己淡淡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刚才说谁是贱人?” 黄标闻言,倒是没急着说话,反而又打量了他们一番,他心下想道:看他们身上的衣裳和马匹驼队……难道说是一群商人? 这帮人可真是不知死活!黄标心中暗道:再往前走就是清江县城,那便是我黄家的天下!这帮小商贩儿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耍横儿? …… 要说这黄标仗着黄家的势力,在清江县城里一向是为所欲为,他可从来没怕过谁! 这家伙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骄横惯了,他根本就没把对面这几个人背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三棱枪,和名震天下的通州火枪联系在一起。 而且这家伙一向狂傲,除了自家老爷,他也从来没有跟人好好说话的习惯! “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啊?敢跟我来横的?” 黄标心中暗自恼怒,于是也把手中的长枪端了起来,枪尖对准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胸膛! “给我好好回你黄爷的话!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们这几个做小买卖儿的听见没?看见一男一女从这儿过去没有?” 第3156章:生杀予夺不留情、草菅人命、新任县令 这时黄标,总算还没忘了追杀那一对儿年轻人的任务,横眉立目的向着面前的照宇凡喝问道。 听到了他这句话,草从里那一对青年男女心里,立刻就是一阵翻腾! 他们可是清楚得很,刚才自己躲起来的时候,这帮事先躲在这里的人,是不可能没看见他们的。就在方才他们俩在道中间说话的时候,人家要是愿意,甚至一口吐沫都可以吐在自己的脸上! 所以现在这几个人只要向着道边儿一指……他们俩的逃亡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想到此处,他们忍住了心头的惊惧,死死的向着那个年轻人的侧面脸庞看去。 这时的照宇凡对刚才躲在草丛里的年轻人,和面前的这个比秃尾巴狗还凶的家伙,已经判断出了个大概。 看来那对年轻人不像什么贼子坏蛋,倒是面前这帮人面露凶光手持兵刃,说话时骄横无比,十足是一帮无视王法的人物。 照宇凡微微一笑,他背在后面的手,轻轻把左轮枪的击锤扳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照宇凡忽然想到了上课时,老师教给他们的一番话。 那是在一个洒满阳光的课堂上,老师沈墨站在黑板前一边拍着满是粉笔灰的手,一边对他们这些弟子笑着说道: “不管你们将来要去干什么,在刚入行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点。最重要的是构建自己的形象。” “你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让你自己的同伴、上峰、甚至是自己的敌人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他们才能用正确的态度来对待你。” “如果你想扮演的是一个有雄厚财力的大商人,你就要在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和消费习惯上,让身边的人了解到你的财力。” “如果说你要做一个商铺的伙计,你不但要头脑清醒,做好手上份内的事,同时也要掌握住那些掌柜和东家心中的意愿,把他们想做的事,提前在心里做好预案。” “哪怕你就是想要做一个横扫一条大街的无赖,你也得快速地让大家知道你有多狠,多不怕死!”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故事,有一个小伙子一心想要当上码头装卸工的班头。于是他上班的第一天就做了一件大红色的汗褡儿……他穿上它之后每天拼命的干活,不管有人没人看见。”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他工作的态度很快被他的掌柜和东家发现了,此后几年他真的变成了一个班头。” “所以不管你们进入一个行业时想做什么,你们都要先设定好自己的目标,着手树立自己的形象。这样一来,哪怕你们的起点是一个码头工人,我都可以保证,你们很快就会变成工人中的头目!” “形象……”这时的照宇凡一边淡淡的笑着,一边想着老师的那番话。 我得让这个骄横狂妄的黄家知道知道,我照宇凡这次不是吃素来的! 想到这里,他笑着对面前的黄标说道:“我是新任的清江县令,到这里走马上任的,把手里的武器给我扔掉!” “你是县太爷?哈哈哈!”黄标听到这句话,顿时便端着手里的长枪大笑起来! 随即他身边的那些家丁护院,也都凑趣儿的跟着他嘻嘻嘿嘿的笑个不停。 “你是县太爷?我还是玉皇大帝呢!你个小崽子!”说到这里时,就见黄标面露凶光,将手里的长枪一举,对准了照宇凡的胸膛! “信不信我把你们这帮……” “我给过你机会了!”照宇凡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枪! 在他冷峻的表情下,左轮枪口上火焰一闪,一声清脆的枪响霎时便响彻了山谷! 黄标胸口中枪,浑身一震,仰面朝天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他手中那杆长枪也一瞬间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在他身后,那帮家丁打手顿时便是一片大乱! 这时的黄标躺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在他的心脏部位,一团猩红的血迹正在灰色的衣服上迅速洇散开来,一阵剧痛霎时就传遍了他的全身! “咋回事?这难道是……火枪?” “这家伙,为什么说杀人就杀人?难道他真的是县令老爷?” “不能啊!就算是县令也没有这么草菅人命的啊?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就在黄标躺在地上死死抓着胸口,拼命挣扎着死去之际,照宇凡手中的左轮枪,又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稳稳地一枪枪打去,瞄准的全是那些家丁们的膝盖和大腿! 在他身后,那些护卫队员立刻会意。他们毫不犹豫的拔枪在手,一连串的开火射击。 两三秒钟之后,这二十来个黄家的护卫家丁里,已经有一多半人被子弹打断了腿,惨叫着摔倒在地。 到了这时,剩下的那些家丁才明白过来。只见他们一齐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扭头就往回跑! 可是他们还没等跑出两步,就另外有二十来个人,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道边跳了出来。在他们的手上,同样端着那些一响就能要人命的武器! 这帮人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忙不迭的扔下了手中的刀枪,毫不犹豫地蹲在地上……这是这个时代碰见土匪山贼时,表示不再抵抗的标准姿势。 现在这帮家伙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些杀神看到自己放弃抵抗之后,或许还能饶过自己一条小命。 此刻的照宇凡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全队继续开枪。他三十多人的一个护卫排,随即就把所有的黄家家丁团团围住。 眼下这些家丁,还能靠着自己两条腿蹲着的,就只剩下了六个人! …… 照宇凡冷着脸,提着还枪口还在冒烟的左轮枪,走到了这几个完好无损的家丁面前。 他的手从怀里一掏,就把一个东西放到了这些家丁的眼前,展示给他们看。 当这几个幸存者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来,他们发现这个年轻人的手里,握着一枚像核桃那么大的金印! 这些家丁一眼看去,就见鎏金大印上金黄光芒闪烁。 面前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是新任的清江县县大老爷! 第3157章:强韧少年草中蛙、双瞳如轮、独立悬挂 “本官要在这里歇一会儿。”这时的照宇凡冷冷地说道:“现在给我滚回去告诉城里县衙的官吏,让他们给我出城迎接!” 随后照宇凡摆了摆手,几个护卫排战士抡起军靴,照着这几个没受伤的人屁股上一通大脚,把他们踹得兔子一样蹦起来,如蒙大赦地向着清江县城方向狂奔而去! 照宇凡又招呼护卫,给地上那些腿脚受伤的家丁捆扎伤口,免得他们流血而死,然后他便顺着山路往回走去。 在跨过黄标的尸体之后,他的十几个护卫排战士用身体挡住了狭窄的山道,遮住了后面那些瘸腿家丁的视线……其实就算不挡着,那些正疼得死去活来的家丁也没工夫往回看。 就这样,照宇凡的卫兵把草丛中的一男一女拎了出来,押着他们向远处走去。 走出了十几丈远,他们在山道拐弯处的一从灌木处停住了脚步。 …… 照宇凡想要趁着欢迎队伍没有赶来之前,问一下这一男一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身上有什么隐情。 如果这两个人是被这里的世家大族压迫陷害的贫苦人,那么照宇凡就顺手把他们放走也就是了。 可是当他们转过身来,照宇凡正想要对着一对青年男女开口说话时,他却听见耳边响起了“咔嚓”一声轻响! 照宇凡甚至没来得及愣神儿,就闪电一般把腰间还在温热的左轮枪,再次抽了出来。 同时他身边的十几名护卫,也端起步枪和霰弹枪瞄准了四面八方。在这一刻,这一些战士们犹如猛虎一般全神贯注,盯着草丛的各个方向。 百忙之中,照宇凡向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他们护卫队中的队长孟涛,也就是那位独臂连长手持左轮枪瞄准了一个方向,刚才就是他率先发现了异状。 随即孟涛身边又有几个战士,无声无息的把枪口瞄准了孟涛连长关注的方向……就听孟涛低声说道:“给我出来!” 草丛里鸦雀无声,根本没有动静,弄得照宇凡也忍不住怀疑,不是孟涛刚才听错了。 “你刚才听见什么了?”赵一凡低声向护卫队长孟涛问道。 “我不是听到的,我是闻到的……再不出来,你就得死在草丛里!” 孟涛的后半句话正是向着面前的草丛说的,当他这句话说完,大家就看到草丛里,颤颤巍巍伸出来了一个的东西。 这东西是一根半粗不细的竹签子,用刀子削得份外粗陋,那上面还穿着一串烤得焦黄的……青蛙腿! 随着这串烤青蛙,从草丛里站出来了一个人。 等大家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都一齐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生得稍稍有些瘦弱,而且脸盘儿晒得黝黑。他嘴上就像灶王爷一样,留着好几条竹签儿上的炭火印子……显然这个孩子正在烤青蛙吃,却被异常敏锐的孟涛连长发现了。 这时的照宇凡佩服的看了孟涛一眼,刚才要不是这个孩子手中烤青蛙散发出来的味道,他们在这里审问这对青年男女的时候,很容易就被人听了个正着! 这个孩子在孟涛的命令下,从草丛里胆战心惊的走了出来。 大家才朝他的脸上看了一眼,顿时就有好几个战士发出了“吭”的一声。 这是他们强忍笑意时发出的声音,照宇凡朝着这个孩子一看,也差点儿笑出声来。 只见这个孩子身上衣着破烂的,几乎全是拼凑起来的烂布条。而且还赤着双足连双鞋都没有。 他头上的头发乱蓬蓬地打了个结,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了。这个孩子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他的双眼。 此时他被这些大兵用闪亮的枪刺指着,自然是心中又惊讶又害怕,眼睛难免四处乱转。照宇凡一眼就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明显有问题。 他又不是对眼,又不是斜眼,而是两只眼睛在转动的时候,方向根本就不是同步的。他竟然可以同时看向两个方向,两只眼珠各司其职的乱转! 这种情况再加上这孩子脸上的表情,让人一眼看去就止不住的想笑。照宇凡再仔细看了一眼,却又忍不住头晕目眩……无论是谁,只要跟他对视一下,立刻就会有一股晕车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连照宇凡自己,也被他孩子一双独立悬挂的眼睛转得头晕眼花,连忙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呢?”照宇凡假装阴沉着脸,向这个半大孩子问道。 “我叫个李响……花名儿叫蹦蹦儿。”这个孩子紧张兮兮地答道: “我原本得那边儿烤田鸡吃,听见这一边儿噼里啪啦的放炮,我就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是娶媳妇放鞭炮的从这里经过,兴许还能讨两个喜钱呢!”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大白天的不在家里帮爹娘干活,跑到这来偷吃?”照宇凡眯着眼睛向着这孩子问道。 可是他现在的神情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因为他根本就无法跟这个孩子对视! 显然这个小家伙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呵斥,他一边乱转着眼睛一边答道:“我哪有爹娘?家都没有哪有田地啊?” “我是清江县里要饭的,饿得实在没办法了,就到这儿抓几个田鸡煨来吃,当真不是有意偷听啊老爷!” “那也就罢了,一边蹲着去。”此刻的照宇凡皱了皱眉说道:“不让你说话,你不许开口!” 此时的照宇凡心中却犯了难,如果要是他放了这一男一女,到时候他把这个小要饭的再放回清江县城里,那这对男女的行踪说不定就会被他透露出去。 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小要饭的手里拿的这串烤青蛙,惊讶的发现上面烤得焦黄流油,居然手艺还不错。“行啊!你还挺厉害,好吃吗?” 等这孩子蹲下之后,旁边的孟涛连长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这个孩子不要紧张。 “好吃个屁呀!”这孩子朝着照宇凡看了一眼,发现他并不怎么凶。他随即把手里的青蛙向着照宇凡一举道:“一点儿盐都没有,你尝尝试试!” 第3158章:相救鸳鸯终结发、贪婪狠毒、清江黄家 这时的照宇凡已经确定,这个孩子从头到尾说得没一句谎话。于是他向孟涛示意了一下,孟涛随即就在自己的挎包里摸出了他的精盐瓶子。 等孟涛把细腻雪白的精盐洒在那串烤田鸡上以后,那个叫李响的孩子朝上面咬了一口,喉咙里立即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咕噜”一声。 他闭上眼睛,好像是在吃着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大嚼起来。这下看不见他的眼睛,照宇凡却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这小家伙眼睛变成了这样居然还能抓到青蛙,这也真是个异数! 照宇凡一边感叹着,一边让人把那对男女带了过来。 他略一询问,这两个人就紧张兮兮的说出了他们的情况,果然就跟照宇凡预料得差不多。 两个人中间那个青年男子叫做宋文胜,女孩叫做李兴怡,原本是一对情侣。 李兴怡是清江县黄家大老爷家中做丫鬟的,就是那个被打死的家丁头目黄标的主子。 宋文胜原本也是生于书香门第,世代居住在清江城里。可是他在十六七岁那年父亲生了重病,没奈何为了治病散尽家财,结果他爹到底还是死了。 安葬了父亲之后,宋文胜家里面又没房又没地,而且还欠了黄家一笔阎王债,所以只好卖身为奴,抵偿了这笔债务。 在这之后的两三年里,宋文胜就渐渐和李兴怡两个人偷偷的好上了。 宋文胜原本学问也还不错,可是到了黄家只能做一个粗使的下人,他当然心情好不到哪儿去。 最近这段时间里,因为小丫鬟李兴怡身量渐渐长开,开始露出了动人的姿色,所以就被黄家老太爷慢慢惦记上了。 好在这个女孩子机灵聪明,老太爷接连算计了她两回都没得手。李兴怡知道自己早晚逃不过去,索性和宋文胜找了个机会,两人一会儿逃出了黄家。 他们两人的失踪立刻引起了黄家的注意,于是派家丁过来追杀,这就是之前发生的故事。 听完了他们的经历,照宇凡又看了一下这两个人。 那个李兴怡虽然今年只有十七八岁,却是异常机灵,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而那个宋文胜面上的神情却是诚挚厚重,不像是作伪之人。 不过照宇凡心里清楚,这两个人毕竟是人家黄家的逃奴。要是这样被他带回清江城去,人家拿着卖身契来要人,他也没办法跟黄家理论。更何况现在他打死了人家的护院队长,算是已经跟黄家结下了仇。 想到这里,照宇凡向他们两个说道:“想必你们两个刚才也听到了,我就是清江县的新任县令。” “刚才我杀了黄家的人,算是跟黄家撕破了脸,带你们回去也无法保护你们。” “好在黄家家丁被我们打得也没剩下几个,估计一时半会儿他们是不会派人再来追你们俩了。” “如果你们想逃命,只管一直顺着这条路往北跑。寻一个远一点的村镇,黄埔家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自己过活去吧!” 当他说到这里时,这对年轻男女顿时就是喜出望外! 他们连忙跪下重重叩谢了照宇凡,又满怀感激的问清了照宇凡的姓名,才相互搀扶着就想走,可照宇凡却又出言把他们喊了回来。 照他心中所想,如果这俩人是清江县里的世家大族,听到了照宇凡走马上任的风声,特意用这个方法想在自己的身边安插钉子。 那么这两个人现在不是应该扭头就走,而是死活要留在他这位县令的身边,说一些结草衔环终生为奴,报答大恩之类的话。 刚才他们两个人转身一走,反而证实了他们两个的身份没问题。 照宇凡出声把他们叫了回来,向着宋文胜问道:“此去道路险恶,不是三两天的事,你们两个身上有盘缠没有?” “这个……没有,”宋文胜回过头来略显尴尬地说道:“我是卖身还债,人家不给我开工钱的。” “我身上也没有。”这时的李兴怡俊俏的小脸也垮了下来,叹着气说道:“原本我是伺候夫人的,那些簪环首饰的要是带出两件来,也能换点银子。” “可是文胜哥说,黄家将我们视作猪羊,甚至还要对我使坏,我们逃走了自然是应该的。可如果是偷了东西走就是我们不对了,所以一件我也没拿。” “你文胜哥说的对,我喜欢做事有底线的人。”照宇凡闻言就知道,这对青年男女的品质果然不错。 尤其是那个宋文胜,即便是在这个时候都不肯放弃做人的底线,这一点让照宇凡尤其欣赏。 于是从他从怀里拿出了二两银子,交到宋文胜的手中向他说道:“这个给你做盘缠。” “这如何使得!”宋文胜惊讶了一下,他感激的看了照宇凡,摇了摇头并没有去接那锭银子。 “恩公在黄家护院手中救了我二人性命,这已是再造之恩,如何还能白拿恩公的银两?” “不白拿,这是我借你的。”照宇凡知道这小伙子不愿意平白受人馈赠,于是他不由分说把银子替宋文胜揣到了怀里。 “你们从这里一路往北走。”照宇凡指着路,向宋文胜和李兴怡说道:“两百里之后过了长江,到了夔州,你们就去找郡守府里的鱼洋先生。” “你只管跟他说,是天机照宇凡让你们两个去投奔他的,只管把前因后果向着鱼洋先生一说,他自然会收留你们。” “鱼洋先生会给你找一份工作,让你们能养活自己,等将来挣了钱,你可以把这些银子再还给我。” 听了这话,宋文胜捂着怀中的银子,忍不住心头一阵狂喜! …… 刚才他们从黄家逃出来时,怀里身无分文,天下举目无亲,而且后边还有一帮虎狼追着。 可是转眼之间,这位新任县令大人就替他们打发了追兵,给了他盘缠。这下好了,他们这次不但有了去处,连生计都解决了! 此刻的宋文胜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照县令,心里边感激敬佩,一时间不住的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3159章:世上不平说与咱、虎落山城、无声杀伐 “你们不用这样,到了夔州之后,只管好好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就行。” 照宇凡见此情景,知道这俩人在此地不宜久留。他让自己的护卫拿出了鞍袋里的压缩饼干,用一个布包包了给他们做干粮。又送了他们一瓶驱蚊药物,这才和这一对年轻夫妇告别。 等宋文胜和李兴怡相互搀扶着,顺着山路走远后,他们满怀感激的在远处的山梁上一回身,看向了照宇凡一行人。 此刻的宋文胜,忍不住感慨地长叹了一声! 他眼中激动的神色未消,满面通红的向着李兴怡说道:“我原以为这世上有钱的都是为富不仁之辈,做官的都是鱼肉百姓之徒,却不成想天下却有这样的县令!” “他刚刚上任还没进城,此刻若是抓了我们送给黄家老爷,立刻就会让黄家欠他一个人情,可是他却偏偏放了咱们两个走!” “没事文胜哥,你也不用对此事耿耿于怀。”这时的李兴怡笑着向他说道:“你没听照县令说,要我们去投奔郡守府的鱼洋先生吗?”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料想郡守府里的鱼洋先生,想必也是个品德高峻之人。若是文胜哥你有机会在他手上做事,还怕将来没有机会回报照大人他们的恩德?” 宋文胜听到了李兴怡的话,向着李心怡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俩人顺着山间小路一路摸爬滚打,向着夔州方向走去。 …… 等他们走远,照宇凡又把目光投向了地上那个外号叫蹦蹦的李响。二人四目相对,照宇凡又是一阵神情恍惚! 他赶忙挪开了视线,向小李响问道:“今天的事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我得杀了你灭口!” “扑哧”一声,听到照宇凡的话,就见这个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把啃得光光的竹签子往地上一扔,抹了抹油光水滑的嘴巴,抬头笑着对照宇凡说道:“要是蹦蹦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活该早就饿死了!” “先生您放了那对儿野鸳鸯,还给他们出路送他们银子,就连干粮和驱蚊的药都给了他们一份儿。如此人品心肠,怎么可能是随便杀人的歹徒?” “你还挺聪明!”照宇凡听到了蹦蹦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知道,您今天的事不能说出去。”就见这时的李响眼睛向着左右一打量,笑着说道:“我保证绝对不说,我发毒誓!” “……只要您把那个瓶子里边的细盐再给我倒点儿,蹦蹦保证绝不嚼舌头!” 此刻的照宇凡闻言,看着这个半大孩子,心中却是暗暗一动。 经过他的观察,这孩子的眼睛虽然奇怪但却不影响行动,纵使是个乞儿却是心思聪明灵动,显然比同龄人要多了不少心眼。 再加上他从小在清江县行乞,对本地的情况一定非常了解……自己现在正需要这样一个人。 更何况他的身份是真是假,想要鉴别起来也非常容易。只要他们进城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县城里有没有这么个小要饭的,就能知道他是不是敌方派过来的卧底!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孩子倒是可以作为他在本地的耳目,安全性上没有丝毫问题。 可现在照宇凡他带进城里,是把它放出去作为暗线,还是放在自己身边,他却稍稍犹豫了一下。 随即照宇凡就打定了主意,如果他把李响放出去,一是他身为乞儿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另外这个蹦蹦本人的安全也很难保证。倒是不如把他收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小厮也好。 想到这里,照宇凡笑着向孟涛说道:“把你整个盐瓶子都给他。” 孟涛当然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盐瓶子递给了蹦蹦,当这半大的孩子接过盐瓶,他却顿时就愣住了。 他手上的那个盐瓶子大概有一个女子的拳头大小,却是整个由亮晶晶的不锈钢薄板,冲压成的全金属军用品! 就这个小李响,这辈子也没见如此精致的物事。此时他心里清楚,这玩意儿一定价值不斐! 照宇凡向他笑着说道:“好了,东西已经给你了,现在咱们两不相欠了吧?” 看到这个眼神四处乱飞的小家伙怔怔地点了点头,照宇凡又接着向他说道:“刚才想必你也听见了,我就是清江县的县太爷,进城后就要走马上任。” “现在我身边还缺个小厮,春秋冬夏各一身衣服,一个月四钱银子的工钱管吃管住,你做不做?” “做!为什么不做?”这时的蹦蹦一瞪眼……又把照宇凡看得一阵眩晕。 “你先别着急答应。”此刻照宇凡的语气冷下来了一些,向这个孩子说道:“可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当我身边的小厮不光要端茶送水而已,可是有危险的!” “我这次还没进城,就先得罪了你们清江县里的黄大老爷,而且将来势必要跟他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一场擂台。你要是跟了我,可有性命之忧!” “操的勒!”听见照宇凡的这句话,就见这个小子猛然一挺身,从地上窜了起来! 他一见照宇凡脸上面色不善,便急赤白脸地说道:“我刚才可不是骂您……你早说要跟黄家对着干,蹦蹦不要你的钱!” “咋回事?”照宇凡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这小家伙也跟那那个黄家大老爷有仇,于是连忙问道。 “黄家的阎王债,把老子全家人都逼死逑了,就剩我一个拼死拼死活的要饭活下来,我天天都惦记着报仇呐!” “没说的!”只见这小家伙“啪啪”的往左右手心里各吐了一口吐沫,搓了搓手掌,激动的瞪圆了眼睛说道: “您这次要是奔着黄家大老爷来的,那我就跟你了!只要先生能替我报了仇,蹦蹦这一辈子都不要钱,一直伺候你到死!” 也不知道说的是你死还是我死……照宇凡知道这孩子心情激荡,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他心里憋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就让这个小蹦蹦李响在队伍后面跟着,一帮人重新回到了路上。 …… 没过多久,就见清江县城方向人影晃动,一帮身穿着官吏服饰的人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跑,迎接他这位县太老爷来了。 “来吧,咱们进城!” 这时照宇凡冷笑了一声,让人把那些腿部受伤的家丁踢到了路边,向着欢迎他的那些人昂然而去! 第3160章:小城清江舞妖魔、县尉县丞、蛇鼠一窝 等照宇凡带队往前走,迎面便看到身穿着官员服饰的一群人,撩袍端带着向这边快步走来。这里边除了县里的六七个官员文书之类,还有十来个衙役捕快狱卒之类的人。 等他们来到近前,一眼便看到路旁的沟里一片黄家家丁,正满腿是血的在沟里翻滚……他们虽然疼得死去活来,却硬是咬着牙没有一个敢出声儿的! 这些官员脸上陡然色变,随即赶了过来。这边的孟涛面色冷峻,迎面拦住了他们,把照宇凡的县令印信出示给他们看。 此时的小蹦蹦李响小心翼翼的跟在队伍最后,从护卫队战士的身后探出了头,两眼好奇地打量着走过来的这群官儿。 这要是放在过去,这里随便拿出一个衙役来,都是小蹦蹦正眼都不敢看人家一眼的大人物! 可现在他再次面对这帮人时,竟然心里并不觉得怎么害怕。李响心中奇怪之下又稍稍一想就想到,自己一定是自己跟了这位杀伐凌厉的县太爷,才使得自己的胆子也变大了。 当他再向前走时,就觉得自己脚下一绊。当他低头看去,差点惊叫出声来。他的脚底下正躺着黄家家丁头子黄标的尸体! 这家伙胸口的衣服上浸满了血迹,现在滚得一身都是草屑。双手也死死的抠进身边的泥地里,死了不知多久了。 啊?黄标也被少爷打死了? 一见黄标满脸狰狞的死相,李响又被吓了一跳,可是他飞快的定了定神,好歹把这声惊叫咽了下去。 现在他可是县令大人的小厮,再不能像过去那般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想到这里蹦蹦把小胸脯一挺,学着护卫队战士的模样,腰身笔挺的站在了队伍中间。 …… 照宇凡也打量了一下面前那些官员的神色。 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逃回去那些家丁传回的口信,知道黄家家丁头黄标已经死在了自己手上。而且其余的十来个人也都被齐刷刷地打断了双腿。 这些官员验看了县令的印信之后,脸上的神情却是阴晴不定。当他们抬起头时,即便对着照宇凡挤出了几分笑容,脸上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照宇凡暗自冷笑了一声,这些人原本就是不入流的风尘俗吏,再加上他们妥妥的还都是黄家势力的人,所以照宇凡压根就没打算跟他们一团和气的相处下去。 …… 等这些人来到近前后,纷纷向照宇凡行礼。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年轻得吓人的小伙子,真的是他们的新任县尊。 当他们一一唱名拜见之后,照宇凡微微点头示意。这时就见官员中站出一个人来向他行了个礼。 这个人刚才也介绍过自己,照宇凡记得他是清江县县尉,名叫吕昭。 这吕昭一上来,就皮笑肉不笑地向照宇凡问道:“下官忝为清江县尉,素来管的是缉凶捕盗、刑名案件之事。” “今天这些人,听说都是伤在县尊大人和您的护卫手中,还打死了一位……不知这案子您打算怎么办?” 照宇凡一听这腔调就知道,这个县尉吕昭是出来试探自己的。 估计他是看自己年轻,打算试试自己城府有多深,处理公务的水准能达到什么程度。 这帮不知死的家伙!照宇凡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今天他还没进城,就把黄家的家丁头目打死了一个,还接连敲断了十好几个狗腿子的腿。没想到即便如此,也没让这些人长点眼力,居然还敢过来试探自己! 照宇凡淡淡的看了吕昭一眼,冷冷地说道:“本官到此还没进城,就遇见了这些匪人手持兵刃,来意不善。” “我说了我是新任县令之后,让他们放下武器,这些人居然还不肯听,而且他们还动刀动枪,打算杀官造反。” “万般无奈之下,本官才奋起防卫,要不是本官手快,现在已经死在这些家伙手里了!” 说到此处时,就见照宇凡双眼中寒芒一闪,向着吕昭问道: “既然吕县尉说县里的治安是你负责的,我正好问你,这清江县的治安你是怎么管的?” “今天本官要是在清江城门口,死在这些强人手里,到时候吕县尉你打算怎么向上峰交代啊?” “啊?”照宇凡这两句话一问出来,县尉吕昭先是一愣,随即他额角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他也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照县令,居然一句话就把这些黄家家丁,定性为杀官造反的强人,还用治安不靖的理由反过来责问起他来了! 这件事真要是追究起来,即便照县令没有伤在这些黄家家丁手里,今天的事终归他也有责任! 所以现在照宇凡斥责他,并非毫无理由。就算是以玩忽职守之罪拿他法办,人家做得也是合情合理,他也只能挺着! 想到这里,吕昭正在支支吾吾无言以对之际,他旁边又走出一个人来。 吕昭一看他,顿时就大大松了口气! 这人是清江县丞黄道贤,县里的官员除了照宇凡之外,就属他职位最高。 这个黄道贤今年四十来岁,胡须保养得根根见肉。这家伙面容消瘦眼神阴刻,一看就是个心机极重之人。 黄道贤向着照宇凡淡淡地说道:“被县尊打伤的这些人,属下倒是认识,却并不是什么啸聚山林的强人,他们都是县里黄府中的家丁。” “今日县尊大人还没进城,就杀了黄老太爷的人……您真是好手段啊!” 照宇凡一见这个黄道贤说话时一脸阴沉,面带假笑的样子,再加上他也姓黄,就知道他必然是黄家的人。 这次他出来说话,用意一是岔开那个吕昭刚刚答不出问题的尴尬局面,第二就是正面试探自己的来意了! 那正好,我就让你彻底明白明白,我这次的来意! 照宇凡想到这里,他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在黄道贤身上扫了一眼。 在这位县尊大人的眼神中,丝毫没有表现出对黄道贤的尊重。所以这眼神一掠之间,黄道贤脸上的神情又是冷下来了几分。 只见照宇凡淡然说道:“原来是黄县丞,你对黄家的情况倒是熟悉!不知你跟那位黄老太爷是什么关系?” 第3161章:两试县尊意如何、锋刃摧折、一击反戈 “这……”黄道贤一听这话,顿时就踌躇了一下。然后他也只好如实答道:“下官也是黄家的人,在下是黄家次子。” “原来你是黄老爷的二儿子。”照宇凡看都没看他,转过头望着远处的清江城墙道: “既是如此,按大宋律,凡案犯与官员有亲属关系的,在审案、断案、查案之际必须回避……这你知道吧?” “所以今天这桩案子不管是什么原由,都没你说话的份儿……哦,对了!” 说到这里,照宇凡冷冷地对黄道贤道:“既然你是黄家的人,就回去告诉我放回去报信儿的六个家丁。他们今天手持兵刃,意欲刺杀本官的案子还没完,让他们自己到县衙来投案。” “黄县丞既然是出自黄府,你必定能找到他们……对吧?” …… 好家伙!照宇凡的这番话,把个黄道贤说得哑口无言! 刚才这位照县令一句“官员家属理应回避”,就把黄道贤彻底踢出了这件案子,甚至让他在旁边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看他的意思,不但要继续把刺杀县太爷的案子查办下去,甚至还让他黄道贤亲自通知那六个跑掉的家丁,回去投案……他这可真是够憋屈的! 非但如此,当县丞黄道贤和刚才的县尉吕昭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之后,双方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味。 这位新任县令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对官场上的规矩熟悉得犹如掌上观纹。他做事老辣、出手凶狠,显然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就凭他刚才一句话,就把罪名套在了吕昭的头上,又把黄道贤踢出案子的手段来讲。他们这帮清江县的老吏再想用什么官场规矩、大宋律法之类的事约束这位新任县令,捆住这个年轻人的手脚……怕是不可能了! 这次见面才第一个回合,他们县里的这帮吏员,就露出了不敌之势! 除此之外,这个照县令也明火执仗的摆出了跟黄家势同水火的态度。这就说明新任县令大人,竟然毫不犹豫的打算黄家开战! 眼下的情况,让他们真是大大出乎意料。黄家在清江县这里数十年呼风唤雨、独霸一方,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在这些年间,前前后后也不知来过了多少任县令。在这些当官的人里,有消息灵通的,上来就向黄家示好。以便和黄家这个地方大族联起手来盘剥百姓,一起大发横财。 也有些情况不明的,走马上任之后不久也知道了黄家的威名,开始渐渐朝着那边靠拢。 这里头有昏聩糊涂的,难免被黄家在县衙里的人架空了手中的权利,连钱都没的捞,只能吃些黄家的不爱染指的小钱。 也有几任县令当官的路数精熟,或是家中势力雄厚。于是双方各取所需之下相互尊重,合作得倒也不错。 可是像今天这样还没进城,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表明了态度,要和他黄家正面对抗的……还真是一个都没有! 想到这里,黄道贤不由得心中暗自愤恨,却又不知该如何发难,只好将这口气苦苦忍了下去。 在这之后,照县令让县里的衙役留在此地,看守那些被打断了腿的家丁。又派人到清江县城中寻找挑夫,将这些伤者全部抬进大牢里。 随后照宇凡才带着自己的全班人马,一路进了清江县城。 …… 清江县四面环山,为了防止盗匪攻打县城,所以城池虽然陈旧,却也修补得不错。 在这里气候潮湿,使得青苔野草成片的生长在城墙上,照宇凡一进城门洞,就感到一片阴凉。 当他们穿过城门走到阳光下,照宇凡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治下,这座南国小城。 这里有浓重的巴国韵味,好多进城的农人和乡人都带着头巾。因为山路崎岖难行,所以携带货物的人都背着硕大的箩筐。 同时他们手里还拿着一根既能当拐杖、又能在休息时撑在箩筐下的“丁”字形短棍。 街边的茶馆里传来了歌女清脆婉转的小曲,酒楼的伙计端着硕大的托盘和食盒,大步走在街上。 街边上卖青果的小贩一声声吆喝,悠长婉转。一连串几个身穿闪亮绸缎的艳丽女子正被挑夫背着,在街上飞快地穿行。 别看照宇凡年轻,却并不是对红尘俗世一无所知的青涩少年——话说沈墨教导出来的弟子,哪有什么单纯朴实之人? 他知道这些女子其实是青楼里的姑娘,如果有外边的客人想要招呼她们到别处去弹琴唱曲儿,愉快的玩耍,就要叫条子把她们叫出来。 此时这些客人就要写张花票,上边要写清自己想要的女子姓名。比如说春香楼老七,丽春院韦春花之类的。之后青楼里就会找挑夫或派出自家伙计,把这些女子背到地方去。 至于为什么要人背着走,就是因为此地多雨,大部分时间地面都非常泥泞,弄不好会让姑娘们踩上一脚泥或者溅上一身泥点子,这样就无法待客了。 但其实这样举动,也有防止姑娘趁机逃跑,或是被人拐走的原因在其中。 此刻呈现在照宇凡面前的,是一个充满着灵秀风格的小城。但是他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在它的外表下,不知道包含着多少脓血污浊,等着自己去一一清除! …… 照宇凡到了县衙之后,在那里拜印排衙和前任县官做交接,这暂且不提。 单说那位黄道贤,在得了个空儿之后赶紧出了衙门,让轿夫加快脚步,赶回自己在城南合欢巷的家。 这合欢巷并不是什么风月场所,而是因为巷子口有两棵粗大的合欢树才因此得名。当他一路走进了宽阔奢华的黄府之后,随即便穿宅过院,向着老太爷居住的后宅走去。 等他找到了黄老太爷,立刻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向着自己爹讲述了一遍。 …… 黄老太爷在后院一个清幽雅致的庭院里,一边听着黄道贤的话,一边指尖捏着一只只小小的蝗虫,喂给笼子里的鸟儿吃。 黄老太爷养的这只鸟却是非同寻常,是一只蜀中白画眉。 第3162章:笼中画眉正欢歌、子欲谋我、我欲谋国 照理说一般的画眉鸟都是全身棕红色,黑色的眼珠眼圈外带着一圈白线。在它们的眼角处,这圈白色还微微上挑,就像有人用白笔给鸟儿画了眉一样。 而这只白画眉却是浑身洁白如雪,唯有两只眼睛像红宝石一样透红,生得份外灵秀可人。 这只白画眉是黄老太爷的心爱之物,这样黄豆粒大小的蝗虫,不多不少每天只能喂十只。等他把今天的虫子都喂完之后,黄老太爷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转回头,淡淡看了黄道贤一眼。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黄老太爷靠在了躺椅上,把雪白的毛巾向手边的茶几上一放,闭上了双眼等黄道贤发表意见。 黄道贤虽然和黄老太爷是亲生父子,却是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地站好,心里飞快的打了一番腹稿。 黄老太爷今年六十多岁,个子长得不高人也瘦,身上穿着一套素净整洁的青色布衣,看不出有一丝富贵奢华之气。 不过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是沉稳如山,静如深渊,明显是一个极富城府的人物。 …… 黄道贤在心里想明白之后,随即试探着说道: “那个叫照宇凡的小子,是通州一派的人物。既然他一来就摆出了这样的态度,那说明他早就想好了,要和咱们清江黄家作对。” “这样的官员咱们虽然所见不多,但是想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儿子这里倒有一急一缓,两个招数可用。” 说到这里时,黄道贤看了一眼他爹。只见黄老太爷闭目仰在躺椅上手指轻轻一抬,示意他接着往下说,他连忙说道: “说到缓的那一策,这个年轻人初到此处,对咱们清江县内外的情形两眼一抹黑,说他是有目如盲也不为过。” “咱们对外可以把人手安排好,把他带来的所有人都监视起来。这样他无论做什么事,全都会落在咱们的眼里。” “至于对内,咱们可以跟县衙官员打好招呼,任凭他想要做什么事,一律推脱搪塞过去。” “到时候那个姓照的什么消息也查不到,什么事也做不成。让他在无所作为之下坐困愁城,我看他能把咱们黄家怎么样?” 说到这里时,黄道贤看了一眼他父亲的脸色,发现他似乎是沉沉的睡去了,脸上毫无表情。 黄道贤心中立刻就是一紧,赶忙接着说道:“至于那急的一策,就更是简单至极!” “咱们只要找个好手,趁人不备暗地里把那个照县令给做了……” “荒唐!” 黄道贤说到这里,黄老太爷陡然斥责了他一句,两只眼睛一翻就瞪了过来,把黄道贤吓得浑身一抖! 黄老太爷厌恶的看了黄道贤一眼说道:“你前边那一策,虽然能让对方无所作为,可同时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也就是说,这样一根钉子在清江县城里,还要在这里待上三年。这三年里放着这么一个货在你卧榻之侧,黄家是不是什么都不用干了?” “那儿子所说,后边的那一策……”黄道贤闻言刚要为自己开脱,就见老爹一抬手,把毛巾向着他摔了过来。 “那更荒唐!” 黄道贤一边听着父亲的责骂,一边连躲都不敢躲,任凭那个湿毛巾砸在自己的脸上,之后听面前的爹怒道: “人家想要弄死你,正愁找不到缘由呢,你就巴巴要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去?” “那个照宇凡,你可知他是什么货色?你就连他手下有没有高人都不知道,你就敢妄图派人去行刺?万一刺客落到人家手里,正好咱们全家都弄一个谋刺朝廷官员之罪,来他个一窝端!” “儿子见识浅陋,还请爹爹见谅。爹您别生气了,注意身体!”黄道贤赶忙委屈巴巴的道歉,赶紧做出了一副孝子疼爹的模样。 黄家老太爷叹了口气,重新靠在了躺椅上。他一边看着笼子里跳动的白画眉一边说道: “前几天传来消息,夔州那边的四大家族,有三个都因为行刺元首被人抄家灭族了。所以你这个刺杀之计仓促动手,绝非是什么上上之策。” “再说那个照宇凡,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清江县来,他又那么年轻,由此咱们可以分析出很多细节。” “首先就是这个姓照的,必然是带着那沈墨小儿所谓的新政来的。不管他的新政是什么,终归对咱们黄家没好处就是了……所以咱们绝不能让他得手。” “其次就是从他的年龄上来算,弄不好这姓照的还是沈墨的亲传弟子。” “以那沈墨平时行事来看,那贼子阴谋诡谲、手段狠毒之极,所以他的弟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你的前一策失之过缓,而且全然无用。后一策授人以柄而且急功近利,两个都不可取。” “那爹您说,咱该怎么办呢?”听到这里,黄道贤赶紧问道。 “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吧……”这时的黄老太爷想了想,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终归要等到对方落了棋子之后,咱们才好见招拆招。” “他若是一动不动,就没有丝毫破绽,咱们也无法着手。但是这个照宇凡毕竟年轻,他来到这里也一定想要一鸣惊人。这样难免就会急功近利,做事时必定不能打算得万事周全。” “到时他只要做事露出了破绽,咱们就可以一刀捅过去!” “对于这样的年轻人,你越搓磨他,他的火气就越大。他受到的挫折越多,做事就会越急躁!” “咱们在这清江县,有天时地利人和之利。所以无需着急,就算是见招拆招,咱们也能一刀刀捅死他!” “儿子明白了!”黄道贤听到此处两眼放光,用力点了点头! …… 要说到他这个爹,不怪黄道贤对他如此敬畏,这老家伙还真是老谋深算。 今天他定下来的这条对策不急不缓,把对方的实力、心理、根基、目的全都考虑在内,可谓是滴水不漏。 此刻的黄道贤心中暗想:若是那个杀我家丁的照宇凡,知道他将来会一步错步步错,渐渐被我们拖向悬崖……不知他现在会作何感想? 第3163章:春风化雨岂等闲、半日之间、惊煞少年 正当黄家两父子在合欢巷的家宅中密谋时,照宇凡也带着自己的工作组和护卫进驻了清江县衙。 按照大宋官场的一贯做法,不管这个县是有钱没钱,县太老爷都是死活不会花钱去修整县衙的。因为他最多就在这待三年的功夫,即便修好了也舒服不了几天。 而且花费银钱去修缮县衙这样的事,还会引起外界的物议。说他贪图享受只顾自己舒服,像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从来就没人干。所以大宋各地的县衙破破烂烂,也就成了一种常态。 不过这清江县衙倒还不错,最起码房舍还结实,而且十分宽敞。照宇凡一进县衙就命令自己的护卫队,接管了这里的防务。 于是县尊老爷带领自己的手下整修院墙房门,打扫卫生搬运家具。在接下来几年中他们都要生活在这里,所以照宇凡和护卫队的居所都要重新布置。 在这期间,新收的小厮蹦蹦在初期很是经历了一番惊愕和不知所措。 毕竟县衙后宅对他这个小要饭的来说,跟皇宫也没什么两样,当然他也从没进来过。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恢复了自己机灵聪明的本色,在人群里连搬带抬跑得飞快,还时不时的注意自己的主家少爷有没有需要他伺候的地方。 很快这小伙子就发现,这支队伍绝对是非同寻常! …… 在他们中间,即便是最普通的护卫队战士,也就是蹦蹦儿心目中的衙役,自家少爷对他们都是客气的很。甚至是对自己少爷也没粗声大气的吩咐过,更是没对他有丝毫训斥和责骂。 非但如此,这些人还对他挺友善,每当他有搬不动的东西时,不管谁从他身边路过都会帮他一把。就连自家少爷也卷起袖子自己动手打扫,还让他老老实实坐在边上歇着,不许再干重活了。 当这一切在蹦蹦的身上发生时,他先是一阵惊愕,又莫名的产生了一阵恐惧,最后则是被感动得心情激荡不已。 要知道从他记事以来这么些年,除了爹娘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这么好过!他在要饭时被人踢打谩骂,被狗追着咬的经历更是不计其数。 今天一下子就发现真心对他好的人,而且一下就有了这么多,小蹦蹦李响一想到这儿就觉得鼻子发酸,真想大哭一场。 没过多久屋子也收拾好了,照宇凡就让人带着李响洗了澡,换上了一身全新的衣服鞋袜,这回他总算是有了小厮的样子了。 那个一只手的护卫队长孟大哥,又把小蹦蹦单独叫到了一边,向他交代了一番县衙里要守的规矩。 蹦蹦惊奇的发现,孟大哥跟他说出来的一堆规矩,竟然有一半是跟卫生习惯有关的,另一半则是告诉他该如何保护自己……此刻蹦蹦心里的感觉真是奇怪之极! 既然要学规矩,不是应该告诉他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干了要打板子的事吗?这怎么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 让蹦蹦没想到的事,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面。 天等到天色擦黑儿之后,衙役里开饭时他惊讶的发现,县衙里左右两拨人开始用餐,一边是孟涛大哥和他手下的三十来名护卫队员,而另一边是自家少爷带着七八个文书和下属,他们所有人吃的东西,竟然都是一模一样! 桌子上摆的饭食有肉有菜,不但白饭管够,而且还有一盆红烧肉随便吃,甚至每人还分到了几个水果。 这些东西要说给普通的衙役吃,未免过于奢侈了。可要是给县太爷吃,又实在太过寒酸了吧? 可是这些人就这样习以为常的坐在那里大吃大嚼,大家走了半天路又干了半天活,全都饿得不行了。 就连蹦蹦自己,也被按在自家少爷那一桌上,并肩和少爷坐在一起吃饭。说实话现在这个半大小子,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少爷用筷子指了指饭菜让他赶紧吃饭,蹦蹦儿赶忙端起了饭碗。 香喷喷的米饭雪白干净,蹦蹦嘴里嚼着这暖和柔软的饭粒。到底还是一个没忍住,噼里啪啦几滴眼泪滴在了饭碗里。 他一边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以免大家的眼神向他看过来,一边偷偷的擦着眼泪吃饭。 此刻在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他就跟在少爷身边儿,死也要死在这个地方! …… 等到晚饭后,蹦蹦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他看了一会儿少爷带来的手下整理归纳县里的卷宗文读。又到了护卫队员的屋子,看着他们把那些长短枪支拆开擦拭,把钢蓝色的零件表面擦得油光锃亮。 他又偷偷的看了几次少爷要不要茶水,等到少爷从满桌子的文案中间抬起头,走到院落里时,已是月上中天了。 少爷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摆手让自己坐在了他旁边。现在俩人一起在台阶上坐着,相差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兄弟。 照宇凡向李响问起了他家里的情况,尤其是蹦蹦今天说的那个黄家“阎王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件事,蹦蹦立刻就咬了咬牙,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愤怒。 不过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学自己的主人,就是少爷总是那幅遇到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甚至在脸上都很难看出他的心中是喜是怒的样子。要不是他跟自己说话时经常会露出温和的笑容,蹦蹦还以为他不会笑呢! 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如果崇拜上谁,自然会有意无意的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在这半天之间,这个灵活跳脱的蹦蹦倒是稳重了不少。 这时他想了想说道:“我家里有爹娘老子还有奶奶,原本日子过得还挺好的……那年我七岁。” “眼看到了夏天,庄稼长势好着呢,却赶上了一阵雹子,把我家的地打了个颗粒无收,这一下日子立刻就紧巴多了。” “可是那些税吏,可不管你那些!” 说到这里时,蹦蹦忽然想到县衙里的税吏,也是自家少爷的手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少爷一眼,却见少爷不但没生气,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地里一点出息没有,他们却日日上门来催逼,今儿说朝廷要和西夏人打仗,为了支付大兵的饷银得多收税。明天又说金国人打进来了,要把明年和后年的税一并收了。” 第3164章:犹记昔日尘土面、毒手聚敛、血海之间 “到头来,逼得我们家卖了耕牛,把所有的家当都卖了也不够交税的。” “后来那些税吏说,不能完税的人全都要下到大牢去,没奈何我们家才跟黄家借了五百文钱的阎王债交了税,计息一分。” “那也不高啊!”照宇凡听到这里,立刻纳闷的向李响问道。 “一个月一分!”李响脸上带着愤怒转过了头,不让自家少爷看见自己眼泪汪汪的双眼:“而且还是利滚利!” “这样的话,一年利息就超过了本金的一倍还多。”照宇凡皱着双眉说道:“这钱你们家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可不是!”李响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年过去后,我家的几亩田和房子都归了人家,奶奶饿死了,爹娘投了井……就剩我一个人抹花了脸从乡下逃到清江城,在这里做了乞丐。” “那些税吏和黄家,他们都不是人!” “他们是一伙的。” “啊?” 照宇凡这一句话,顿时就把蹦蹦吓了一跳! …… “每到庄稼欠收的年头,他们就会这么干。”这时的照宇凡冷冷地说道: “庄稼收成不好,县里那些税吏立刻就会趁机加重百姓头上的税,逼着他们去黄家借阎王债。” “然后他们只要用五百文钱,就能把我们家的几亩田,全都抢到手里!”这时的蹦蹦居然在照宇凡的一句话之下,就被点醒了!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拳头在空中一挥,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他们这群王八蛋,就憋着这个混蛋心思呢!” “说的没错,他们这些坏蛋原本就是一家子,他们害的也不仅仅是你们一家人。” 这时的照宇凡转过头,向着李响说道:“黄家现在手里有多少田,就有多少百姓被他们弄得家破人亡!” “如今县里那些官员不是他们家里的子弟,就是他们手下的狗腿子。” “这就是少爷你一来,就打死了那个黄标的缘故?”此刻的李响眼睛一亮,照宇凡抬头一看,就是一阵头晕眼花……小李响这双眼睛,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 “你放心,这次我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照宇凡低下头,郑重向着面前这个半大孩子说道:“这次那些残害百姓的王八蛋,你的那些仇人,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蹦蹦多谢少爷大恩!”听到照宇凡的话,小李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等他做完了这个动作才醒悟过来,身上穿的是一整套新衣服,小家伙顿时又心疼了一下。 照宇凡把他拽起来,向他说道:“没事,这是我的本分。” “这天下当官儿的,没一个把这事当成本分!”此刻的蹦蹦在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带着怪异的神情看了照宇凡一眼。 “说实话,我看少爷您像个豪杰……咋看也不像当官的!” “那就对了,”照宇凡笑着对李响说道:“以后祸害百姓的那种官,咱们一个个把他们弄死,杀得他们越来越少,到时候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至于我,我老师把我收为弟子之前,我还没你混得好呢,当初我也是个要饭的!” “啊?”李响听了这话,立刻就惊讶的张大了嘴。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奉为神仙人物、当世英雄的少爷,竟然当初也和自己一样是个乞儿! “那少爷您的老师是……”蹦蹦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 “他就是大宋元首,沈墨!” …… 此刻的沈墨,正在临安议政厅自己的宅院里。 他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就看着这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他就闻到面前香风拂面,然后一抬头就见张嶷如和姜俞馨两位夫人进了他的书房,张嶷如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唐天玑从西夏给你写信来了。”张嶷如一边笑着走到沈墨的桌前,一边把手里这封信递给了郎君:“我在外边看着机要秘书要给你送信过来,就顺便给你捎过来了。” 沈墨闻言点了点头,检查了一下这封信上的封口,用拆信刀把它拆开。 要说是别的夫人,想要顺手把沈墨的信带进来是万万不能的。根据他元首办公室的保密条例,沈墨和弟子之间的通信都是机密。就连姜俞馨这般位高权重之人,这封信也不可能落到她的手里。 不过张嶷如却是个例外,因为她曾经做过沈墨的机要秘书,她的保密级别和职责权限都是终身的,所以现任秘书才会放心把信交给她。 沈墨打开信后才看了一眼,旁边的姜俞馨夫人就笑着说道:“青铜峡大坝居然这么快就修成了?这唐天玑真不愧是郎君的亲传弟子,当真了得!” “你也是当真了得!”沈墨闻言笑着看了姜俞馨一眼道:“我脸上的表情这么明显吗?” 他这句话一出口,面前两位大美女居然一起点头……姜俞馨还指着他说道:“郎君的嘴都要咧到耳朵后边去了,这不是大坝修成了又是什么?” “居然这么调侃你家夫君!”沈墨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道: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这一下河套平原上的宁夏郡,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多了!而且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件!” “西夏太后元灵儿用这半年时间,把政权移交的事都办好了,现在整个宁夏郡的事务,已经全都交给了郡守杨延彬。” “元灵儿就要和唐天玑一起回临安了……那小子在信里告诉我,他已经得手了!” 此刻沈墨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得意的炫耀一头自家的养的小猪,会拱白菜了一样! “居然被他拿下了一个太后,这唐天玑好手段!”张嶷如闻言也不由得笑道:“果然是名家授业,师徒传承,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你少来!说这话的时候明显不怀好意,分明是讽刺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时的沈墨笑着看了看张嶷如,顿时就把他这位夫人看得脸上一片羞红。 这当口,姜俞馨也走到了沈墨身边,她看了看沈墨写在纸上的几个字,皱着皱眉疑惑地念道: “摊丁……入亩?这是什么意思?” 第3165章:男儿艰险仍向前、愿以我血、荐与轩辕 说实话,也难怪姜俞馨露出了这样的表情。要说这天下的事,她不知道的还真不多! 如今郎君写下来的四个字她居然是个个认得,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弄得这位汉王姜大元帅心中也十分不解。 “哦!你说这个啊?听为夫慢慢给你讲解……” 这时的沈墨一抬手把姜俞馨拉了过来,让她在自己腿上坐下,又向张嶷如摆了摆手,于是他这位小夫人也乖巧的依偎在了沈墨的身边。 沈墨指着桌上的这几个字,向姜俞馨她们说道: “在这之前历朝历代,不管哪个朝廷收税时,税赋都是分为两种,一种是田地税,是按照你拥有土地的多少和肥沃程度来交纳的;还有一种是身丁税,是按人头来算的……这个你们知道吧?” 见到身边两个小脑袋一起用力点头,沈墨又接着说道:“咱们先说这个身丁税,但凡有一个丁口也就是一个成年男子,就要交一份税钱。” “不管你家里有没有田地,有多少田产房屋,所交的身丁税都是一样的。” “其次就是田亩税,这个税制看起来虽然公平,但是实际上却蕴含着极大的漏洞。”沈墨指着纸上的亩字,向着两位夫人说道: “往往在地方上有钱有田产的人家和官府勾结,就可以瞒报自家的田地,还可以把他拥有的田产税减等收取。也就是说明明是收成丰厚的好田,却可以按照贫瘠的土地来收取。” “至于说官府这么做之后,少收的那一部分,自然要变本加厉的加到普通老百姓的头上了。” “更何况那些富人,有的人还压根不用交税。”这时的张嶷如靠在沈墨肩头上向他说道: “只要中了秀才,他名下的田产就全都免税了,哪怕他拥有良田千顷也是一文钱都不用交,连身丁税都不用。” “可是老百姓呢?”这时沈墨接着说道:“他们不但要背上富户地主少交那部分税的沉重负担,甚至还有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也要落在他们的头上。” “农器税、牛革筋角税、义仓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等等,这都是放之全国而皆准的杂税品种。至于地方上巧立名目自己编出来的什么印版钱、鞋底钱之类,更是数不胜数!” “甚至百姓交了税之后,把这些粮米从地方上运到临安,还要老百姓再付一次‘支移脚钱’!” “更讨厌的是,这些官府在粮食腾贵的时候非要征收粮食不可,可是粮食的价格一低下来,他们就要百姓把税赋折算成银钱来交纳。” “当年的包拯在陈州时,就遇到过这样的事。陈州府把夏税麦子每斗折成一百文,再加二十文的脚钱,头子仓耗钱二十文,一共一百四十文……可是当时麦子一斗才卖五十文!这就叫做‘折变’。” “无形中,官府就在这项税赋中,把百姓需要交的税提高了三倍!” “可是另一面,就像刚才嶷如所说的那样,真正占有大片土地的人,只要家中出了一个秀才,他们就可以大面积的免税。而且他们还和官府勾结,把更沉重的税赋转移到百姓的头上。” “他们会趁着荒年百姓困苦之际,有的勾结税吏拼命催收。有的毒死人家耕牛,甚至买通大夫让百姓家的病人病情日益严重。之后百姓就只好朝他们借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 “他们就这样用极其卑劣的手段,使自己手上的田地越来越多,最后甚至接连几个县数个州的好田,都会落到一个人的手上。” “到最后,所有的百姓都成了在田地上劳作,却只能勉强糊口的赤贫之人。然后一遇天灾,他们就会起来造反……这就是所谓的土地兼并,也是形成三百年治乱循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沈墨说到这里,张嶷如也就罢了,沈墨明显感觉到姜俞馨在他怀里娇躯一震! 姜俞馨皱着秀眉,指着纸上的四个字,向沈墨惊讶道: “如此说来,郎君你要废除身丁税,把所有的税赋平摊到土地上,废除文人士大夫可以免税的律法?” “没错!这就是摊丁入亩。”沈墨点了点头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在我的新政之下,所有人都要按照律法缴纳税赋,就算是我跟赵与芮,也没有免税的特权。” “到了那时,税赋就会平摊到土地收益中。再加上新兴的工业、商业和海贸成为高利润行业,土地的收益就不再是暴利了。到时土地兼并自然可以被抑制下去。” “你这是要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作对啊!”这时的姜俞馨不由自主的抱住了沈墨的胳膊,向他说道:“这堵墙郎君要是撞上去,十有八九会弄得头破血流!” “我知道,但是必须这么干不可。”沈墨这时的话,语气却是出奇的坚定,就连姜俞馨听了,眼中也不由得一阵异彩闪动。 开前人未有之先河,做天下人难能之事!她这位郎君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动手了。 真不知道沈郎是哪里得来的勇气?竟然敢做这样的事! 此时沈墨看着桌案上这四个字,他也一样是心潮澎湃。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在他后世的雍正时期,就实行了这样的制度。 当时摊丁入亩制度的实行,减轻了无地和少地农民的负担,促进了人口增长。让百姓有了较大的人身自由,是个有利于社会经济发展的良法。 同时赋税规则也被极度简化,由此减少了地方官府任意加税的可能,可以说是一向利民的德政。 可也正因为如此,雍正改变的赋税制度使得天下无数原本不需要纳税的文人,在新制度下必须要交纳税银,这引起了他们心中极度的不满。 由此这些人你写一段吕四娘,说雍正皇帝是死于非命。他写一段甘凤池,诬赖你得位不正。总而言之,谁动了他们的钱袋子,这些人就要让你遗臭万年! 可是沈墨现在所做的,却比后世的雍正……更加彻底! 第3166章:撕咬百姓齿如锥、明日合该、断于铁锤 当蹦蹦听到“大宋元首沈墨”这六个字的时候,情绪立刻就失控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伺候的这位少爷,竟有如此了得的一位老师! 啥叫元首?在这之前蹦蹦也听街头巷尾的人议论过,那分明就是皇上啊!谁能想到自己的少爷,竟然是天子门生! 对于蹦蹦而言,就算是一个县太爷也是他可望不可及的人物,至于说再往上更大的官儿,他甚至都没有想象过。 而他今天竟然和这样的人一桌子吃饭……现在还一起肩并肩坐在台阶上呢!这时的蹦蹦已经激动得全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 “那个……少爷,元首长什么样儿?”蹦蹦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面如观玉,方面大耳,长髯飘洒胸前的模样。在他心目中已经把玉皇大帝的模板,套在了自家少爷的老师身上。 这个时候,正在临安和自己的两位夫人纵论古今税制的沈墨,要是知道自己被人想象成了冥币上那位仁兄,也不知道他该大哭三声还是大笑三声? 照宇凡听见了蹦蹦的问题,笑了笑答道:“他很年轻,比我也就大个七八岁的样子,当年在他还没当上大宋元首,只是临安一个小捕头的时候,他就收了我做他的弟子。” “那时候的他便是文采风流,天下无双!” “你一定会见到他的,”照宇凡一边说一边向蹦蹦笑了笑道:“就凭你的机灵劲儿,他肯定喜欢。” “到时候你趁着他一高兴,就趁机把他那副黑水晶磨成的墨镜要来,到时候大家就都敢看着你的眼睛说话了。” “黑水晶的……镜子?”此刻的蹦蹦怎么也想象不出一面黑色的镜子,跟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那算什么,老师的身边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照宇凡一边说一边偷偷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件东西。 蹦蹦向那个东西上看去时,立刻惊奇的瞪大了双眼,这一下他的两只眼睛转得更是变本加厉了。 只见少爷的手中,拿着一根中指那么粗的水晶管子,在那上面还有一个水晶瓶塞牢牢塞住。管子中间有一根比小指还细,长约两寸的白色小纸棒。 照宇凡看着这个玻璃试管里密封着的东西,笑着对蹦蹦说道:“这是上次开会的时候,我趁人不注意,从他烟盒里偷的。” “我老师可喜欢这玩意儿了,所以我老想尝尝,却没摸着机会。” “这是吃的?”蹦蹦闻言眼前一亮,连忙说道:“那还不赶紧打开吃掉……让我也闻闻味儿!” “不着急,就这么一根!”照宇凡看见蹦蹦抓耳挠腮,急不可耐的模样,他笑着说的道:“等干掉姓黄的那一天,我就把它打开……让你也尝尝!” 此刻的蹦蹦看着玲珑剔透的水晶,心里悠然神往的想着:皇上都喜欢的不得了,那得是多好吃的东西啊! …… 就这样到了次日,照宇凡开始升堂办公。 从他到了清江这里以后,县衙中的衙役和官吏们就对这位赵大人生出了一股神秘之感。 因为他既没带着家眷又没有丫鬟侍女,而是和自己的三十来个护卫一起住在后宅里。 这帮人不但里外三层的在县衙里严密布防,他们吃的东西也都是自己从街上买来,自己做着吃的。 显然他们这一番防范的功夫很管用,因为黄道贤很快就发现,他对这位县太爷的情况不但无法刺探,而且他心中打算的那些投毒拉拢之类的手段,也根本没办法进行。 等到照宇凡升堂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清江县所有的税吏全都集中了过来。 这些人大概有三十来个,一直是负责在清江城乡收取赋税的。 当然具体干活的绝不仅仅是这一点人而已,他们每个人还都有一帮手下,负责到乡下替他们催收税款。当然按照大宋规矩,这些人全都没有饷银可发,平日里都靠着吸吮百姓的膏血赚钱。 见到这些人一个个谦卑恭敬,陪着笑脸跪在堂下。照宇凡扫了他们一眼,心中便是一阵厌恶。 他当然知道,别看这帮家伙现在这么老实恭顺。只要把他们一撒出去,到他们向老百姓收税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一个个比疯狗还凶! 就他们这一身税吏的皮,一到百姓眼中就跟虎皮相仿,哪一个贫苦百姓看到他们不是胆战心惊? “你们谁是带头的?”照宇凡高坐堂上,淡淡地向下问道。 “小人黄雅,拜见县尊大人!”这些税吏中立刻站出了一个人,再次向照宇凡行礼。 照宇凡向下一看,立刻就是一皱眉。 就见这家伙生得五短身材,站在那儿舔胸叠肚,十分的肥胖壮硕。他身上根本没有脖子这回事,就像把一个硕大的脑袋,直接坐在了肩膀上一样。 这个脑袋肥得有如猪头,脸上油光闪闪的肥肉横生竖长,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闪着精光。 他脸上最明显的就是那张大嘴,一上一下两片厚嘴唇几乎直接咧到了耳朵下面,两颗焦黄的大板牙直接长到了嘴唇外面,掰下来简直能直接雕成两块砚台……真是好一对儿大牙! 照宇凡一看就知道,这个黄雅百分之百有个外号叫黄大牙。 一听到他姓黄,照宇凡的心中就有了数。这家伙十有八九也是黄家子弟,也就难怪他到了荒年收税时,跟黄家的阎王债配合得那么默契了。 照宇凡丝毫都没有跟他客套,而是直接开口向他问道:“黄雅是吧?你给我听好了!” “从今日开始,清江县境内一应地方杂税全都停收,只能按照大宋规定的正赋,收取当年的身丁税和夏秋两季田税。” “我不管是你手下的税吏,还是他们乡下的帮手,甚至是你本人。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再在乡间胡乱收税,本官必定施以重罚!” 这个黄大牙跪在下边,一听说杂税不让收了,立刻就愕然了一下。 然后当他听到赵县令在言辞中,毫不留情的警告了他和手下这帮税吏,这个黄大牙的神情反而轻松了下来。 第3167章:黄犬不知利刃随、转身变脸、阳奉阴违 只见他面带恭顺,脸上陪着笑说道:“既是县尊大人吩咐,小人怎敢不从?从今往后这些杂税,断然不敢再收了!” “那就好,下去吧!”照宇凡吩咐完,一句话便把他们打发了出去。 在这之后,照宇凡又向着县尉吕昭和县丞黄道贤吩咐了几句,让他们送前任县令上路……当然这不是做掉他那种“上路”,而是真要把前任县令送走。 这次照宇凡和前任县令交接时,府库里的存粮存银和账面上丝毫不差。当时清点完了府库的照宇凡心中也是暗暗好笑,这帮当官儿的就是属油灯的,不点不亮! 前不久因为清查夔州郡府库事件,弄得夔州官员大半都折戟沉沙在这件事上,以官场上坏事传千里的惯例,现在整个夔州郡的官员应该都得到消息了。 所以即将调任的上一任县令,想必是听说这次派来接任他的是夔州郡守府派来的人。他也只好张罗了钱财来,自己事先把县库的窟窿堵严实了,这才敢放心过来跟自己做交接。 估计这家伙心里是明镜似的,他要是敢放着县库里的亏空不管,到时候可就不是花点银子的事儿了,弄不好连他自己都要被抄家问罪! 所以这次交接进行得异常顺利,照宇凡也懒得去送这个前任县官,索性把和前任蛇鼠一窝的黄道贤打发去送客。正好让他们兔死狐悲,依依惜别一回。 等照宇凡把这些事吩咐完,自然是退堂回了后宅。 而这个时候,那个黄大牙一边朝外走,一边和自己手下的三十来个税吏对了一下眼神,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个姓照的黄口小儿,还真是不自量力!”这时的黄大牙咧开一张大嘴,呲着大板儿牙吐沫横飞地说道: “他刚到这清江县屁股还没坐热,估计现在走到街上都要迷路,就敢张嘴断俺们的财路?” “他也不想想,在这清江城里他还能来回溜哒两圈儿,一出城他连道儿都找不着!” “就这样的小东西还敢管着咱?就算咱们在下边儿干点儿什么,他都是既管不着又看不见,光在那大堂上发号施令有个屁用!我呸!” 说到此处,黄大牙一口痰吐在了县衙大门外的台阶上。 这时他身边的一个獐头鼠目的税吏,笑嘻嘻的凑过来向他问道:“黄大哥,您的意思是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就当咱们刚才没听见他放的那几个屁呗?” “没错!”黄大牙哈哈大笑着,一左一右把胳膊搭在两个手下的肩膀上。 他脸上带着鄙夷之色说道:“这个小崽子,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呢!等咱们下回再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活的……咱管他个锤子!” “给我该怎么干怎么干,税该怎么收还怎么收,天大的事儿有我黄家顶着呢!” “好嘞!”听见黄大牙这么说,他身边一群税吏,立刻就嘻嘻哈哈地齐声答应了下来。 …… 另一边,等黄道贤和吕昭送前任县令回来,他们两个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商议了一番,俩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说实话,这位新任县令上任第一天就来了这么一下子,确实是有些出其不意,不过也仅此而已。 照宇凡的这番动作,明显是没什么意义的。 明面上他是免去了百姓的苛捐杂税,可是这样的命令他下了也是白下! 甚至下面的税吏有没有照常压榨百姓,这位县尊大人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他这一着棋落下来,真不知道那姓照的哪根儿筋搭错了。 此时的县尉吕昭,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志大才疏,才干了这么件不着调的事。因为这中空泛无用的命令,正好和照宇凡的年龄十分相符。 而此时的黄道贤则是心中暗藏疑惑,皱着眉久久不言。 按他之前对这位县尊大人的感觉,黄道贤觉得他似乎不像是那么单纯的人。可是他这一招臭棋下得却又是毫无头绪,所以黄道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只好回去,向自己的老爹汇报去了。 …… 在这之后的一天,那位照县令似乎是没什么作为,不过倒是把例行公事的手段一板一眼地做了下去。 他先是在清江县的四门贴上了布告,告诉清江城乡百姓,从即日起苛捐杂税停止收取。以后清江县境内只收取朝廷正税,这几张布告倒是实实在在的被贴在了县城大门口。 同时照宇凡还把同样的告示分发给了几个衙役,让他们到下面乡镇去张贴……当然这些黄家的狗腿子一出衙门口,就把这些布告扔到了阴沟里,回家给自己放假去了。 这些衙役都是黄家的属下,怎么可能帮这个和黄家唱对台戏的县令,到乡下去张贴布告? …… 等到一天平静的过去,到了次日中午,县衙后宅陡然间行动了! 护卫队长孟涛带着一个班的战士,还有县令大人的小厮李响,从后宅里走了出来。 他们穿过了前面的县衙大堂,就打算到街上去……这时他们却在县衙大门口,迎面碰上了县尉吕昭。 此刻的吕昭眼睛一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李响小小的身影,随即他就冷哼了一声。 吕昭就站在门口中央,看着这些县令护卫从后面走出来。 在这两天之中,吕昭和黄道贤已经知道有一个本地要饭的乞儿,花名叫蹦蹦的,成了县令的小厮。 要说县令带来的护卫倒也罢了,他们都不是本地人,对此地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这个要饭的小崽子却是清江城里的人。真要是他一心投靠了那个姓照的,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于是等这些人堪堪从他身边经过时,吕昭把身子横了过来,目光从孟涛他们这些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小李响的身上。 看他像个拦路虎似的拦在大家面前,孟涛顺着吕昭的目光,见到他正盯着李响,于是他也不作声的停了下来。 这位护卫班长心里想道,这个小李响,不知他应对县尉时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倒是一个考验他的好机会。 而李响一走到近前,发现拦住他去路的是县尉吕昭,这孩子也停了下来。 吕昭上下打量了李响一眼,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菜市场看着一块猪肉到底是肥是瘦、合不合心意一样。 第3168章:哪惧恶人拦路前、乞儿肝胆、豪血少年 吕昭的眼神在冷厉和不屑中,还着几分讥讽玩味之色。 “听说你以前是破庙里一个小要饭的?”看完后吕昭眼神带着鄙夷盯着小李响,向他问道。 “县尉大人有事便请明言。”这时的李响竟然根本没回答吕昭的问题,而是不咸不淡的回答道:“您要是没事儿,县令大人还有差遣,小的可要先行一步了。” “我……槽?” 吕昭就看见李响面色淡然平和,眼神中既没有畏惧也不显得情绪高亢……言语中竟然给了自己一个软钉子! 吕昭心中立刻就是一股怒火蹿了起来!要说在昔日的清江县里,一个小要饭的跟一个县尉地位差距有多大,那就不用说了。就算是县尉手下的一个普通衙役,都能把一群要饭的吓得屁滚尿流! 可是这小崽子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跟自己一位县尉大人这么说话? 吕昭又哪里知道,如今的李响,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小要饭的了。 看到他面露凶光,李响的心里本来也慌乱了一下。可是他随即就看到孟涛大哥有意无意的,把一只手按在了手枪上。 一见到那把颜色幽蓝的海军型长管左轮手枪,蹦蹦猛然想起前天,他在看着孟大哥他们擦枪时,他们俩说过的那句话。 当时李响看见这凶名传遍天下的通州火枪,心里还有些畏惧。可孟涛大哥随即就向他笑着说道: “这些枪都是元首亲手设计,造出来的。他把这些枪授予我们,就是让我们用来保护天下百姓的。像你小李响这样的苦孩子,也是元首让我们坚守保护的人。” 此刻的李响看到孟涛手掌下按着的左轮枪,他突突乱跳的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看着吕昭在前面冷冷地打量自己,小家伙的心里居然猛地生出了一股豪气! 你一个县尉,在我面前抖擞个什么劲儿啊?这时的蹦蹦心里想道:我伺候的少爷,那可是大宋元首的亲传弟子! 他娘的哪天我要是厚着脸皮,管少爷叫一声师父,我小蹦蹦儿就是天子门下的徒孙儿!你个吕昭还敢拿眼睛瞪我?说到用眼睛瞪人,从小到大我李响怕过谁? 想到这里。李响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勇气,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身量高大了许多! 此刻他站在这些荷枪实弹的护卫大哥们中间,自己就连呼吸的频率,都跟他们是一样的! 在这一刻,他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爹娘,还有被少爷一枪打死在路上的黄彪……他心中哪还有丝毫畏惧? 于是小李响腆着胸脯,学着少爷那种宠辱不惊的淡然神色,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把县尉吕昭给顶了回去! 县尉吕昭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要饭的当场顶撞。他心里一个没搂住火儿,眼睛凶恶的一瞪就和蹦蹦来了个对视……随即差点被当场击倒! 我去!这小子的眼睛,简直就像太极拳高手的两条胳膊一样! 他两道飘忽眼神儿拽着吕昭的目光两边一扯、左右一绕、吕昭顿时就是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没把早饭午饭隔夜饭,都当场吐了出来! …… 吕昭连忙躲开了目光,当他正要朝小李响发火的当口。却见旁边那位独臂护卫队长冷冷地说了一句: “吕大人有事儿说事,没事赶紧让路!” “县尊大人还吩咐我们办差去呢!哪有那个功夫跟您在这闲聊?误了大人的事是你担还是我担?” 吕昭听到了孟涛的话,他再也没办法往下聊了。因为他真是拦着路卖弄威风来的,哪有什么正经事可谈? 于是当小李响和孟涛一起迈步向前时,这位堂堂县尉大人只好侧着身子让开了路,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昂然而过! 小崽子!让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早晚我有弄死你的一天!这时的吕昭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响的背影,无奈之下只好含恨而去。 此刻走在街上的李响,觉得心里一阵砰砰砰的乱跳。此刻的自己是如此威风和强大,简直让他想嚎啕大哭一场! 这是他此生以来,从未品尝过的尊严的味道,这是他自己第一次感到无所畏惧,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 …… 李响带着护卫队战士出了城,他们三绕两绕就甩脱了自己身后跟踪的尾巴,在李响的带领下向周围的山村走去。 说实话,在城外这一亩三分地儿,对于成天出来逮青蛙掏鸟蛋吃的李响来说,就跟自家院子一样熟悉。 所以他带着几名护卫队员一转身的功夫,跟踪他们的那几个黄家家丁,就把人给追丢了。 他们在乡下村镇里走了一圈,孟涛和一个班的护卫今天的任务,就是担任小李响的保镖。真正负责出去执行任务的其实是这个小子。 李响在附近几个村镇里,在路上和田间地头找到了几个当地人,打听了一阵消息。 他现在说话是本地口音,身上穿着的衣服洁净,问答之际又很有礼貌,所以出现的时候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很快他装作打听道路的样子,没聊几句就把本地人的话都给套了出来。 李响带着护卫重新返回了清江县城,然后第一时间就向自家少爷汇报了此行的收获。 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那个黄大牙和他手下的税吏根本就没有一点收敛。他们继续在乡下向百姓农户催逼赋税,举动嚣张无比,压根就没把照县令和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等小李响满腔怒火的汇报完,他一抬头就惊讶的发现,自家少爷脸上竟然没有一点愤怒之色。 李响愣了一下,随即目光闪动,满腔怒火霎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心中暗自想道:……原来如此!少爷早知道他们不会理睬减税的命令,原来这些事,早就在少爷的预料中! 想到这里,李响大大的松了口气。他随即心中暗自笑话自己: 我就说嘛!少爷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被黄大牙他们这些蠢猪任意摆布? 看来少爷心中早有计策,果然他一步棋走下去,那个又狠又贪又蠢的黄大牙,立刻就上当了! 第3169章:于无声处听海潮、一动惊敌、沈氏连招 眼下在清江县呈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双方都是胸有成竹,觉得对方一定战胜不了自己。 而且在交战的层面上,照宇凡走不出去,黄家也探听不进来,所以双方都处在黑夜中抡着刀盲打的状态。 但是大家在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可能就要见分晓了。 …… 照宇凡通过李响走访乡间,知道了那些税吏依然在猖狂活动,他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税吏,让他们到县衙集合。 而这时的黄大牙已经通过黄家的渠道,知道了那个清江县小要饭的李响,带着护卫队出去了一次,他也知道这次回到县衙准没什么好事。 于是黄大牙连忙去找黄道贤,黄道贤听了情况之后立刻就明白,这是照县令准备发落黄大牙他们这帮人了。 于是黄道贤不屑一顾地向黄大牙说道:“你甭理他,也不用去,只管找个人到县衙去通知一声,告诉那个姓照的说你病了,在乡间养病回不来就是了!” “这个有意思!”黄大牙听了黄道贤的话笑着说道:“那个瘟官儿已经知道了我在乡间继续收税的事,这次我对他避而不见,还说我在乡间养病,他听到之后还不得气死啊?哈哈哈!” …… 黄大牙和所有税吏告病不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县衙,这时的照宇凡明显是发怒了。 他先是召集了县衙里的衙役,开始追究前些日子到乡间去贴布告的事。当时那些布告都被衙役们给扔了个干净,一张也没出现在清江县的乡村里。 像这样的情况,要是丢失了一张两张这些衙役还可以推脱,说有人故意破坏,把县衙的布告给撕了。 可是从头到尾,县里的布告在乡间一张都没出现过,他们这就难以自圆其说了。 于是七八个被照县令派去贴布告的衙役被抓了出来,摁在地上每人打了四十板子。 因为县衙里从衙役到捕头再到皂隶狱卒,全都是黄家的人,所以这次打板子,都是护卫队员亲自动的手。 他们虽然没受过训练,但是身体强壮,而且个顶个儿都是实在人儿……这一顿板子下去,打得这些衙役是好一阵鬼哭狼嚎! 等到挨完了板子,照宇凡在大堂上冷冷的宣布:把今儿这些因为渎职挨了板子的衙役,全都开革了职务,扒了他们的官服撵了出去。 随后照宇凡一声令下,把衙门里所有的三班衙役、捕快班头,都在大堂上集合了起来。 他们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白花花一大片五两一锭的银子。这些人一见这些银子,立刻就全都贪婪的瞪大了双眼! 照宇凡坐在上首,语气温和的向他们说道:“之前那些人因为办事渎职,所以才被开革了出去。本官要的是一个能干活的队伍,以后的清江县衙,要改一改规矩了!” “今后愿意留在这里的,就要实实在在为本官办事。每个人先发五两银子的赏钱,之后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薪饷。” 大家一听就吃了一惊,说实话这些钱可确实不少了,在这个年头,县令的薪俸也只有一个月六两! 等照宇凡说完,这些衙役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有些心动。 其实他们心里,没一个是打算投靠这位县尊的。因为这些衙役不但都是黄家的爪牙,而且他们心里也都清楚,这位年轻的照县令跟黄家对战起来,绝对是必败无疑! 可是眼前这雪白的银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诱惑。于是这些人心里打算着,不管怎么说先答应下来,把银子先骗到手也好! 至于过后他们还可以到黄家告密,把今天的事说出来……终归这是个两头得好处的机会! 可是照宇凡却根本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当他发现大家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银子,发觉时机已到,于是笑着说道: “如果谁要这笔赏银,就把家眷都接到县衙里边来住,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把你们的爹娘老子接到县衙里,是为了保护他们,免得他们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胁迫。只要大家把家眷接来,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照宇凡的人了!” 一听到这话,大家的头脑立刻“唰”的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这些银子虽然看得人眼红,但是拿了它也得有命花才行! 大家心中都清楚,这是照宇凡给他们使的破釜沉舟之计。只要他们接来了家眷,小命就相当于攥在了这位县令手里。他们在外面办事时再想要一心向着黄家,那就得掂量掂量了。 可是他们要是真敢给这个赵县令办事,那不就是活脱脱的作死吗?黄家老太爷的手段谁不知道?杀了他们这几个衙役的全家,还不跟玩儿似的? 所以说面前的银钱虽然不少,但是跟性命相比,却又不算什么了。 于是这些人心中立刻熄了拿银子的念头,全都默不作声的低下头,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满桌的银锭了。 照宇凡见到大家全都不出声,他坐在上首越等下去,脸色就越难看! 很明显,他这次的拉拢是蓄谋已久的,希望能借机在本地吸纳几个衙役作为他的手下。可是他却低估了黄家的影响力,这些人因为畏惧黄家,竟然没有一个敢投靠他的! 此时的小蹦蹦李响在边上越看越着急,拳头都攥出汗来了! 他也知道少爷在清江县这边人手不够,正缺一些熟悉本地情况的手下。甚至就连他这个小要饭的都成了少爷的得力助手……这要是有几个本地的成年人,死心塌地的跟着少爷一起干,那该多好啊! 可是今天少爷的拉拢行动明显是失败了,以至于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表态,这让满怀信心的少爷顿时就闹了个下不来台。 又等了许久,照宇凡就像是个守灵的似的,坐在那里看着大家,周围却是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照宇凡眼见得拉拢无望,顿时心中火起!只见他铁青着脸皱着眉说道: “既然大家不愿意投靠我,那也没办法,我再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把身上的公服给我脱了,现在就回去想清楚!” 第3170章:白银相试人心巧、撤尽小人、任我逍遥 “如果你们愿意站在我这边,明天就回来穿上这身衣服,接着做我的手下。到时候你们带着家眷来,我立刻就把银子给你们,我照某人说话算数!” “可是明天若不带着家眷来,就不是诚心诚意过来投靠。本官也不需要这样的人,凡明日卯时不至者,悉数开革职位!” 照宇凡这番话说得十分用力,语气中威胁的口气尽显。此时的衙役们一个个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出一声。 他们低着头,就听到上首的赵县令微微叹了口气道:“就这样,脱了衣服给我滚!” 这一下大家如蒙大赦,一帮人乱七八糟的脱下官服扔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的走了出去。 ……大家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这个姓赵的小子已经疯了! 他怎么不想想,他这条千疮百孔的破船,无数的窟窿都在咕嘟咕嘟的漏水。大家哪个是缺心眼儿的?谁还能往这条船上蹦啊! 所以他们这三五十号衙役走出了县衙后,索性家也不回,一堆人穿着贴身小褂儿,直接去了黄家。 一到黄宅,他们就被请到了一个跨院里,随即黄道贤就出来跟他们见了面。 等黄道贤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对这帮人笑着说道: “大家既然一个不少的全都来了,就说明咱们清江县没有离心离德,对这场争斗的胜负,大家也是心里有数……这很好!” “都别哭丧着脸,至于的吗?”黄道贤笑着说道: “那个姓照的小崽子几次三番自视过高,判断形势没一次是对的!这次他把大家撵出来,岂不正好?” “大家索性回去歇着,借着这机会回家跟老婆孩子热乎热乎。等到过几日他倒了台,上边再来一个明白事理的县令,咱们这些人还不是一个不差都回去当差?” “大家尽管放心!”就见黄道贤像一位大将军一样,气势十足的一挥手,大声说道:“用不了几天功夫!” “那小子众叛亲离,现在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也没多长时间蹦跶了!” “大家都回去听信儿,等他倒了台,你们再到县衙当差,到时我黄家必有厚赏,绝不会让大家吃亏!” 这帮衙役听了黄道贤的话,心里顿时就有了底。他们知道现在自己回家歇着也有钱拿,顿时便是欢欣鼓舞。于是大家一拥而散,各自回家去了。 话说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打算明天早上去点卯的,这下子清江县衙注定要唱空城计了。 等黄道贤解决了这件事,看大家走了个干净,他脸上的笑容这才淡下来。 他赶忙回身进到内院,找自己的老爹黄老太爷,向他汇报今天的事去了。 …… 黄老太爷一出内宅,黄道贤目光向他的脸上微微一扫,立刻心中便松了口气。 这个老家伙鬓角上微微见汗,面上带着几分红润,身上还飘出了一股刺鼻的药味儿,一看就是刚耍弄完丫鬟出来。 这个药外敷内服力道甚强,黄老太爷刚把他看中的一个丫鬟用药麻翻,换着花样弄了半晌。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老家伙心情最好的时刻。于是黄道贤赶紧趁热打铁,把县衙里的事跟这位黄老太爷说了。 老东西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一边听儿子说,一边还把手指放在鼻端,闻着那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身上青春的味道。 他听完了全过程之后,随即就不屑地笑着说道: “这姓照的也知道自己需要人手了,不过他这一招狗急跳墙,却是大大低估了我黄家的底蕴。” 黄道贤闻言连忙陪着笑,凑趣地说道:“他也不想想,咱黄家在清江县根深叶茂,岂是他一个小猴崽子能撼动的?” “这下他县衙里的人手走了个一干二净,我看他还跟拿什么跟咱们耍把戏!” “说得没错,”黄老太爷闭目深深吸了口气,向黄道贤说道:“如今他县衙里人手不足,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估计这小子再也没什么戏唱了……不过有一点你却要注意。” 黄老太爷双目微微睁开了一道缝儿,眼中精光一闪,向着黄道贤说道: “你在县衙外边给我加派人手,牢牢盯住他们,即使出去一个人都要死死跟住,看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另外你告诉吕昭他们,县衙里的文书官吏连同你自己,都一起告病回家吧。” 这时的黄老太爷冷冷地说道:“如今的县衙里,再没有一个是咱们的人了,你们再去当差已经不安全了,当心他狗急跳墙!” “爹爹说的是!我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这时的黄道贤连忙恭恭敬敬的起身应允道:“还是爹爹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儿子就没想到这一点!” “去吧!”黄老太爷觉得身子有些困倦,他枯瘦的手微微摆了摆,示意他的儿子退下。这老家伙精神不济,打算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黄道贤领命而去,然后就一件件的把他爹的话安排了下去。 于是清江县里,不但所有的衙役全都被开革回了家,而且所有的文官书吏也都告病回家了。 吕昭他们这些人接到了黄道贤的通知,知道那位县太爷弄巧成拙,这回是彻底黔驴技穷了! 他们回到家里,捏着小酒盅,一边嘻嘻哈哈的聊天儿,一边等着看县衙的笑话。 如今照县令已经和黄家彻底撕破了脸,这下子偌大的县衙里里外外都没了人。那个赵县令,他就在那个大院子里,和自己的人唱独角戏去吧! …… 到了第二天早上点卯的时候,果然整个清江县衙里,一个衙役也没到场。 甚至那些文书官吏也都派人过来送信,说是身上染病不能处理公务,要告假几天。 于是县衙里就只剩下了照宇凡和他手下的三四十人,这县衙越发冷清了不少。 这时的小李响心里正暗自着急,他眼看着少爷拉拢衙役的行动失败,把他急得一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自己的嘴角上居然起了两个大燎泡! 等吃完了早饭也过了卯时,李响在县衙里边跑了一圈儿。各个书吏房里空无一人,前边的皂隶捕快班房也是空空如也。 县衙大门口只有两个持枪的护卫队员在那里看守,如今的清江县衙,真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第3171章:而今苦竹还钢锚、援兵何在、弹指来到 李响心急火燎的找到了自家少爷,正想要开口说话,却见少爷背着手,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一看到少爷的模样,李响立刻把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就见少爷向自己笑着说道:“你那个扎田鸡的签子,身上还有没有?” “有啊!”李响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说起这件事,他怔怔地探手入怀,掏出了一大把五六根苦竹削制成的竹钉。 这些竹钉是用大拇指粗的苦竹,截取了大概六寸长短,再把一头用锋利的瓦片反复刮削,削成一个锋利的尖锥形,就成了他用来猎杀青蛙的武器。 苦竹质地坚韧,手头也很重,削尖了之后锋利非常。蹦蹦把它扔出去,在一丈之外就可以将青蛙钉在地上。 这东西的形状,就和后世削尖了的铅笔差不多,长度也一样,不过就是略粗了一点而已。 在这几天来,照宇凡已经知道蹦蹦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外观十分奇异,但是却并不影响他做任何事。 非但如此,这小子的眼力还非常准。就在前天墙角上跑过了一只耗子,还被这小家伙随手甩出一只苦竹钉,就给钉在了地上。 今天照宇凡找他来正是这个原因。蹦蹦年龄小不会武功,所以冷兵器到了他手里一时间很难形成战斗力。左轮枪这一类的武器,现在也不方便交给他。 在当前的情势下,清江县衙里每个工作人员都很危险。就连李响这个半大孩子也要想办法自保,不然就容易中了敌人的暗算。 于是照宇凡就给这位小李响,想出了一个绝好的防身之策。 “把这玩意儿扔了吧!”照宇凡向李响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六根苦竹钉,笑着把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 李响低头一看,顿时就是眼前一亮! 少爷的手上攥着一把大概有十二三根,精钢打造的暗器! 这玩意儿比钉子要粗,精钢打制成了四棱形,长度四寸有余。它看起来无论是形状和大小,都和后世的自动铅笔差不多,不过尖头却是异常锐利。 李响一看,就见这些暗器上面泛着精钢表面的寒光,锋芒摄人,绝对是一件利器! 而且它还像是根针一样,在后边没有尖头的那一端,竟然还有一个不小的洞眼儿。 “这是给我的?”蹦蹦欣喜地拿起一支来,在手上掂了掂轻重,脸上已经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没错,你拿着没事就练练。”照宇凡笑着说道:“这东西分量重、威力足、应该比苦竹钉扔得更远,杀伤力也更强。” “要是你能练到把这玩意儿扔出去,准头和苦竹钉一样,我估计三两个壮汉都未必打得过你!” 听到了少爷的这话,小蹦蹦乐得一蹦多老高,他立即就用眼神四下里搜寻,想找一块木板或是树干之类的东西练练手。 话说照宇凡手里的这东西,是从哪儿找来的呢? 其实这玩意儿就是他工作小组带来的装备。实际上就是用来固定帆布帐篷,把绳索牢牢钉在地上的锚钉……所以那上面才会有个用来拴绳子的洞眼儿。 说到这锚钉的质量,由于是军用品,却要比普通铁匠铺里打造出的所谓“精钢”要强韧多了。而且轻重大小正好适合小蹦蹦儿,于是照宇凡就拿出几支交给了李响。 当李响站在院里,手拿着这些冷森森的精钢暗器时,这小子心里顿时就激动得不行。 原先他就想找个铁片,用来削苦竹都找不到,可是如今他手里的这东西,却比之前竹子做成的玩意儿要强上百倍了! 李响一连串的把这些钢钉甩了出去,随即这些暗器就打在大树树干上,反弹下来叮当作响的掉了一地…… 照宇凡一看就知道,李响使用这些钢钉时的准头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要让尖头准确的刺进目标,就需要接着练习了。 等李响把这十二根钢钉全都甩出去又捡回来,来回折腾了几次之后,他已经慢慢摸到了诀窍。 等他再扔这些钢钉出去的时候,它们全都“夺夺”作响地钉进了面前的大树。然后一轮又一轮,它们在树上钉得越来越密集,刺入得也越来越深! 等到最后一轮,李响扔出去的钢钉隔着大概四米远左右,每一根都钉在了饭碗大小的范围内,而且刺入大树的深度几乎到达了一寸! 这时的李响眼中寒芒暴闪,脸上满是欣喜之极的神情! 等他终于停下来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这才看到旁边少爷还在笑呵呵的看着他……李响连忙过去拜谢。 照宇凡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把这东西练得越厉害越好,你可以用它来保护自己了……给我记住,遇见坏人时不要留手,一连串射过去,啥时候彻底钉死了敌人啥时才算完!” “明白了!”李响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还有事儿找少爷呢! 李响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如今前院后院所有的人都走了,就剩咱们这几个,跟黄家的这场仗咱们还怎么打呀?” “我孟涛大哥他们虽然厉害,但是没有足够的人手,这么大的一个清江县,咱们是打不下来的!” “谁说咱们没有人手?”这时的照宇凡闻言,立刻笑了笑。 他看了看李响,知道这个孩子起了满嘴的火泡,就是因为担心自己这位县尊大老爷不能取胜的缘故。 于是照宇凡笑着说道:“有一大批现成的人手,正等着咱们呢,你怎么能说没人呢?” “啊?哪有这种事?咱们现在一出衙役就会被人盯上!”这时李响眼睛咔咔咔的一阵乱转,疑惑不解地问道:“那还怎么招人啊?再说了黄家都盯着咱呢,咱出去招人也没人敢来啊我的少爷!” 照宇凡闻言一边把手搭在李响肩膀上领着他往外走,一边笑着说道:“你没想到,黄家那帮人也一样想不到。” “之前那些衙役全都是黄家的手下,留着他们不但无用,而且有害。”照宇凡笑着说道: “咱们要是上街招人,在黄家的威逼下不但没几个人敢来,而且来的人里,也一定会混进来黄家的奸细。” “我现在就带你去,你看着少爷不出县衙,就给你找到一群忠心耿耿的帮手!” 第3172章:曾有仙人抚我顶、薪火传承、撒豆成兵 李响听见了照宇凡的话,心里边惊讶得都不行了! 要说现在的清江县衙,除了眼前这三四十个人是少爷的心腹之外,剩下的连耗子都没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援兵? 可是这位少爷在他心中有如神人,说出话来李响不由得不信。另外现在少爷还拉着他顺内宅往外走,口口声声要带他去看,使得此刻的李响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等他们走到西边的一个跨院里,小蹦蹦一进门就是全身一震! 果然在这个挺大的院子里,竟然密密麻麻的站了一百多人! 这里除了三十来个护卫队员,拿着枪在院落周围警戒之外。院子当中还站着一百多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小蹦蹦看见面前的情景,顿时惊讶得张口结舌。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就像是布条,身上脏污不堪,活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们的头发全都乱蓬蓬的盖住了整张脸,有的人身上还带着的伤口,上面浓血横流。 此刻这些人安静的站在那里,不是眯着眼睛就是闭着眼睛,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群多少天都没有见过阳光的人。 一见到他们,蹦蹦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打算……这些人,分明就是县衙大牢里的囚徒! 在这之前,照宇凡把所有的衙役全都撵了出去,那里头也当然包括看守大牢的狱卒。所以从昨天开始,这个大牢的控制权才真正转移到护卫队手中。 那么有些人可能会问了,监狱可能怎么可能跟县衙修在一起呢……话说在古代,他们真还就是在一个院里。 尤其是在宋代,县衙里同时包括了关押犯人的大牢,还有负责管理整个县儒生和学业的学官,这些都属于县衙的附属建筑之一。 这一刻李响看到这些人,一想到他们的身份,差点乐得当场蹦起来! 可不是吗?少爷说的一点儿没错! 此刻这半大孩子心中狂喜地想道:这县衙大牢里面关着的人,十个里倒有八个,是因为得罪了黄家或是拖欠了税款,才被人抓进去的!让这些人作少爷的手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 此时在院落里,照宇凡带来的文书正在对着名单一一念诵名字,被念到的犯人随即自己走了出来,被带到了另一边。没过多久,就有二三十个人被点了出来。 趁着他们念名字的机会,照宇凡向着李响说道:“我这第一批点出来的人,全是因为聚众抗税被黄家抓起来下狱的。” “在这些人里头,我只要那些没有家室的单身汉子。他们身后没有挂碍,在大牢里也没有希望。所以只要我给他们一条出路,他们就会拼了命的跟着我,和黄家对着干!” 等文书一直把四十个人的名单念完,被叫到的这四十来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眼神中有的带着愤恨,有的则是疑惑不解的看着一身官服的照宇凡。 见到这个情景,照宇凡向前几步来到他们的面前……随即一股牢房里的恶臭就扑面而来。 这些人都没有家小送饭,只能靠着牢里最粗略简陋的食物来活命,而且还吃不饱。更是从来都没衣服替换,所以一个个已经被折磨的犹如厉鬼一般! 当照宇凡来到他们面前时,他明显能感觉到大家对他这身官服产生的敌意。 “不用担心,我虽然也是个当官的……”就见这时的照宇凡一边笑着一边摆了摆手,几个护卫队员随即走出了院落。 “……但我并不是黄家的爪牙。”照宇凡的目光中带着微笑,一个个的顺着犯人们的脸上看过去说道:“不但如此,我这次来就是专门对付黄家这种恶霸的!” “另外我也不是那些官场上狼狈为奸、官官相护的官僚,我是大宋元首麾下弟子!” 照宇凡淡淡的看着他们说道:“从今往后,全天下像黄家这样鱼肉百姓、掠夺民财、霸人田产、用民脂民膏养肥了自己的败类,全是我们这些新政官员的敌人。” 等照宇凡说完这番话之后,在那些囚徒之间,明显感觉到了震撼。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通州沈郎,晋升为大宋元首这件事。也听说过在沈郎的治下,一向是百姓安居乐业,绝没有富人欺负穷人这样的事。 所以当他们听到来人是元首弟子,这些人心中陡然一惊,脸上已经露出了激动之色。 这之前他们被带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县衙大牢不愿意再养着他们,打算将他们集体处决呢! 可是却没想到一声惊雷之后竟然绝处逢生,清江县居然来了个一心要跟黄家作对的官儿! 想到这里时,这些人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希冀和躁动! …… “至于说今天为什么叫你们出来,是因为我需要你们。” 照宇凡开诚布公地说道:“元首派我来清江县,本官身边只有三十个护卫。可要说打仗的话,就算是对面有黄家的一千家丁,我们也不在乎。” “可是我既然身为新政官员,自然不能把国家法度扔在一边。那个黄家,我还要查实他们的罪行,再将他们全家依法惩处!” “可是你们也知道,在这清江县里黄家的势力根深蒂固。百姓即便对他们恨之入骨,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我,因为他们怕遭到黄家的报复,所以我才想到了你们。” “你们已经在黄家的摧残下家破人亡,而且被关在大牢里苟延残喘,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如果你们谁愿意的话,就跟着我一起把黄家干掉。谁要是没那个胆子,想继续在大狱里烂掉,那也随便你们!” “现在你们谁愿意做我的手下,给我站出来跪在我面前,向大宋元首宣誓效忠!” 他这句话一说完,顿时便有几个瘦骨嶙峋的高大汉子,挺身站了出来! “我刘家四兄弟被税吏逼死了父母,房子被人烧掉,祖坟都让人家平了!我们活不下去了才纠结乡亲殴打税吏……只恨没能打死了黄大牙那厮!” 只见这四个汉子毫不犹豫的来到了照宇凡面前,身上的镣铐一阵叮当作响,毫不犹豫地跪在了照宇凡面前! 第3173章:自作孽者鼓中蒙、毒手之下、壮士百名 “在下愿为县令大人效力,为大宋元首效死!”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那四十来个囚犯便一个个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转眼间,在原地竟然没剩下一个人,全都跪在了照宇凡的脚下! “好样的。”这时的照宇凡并没上前去搀扶,而是向着旁边示意了一下。 这时他刚才支使出去的几名护卫队员,已经抬来了几大木盆的白饭,和陶盆里堆得尖尖的红烧肉,把这些吃食放在了旁边准备好的桌子上。 “现在就给我过去,有饭有肉吃饱了再说!” 照宇凡向着面前这些人,尤其是身材高大的那刘家四兄弟笑着摆了摆手道:“等吃饱了,身体恢复了,才有力气跟黄家那帮杂碎们斗。” “好!谢过县令大人!” 就见这群饿得眼睛都发蓝的汉子,旋风一般冲上去围住了几张桌子。 他们有的拿起碗来盛饭,有的已经迫不及待用脏污的手向着饭盆里抓去。还有的人连烫也顾不上,直接抓起红烧肉就往嘴里扔。 这看见他们吃的喷香,剩下的那几十个囚犯,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可是照宇凡却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等着这四十个汉字把桌上的菜饭一扫而空,才重新把他们招呼了回来。 这次他们倒是十分听话,来了以后没用吩咐,就主动在照宇凡面前跪了一大片。 “从今以后每天都是这样的伙食,另外我还会每个月给你们支付七百钱的饷银。无论是将来娶媳妇还是养家糊口都够了。”这时的赵宇凡向他们说道: “之前县衙里那帮衙役,你们是知道的,全都是黄家的爪牙。我已经把他们一个不剩全踢出去了,从今以后你们可以穿上衙役的衣服,作为清江县的正编衙役执行我的命令。” “可是有几件事,你们可得给我记住了!” “请大老爷吩咐!”这四十来人听见这话,知道这位县尊大人对自己还有要求,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听着。 这时的照宇凡淡淡地说道:“第一件事,我在走马上任之际,还没等进清江县城,就把黄家的家丁头目黄标打死在城外,从那时起,我跟黄家就是势不两立!” “我希望你们也是如此,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说到这里,照宇凡看向大家的目光已经渐渐冷了下来,这些人心里暗自紧张了起来! 原来这位年轻的县官,竟然一出手就杀了黄家的家丁头子,听说他还把县里所有的衙役全都开除了。足以见得此人做事坚决果断、意志坚定之极。 “你们不要忘了,你们就是被黄家那样的败类和他手下的税吏,害成现在这样的!”照宇凡接着说道: “将来要是谁敢见财起意,忘了自己是从大牢里被我救出来的死囚。甚至是为了自家的富贵卖身投敌,转身投靠新政的敌人……我告诉你们,让那样的叛徒重新回到大牢里,让他从牢里烂到死为止,都是最轻的处罚!” “请大老爷放心,我等断然不能!”这时这些囚徒们,咬牙切齿的在原地连连叩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卖身投靠坑害自己的黄家人。 随即照宇凡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第二条。” “你们之前也是贫苦百姓,也被县衙里边那些无法无天的衙役欺负得死去活来。所以只要是出去办事,执行我的命令,就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谁要是敢在今后仗着这一身衙役的皮,在外边作威作福欺负穷人,到时候就让你们知道少爷的手段,保准比死还难受!” 听到这里时,下方的众人又是连连称是,当照宇凡说完了这番话,他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只见他面色淡然地说道:“这世上的事,终归是先小人后君子。” “大家都是被贪官污吏和黄家那样的豪强地主,欺负得快要没命的人。我相信大家不会这么做,但是丑话总得说到前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咱们这些兄弟不忘了你们在牢房里的日子,牢牢记住害了你们的人是谁。只要你们做事规规矩矩,一切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你们就永远是我照宇凡的兄弟!” “到时候我带着你们,把天下所有像黄家那样的家伙,一刀刀杀个干净,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全听大人吩咐!”听闻此言,下边的四十来个汉子也是热血沸腾!他们向照宇凡连连叩头,有的人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 照宇凡伸手把他们扶起来,又叫过了刚才率先走出来的刘家四兄弟,向着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 随即刘家兄弟把这四十来人聚拢到一起,跟他们低声言语了一阵……没多久,他们这四十个囚徒就一个个的走出来,开始向着照宇凡小声耳语。 这时的蹦蹦在边上,看着自家少爷行事。见到此处时心情暗自激荡,眼神不由得又是一阵飘忽……弄得满院子的人,没一个人敢跟他对视。 这个小蹦蹦对少爷之前的举动暗自叫绝,可现在却又看不明白了。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位少爷根本就不满足于仅,仅获得四十个手下! 今天被叫出来的这一百多人里头,实际上已经排除了大牢里的老弱病残,那些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当衙役的犯人。 还有一些人,它们是真正的作奸犯科之辈,所以这些坏蛋也不在照宇凡的解救名单中。 而院子里提出了四十多个之后,还剩下了六七十个人。 这些人是照宇凡的书吏,经过对他们的案件文档周密研读之后,认为案件中存有疑问的犯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有可能也跟刘家四兄弟一样,都是被黄家迫害才导致入狱的。但他们却是被栽赃陷害,或者是诬良为盗,才进的大狱。 不过这些人人数众多,想要分辨起来十分困难,所以照宇凡就用了一个非常简便的方法……就是让先前被自己收拢的这四十个人,出来指认好人。 因为他们在牢房里住的并不是单间,而是十几二十个人一个大牢房。他们这些犯人没事闲聊的时候,那些含冤受委屈入狱的人难免会满腹恨意、愤怒非常。他们会不可避免的把自己的冤屈,对狱友们讲述出来。 第3174章:三班皂隶一夜成、仇敌天生、怒火满胸 所以他收拢的这四十来个人,应该是对这些冤屈之人的情况最为了解的。 果然在刘家兄弟的带领下,这四十来个人开始把一个个名字告诉了照宇凡。这位县令大人立刻把这些受冤入狱的人,全都叫了出来。 这时候,护卫队员们也把第二批饭菜拿了上来。 此刻这些犯人看见油汪汪红扑扑的红烧肉,简直就像喉咙里伸出了一只小手儿一样,再也难以抑制肚子里的饥火难耐! 院子里剩下的这六七十人里,又有将近六十个人是被冤屈入狱的好人,当他们被拣选出来的时候,照宇凡暗自咬牙恨道: “他娘的这大牢里,竟然好人占了绝大多数……这黄家上下满门,真是死不足惜!” 之后这六十个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跟随照县令……话说刚才第一批饭食被吃完的时候,他们都快哭出来了! 等他们就着红烧肉饱餐了一顿之后,至此照宇凡的手里,由囚徒改编成的衙役队伍,人数也突破了百人。 …… 照宇凡让护卫队把剩下的囚徒犯人,全都送回了大牢。当然这里边有很多被众多囚徒公认的好人,他们的饮食和卫生居住情况,全都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至于牢里,那有限的几个真正杀人放火的案犯……不好意思,他们就接着吃窝头吧! …… 对这些新招收来的衙役,照宇凡沿用自己老师一贯的招数,随即开始了训练整编。 事情到进行到了现在,照宇凡身边这些护卫队员,连同小蹦蹦李响在内,也全都明白了这位少爷的意图。 话说他这一招,真可谓是神来之笔! 此时大家越想就越觉得照县令的想法确实绝妙,他救出来的这些人,全都是被黄家陷害压迫的苦大仇深之辈。这些囚徒天生就是黄家的敌人,所以被黄家拉拢和恐吓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其次,这些人原本就是囚徒出身,在投靠了照县令后已经再没有什么回头路了。如果他们在赵县令这里敢首鼠两端,或是想投靠黄家人,下场只能是重新回到大狱里,或是被照县令当场处决,所以这些人已经是义无反顾! 另外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照县令之前在清江城外,击杀黄标这件事的妙处。 照县令这种旗帜鲜明的和黄家对抗的态度,虽然让他一进城就处于极端不利的形势。但是也让他的盟友们……也就是那些清江百姓,毫不怀疑这位赵县令对抗黄家的决心! 所以照宇凡今天收服这些囚徒的时候,简直是易如反掌。 到了这个时候,小蹦蹦也终于明白过来,昨天自家少爷拉拢那些衙役失败,完全是少爷的手段而已。 他哪里是想拉拢这帮人?分明是要逼迫这些衙役们站队,然后一举将县衙里所有的捕快衙役、狱卒吏员全部清空。 由此才使得他在这县衙大院里,一下就把自己的队伍扩充了一百人,却让外界一无所知! 话说少爷的手段真是神乎其神,让小蹦蹦事后越想越觉得佩服得不行! …… 之后照宇凡整编那些囚徒的手段,可谓是师道传承,完全是照着他老师的套路来的。 首先就是整理个人卫生,给这些囚徒们洗澡灭虱,换上了新衣服,让这百十个人的面目焕然一新。 然后接连数日,照宇凡用营养丰富的伙食调养他们的身体,治疗这些人的伤势,使他们衰弱的体格慢慢强壮起来。 在这期间,照宇凡每天都在亲自为他们授课,向这些差点死于黄家之手的贫苦人讲解。 天下不知有多少像黄家父子那样为富不仁之人,他们迫害盘剥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才使得天下苍生黎民无法安居乐业。 这些观念使得囚徒们慢慢明白了,百姓的灾难不是因为出了一个黄家,而是天下当官的和有钱人,都在合起伙来压榨百姓的血汗。 每到晚上,这些人又会点着灯围拢在会议室里,一个个轮流发言,讲述自己的冤屈。他们把过去亲人被杀,财产被夺的悲痛经历,全都宣泄了出来。 这一个个人的控诉,越来越热烈的讨论,终于慢慢的改变了这些死囚的面貌。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越来越坚定,逐渐变成了照宇凡可以信赖的手下。 当他们的身体恢复一些之后,照宇凡就将县里库存的刀枪发给他们,由自己的护卫队员带着他们训练战斗技能。 当然了,这些训练里极度强调纪律性、注意队形配合、听从上级指挥、数十人如同一人的风格,也和当初沈墨练兵时别无二致。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十天时间,眼看着这一百名新任衙役已经是经神饱满,斗志昂扬。演练队列刺杀时,也渐渐有了整齐划一的样子……照宇凡见到这个情景,就知道他们可以拉上战场了。 实际上他的心里很清楚,单以战斗的角度而言,这些人的意义并不大。因为即便没有这支百人队,战场上他凭借着这三十来个护卫队员,也足以横扫清江县。 但是眼下的形势对他而言,却不是战场杀伐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他手里急需一群当地人,这些人要解清江的情况,又要对他誓死效忠。这样他才能够在清江县范围内,尤其是在下属各个村镇开展工作。 不然的话仅凭一个小李响,他是无法做到取信于人的。 其次就是整个清江县内的百姓,虽然绝大多数都对黄家满怀愤恨,却同时又对黄家带着无边的恐惧。 所以这先拉起来的一百人,就起到了榜样的作用。这能让所有的百姓看到,首先站起来反抗黄家老爷的人,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却也可以将黄家打得屁滚尿流! 这样百姓心中,才会对他这位新任县令产生信心。 所以照宇凡来到清江县后,从召唤黄大牙这些税吏、废除杂税开始。他这一步步看似无用的闲棋,却慢慢构成了一个周密严谨的计划。 这个计划到了现在,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眼下他跟黄家的决战就在眼前! 第3175章:免尽杂税成一空、凶顽不改、依旧横行 此时的清江县看似平静安宁,却是暗流涌动。 这边照宇凡在县衙里每天操练衙役,忙得不可开交。而另一面的黄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越来越不安起来。 毕竟在县里边放着一伙对他们怀有敌意的人,而且他们还长时间不知对方在干什么,也让黄家开始渐渐警惕起来。 安宁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十二天,县衙里果然传出了新消息,那个新任县令大人又开始行动了。 这一回他再次派出人手,在清江县四门贴出了布告。当四个组的护卫队员将县令的告示贴在城门口之后,城中的百姓随即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去观看。 人群围得越来越厚,从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惊叹声……这显然是出大事了! 正好从乡下回来的黄大牙,在城门口恰巧看到了布告。他钻到人群里一看,随即脸上就是勃然变色。然后他分开人群,大步就向着合欢巷黄家那边跑去。 等他进了黄家院子,找到了黄道贤之后就急忙说道:“少爷!那个姓赵的小子,估计是失心疯了!” 黄道贤皱着眉安抚了一下黄大牙的情绪,让他仔细道来。果然黄大牙一口就说出了布告里的内容,把他也给吓了一跳。 原来今天县令新张贴上去的布告上,意思是说:据新任县令照大人调查,在前日宣布废除苛捐杂税之后,清江县所有税吏依然我行我素,在乡间继续收取杂税。 县令大人屡次传唤所有税吏,竟无一人到县衙报道。所以大人为避免清江县内外百姓,继续承受苛捐杂税之苦,特此命令如下: 从即日起无论正税杂税,清江县所有税务一律免除。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百姓们啥税都不用交了! 免税的时间截止到今年春节为止,之后根据国家法度,再决定征税额度。 在这期间不但所有税赋全免,而且县尊大人也同时将那些拒不到场的税吏一体开革出县衙,并且永不录用。所有的税吏从公告之日起,失去了全部大宋税吏的职能。 从即日起,任何在清江县城中和乡间收税之人,也包括任何身穿税吏衣装者,一律以冒充国家官吏、违反国家法度之罪,予以从重法办。 等黄道贤听明白了布告的内容,他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现在布告一贴出去,影响已经散布到了清江县内外各地。现在这位县太爷的决定,在清江县里已经捂不住了。 这里边有几件事让黄道贤极为吃惊,首先就是黄大牙他们这帮黄家的爪牙,从今以后就正式失去了官面儿上的身份。 现在就连他们在乡间拉拢的手下出去收税,都已经成了违法之事。 其次就是这位县尊大人明显是恼羞成怒了,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分明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要向黄家宣战! 他也不想想,现在他连派出去买菜的厨子都得派兵护送……他的命令能出得了县衙? 让黄道贤最为吃惊的一项,就是这个姓照的家伙,竟然敢擅改国家法度! 要说这收取税赋,可是国家的命脉啊!别说他一个小小县令,就是徽州郡守想要免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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