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属下确实不知,江大哥我也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只见沈墨想了想之后,小心翼翼地答道:“至于王爷的侍妾……别是私逃了吧?” “大胆!”当沈墨说到这里的时候,只见旁边的伍凤亭脸上的青筋一下子蹦了起来!他满面怒气的向着沈墨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言语无礼?” “你给我住口!”伍凤婷如此大放厥词,沈墨还没等说话,只见旁边的崇福候却忽然开口,语气严厉的喝止了伍凤亭。 当伍凤亭朝着崇福候的脸上看去时,只见侯爷的双眼正向他这边看来,侯爷眼中看向他的目光,竟然是分外凌厉! 这一下子,吓得伍凤亭亡魂皆冒!他当时就是汗流浃背,唯唯诺诺的向后退了几步。 “沈捕头,你说的好啊!”只见崇福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墨一眼。 “你们先退下!”只见崇福候一摆手,屋子里面所有伺候的下人,包括那个客卿伍凤亭全都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这话说起来,那天晚上酒宴的时候……”这时候,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崇福候和沈墨两个人,只见这位侯爷脸色淡淡地说道: “我让侍妾项嫦儿出来献舞,可是没想到她出来的时候,才刚刚开始起舞,陆觉晓那个家伙就死了,而且喷血满案,死状还是惨烈无比。” “看起来,我这位爱姬是被他吓着了,所以才对我不告而别……你说我还能见到她吗?” 沈墨一听见侯爷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是一凛! 这位崇福侯爷其实一点儿都不傻,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已经知道了项嫦儿和江城,只怕都和西夏密谍有牵连! 虽然他是根据事情最后的结果,逆向推导出来的,不过对于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这也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听到崇福候的问题,只见沈墨慢慢地答道:“依属下看,这江城和项嫦儿两个人,侯爷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他们两个这一出候门,从此以后也是天人永隔,只怕他们两个人是再也没有福分伺候侯爷您了!” 沈墨这一句“天人永隔”。是明摆着说项嫦儿和江城已经被自己灭了口。如今他这么说,他的用意其实就是为了让崇福候彻底的放心! 第109章:难堪久战、引进外援 果不其然,只见崇福候听见了沈墨的这句话,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见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默默的半晌不言。 “沈捕头,真是了得!”只见崇福候沉思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喃喃自语地说道:“直到现在,本候才算是想通了。原来大食坊的那个猫妖案……” 崇福候下面的话显然是想说:弄不好那件猫妖案和这件案子一样,全都是沈墨的功劳,和那个卢县令只怕没什么关系! “那桩案子,全都是卢县尊运筹帷幄,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没等崇福候说完这句话,沈墨赶紧在一边接过了话头说道: “包括这件鬼樊楼案,也是同样如此,此番全赖卢县尊居中指挥。属下才得以顺利破获此案!” 只见沈墨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朝着崇福候看了一眼:“小人听闻,卢县尊因为破获猫妖奇案,上面正要计功升赏。” “卢县尊年少英睿,人才难得,况且他又是对侯爷一片仰慕之情。侯爷何不替他玉成此事,把它收入囊中?” 等到沈墨说完了这一番话,只见崇福候的脸上怔了一下,然后他才转头看了沈墨一眼。 这次他看向沈墨的眼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欣赏的神色。 “那个卢某有你这样的手下,也真是他的福分。”只见崇福候一脸感慨地说道:“你说人才难得……还真是人才难得!” 崇福候的言下之意,沈墨当然听得出来。这“人才难得”四个字,就是崇福候对他的评语! “你说的卢县令的事情,我自然心中有数。”只见崇福候沉吟了一下,又对沈默问道:“你再没什么事儿了?” “没有了!”沈墨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 “你刚才连提了四条,”只见崇福候长叹了一声,他抬起头双眼怔怔的望着顶棚:“不是为了国事,便是为了朋友,连冬琴的父母你都惦记着,还为你的上官卢县令的升迁求情。你怎么就不说你自己的事呢?” 说到这里,只见崇福候低下头来,玩味的看了沈墨一眼:“听说昨儿晚上,钱塘县县尉魏蛟无故被杀,这县尉的职位正在出缺……” “侯爷,您可别介!”叫崇福候这么一说,只见沈墨慌忙的摆手说道: “如今属下这个捕头的职位,有案子的时候忙个不停,没事做的时候优哉游哉,可有多悠闲自在?要是属下当了这个县尉,每日里闲杂的事情都能忙死我!” “到时候,属下要是再想泛舟西湖,没事儿伺候侯爷聊聊天,只怕就没这么方便了!” 崇福候听见沈墨这么一说,顿时哑然失笑,只见他坐在那笑着一个劲的摇头。 “你这小子,可真是懒得出奇!那县尉再小,好歹是个从八品,也是个有品级的。你那个捕头就是个未入流,根本连个官儿都算不上……不过也罢了。既然是你自己喜欢悠游江湖,那就随你去吧!” 沈墨一听到自己终于推脱了侯爷的一番提拔,于是连忙大喜过望的表示了感谢。 “不过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为难的,你可以尽管来找本侯帮忙。”只见崇福候笑着对沈墨说道:“就算是没事儿,你可以经常来找我聊聊天儿。” 说到这里的时候,只见崇福候饶有兴味的看了沈墨一眼:“难得你这个绝顶聪明的人,既能知情识趣,又没有聪明人的一肚子鬼心肠!” 沈墨见崇福候对他如此看重,他连忙重重地谢过了侯爷的这份厚爱,然后告辞出了门。 等到沈墨走了以后,崇福候一抬头,就看见那个伍凤亭又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伍凤亭看着沈墨远去的背影,他的嘴唇动了动。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要在崇福候的面前再说几句小人言语无状之类的话。但是他话到了嘴边滚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 “蠢猪!”崇福候淡淡的看了伍凤亭一眼,心中便是一阵厌恶。 …… 从侯府里出来的沈墨,返身回到了钱塘县衙。他跟卢县令回报,说侯府答应按照钱塘县的方案结案,了结了这件案子,卢县令自然是欣喜不已。 接下来。那些文案卷宗上面的事,自然有县衙中的人负责。沈墨借机向卢县令告了假,直接回了自己的家。 他这一次出去,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足足有六七天之久。这一次回来,陆云鬟和小福一见他,两人都是大喜过望。 于是沈墨在家里沐浴更衣,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的。 然后陆云鬟在一旁好奇的问起了他这几天的去向。他就把刚刚办完的这桩案子,慢慢的向着这两个大小美女讲了出来。 项嫦儿和江城的事情,自然没有必要对她们说。这案子其他的地方倒也还罢了,不过云鬟和小符听到鬼樊楼那些被拐的妇人小孩的惨状,可是真的把她们两个吓得着实不轻! 只见云鬟愣了半晌,然后她一双妙目,秋波如水的看着沈墨道:“若不是仗着郎君庇护,我们这一大一小,说不定就是这鬼樊楼中的鱼肉……如今我们在家中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全都是郎君的恩德!” “哪有那么严重?”沈墨听见云鬟的话,顿时笑了起来:“你我夫妻一体,正应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到恩德就太重了,咱们是骨肉亲情。” 云鬟听沈墨这么一说,脸上泛起了红晕,不由得羞涩的一笑。而旁边的小符到底是坐不住了,她惊惶之下慌忙起身,向外面走去。 刚才沈默的这一句“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她也说在了这里头,这让小姑娘的心头犹如小鹿乱撞,一时之间又是心乱如麻。 …… 当天晚上,正是所谓的小别胜新婚。沈墨和云鬟恩爱缠绵之际,简直是无尽无休。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睡在外间屋小床上的小符,只觉得这一夜房间里的浅吟低唱无休无止,把这小姑娘也是听得心潮涌动,彻夜未眠。 眼看着都要到了四更天,沈墨和云鬟这才刚刚歇下来,沈墨只觉得云鬟靠在自己的胸口上,犹自喘息未停。 “郎君长此以往,这可不成!”只见云鬟已经遍体娇软婀娜,她娇嗔着说道:“要是天天如此,非要了妾身的命不可。郎君要是有可心的姐妹,不妨再娶回一个来……” “啥?”沈墨一听之下,他都傻了! 第110章:人间凡品、神仙手段 虽然说是古代娶三妻四妾不假,所谓的贤妻也经常主动给丈夫纳妾,可是再怎么个贤惠,那也毕竟是女人不是? 在沈墨的记忆中,关于古代的家庭三妻四妾的场面,差不多全是宅斗宫斗戏,基本上都是家庭伦理大悲剧。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老了以后,不再争风吃醋了,又换上儿女们争夺财产的戏码。 怎么今天他听陆云鬟的意思,居然真的是想让他去纳妾?这位老婆大人不是在试探我吧? 沈墨的心里顿时就是一惊,他这边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就听云鬟在旁边接着说道: “原本小符心里那点鬼心眼,我也是早就知道。妾身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她现在还是太小,十四五的年纪娶过来也不顶事。” “要是真有好的。郎君且不妨娶过来,我们姐妹轮流当值,也省得我天天这么辛苦……” 云鬟的这番话,看起来倒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沈墨听了之后,只觉得心里面的感动,简直是难以言述。 南宋,真是好个南宋! 沈墨只觉得此身如在云雾当中,不由得心中感慨的想道。 …… 第二天上午,三个人吃完了早饭以后,大家一起在各自的床上补觉。等到了午后时分,沈墨的弟子阿普上门来了。 只见阿普手里提着一个锦盒,进来就忙不迭的拜见沈墨。 沈墨见到是他,于是就一边让小符上茶,一边问他最近忙的怎么样了。 只见阿普美滋滋的向沈墨回报,苏勃尼青绘制青花瓷的试验已经大获成功,烧制出来的青花瓷发色艳丽、呈色优雅,绝对是无与伦比的顶级艺术品。 说着,阿普还从自己随身带来的盒子里面拿出了几个瓶子,交给沈墨看。 沈墨一瞧,只见这几个瓶子完全是沈墨设计出来的样式,上面的纹样和诗词也是和他当初画出来的别无二致。 沈墨一看之下,只觉得在精工细作之下,这些青花瓷的质量竟然已经远超了元青花的程度! 在这一个一个精美雅致的小瓷瓶上面,丝毫没有元青花上面的缩釉和斑点,而且施釉厚重晶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赶超了元明两代,直逼清朝时雍正乾隆的水准。 “真是太好了!”沈墨看到这个精美的瓷器,也不由得心里暗自感叹。 其实南宋一朝的瓷器,要是按照艺术性和精美程度来讲,原本就是远超元代。再加上阿普带来的苏勃尼青只有那么一点点,所以他们烧制胎体的时候,更加是选用了当代最优质的工艺和材料。 在这多方条件的整合之下,没想到真的被他弄出了这些超时代的艺术精品! “弄了半天,相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时候只见云鬟也从旁边过来,她看见沈墨爱不释手的摆弄着这些小瓶,于是笑着说道:“这已经都是拿过来的第四批了!” “相公弄出了这么个花露水的方子可不打紧,可是每天都把小符累的不行!” 沈墨好奇之下再一问,才知道在他不在家的这几天,家里出了什么事。 原来沈墨在把制作香水的这桩业务交给了小符之后,这小姑娘这几天居然在日夜奋发不止的制作香水。 当然这一次,她们不可能再用简陋的锅灶来做酒精蒸馏。于是小符按照沈墨所画出的图样,用纯银打造了一个小小的蒸馏器。 这个蒸馏器用冷水来降温,在用宋朝的成品酒蒸馏之后,这个比后世的微波炉大点不多的小东西,一天大概能够生产出1升纯酒精,也就是相当于宋朝2斤左右的分量。 然后,小符就用这些酒精和她配合出来的香料,每天制作出两斤的香水。 为了摇晃起来省力,这小姑娘居然还自己画图,设计了一个搅拌器。 沈墨看了一下,这搅拌器其实就是一个可以密封起来的罐子,在装上香水和香料之后,再像辘轳一样不断的摇动把手,就可以代替那两个时辰不断摇晃瓶子的工艺了。 沈墨可不知道,如今在小符姑娘的心里面有一个无比执着的念头。这让她每天工作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丝毫不觉得疲累。 这个小姑娘的心里总是觉得,她每做出来一斤香水,家里面就多了四斤黄金! 阿普前面拿过来的三批瓷瓶,已经把这些香水全都灌装密封完毕。如今这些瓶子花纹雅致、纹饰精美、诗词典雅清新,整个就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当它的里面再装上这世上绝无仅有的香水的时候,可以想象当它推出市场的时候,会把这个临安城疯狂成什么样子! 阿普已经盘算好,这几个月之内,他的生意重心就是苏青烧制的瓷器和香水,这些东西将在大宋和大食两地以极高的价格出售。 “只是有一点,”阿普说到这里,只见他犹豫地向着沈墨说道:“只是这香水的局面要打开,必须要一下子爆红,轰动整个临安城才可以!” “弟子在暗地里想了一个办法,先尽可能的找一些临安的达官贵人,然后把这些香水交给他们试用。等香水在他们这些贵人的中间形成风潮,那咱们这些产品,自然的就天生成了极为尊贵的东西。师傅您看如何?” 沈墨笑着看了看阿普说道:“你这个办法虽然好,但也没什么出奇之处,我看你不妨这样……” 等到沈墨向着阿普说起了他的主意之后,阿普一边听着沈墨的话,只见他的眼睛确实渐渐的亮了起来! “师父的这个主意,真是神来之笔!”只见阿普忍不住心头的狂喜,竟然欢喜得跳了起来。他心悦诚服的向着沈墨说道:“真不愧是老师!” “我费尽心机想出来的这个主意,也不过是人间凡品。但是师父随口道来,那就是神仙手段!阿普得以拜在师父门下,真是幸何如之!” 云鬟在一边听着这个胡儿说话的时候,居然还掉了一句书袋。她不由得用袍袖捂住了自己的嘴,忍住了笑。 …… 接下来的第二天,在临安城就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件。 这天中午,胡商阿普正在庆元楼宴请宾客。 第111章:花间四梦、天香满城 这庆元楼是临安最大的酒楼,光里面的院落和楼阁就有十二三栋。这些建筑有的精细雅致,有的局面宽阔。一向是达官贵人钟爱的宴客应酬场所。 可是就在今天,等阿普走上了他包下的迴风阁的时候。只见他才刚刚一上楼,就从他的衣袖中掉出了一件东西,“啪!”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被他请来的这些宾客还在诧异之时,只见阿普已经跪在地上,对着这满地的碎瓷片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在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忽然之间,所有人的鼻子里,都闻到了只一阵奇香! 这股香味迅速弥漫了整座楼阁,甚至飞散开来,连周围的几座楼阁里面都闻到了这股香味。 等大家心神稍定,连忙从地上拉起了悲痛不已的阿普。在大家的详细询问之下,心丧若死的阿普这才讲起了被他摔碎的这件宝物的来历。 原来这东西是大食皇家御用的宝物,名字叫做“天香露”,在他们大食,每一瓶都是价值千金。 今天他拿了一瓶来,原本想给大家闻闻味道,让大家鉴赏一番。没想到才一上楼,就被他摔了个粉碎! 阿普的这个传奇的故事和这满室的奇香,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临安城。一时之间,凡是来到庆元楼这里来的达官贵人,都要诧异的向别人询问,这股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甚至消息传开以后,有的人为了开眼界,还专门到这庆元楼来闻香。 最奇妙的是,这股香味儿不但香远益清,而且还经久不散。一转眼时间都过去十来天了,这满室的香味居然没有丝毫消散的意思! 一时之间,这庆元楼的门槛儿都要被人踩破了,阿普打碎瓶子的那栋小楼更是门庭若市,连挤都挤不进去。 庆元楼的老板兴奋之下,索性把这座迴风阁正式改名为“遗香馆”。这座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小楼居然就此翻身一变,成了整个庆元楼最为昂贵的宴客场所。 有不少的达官贵人、名媛淑女,更是在好奇心之下主动托人找到阿普,问他手里还有没有这样的天香露。他们还对阿普表态,只要他愿意出让一瓶,价钱由他随便开! 一时之间,整个临安城洛阳纸贵。这种只有天潢贵胄才能用上的天香露,飞快的成为了顶级贵族身份的象征。 若是哪位名媛在宴会上一出场,身上带上了这样的一片香气,那自然是会赢得无数人的啧啧赞叹。 有关这香气袭人的宝物,消息已经是不胫而走。也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写诗填词,赞颂这种奇妙幽远的香味。 但是终归,他们洋洋洒洒地写下了那么多诗词,比较下来却全然不及天香露瓶子上面的那两首《浣溪沙》。 等到这股天香露的风潮已经蔚然成风的时候,因为沈墨一共设计了四种这样的瓶子,并且在里面装上了不同香型的香水。所以这件阿普带来的异域宝物,已经被临安城的用户自己起了个高雅的名字,名为“花间四梦”。 这些小符亲手做出来的香水,如今真的成为了比黄金还要贵重几倍的东西。 毕竟黄金谁没见过?可是这花间四梦,就是能闻一闻,那也是难得的福分! 沈墨给阿普出的这个主意,用足了现代广告的噱头。甚至还借鉴了国内某名酒去巴拿马参展时候的轶闻趣事。 当然,这世上只有阿普和沈墨知道。为什么阿普在遗香馆上打碎的那瓶香水,香味会飘散得如此悠远,而且留香经月不散。 因为就在阿普打碎这瓶香水的时候,沈墨派出去的人已经在庆元楼各个角落里不约而同的泼洒了一些香水。 并且他们在这一个多月之间,还在这遗香馆里面,每隔几天就再补上一些香水,这才使得香味经久不散。 结果沈墨的这些手段,成功的营造成了轰动的效果。就连胡儿阿普也因为这天香露,就此成了临安城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甚至有一天,在沈墨去衙门上班的时候,就连卢县令都过来找他。一脸不好意思的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说,有贵人托他找阿普买上一瓶天香露。 卢县令说,这些人不知道谁打听出来,猫妖的案子之后,那个阿普出于感激,所以对沈墨分外的尊敬。 所以那些想要购买天香露的达官贵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沈墨的顶头上司身上! 卢县令既然开口了,别说是一瓶,就是二斤都没问题! 沈墨第二天赶紧就派人送了一瓶天香露到卢县令的府上,并且以阿普的名义告诉卢县令,这瓶天香路他绝不敢收钱,而是他敬仰如县令的一番心意。 如此一来,大家自然是皆大欢喜,于是胡商阿普的声名也在这天香露的衬托之下,在整个大宋扩散开来。 天香露的成功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沈墨却没时间去研究这些。就在案子的结案后不久,沈墨特意去了一次起威镖局。 起威四剑自然是把他们那些天的行动,全都原原本本汇报给了总镖头莫大通。所以这次莫大通见到沈默的时候,也是变得分外的亲切。 莫总镖头把沈墨让到客厅里面坐下之后,这位老英雄见了沈墨,心里面也不由得暗自赞叹。 “谁能想到?这个一脸和气、毫无架子的沈捕头,居然是这样一位神人般的人物?” 据他的几个弟子讲,沈墨在破案的时候断案如神,每发一言,无不有中。他身负鬼神莫测之能,简直就是一个妖孽一般的人物! 非但如此,即便他遇上了老杆子的那样的一方魁首,崇福候那样的天潢贵胄,还有黑衣杀手那样的绝世高手,这沈墨竟然都能从容的应付,还不卑不亢的将它们一一折服! 如果说智慧是一个人天生能够带来的话,那么沈墨待人处事的这种经验,再配合上他现在才刚刚十八九岁的年龄,那简直就可以说是鬼神莫测之功了! 等到莫大通和沈墨寒暄已毕,问及沈墨的来意的时候。只见沈墨笑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瓷瓶子。 在这个瓶子里面,其实是他从家里拿出来的纯酒精。 在这个时代,医药并不发达。沈墨生怕因为他而受伤的起威四剑,身上的那些伤口会感染,所以才特意把这瓶酒精给他们送了过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伤口化脓感染可是会死人的! 在家里的时候,因为这瓶酒精,小符还跟沈墨闹了好大一个别扭。因为如今在小符姑娘的心里面,酒精就等于香水,香水就等于黄金x4! 莫大通还没搞明白沈墨的意思,不过他看见这个白瓷瓶,倒好像想起了什么。 因为他女儿莫小洛曾经绘声绘色的给他讲过,沈墨用一杯百花羞折服老杆子的那件事。就连沈墨当时的神情和动作,小洛都给学得活灵活现。 所以这莫总镖头一看见这个熟悉的白瓷瓶子,沈墨还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他把瓶子的封盖打开,“咕嘟”一声就喝了一口! “啊!~”这酒一入口,只见莫大通就是一声怒吼! 第112章:沈郎生死兄弟,怕你酒精中毒 就在沈墨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莫老英雄一口咽下了这口酒精,然后他就像中了一箭似的,猛然间又是大吼了一声! 顷刻间,从前堂后院儿里一阵人影闪动,起威的镖师霎时间也不知道冲进来了多少。沈墨用眼睛一扫,发现常春远和钟与同竟然也在里面。 只见莫大通通闭住了一口气,整张脸绷得通红,然后他张开大嘴“哈——”的一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酒气! “好烈的酒!真是老夫平生未见!哈哈哈!痛快!”只见莫大通意犹未尽的看着手里的瓶子,似乎还想端起来再走一个。 “这个喝不得!”沈墨一见之下,连忙气急败坏地喊道。 等到莫大通的这些徒弟们听总镖头说瓶子里面是酒,而不是什么毒药,这些人才放下心来。 不过此刻满,屋子的人也都一个个莫名其妙,上下不停的打量着那个小小的白瓷瓶子。 估计在那里面,多说也就装上二两酒。在这个普通人都能喝上四升酒的年代,这一点点酒又能算得了什么?怎么居然一口就把他们总镖头喝成了这样? 大家还在好奇的看着瓶子,而莫大通却是疑惑不解的看向了沈墨。 “怎么贤侄?这酒我喝不得?” “这酒,喝一点倒也没事。”沈墨生怕人家误会,于是连忙解释道: “这是药酒,是用来治疗伤口感染的。我怕这次跟我一起的兄弟们伤口会感染,所以才带回来这些药酒,原本是想给他们擦拭伤口的。” “原来是这样!”莫总镖头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他还恋恋不舍的看了自己手里的酒瓶一眼。 “真是可惜!既然如此,就给那几个受伤的小家伙拿过去吧!”只见莫大通忍痛割爱一般的把手向前一递,把瓶子交给了钟与同。 “莫总镖头既然喜欢烈酒的话,小子这里边倒是还有些。回头给莫总镖头送来,必定让您满意。”沈墨一见莫总镖头的表情,连忙打蛇随棍上。 说实话,现在沈墨的心里有鬼,他一心惦记着人家的掌上明珠。所以对这个莫老英雄分外的巴结。 “沈捕头厚爱如此,老朽怎么好平白无故的收您的礼物?”叫他这么一说,莫大通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就是平白无故呢?”只见沈墨忽然间正色说道:“这些兄弟身上每一道伤,那都是替沈某扛下来的!” “更何况,我们前日一起流血奋战,共同进退,那就是亲兄弟!”只见沈墨,居然越说越是慷慨激昂,他板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兄弟之间,同生共死尚且不惜,我给他们拿点东西来,这也能算是礼物吗?” 叫沈墨这一说,只见不但莫大通自己,甚至满屋子的镖师全都用敬佩的眼光看向了沈墨。 这些镖局的镖师,他们平生的宿命就是为别人而战。雇佣他们的那些人只顾着自己的财物和人身安全,什么时候真正的拿他们当过人? 要是真的失了镖,人家管你镖局死没死人、受没受伤? 只要你起威镖局没有满门死绝,你要是不给人家赔偿,你试试看?照样让人家堵着你门口骂你! 可是如今起威四剑为了任务受了伤,人家居然提着药酒来给他们治伤不说,甚至还把这四个人引为他的生死兄弟!这可是他们起威镖局上上下下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沈墨的这一番话说下来,他只觉得这些人看向他的目光又是钦佩又是亲热,似乎他一下子就成为这个镖局的朋友一样。 沈墨也没想到,他的一番言辞竟然收到了这样的效果。眼看着莫大通看他的眼神也是分外欣赏,他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窃喜。 看起来,自己的这件事有门儿! 还没等他高兴上一会儿,这时候就听外面有个声音说道:“原来是沈捕头大驾光临,这可真是稀客!” 等沈墨抬头一看,只见外面走进来的这个人英姿飒爽、玉立婷婷,只是脸上稍稍有些苍白。她的右手还在按着自己的肋下——原来是莫小洛进来了。 “都受了伤了,还不在床上老老实实的躺着!”沈墨一见之下,立刻说了莫小洛一句:“你出来干什么?要是碰到伤口怎么办?” “不是有你送来的药酒吗?反正死不了!”莫小洛当着大家的面儿,虽然说的这番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但是她紧绷的小脸儿上,那双眼睛里面暗带的笑意,却是万万逃不过沈墨的眼睛。 看来这是小洛听说沈墨上她家来了,姑娘哪怕是带着伤,也要过来看他一眼。这件事或许瞒得过别人,但是沈墨又怎么会不清楚? 沈墨见到莫小洛身上的伤痕未愈,他连忙跳起来把姑娘按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又接着向莫大通说道: “除了送药酒,小子还有一件事,想要跟莫总镖头商议一下……” 等他这句话一说出来,莫总镖头自然是让沈墨但说无妨。但是坐在那里的莫小洛却陡然间脸上红了一下! “这混小子,他不是要说那件事吧?”这时候,莫小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间就不会跳了! 她现在就像是一下子喝了不知道多少瓶百花羞一样,心里面又是甜又是打鼓,一时之间如坐针毡,甚至都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落荒而逃! “你们先谈,我回房去一下。”只见莫小若惊慌之下,站起来就要走。没想到却被沈墨又一把给按了回去。 “你先别走,这件事其实跟你也有关系!”沈墨笑着看了莫小洛一眼。 这一下子,莫小洛简直都要被逼疯了! “这样的情势之下,我怎么好待在这里?”莫小洛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要跳出腔子一样,一时之间头脑里,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是这样的,”只见沈墨对着莫总镖头说道:“我跟我们县的卢大人商量过,钱塘县的衙役们,这些小子的武功底子一个个的实在是太过稀松了。” “所以我想,从贵镖局请几位武功高强的镖师,轮流去我们钱塘县衙指导衙役们练武。”沈墨笑着说道:“对外就说是钱塘县请的武术总教习。银钱方面,自然不会亏待了咱们镖局。” “原来是这件事!”莫小洛听到他说到这里,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在这一刻,姑娘的心里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 第113章:柔肠百转小洛、有意无意郎君 “我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居然想到这羞人的事儿上面去了?”莫小露对自己暗暗地骂道:“人家沈捕头是什么人?你居然还敢痴心妄想着要和他……” 不说她在这里暗自悔恨自怜,却说莫大通。他在听说了沈墨的这个主意以后,顿时就是哈哈大笑! “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见莫大通拍了拍沈墨的肩膀,笑着说道:“要是这件事真能成了,我们这些大老粗既不用刀头舔血,又能挣来银钱,这样的好生意到哪里去找去?” “这次可真是托了你的福……”莫大通满脸带笑的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朝了大厅里的一群镖师身上扫了一眼。 这些人自然是纷纷醒悟过来,一群镖师就像退潮一般稀里哗啦的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莫小洛他们三个人。 “沈捕头放心,这件事事成之后,老朽必定有一份心意……”莫大通刚凑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话,沈墨立刻就是啼笑皆非的打住了他的话头! 沈墨心道:这位老英雄,见到沈墨给他们镖局联系生意,分明是想要暗地里给他回扣的意思! 他哪里知道,沈墨根本就不会惦记镖局的这两个钱儿,而是惦记着他家的……人! “老英雄,不要再说了!”沈墨想到了这里,他立刻就是怫然不悦的摆了摆手。 “这件事,要是放在别的人身上,这份钱不给的话那是坚决不成的。”只见沈墨的脸上一板,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向着莫大通说道: “可是小洛他们这些人,跟我是什么关系?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只见沈墨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钱,我是一个子儿也不会要的!不但如此,咱们镖局派去县衙的人,我还要天天供着他们吃酒饮宴,我沈某人就是这么个臭脾气!” “您就说,这活儿您干不干吧!” “哎!”叫沈墨这么一说,莫大通目瞪口呆之余,这老头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沈捕头一番深情厚谊,老朽要是再不领情,那我就是老糊涂了!” 只见他感慨的向着沈墨拱了拱手:“莫某一生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嘴上漂亮话说的好听的,在江湖上那是犹如过江之鲫!” “可是真心实意把朋友当生死兄弟来相处的,这世上真是没有几个人!”只见莫大通说到这里,他的眼中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感动: “沈捕头在办案的时候,对我这几个劣徒多有关爱纵容。你的一言一行,我都听我的这弟子们详详细细说了。” “那一日在户部,他们接连败在老赶子的手上,眼看就有性命之忧。如果不是沈捕头您冒着性命危险以命相拼,冒险斩杀了那个杀才。老朽是一准儿见不着我的这几个弟子了!” “如今我起威镖局上下大恩未报,却没想到您还心里惦记着我们,给我们带来了这桩好生意,这让我老朽何以为报啊!” 只见莫大通说到这里,他脸上动容,连白胡子都跟着抖动了起来。 “怎么您跟我一开口说话,还是一口一个‘您’的?”只见沈墨听莫老头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猛然间就从椅子里蹦了起来! 只见他一脸不悦地说道:“就听您对我这称呼,还是拿我当外人啊!” 只见莫总镖头一愣之下,还没想好跟沈墨怎么称呼合适。却听见“啪”的一声,旁边的莫小洛猛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你给我老实儿的坐着!”只见莫小洛毫不客气的对沈墨说道:“看你上蹿下跳的,平时的稳重劲儿哪儿去了?” “这就对了!”只见沈墨听见莫小洛的话,他笑嘻嘻的回头看了莫小洛一眼,然后稳稳当当坐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还是莫师姐的话我爱听,这才是一家人的口气呢!舒坦!” “哎呀,我的沈大郎!”在这一会儿工夫,莫大通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只见他赞叹不已地说道: “这回老朽算是知道了,你的人品真是没的说!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不拿你当外人!” 只见老英雄上去拍了一把沈墨的肩膀,笑着说道:“以后的起威镖局就是你家,从今往后你到了我这儿,是踢开门就进、揭开锅就吃。困了爱睡哪儿睡哪儿,咱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只见沈墨这次脸上终于见到了笑意,他说话间,还忍不住偷看了莫小洛一眼。 想睡哪儿睡哪儿?老同志,这句话你既然说出来了,可表后悔! …… 沈墨这家伙,居然飞快的成了起威镖局的内部人员。莫大通也让莫小洛带着沈墨四处转一转,把她介绍给所有镖局的人员认识一下。 他让小洛对大家说,以后这就是咱们镖局的家人了,就和莫总镖头的子侄辈是一样的。 等到莫小洛带着沈墨走出厅堂的时候,只见沈默一边走,一边轻声的向着莫小洛说道:“我说莫师姐,那些去县衙当武功教习的人选,要是功夫差了,那可不成啊!” “依你说,让谁去才合适呢?”莫小洛捂着自己肋下的伤口,一边往外走一边低着头。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心里面在想着什么。 “自然是咱们起威四剑,别人的功夫我是看不上的。”只见沈默笑嘻嘻地答道。 “想得美!”只见莫小洛气哼哼地说道:“你们的钱塘县衙上梁不正下梁歪,捕快们的武功底子,一个个烂得那叫个齐齐整整!” “就你们这烂身手,还用得着我们四个去教功夫?” “教不教功夫无所谓,”沈墨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笑着说道:“主要是咱们的感情日益深厚,大家相处的这么好。要是我一天见不着大伙儿,心里还真是怪想的!” 沈墨的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句句话里面,似乎都隐含着什么深意。 这让小洛听到了之后,不由得在心里柔肠百转。她一时之间,心里就是一阵感叹。 也不知道这个冤家的心里头,到底是有意呢?还是无意? 第114章:终南捷径、庖丁解牛 “这无赖小子,平白无故的戏耍人家!弄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家伙到底对我有没有心思?”小洛姑娘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头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差点儿带着沈墨在自家镖局里走迷了路。 …… 其实今天这件事,其实沈墨根本就没跟卢县令商量过。 在鬼樊楼案件告破之后,崇福候府果然是发挥了他的威力。卢县令调转升迁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原本古代官员的升迁,怎么说也是要做完这一任地方官才可以挪动的。若是任期未满就升迁,或者是升迁没有按序品级一级一级的升上去,那就属于破格提拔。 卢县令居然就赶上了这样的破格,他由于大食坊案件办案有功,给我大宋国朝长了脸面,居然一下子就被任命为刑部本部右厅的员外郎。 这个职务,简单来说就是在刑部里面有个本部,本部里面又分左右二厅。 这两个厅,左厅掌管详复,右厅掌管叙雪。卢县令相当于一下子从地方官调到了司法部工作。而且员外郎还是六品,比他原本的七品县令直接跳升了一级。 这可是双破格的提拔,对于卢县令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原本外放的官员按年资品级提升,实际上是升官极为缓慢的。往往这样的外放官员被人称为“浊官”。 所以想要提升迅速,先到中枢任职,然后再外放州县就是一个最为快速的终南捷径。 只不过稍微有些不好的地方,就是在六部中枢当官儿,没有外放官员来的油水肥厚。不过这对于卢县令说来说,却是根本不在话下! 托沈墨的福,卢县令现在手里面的资财只怕不下数十万钱之多。人家现在要得就是想升官,钱不钱的根本不在乎! 等卢县令去崇福侯府里来回的走动了几次,和侯府的关系日渐密切起来之后。卢县令才从侯爷的口中知道,他这次双重的破格提拔,(任期未满,跳升一级)。居然是沈墨向侯爷大力推荐的结果! 所以如今的卢县令,已经扎扎实实的把沈默当成了自己的贵人。在两个人私下交流的时候,相处的已经是亲如兄弟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沈默给衙门里雇用一个常备的功夫教头这种事,沈墨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定下来,卢县令绝不会和他唱反调。 所以今天的最终结果,就是沈墨和起威镖局敲定下来,由镖局派镖师每日轮流到县衙里教授功夫。 当然,只有沈墨自己心里最清楚。这里面最经常来的那个人,肯定是莫小洛无疑。 忙完了这件事,沈墨的心里这个美! 如今莫小洛这么个大美女,他天天都能看见,这不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 时间又转过了几天,这一天天气分外闷热。 沈墨在家里闲着无事,他陪着云鬟做了一会儿针线,又看了一会儿小符做香水。然后他慢慢踱步到了自己家的后园。 这时候,他看见后园里面站了一个人,正是他雇来的那对老夫妻里面的丈夫江叔。 这个江叔50来岁,身体颇为壮实。只是平时木讷寡言,也不太会说话。沈墨看见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不由得好奇起来。 等到他仔细再看过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江叔站在那里,正在用手抚摸着沈墨之前打铁用的铁砧。 江南多雨潮湿,这铁砧一晃多日不用,上面已经生出了红色的浮锈来了。 沈默只见这位江叔手抚着那个铁砧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怀念,居然像是在摸着自己心爱女人的头顶一样。 沈墨心道:看他这种万般怜爱的表情,如果他手里面的是一条丝袜,那就完全能说得通了……可那铁砧是怎么回事? 沈墨好奇之下慢慢的走了过去。终于,江叔被他的脚步声惊醒了过来。 “主人……”江叔在这里发愣,还被主家发现了,这让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沈墨笑着对他问道:“怎么,江叔还喜欢这个粗笨的玩意儿?” “回主人,小人在军器监差不多干了一辈子了。”只见江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挠着自己的后颈,不好意思对着沈墨说道:“这一晃有一年多没摸这玩意儿了,心里还真是怪想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墨一听之下,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铁砧铁锤是伴随着江叔一辈子的伙伴,怪不得他这么怀念呢! “前些日子,在门房听见后院里主人打铁,把我馋的都不行了!”只见江叔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说道:“话说这阴天下雨的,膀子酸痛难受。还真想狠狠的轮上一顿锤,出上一身透汗才痛快!” “那还不容易,喜欢打就打呗!”沈墨听见他这么说,笑着指了指自己放工具用的房子说道:“那里面各种铁料都有,江叔要是喜欢,尽管打着玩儿就是了。” “瞧您说的!”只见江叔怯怯的笑了笑:“打铁又不是绣花,干起活来吵人的很。平白的喧闹起来,让主人添了烦闷,便是小人的罪过!” “你今日既然说起来,”只见沈墨笑着说道:“这东西我也有日子没玩儿了,不如咱们俩在这打几锤玩玩?” “那可感情好!”只见江叔闻言,脸上一下子就开心地笑了出来:“陪主人消遣,正是小人分内的事!” 等到它们烘干了火炉,点燃了炭火。然后沈墨鼓动风匣,将炉中的铁料烧得通红。 他们两个人一个大锤一个小锤,抡起膀子开始叮叮当当的打铁。 等到了这铁料锤锻了几个回合,这个时候沈墨这才发现。这位江叔,还真不愧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工匠! 这个老同志,一定是真心热爱打造兵器这件事。只见他拿起锤来的时候诚心正意,一锤锤的打下去,击打的位置比用笔勾画的还要精准! 而且沈墨居然感觉到,他竟然好像是和手上的铁料在相互呼应交流。眼看着一块烧红的钢铁,居然像是和江叔心灵相通一样,不断地随着他的心意,被打成了想要的形状! “罢了,这真是行行出状元!”只见沈墨把半截铁料重新扔回了火炉里面,然后感叹地说道:“看江叔打铁,真有如庖丁解牛,端的是让人心驰神动,佩服佩服!” 第115章:巨匠绝技,惊煞古人 沈墨对江叔十分欣赏,因为他觉着一个工匠能做到诚心正意,认真对待自己手上的活计,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而江叔同时也对沈墨十分好奇。因为在这个时代,打铁已经成为了一种粗苯低贱的活计。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连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更别说拿来当游戏消遣了。 沈墨只觉得这一趟锻造下来,两个人配合得珠联璧合,烧红的铁块居然按照自己的心愿,精准的被捶打成他想要的形状,不由得心头兴致大起。 趁着今天天空阴雨、阳光不强,正是冷锻乌兹钢的好时候。他索性就回屋去了一趟,把自己家剩下的那一块乌兹钢拿了出来。 等到江叔看见这块雪花镔铁,他立刻就是一愣。他可认识这玩意,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好东西! 只可惜,会锻造这种镔铁的匠人在整个大宋也超不过三个,而且还分布在不同的时代里。说实话,当朝有没有人会打这种铁还完全是个未知数。 所以江叔看见这块乌兹钢之后,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心里想道:主人如果要是拿着这块绝世好钢让我打造,那我可怎么办? 结果没想到沈墨捧着这块钢锭,直接就把扔进了火炉。然后笑着对江叔说道:“今天咱们俩就打这个,我告诉你怎么打!” “您知道……怎么锻造这雪花镔铁?”江叔听见沈墨这么一说,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说实话,这样的手艺可是不传之秘!通常都是老祖宗几辈儿传下去都是传子不传女。而且传授的还只是长房长子,以免技术外流。 这样的手艺,居然沈郎君说他会,而且还愿意教给他?这是真的吗? 沈墨见江叔的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疑虑,知道他心中不肯确信。于是沈墨抬手从腰间“锵”的一声,把腾龙刀拔了出来。 然后就见他用脚尖一挑,把地上的一把铁钳踢到了空中。 只见他刀锋横拖,轻轻的在空中一划。“哧”的一声轻响,这把铁钳就在半空中,被沈墨轻轻巧巧的切成了两半! “这世上竟有如此宝刀?”只见江叔刹那间就是浑身颤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了沈墨手中的刀! 说实话,他是打了一辈子铁的人,而且他这个实诚人锻造兵器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在追求钢铁性能最极致的发挥。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能有把钢刀锻造到这种程度的手艺! 等到他接过沈墨手中的刀一看,只见刀面上的刃纹灿如星河,雪亮的花纹呈现出一种让人迷醉的美感,这位江叔捧着刀的手都哆嗦了! 在这个时代,一把大马士革宝刀,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雪花镔铁,江叔此生此世只见过一回。那就是在临安城知名的名厨“鱼烩柳四娘”的手里。 这位柳四娘能把新鲜的生鱼,用刀切成犹如宣纸一般极薄的薄片。这些鱼片铺到盘子上,甚至能够看到盘底的花纹。 而且,柳四娘还可以随心所欲的将这些鱼烩拼成各种花卉的形状。就凭着这一手绝技,她们家的几代人都以此为生。 只不过,柳四娘手中的一把雪花镔铁刀经过几代人的使用,已经由七寸磨成了一寸三分长,如今已经细薄得犹如一片柳叶相仿。 江叔看见这把刀的时候,柳四娘还感慨地向他说道:等到这把刀一旦磨尽,他们家的鱼烩手艺也就就此失传了。因为没了这把珍贵无比的刀,就算你有再细致的手艺也白搭。 也正因为如此,江叔看见今天沈默捧出了这块馒头大小的雪花镔铁,而且居然还要跟他一起锻造,这才把这位江叔激动得全身颤抖! 接下来,沈墨借着暗淡的天光,和江叔一起开始采用冷锻的方法锻造这把兵刃。 这一次有了江叔的帮助,沈墨的锻造进度快了很多。这块大马士革钢也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慢慢成型。 一边打造这块钢铁,沈墨还一边向着江叔介绍锻造雪花镔铁的冷锻技术。 除此之外,沈墨还把钢铁中碳含量的不同对钢铁性能的影响这些知识,跟江叔简要的说了说。 沈墨心情愉快,他一边锻造一边随口就像日常聊天一样,把他记忆中关于冶炼钢铁的那些知识讲了出来。 于是,什么高炉鼓风预加热、炼钢煤炭脱硫炼焦、合金冶炼的配比工艺、一样一样的从他嘴里纷纷脱口而出。 而此时的江叔,则是感觉到自己如在梦中一般! 在他手中锻造着这块世间罕有的极品钢铁的时候,他还听见它的主人沈默,向他说起了这些闻所未闻的钢铁制造工艺! 要知道这里边的每一项技术,单拿出来,都足以让这个时代的金属冶炼品质提升一个台阶!可以说沈墨所说的每一种技术,都是震古烁今的绝学! 而这些东西,偏偏就在沈墨毫不在意的话语中娓娓道来。就像是两个铁匠在拉家常一样。而且还是一种一种的没完没了,仿佛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一时之间,江叔甚至感觉到自己正在和一位锻造之神一起工作。对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通过他的身体,让他震惊得难以言述! 原本这技术要是由别人说出来,江叔估计还会将信将疑。但是沈墨刚才给他展示的那把宝刀却是真的假不了! 毫无疑问,这把刀就是沈墨在前些日子打铁的时候,自己锻造出来的。 只见沈墨分心三用,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造着兵刃,一边还在心里计算手里这块乌兹钢的含碳量。 等到天色渐晚,眼看着天已经黑透的时候,他们手里的这把兵刃也渐趋打造完成。 这是一把造型优美的长剑,剑身比普通的长剑略窄,长度稍稍长了一点,大概是三尺四寸。 打造完之后的剑身轻灵矫健,有如柳枝一般柔韧挺拔。这是沈墨按照莫小洛常用的那把剑,剑身的轻重尺寸打造出来的。 因为这把剑比沈墨的腾龙刀要轻一些,所以剑坯完成后,尾巴后面还剩下了七寸长的一截。 沈墨把它截断之后,顺势把这块剩料又打成了一把短刀。 等到他们两个人打造完成以后,熄灭了炉火,沈墨把这把剑坯交给了江叔。把这后面的研磨和钢铁表面腐蚀处理的工艺交给了他,让他接着去做。 沈墨把自己配置好的那一竹筒表面处理剂交给江叔,然后随手在这把剑的剑坯上比划着,告诉江叔在最后装配剑身配件的时候,要如何调整这把剑的重心。 如今的江叔在一旁听得,就只剩下连连点头,惊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叔在这短短的一下午时间可以说是受益无穷。他的技艺几乎是一下就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突飞猛进! 不说别的,就光说是那个钢铁含碳量的性能和控制技术,那就足以让他一跃成为当朝有名的兵刃锻造大师! 可是这些东西,和沈墨说出来的技术那些相比,却又好像是九牛一毛而已。这让干了一辈子打铁的江叔,甚至产生了一种如在梦中的错觉! 第116章:月光盏、无名白、不速之客 等到江叔捧着这个还带着温热的剑坯,浑浑噩噩的向前院走去的时候。他在心里还不停的想着:“主人心中关于锻造兵刃的这些技艺,简直可以说直追古时冶炼神兵的那些巨匠!” 真正越想越可怕的是,他才十八岁多一点!真是不敢想象,这些东西他是从哪儿学来的? 等到江叔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之后,他才忽然想通了刚才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恍然大悟的想道:既然主人小小的年纪,就有如此神异的知识。那么他的本事,必定是出于……天授! 沈墨打完了宝剑以后,心情也是十分畅快。原本他一个人三四天的工作量,在江叔的配合下却在半天之内就完成了。 可是这个时候的沈墨却不知道。他刚才不经意间的举动,却从此又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 …… 暑热天气渐至,西湖边的游人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西湖边景灵宫边的福隆寺里面,小和尚慧明差点被这一天的忙活给累散了架。 这几日正赶上端明殿学士薛极的家里,要在这福隆寺里做上三天的法事,拜祭地藏王菩萨。 这一场浩大的法事做下来,人员熙熙攘攘,礼仪复杂纷纭。只把他这个福隆寺里面打杂的小和尚忙得死去活来。 好在他终于熬到了一天的法事暂告结束,天色也渐渐的晚了。总算寺里面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像白天那样跟个喧闹的菜市场一样。 如今在福隆寺大殿的里头,一股脑拼上了四五十张条案,组成了一个占地面积极为广阔的大桌子。 在那上面铺着供奉的佛幔,桌子上摆着无数从薛府里面抬来的供品。 什么珠翠之珍、菜黄之鲐、瓜州红菱、冀野之梁,这些珍馐美味装满了琉璃盘盏。什么梦泽之芹、具区之菁、越酪之菌、长泽之卵,一干珍奇食物都是用商彝周鼎盛着。 这些东西食材珍贵,又由学士府上的名厨烹煮出来,都是些慧明想都没想过的稀世佳肴。 还有各式的素酒茶汤,数不清名目的配菜围碟,在那桌子上面硬是摆了琳琅满目的一大片。 这些珍奇的食物和名贵的器皿,都是从薛府里面拿出来的。在大家忙完了法事,都去休息之后,他这个苦逼的小和尚还要在这里值夜。看守这些珍贵的东西,免得让人偷了去。 在学士府的人离去之前,他们府里边儿的管事还趾高气扬的向着寺里的主持智广言道:要是这里面的器皿缺了一件,就是把他们这间福隆寺拆了也赔不起! 尤其是在佛前居中供奉的那个杯子,那个名字叫做“月光盏”的酒盏。是由西域供奉的奇特宝玉雕成,在黑暗中能发出犹如皎洁月光一般的光辉,堪称是绝世之宝。价值不下百万钱之多! 这么珍贵的宝物,那位管家郑重其事的嘱咐寺里面,一定要让他们派人看好了,绝不可有任何的闪失。 到这一天的法事终于结束之后,年老体衰的主持方丈也赶紧回去休息了。在临去之前,方丈还特意安排了六名僧人在这里看守。再加上学士府派过来的十来个人,一起负责夜间的保卫工作。 他们这些人全都在大雄宝殿的廊檐下休息,一面用餐一面讨论着今天的盛大法事里的热闹情景。 学士府派过来的这些人,慧明很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他虽然是个小和尚,属于六根清静的那一种。但是这些人却是六根缺一根。 这些家伙很有意思,他们都是家里边穷得活不下去的人,想要净身入宫做太监。这些人都想着自己一旦进了宫,就可以一生衣食无忧。弄不好赶上机缘巧合,还能弄上一场富贵。 于是这些家伙还没等宫廷里来民间征召,就自己净了身。然后就在这附近住着,等着什么时候皇宫里面需要太监。盼着有一天宫里来人挑选他们进宫。 这些人平素里就找一些零散的活计来糊口,一来二去这样的人越来越多,隆福寺附近的景阳宫门外也就成了他们聚集居住的地方。 由于他们这伙人六根清净,谁要是雇了他们干活,也不用担心会淫乱家宅。所以很多富商大户在家里请客宴会缺少人伺候,或者是过节忙不开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临时雇几个去帮忙。 一来二去的,大家给这些人专门起了个名字,叫做“无名白”。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就是预备役的太监。 这回学士府也雇了不少这样的人,在白天法事结束以后,还特意留下了十二个人,负责在这附近看守这些珍贵的器物。 眼看着吃饭的时间就要到了,寺庙里面的香积厨抬出了大桶的菜汤和几瓦盆蒸饼。让他们在院子里吃喝。 大家都来回跑了一天了,肚子很饿。可是他们正拿起饭菜来要吃的时候,只见阴沉的天空中忽然刮过来一阵凛冽的寒风,雨点开始“啪啪”的落下来,打在了寺庙的院子里。 这下子,想在院子里吃饭是吃不成了。他们这些人赶紧把饭食挪到了大雄宝殿的廊檐下。 原本的雪白的蒸饼还是不错的,不过他们这些人想要开饭的时候,却一个个的提不起太大的兴致。没什么原因,就是大雄宝殿里面那些珍贵的菜肴,闻起来实在是太诱人了! 什么东西就怕比,要是在平时,这些饭食也足够让慧明心满意足的大吃一顿了。不过现在就在他们身后两丈远的地方,却摆着这些珍馐美味。而让他们却只能啃馒头(蒸饼和馒头是一个意思)这就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原本和尚和无名白也聊不到一起,于是他们这些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阵营,小和尚慧明由于年纪幼小,被他们远远的挤到了边缘。 慧明的手里拿着馒头,刚啃了几口的功夫,眼看着院子里面的雨势也开始越来越大了。 就在他们正吃饭的时候,忽然间,只见从庙门外,慢吞吞的走进一个人来。 第117章:不知死的众人,要命的戏法 只见这个人身上一身褴褛,看年纪大概是50多岁,身上干瘦干瘦的。再看他那张脸,长得獐头鼠目,嘴巴特别尖,整个人看起来,怎么看都像一个大号的耗子。 看这个人的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乞丐。慧明还看见他的后背上背着一个袋子,手里面拄着一根半人多高的拐杖。拐杖的头上还挑着一个硕大的葫芦。 这个人从院子外面一进来,那边的无名白里面立刻就有一个人厉声呵斥了起来,让这个要饭的乞丐赶紧出去。 说话的这个人名字叫做胡九,他比别人生的略微壮实些,嗓音也粗一点,是这些无名白里面的带头人。被他这一声呵斥,这个老乞丐顿时就停了下来。 “雨太大了,几位贵人让我在这里避一避吧!”只见这个老乞丐低头缩着脖子,头发已经被雨点儿浇成了一绺一绺的,雨滴还在不断的顺着头发往下流淌。 “这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赶快滚!”那个胡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老乞丐的要求。 这个时候,只见那个老乞丐呵呵地一笑,对着胡九说道“几位爷下雨天在这里吃饭,想必一定是十分烦闷。” “小老儿正会几手戏法儿。你们让我在这里避避雨。我给诸位大爷表演一番,准保让你们看着开心满意!” 这些无名白由于身体残缺的关系,讨生活也是分外艰难。而且他们的性情一般多少都有些古怪。 今天听说有人给他们表演戏法。这个胡九愣了一下。但是想了想,终究觉得有个东西解闷儿也不错。于是他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让那个老乞丐到檐下避雨。 那个老乞丐立刻道着谢,一脸陪笑的走了过来。等他在地上盘膝坐下以后,那些正在吃饭的无名白纷纷催促他开始表演戏法。 只见这个老头一笑,他转身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袋子里掏摸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瓜子。 然后,只见他干瘪肮脏的两根手指夹住了这颗乌黑的瓜籽,慢慢地把它插进了廊檐下的石砖缝里。 小和尚慧明隔着一堆人,远远的看见这个老乞丐一笑的时候,他满嘴的牙都没了,活脱脱就像一个老婆子。这家伙在昏暗的天光下,看起来有些吓人。慧明不由得抱着自己手里面的蒸饼,往后缩了缩。 只见这个老乞丐伸手出去,在廊檐边滴下的雨水里接了一手掌的水。然后他就把这些雨水,浇到了那个他刚刚塞完瓜子的砖缝里面。 那个无名白头目胡九,看见他装神弄鬼的弄了好一阵子,却是毫无动静。不由得心里面有些发怒,就在胡九正要开口训斥这个老乞丐的时候。 猛然间。 只见那个砖缝里忽然钻出了一棵油绿色的小苗,这个小苗儿竟然像是见风就长一样,飞快的扭动着身体,摇头晃脑地越长越高! 就在大家惊讶的注视下,只见这棵小苗迅速的在地上爬动,转瞬间就长成了一根手指粗细的藤蔓,上面一片片的绿叶也慢慢的伸展开来。 就在大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奇景的时候,只见这根藤蔓的顶端,忽然间绽开了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这一下子,廊下的无名白还有和尚们全都来了兴趣。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几十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根原地疯长开花的藤蔓。 只见那朵花一开之后,又迅速凋零了下去。然后在枯萎的花蒂下面,开始迅速地膨大生长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这朵花的下面就生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瓜,然后大家亲眼看着这个瓜就像是被气吹的一样,变得越来越大! 到了这个时候,满院子的人都已经惊呼出声来。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乞丐一样的老头,居然变得一手如此神奇的戏法! 还没等到大家醒悟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见这一个瓜已经膨大到了一颗人头大小,上面青皮黑纹,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只见这个老乞丐伸出手去,在毛茸茸的瓜蔓上摘下了这个西瓜。然后他用手一推,这个瓜就地一滚,就向着胡九的眼前滚了过去。 “老汉这个小小的戏法,名目叫做‘瓜熟蒂落’!”只见那老乞丐笑着说道:“这个寒瓜,正好给诸位大人们解渴!” 西瓜这个东西在唐代的时候就有栽植,从那个时候起就被称为寒瓜。只不过一直到宋代,也没有形成很大规模的栽培。 所以这个东西还是比较稀罕的,在场的这些和尚和无名白虽然也有听过看过的,但是吃过的人却没有几个。 这个胡九一看见老乞丐居然变出了一个这么珍惜的果子,他不由得也是眉开眼笑起来。于是他们这些人找出刀来,把这个寒瓜切成了一片一片的。廊下的众人大家每人都分了一小片。 慧明只觉得这西瓜入口冰凉甜润,非常的好吃。只不过他手里的这一片又薄又小,还没几下就被他吃了个干净。 “没想到,你这个老儿倒是有两下子!”只见那胡九三口两口吃完了西瓜,然后抚掌大笑着对这个老乞丐说道:“你还会些什么别的吗?” “当然还有别的戏法!”只见那个老乞丐呵呵的笑着说道:“大人把蒸饼赏一个给小老儿吃吃,我这里还有更稀奇的戏法给大家耍子!” 那胡九一听,立刻就从瓦盆里拿出了一个蒸饼,朝着老乞丐那边一扔。 只见这个老乞丐随手接住了蒸饼,放到了他的袋子里面。随后就见他拎起那个布袋子,走到了那个用来放蒸饼的瓦盆旁边。 这些饼被在场的这些人每人一两个,已经分得差不多了。如今瓦盆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只见这个老乞丐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念了几句什么咒语。然后就见他把这个布袋的袋口朝着瓦盆,另一只手把袋子底儿提起来,向着里面一倒! 只听着一阵叮咚作响,一道清亮的水流立刻顺着这个袋子口,流入了瓦盆当中! 第118章:众生仰望天地间,不染尘泥地上仙 眼前的这一幕奇景,把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老头的这个袋子肮脏破旧,上面的窟窿眼儿数不胜数,这些洞眼儿里面大的只怕都能穿过一个拳头去,可是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能装下这么多水? 等到这个老乞丐把袋子里面的水一直倒满了整个瓦盆,他这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们大家凑过去一看。只见这个瓦盆里面有熬煮好的绿豆和甘草,还飘浮着一粒一粒手指大小的冰珠。 慧明远远的闻去,立刻就是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这居然是一盆冰糖绿豆甘草饮子! 刹时间,大家就感到从瓦盆里一股清凉的冷气,向着他们扑面而来。 这里面的绿豆和甘草也就罢了,冰糖却是个稀罕物。更何况那里面还有着大大小小的冰珠! 在临安的夏季,这些冰可以说是比银钱还要贵重。那都是从北地海路运过来,储存在冰窖里面的。 就是此地的达官贵人,在夏日里能喝上一杯这样的冰饮,那也是难得的享受。怎么这个老乞丐的袋子,里居然能倒出这样的稀罕物事? 这一下子,廊下的众人全都沸腾了! 只见老乞丐笑道:“诸位大人才吃了蒸饼,嘴里面怕是正好干渴。这是小老儿一番心意,请诸位大人饮用!” 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只见大家争先恐后的拿着自己的碗上去。你一下我一下的,没多久就把这一盆饮子舀了个精光。 等到慧明冲上去的时候,瓦盆里基本上都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那里面的冰块儿更是被捞了个干干净净。慧明无奈之下只得端起盆来,把盆底下剩下的那些带着清凉甜意的汤汁一饮而尽。 “哈哈!这位老先生的手艺当真了得!”只见那个胡九看见这老乞丐新奇的戏法接连不断。又是西瓜又是饮子,变出来的全是他们无福享受的稀罕之物。胡九不由得贪心顿起,向这个老乞丐问道:“你还有什么本事么?再给我们来一个!” “诸位要是想再接着看的话,那也成!”只见这个老乞丐笑了笑,然后他从自己那个破布袋子里面,掏出了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 “眼下诸位吃饱喝足,小老儿再给你们变出一位美女来,为大家歌舞一番以作消遣,这样好不好?” 让这个老乞丐一说,在廊下的无名白和和尚们顿时一个个惊讶得面面相觑。 要说从地上种出个西瓜来,这件事情虽然奇异,但是也还说得过去。可是一个大活人,他怎么能变得出来? “那自然是好,老丈你快快变来!”这个时候,那个胡九对这个老乞丐的称呼,也已经从老东西变成了老丈了。 说到观赏歌舞,他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福气?就算是瓦子里最便宜的演出,那也得花费个几文铜钱才能看得到,他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这么奢侈过? 只见那个老乞丐一笑,他端起了那个碗,又在廊檐下接了一碗雨水。然后他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向着院中走去。 “不过,可有一节!”只见这个老乞丐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等一会儿我招呼了这个绝色女子出来,给咱们歌舞的时候,大家切不可开口和她说话。不然的话,小老儿的法术就破了!” “好好!我们不跟他说话就是!”这时候,那些爱看热闹的无名白纷纷答道。 “不光不能说话,”只见那个老乞丐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还唠唠叨叨的接着说道:“大家千万记得,万万不能和那个女子调笑!” “我请来的这个人身份尊贵之极。要是她一生气发起火来,咱们这些人都要倒大霉!” “你这个老头好生啰嗦,还不快快变来!”这个时候,看热闹的众人已经等不及了,七嘴八舌的催促这个老乞丐赶快变。 这个当口,只见这个老乞丐已经走到了院子的西墙下。 在他们福隆寺主院的东西两面墙上,早有高手匠人画上了满墙的精美壁画。在西墙上面的那一副,正是一张《众生礼佛图》。 只见这张图上,下界的芸芸众生、三教九流,全都在向着的佛祖叩拜。而居中佛祖正是宝相庄严,脸上一副悲悯世人的神情。 在佛祖的身边,菩萨尊者宝相庄严,金刚罗汉威猛无比,飞天神女姿态万千。整幅画上的人物,一个个的神情生动宛若生人,姿态灵动自然飘逸。 尤其是那些女子,一个个的衣带飘风,看起来分外的婀娜多姿。 只不过这幅画画成后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得画上图案的颜色变得一片模糊浅淡,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画得是什么。 只见这个老乞丐背对着他们,走到了墙壁的面前,然后在画上面细细的寻找了一下。 很快的,他认准了一个在画面上神情端严肃穆的龙女。然后只见老乞丐口中念念有词,把手上的碗向前一挥,这碗水就泼到了那个龙女的身上! 刹那之间,在廊檐下看热闹的这些人,他们惊奇的看到这幅画上面的龙女,在转瞬之间脸上的肌肤和身上的衣服,竟然一下变得鲜活动人起来! 只见这个龙女的姿容艳丽无比,身上的纱衣若隐若现,简直就如同在画中活过来了一样! 还没等这些人在惊异的瞬间回过神儿来,只见这个龙女抬手举步,竟然活生生的从墙上的画中走了下来! 我的天!这个墙上画的人,居然真的被他弄活了! 这一下子,满院子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他们就这样眼看着这个姿容艳丽无比的龙女慢慢的轻移莲步,走到了院落的中间。 这个时候,天上还落着蒙蒙的雨滴,把周围的一切清洗的干净清亮。空气中也似乎带着一丝龙女身上清凉的幽香。 只见这个龙女不发一言,也不向他们这边人的这些人看上一眼,只见她挥舞衣袖,柳腰款摆,开始在原地舞蹈起来。 龙女的身材曼妙无比,舞姿更是清丽奇特,把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看得全都傻了眼! 就见这个龙女且歌且舞,在口中唱道:“空中楼阁紫云轩,众生仰望天地间。无心修个莲花坐,不染尘泥……地上仙!” 第119章:灞水桥东回首处、满园死人 只听龙女的歌喉清丽婉转,歌词中的意境清冷高旷、丝毫没有人间气象,又岂是凡间女子能唱得出来的? 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市面的无名白,还有那些苦守清规戒律的和尚们,啥时候见过这样的歌舞?他们一个个全都看直了眼! 说实话,在场的这些人在这一瞬间,不是在后悔自己切了自己,就是在动着还俗的念头。 小和尚慧明看着这个龙女且歌且舞,只觉得口干舌燥,一颗心突突地不住乱跳。他心道:这位女施主,大概真是龙宫里的仙女降下了凡尘,不然怎么会美到这种程度? 只见这位龙女且歌且舞,在唱罢这一曲之后,便在院落中间停了下来。 那老乞丐一见龙女的歌舞暂停,于是他立刻深深的鞠躬道:“仙子下降凡尘,我等粗鄙之人三生有幸。不若请仙子在赐一曲,我们这些凡俗之辈也就不枉此生了!” 只见这个龙女听老乞丐这么一说,她的眉间就是轻轻的一皱。 当慧明小和尚看见龙女脸上的表情不悦,他在心里暗自想道:“这位仙子不高兴了,她的样子,真是看着都让人心疼!” “要是她现在肯解开愁眉,向着我笑一笑的话。就是让我立时就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 还没等到慧明心里的糊涂心思想完,只见这个龙女一个转身,长袖飘摆之际,又唱了一曲。 这一次,她唱的是一曲《临江仙》。 “绿暗汀洲三月暮,落花风静帆收。垂杨低映木兰舟。半篙春水滑,一段夕阳愁。” “灞水桥东回首处,美人亲上帘钩。青鸾无计入红楼。行云归楚峡,飞梦到扬州……” 这龙女歌舞曼妙,飘然若仙。词句也是清雅无比,把他们这些人听得一个个如在梦中,居然有了自己也做了神仙的感觉! 就在这龙女堪堪一曲歌罢之后,只见她似乎是心中不悦。唱完了就当着众人的面一转身,背朝着他们向西墙那边走去,似乎是想要回去了。 就在这个当口,只见那个胡九在后边油腔滑调地说道:“真是好词儿!好个灞水桥东回首处!” “既然如此,仙子何不回首,陪我们这些人再玩耍一会子?” 就在胡九开口的这一瞬间,只见那个变戏法的老人猛然间脸色大变,他狠狠的一跺脚说道:“糟了!” “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开口说话,更不让你调笑,你怎么还有胆子……” 老乞丐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个龙女背对着众人,却忽然在院子里停住了脚步。 只听龙女一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如莺啼婉转,但是语气却清冷冰寒,犹如冰雪一般! “凡夫俗子,竟敢如此无礼。你说何不回首,是不是……这样?” 只见这个龙女说话间,猛的一回头!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小和尚慧明依稀看见龙女转过来的脸上,已经是满面怒容,一双柳眉竖得老高。 还没等他仔细看个清楚,慧明就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耳边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他惊骇欲绝的发现,这一声响,居然是他自己脖子里的颈骨折断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慧明的脸已经被扭转到了他身体的侧面。他只觉得脖子一阵锥心刺骨地剧痛,眼前霎时就是一片漆黑! 就在他倒地的时候,他听到自己身边不知道多少人“噼里啪啦”一起往地上栽倒的声音! 这个龙女竟然在她回首的那一刹那,瞬间拧断了在场所有人的脖子。就在这一刹那之后,整个寺庙的院落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小和尚慧明拼命的想要挣扎,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手脚全都一动都不能动,脖子上的剧痛也使得他疼得浑身直发颤! “都怪那个胡九!”此时此刻,慧明心里充满了怨恨,他咬着牙诅咒着那个多嘴多舌的胡九:“你特么连那个东西都没有,讨这口头上的便宜作甚?这次可被你害死了!” 慧明在痛苦中挣扎着。终于,他还是深深地沉入了彻底的黑暗当中。 …… 次日清晨,沈墨到衙门去上班。 卢县令已经成功的调转去了刑部,如今钱塘县县衙里面虚位以待,新的县太爷还没到。 原本在南宋的时候,县官的任期是两年一任。可是卢县令在这里做官不到半年就调走了。下一任的县令的任期就少了半年。相当于还剩下一年半的任期。 照理像这种情况下,拣选一位官员来做官,这个接替的人多少有点吃亏。不过钱塘县是附京赤县,却是实打实的肥差,自然有无数人抢破了头来这里做官。 所以各方面权衡制约下来,沈墨估计这个县令的人选,且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呢。 等到沈墨一到了衙门,就有刑部的差人来传唤钱塘县的县令、县尉和捕头。 不过现在的钱塘县县令升官,县尉暴毙,所以沈默只好老哥儿一个自己去了。 等到他跟着刑部的差人出了城,他们一路往北,眼看着就到了景灵宫。要是再往前走,就到了余杭县的境内了。 沈墨不禁诧异地问道:“这位上差,咱们到底要上哪儿啊?” “景灵宫附近的福隆寺出了一桩案子,”只见那位刑部的差人头也不回地答道:“位置正好在你们两县之间,你们余杭和钱塘谁都脱不了关系,赶紧走吧!” “寺里面出了案子?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去跟和尚为难?”沈墨一边纳闷的想着一边朝前走。 此时沈墨的心里面可知道,若是一般的小案子,肯定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如今闹得两个县一起出动,弄好这次出的还是一桩人命大案! 他在这里还在皱着眉头反复思虑的时候,一抬头却看见旁边跟他一起走的莫小洛却是神采奕奕,看起来很有些兴致勃勃的意思。 “你是不是精神不好?人家那边有了案子,干嘛把你兴奋成这样?”沈墨纳闷的看了看莫小洛。 “这些天每日里教你这个笨蛋练功,实在是气闷的很!”只见莫小洛眉飞色舞地说道:“说实话,还是破案有意思!” “看把你给闲的……”沈墨一边儿嘴里边嘀咕着,一边跟着刑部的差人走。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隆福寺。 等到沈墨一到寺庙的大门口,他才发现事情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是比他意料中的还要严重。 只见这间寺院的周围,已经被衙役兵丁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一行人一进隆福寺的大门,沈墨就影影绰绰的看见里面成片的朱衣紫袍、玉带金围。一眼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高官聚集在里头! 第120章:四木三凶,学士薛极 “沈小哥儿?”沈墨被人带进了这间福隆寺之后,就扔在这儿不管了。他正摸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却见旁边有一个同样穿着捕头衣服的老年捕头,向着他拱了拱手。 “这位前辈怎么称呼?”沈墨一看对方这么大年纪,又是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于是他赶忙还礼。 “在下余杭县捕头李力。”只见这个老捕头对着沈墨笑了笑:“早听说钱塘县沈捕头年轻有为,今日一见,真是有幸!” “哪里的话!沈某年轻识浅,以后还请老前辈多多指点。”沈墨生怕打扰了那边达官贵人的谈论,他也小声向着这个老捕头谦虚了一阵。 “李老哥,里面什么情况?”寒暄已毕,沈墨疑惑不解的朝着那里面的一群高官努了努嘴。 “昨天傍晚时分,在福隆寺的院子里面死了十七个人。”只见这老捕头李力撇了撇嘴,脸上一副糟心的表情说道。 “都是什么人?怎么死的?”这个寺庙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让沈墨不由得也吃了一惊,连忙向着李力捕头问道。 “一水儿的颈骨折断,像是被人用重手法硬生生给掰折的。”这位李捕头朝前面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于是就趁机把昨天晚上案情的经过,细细的给沈墨讲了一遍。 “老哥你居然把当时案发的情况描述的这么细致,这么说,在现场还有个活口?”沈墨听完了李力描述之后,他惊讶的看了李捕头一眼。 “沈捕头说得没错”只见李捕头庆幸地说道:“当时满院子的人全死光了,就活了一个小和尚,虽然他也是折断了颈骨,但是好像还没有性命之忧。” “这和尚就是现在身体不能动,说话还没问题。刚才里边的那帮大人们,已经听他把昨天的事情讲了一遍了,现在正在里头商量着呢!” “按理说,就是这寺里死了多少和尚,那也是咱们两个县县衙的事儿啊?今天怎么招来了这么些高官?”沈默想了想还觉得想不通,于是疑惑不解的向着李力问道。 “你是不知道,”只见李力把自己的捕头官帽摘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案发的时候,这间庙里面正在做一桩法事,是薛极薛学士家里面办的!” “昨天晚上杀人案过后,今天薛府来人一清点,做法事所用的那些东西中间,有一个最珍贵的月光盏不见了!” “那可是端明殿学士薛大人那!史相爷的爱将!”只见李力挑着眉毛,一脸郑重地说道:“如今学士府里的贵重宝物失踪,他们这些官员还不疯了似的往前巴结?” “月光盏?”沈墨听到李捕头的话之后,立刻疑惑的皱了皱眉:“值多少钱的东西?犯得上弄死这么些人来抢吗?” “听说是一两百万钱都打不住的稀世之宝!”只见李力接着说道:“至于死掉的那些和尚和无名白。那些犯人做了案,是不是要杀人灭口?不然的话要是留下活口,将来露出了形迹,这些案犯就更容易被抓是不是?” “哦?”沈墨听见李力的这句话之后,他倒是立刻笑了起来:“里面的那些大人们,肯定在讨论这件案子是不是妖人作祟,法术杀人之类的事。老哥您倒是一口咬定,这件案子是人做的?” 李捕头听了沈墨的话以后,他立刻就是轻轻地笑了笑:“我这个老差头儿虽然是本事不高,但是干这个也干了一辈子了。” 只见李力回过头来,向着沈墨不以为然地说道:“依我看,这些妖妖道道的东西细查下去,倒是活人搞鬼的情况比较多!” “嗯!”沈墨听到这里,觉得李力说得很有意思,于是他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正在这边谈的话,那边有人过来传话来说,上官们让他们过去问话。 等到沈墨和李力过去面见,只见面前一排官员,最小的都是从五品往上的。那里边为首的有两个,分别是刑部大理寺少卿魏中之和临安府尹赵力夫。 再往下面数,就是临安府和刑部的主簿知事之类一大堆人。还有一个穿着捕头官服的,据李力说是临安府总捕头邵猛。 这个邵猛虽然有总捕头之称,但也还是未入品级。要论地位,他还不如被那个沈墨使阴招弄死的县尉魏蛟大。 不过这里满堂的高官,沈墨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心目中就如同仆役一般低贱。只见那个临安府尹赵力夫皱着眉,看了沈墨和李力一眼。 实际上他的官职应该叫做“知临安府”,不过人们约定俗成,大家都叫临安府尹。 只见赵力夫向着沈墨他们俩问道:“在两县交界发生的这个案子,你们钱塘和余杭有什么章程没有?” 沈墨在那低着头没说话,照理那个李力是资深的老捕头,两个人中间也应该由他来回话才对。 “回知府大人,”只见李力躬身回禀道:“这还得等我们两县公人勘察完现场,才能确定下来,下一步从哪个方向开始追查。” “那也罢了!”只见临安知府赵力夫脸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捋着自己的一绺山羊胡子说道:“让邵总捕头带你们去现场转转,然后拿个章程出来!” “属下遵命!”听见上官这么吩咐,李力连忙答应。连着沈墨也跟着他行礼表示从命。 临安知府的品级是从三品,哪怕是对于他们这两个县的知县来说,那都是庞然大物一样的高官。以他们这两个捕头更是不可能违逆人家的命令。 那边的总捕头邵猛也走了过来,准备领着他们两个去现场勘查。 这个时候,跟一直跟在沈墨身后的莫小洛,却一下子吸引住了那个临安知府赵力夫的目光。 “这个人是谁?”眼看着沈墨他们几个,眼看就要从这几位高官的眼前穿过的时候。只见那个赵力夫忽然皱着眉头问道:“谁让她进来的?” 沈墨回头一看,才知道这位上官指的是莫小洛。他再看莫小洛被当官儿的这么一问,顿时手足无措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位莫姑娘大概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高官,如今她手脚局促得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这种情况下沈墨也不能再藏着了,于是他连忙上前答道:“回知府大人,这是小人的一个朋友。” “真是荒唐!”只见那个赵力夫听什么这么一说,他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片阴霾之色:“如此大案重地,怎么能让一个老百姓擅自闯进来?” “……而且还长得这么丑,好生吓了本官一跳!” 第121章:逆鳞、心火、硬抗! 原本沈墨听见他的前一句话,还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办案之地不让闲杂人等进来,那也是有道理的。不过赵力夫的下一句话,却是触动了沈墨的逆鳞! 这家伙心里面“噌”的一声,就是一股火冒了出来! 莫小洛听知府大人这么一说,她顿时咬了咬嘴唇,想要立刻退出去。不过她却又不知道现在走合适不合适。 只见姑娘站在那里咬着牙,还在踌躇着的时候。那位大理寺的少卿魏中之也在旁边接口说道:“就是!长得这么狼犺的女子也真是世间少见!居然还有脸出来见人?” “狼犺”这两个字,在南宋专门是用来形容什么东西粗大笨重的,用在人身上但有很强的贬义。比如少林寺那口能让好几百人吃饭的大铁锅,就是属于典型的“狼犺”物件。 让魏中之这么一说,院子里面的一群官员顿时凑趣儿的笑了起来。 沈墨原本想要让莫小洛暂时退出去的,但是现在满院子的官员全都笑话起了莫小洛,这却使得他停了下来。 沈墨抬头看了看,只见那个临安知府赵力夫生得方面大耳、满面红光,胡子也长得很体面。而那位大理寺少卿魏中之。也是长身玉立满胸长髯,两个官儿看起来都很有大宋官员的气派。 只不过这些家伙看起来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说话的时候也实在太他妈龌龊了! 只见沈墨摇了摇头,对上面那位知府大人说道:“赵大人可能还不知道,上次本县破获鬼樊楼一案,就是这位莫女侠立下了汗马功劳……” “你这是何意?”沈墨这句话还没等说完,他的话头就被赵力夫打断了:“上件案子是上件案子的事,难道这件案子,没她这个丑鬼还破不了吗?” “莫女侠当时还为那件案子受了伤,”只见沈墨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就算是不准她参加这次的案子,让她走了也就罢了。你也不应该品评人的相貌,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来……” “你好大胆!”沈墨这话刚说到一半,又被赵立夫打断了话头:“你这小小捕头,狗一般的人物,也敢妄议本官的对错?”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力夫看见沈墨跟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一丝恭谨的态度,这位知府老爷心头的火立刻就冲了上来! 只见他大声的向着沈墨训斥道:“就你这芝麻绿豆的小捕头,本官一句话就开革了你!” “哦!”只见沈默听见赵力夫这样的话,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却忽然间沉静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莫小洛一看见沉默的这个样子,就知道糟了! 以沈墨这小子的性子,如果要是他还愿意跟你争辩,那就说明还有的谈。可是如今他现在的这副神色,莫小洛却是熟悉得很——这说明这小子马上就要翻脸了! 可是他面对的是什么人,那可是临安知府啊! 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就算是一个县令都足以让你家破人亡,更何况这是一方知府? 沈墨要是犯了倔脾气,跟他们这些人硬扛起来,那可怎么得了?莫小洛一想起今天这件事都是因为她的长相引起的,她心里更是内疚不已。 这姑娘急得眼泪直在眼圈里转,眼看着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只见这个时候,沈默慢慢的把自己腰间的捕头腰牌解了下来,然后又拔出了铁尺。只见他神情淡然地说道:“知府大人既然如此说来,那也正合我的心意。” 说完,只听“铛”的一声,他把这两样东西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他看了面前的临安知府一眼,用一跟手指向着莫小洛勾了勾,就要带着她退出这间寺院。 “你给我站住!” 这位临安府尹大概从来没想过,他会被这样一个小小捕头这么硬怼回去。他一见沈墨居然在他面前当场辞职不干了,把这个知府老爷气的当时就是气得暴跳如雷! “我让你走了吗?”只见赵力夫怒气冲冲地喊道:“小小捕头,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无礼?来人!” 这边的沈墨才刚刚迈出两三步远,猛然间,只见那个临安府总捕头邵猛宽厚的身躯,一下子横在了他的面前! 沈墨抬头向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只见这个邵猛居高临下,正像是俯视一只小鸡一样看着沈墨。似乎他那位上官临安府尹只要说一句话,他立刻就会上来先把沈墨拿下再说! “把那个狂悖无礼的家伙……”只见这临安府尹怒气冲冲的指着沈默的背影,正要开口下令。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沈墨猛然间回过头来,向着临安知府的脸上看了一眼。 这一下,两个人四目相对,赵力夫只觉得对面的这个小捕头,他的一双眼睛里面竟然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沈墨的这一眼,居然把这个临安知府弄得一怔,硬生生把自己的下半句话咽了下去! 说实话,赵力夫什么时候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通常要是他对着自己手下的官员发起脾气,只怕现在对方已经都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了。 怎么今天放到那个小捕头的身上,这小子居然好像是底气十足,根本不怕他一样? 就在这一刻,赵力夫的脑海里猛然间警惕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这捕头沈墨,难道说他身后有什么依仗不成?” 只见沈墨一回头,就向着赵立夫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那个临安府总捕头邵猛,他发现这个被大人呵斥的小小捕头居然扭过脸,直奔知府大人而去,邵猛立刻就吃了一惊!他连忙想要抢上身绕过沈墨,拦在他和知府的中间。 可是他的身体一动,却发现自己的面前,也同样有个身影和他同时横移了一步,却是正好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邵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面前的这个人一眼。 只见他面前的莫小洛正铁青着脸,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坚定不移的拦在了他的前面! 这个邵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女人,居然敢阻拦他这位临安府总捕头! 莫小洛在这一刹那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就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迈出去,弄不好就有性命之忧! 可是如今,她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沈墨为她冲冠一怒,如今连身上的职务都丢了,难道她就不能为沈墨做点事吗? 只见府尹赵力夫正在心头一惊的时候,面前的沈墨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赵力夫吃惊之下,就要往后退去! “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的这句话刚刚说出口,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紧,他身上系的那条玉带被沈墨用手一抓,就把他正在后退的身体又给拉了回来! 他们两个人,顿时就是脸对脸的紧紧站在了一起!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赵力夫就见对面的那个沈墨正在目光淡然的看着他,对着他说道。 第122章:我才是那个坏人! 沈墨的身高大概是1米75,在这个时代属于高个子。知府赵力夫只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被人居高临下看着的那个人! “你!你……”这位知府大人莫名其妙地落到了沈墨手里,他也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心里这一番惊慌之下,一时之间就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次我负责的鬼樊楼一案,是崇福候府里面出的事。”只见对面的沈默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慢慢地说道:“当时侯府酒宴上出了人命案,侯爷亲自点将让我过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为什么?” “是的,你不知道。”沈墨点了点头。 然后,只见他居然伸出手来,在这位知府大人的脸上,不轻不重的“啪啪啪”拍了几下,把个知府赵力夫打得连连缩头! “他在干什么?”这个时候,满院子的官员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捕头居然敢拉着知府的腰带,拿巴掌往他的脸上招呼! “你愿意去舔薛极的屁股,这是你自己的事。”只见沈墨冷冷地看着这位赵知府,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道:“只不过你舔得到舔不到是一回事,要是因为这个惹恼了崇福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崇福候!” 当院子里面的众人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大家顿时就是大惊失色! 要说这个薛极,现在在当朝确实是权势熏天。这里面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权相史弥远的手下。 薛极和另外六名官员是史弥远的党羽,在当朝被人合称为“四木三凶”,薛极就是“四木”之首。 可是那崇福候又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太后的亲外甥! 要说在朝野中权势熏天,谁也不敢惹的人,现在无非就是两股势力。一个史党、一个后党! 原来这个小小的钱塘县捕头,居然是崇福候大人的座上宾!大家想到了沈墨的这句话,顿时就是汗流浃背! 就像他说的这样,这一回赵力夫想给薛极拍马屁成不成功还不一定,但是他却很有可能因为这个沈墨,而惹上了后党! “以后再敢口出狂言,想要收拾什么人的时候,你最好睁眼看看,是不是碰上了惹不起的对手。”只见沈墨一边冷冷的说着,一边把手里面的腰带向前一拉,把这个临安知府赵力夫拉的又近了一些。赵力夫在惊讶之下,忍不住发出了“吭!”的一声!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已经一片惊惶失措的神色! 这位赵大人这时候才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小捕头竟是如此的有恃无恐!即使两个人的品级相差了这么多,他依然胆敢毫不留情的和他这位知府大人正面对抗! 只见沈墨冷冷的笑着,咬着牙缝说道:“不然的话,等你哪天醒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蹲在刑部大狱里,裤子里面全都是屎!” 沈墨说完了这句话,他又把头转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大理寺少卿魏中之。这一眼,顿时把旁边的这位少卿大人吓得忍不住神色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 而现在,在沈墨手里面的这位知府已经明白过来了。面前的这位小捕头,分明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 只见沈墨笑了笑,松开了他手里面的玉带,然后对着面前的这位知府大人说道:“你只不过是个一心钻营的小人物而已……” 赵力夫见沈墨松开了自己的腰带,他这边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冷不防觉得自己裤裆里一紧! 自己的小兄弟,居然被沈墨犹如铁钳一般的手,死死的攥在他的手里! 才一瞬间,赵力夫只觉得自己的两颗蛋似乎马上就要离体而去。这种连吓带疼的感觉,把这家伙弄得顿时就冒出了一头冷汗! “而我……才是那个坏人!”只见沈墨的脸就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嚣张地说道。 赵力夫只觉得沈墨的吐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脸上,这位知府大人一时之间又疼又惊又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他就觉得沈墨忽然松开了他的蛋蛋,转过头慢慢的向着外面走去。 当他路过那位临安府总捕头邵猛身边的时候,沈墨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滚一边儿去!” 这句话,把这位原本威风凛凛的邵总捕头,顿时吓得后退了一步,让开了沈墨前行的道路。 然后,就见他拉着莫小洛,施施然顺着寺门走了出去。留下了这满院子面面相觑的官员。他们自始至终,也没有谁敢再说一句话。 等到沈墨他们俩出了院子,往南走出去不远就是西湖。沈墨叫了一艘小艇,和小洛两个人一起跳了上去。 “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小洛跳上船以后,只见她咬着牙,用手扭着自己的裙带万般悔恨地说道:“我真不应该进去的……我让他们说几句又有什么?你怎么发这么大火?” “他们说你长得难看,我能忍吗?”沈墨转过头看了小洛一眼。 “人家本来就丑,让他们说去呗!”小洛皱着眉头,在船底呯呯的跺着她的小靴子,脸上一片深深悔恨的表情。 “没想到今天因为我,害得沈大哥你丢了捕头的生计,这可怎么是好?” “这个破捕头,当不当的又能怎么样?”沈墨拍了拍小洛的肩膀,向她安慰道:“要不是因为破案还挺好玩儿,我早就不干了!” “说到生计,难道我还缺那两个银钱花?” 莫小洛看见沈墨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姑娘的心里面反而越发的内疚。小洛姑娘只觉得这一早上,由于她所带来的惊天巨变,把周围所有的一切全都给改变了! “还有你,今天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只见沈墨看了看莫小洛,对她说道:“怎么那帮瘟官儿说你丑,你自己就认了?” “要不然,我又能怎么样?”小洛低下头,嘴里嚅嚅地说道:“人家本来就是这样……” “古人说,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只见沈墨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远方的西湖浩渺的湖面。 “他们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应该这么想。”只见沈墨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在这个世上,人若懂得自尊自重,那么这个世界自然会将你举过头顶。” 被沈墨这么一说,只见莫小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也顺着沈墨的目光看向了远方的西湖:“沈大哥你说得真好……连我都觉得自己不那么丑了,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 “因为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自己安慰自己。”只见沈墨淡淡的笑了笑,从船板上站了起来。 第123章: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小洛看着沈墨的背影,心里是一阵阵的翻搅。 此时此刻,在姑娘的心里不由得想道:“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是让人家心都跟着疼……到底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让这么一个年青俊俏的后生,居然会流露出这么撕心裂肺的伤痛?” 看着远方的西湖烟波浩渺,一派美景犹如蒙着面纱的西子一般清秀动人,沈墨只觉得自己了结了捕头这份差事,一下子全身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只见他忽然放开嗓子,对着浩淼的西湖大声吟诵道: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莫小洛托着自己的下巴,痴痴的看着沈墨在那里狂放的歌唱。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又是酸楚、又是爱慕。一时之间,她真恨不得自己是一个绝世美女,能够和面前的这位沈郎朝夕相伴才好! 只见沈墨一曲刚刚吟罢,就听远方的一艘花船上有一个人大声说道: “好一个满船清梦压星河!听这一句七绝,和那日的‘牵搅一潭星动’如出一辙。这个湖上吟诗的,必是沈墨沈云从无疑!” 沈墨闻言抬头一看,只见远处的一艘花舫船舷上站着几个年轻文士。为首的一个正带着笑意朝这边看,却不是张天如是谁? “最近怎么老能看见你?你这刑部衙门的官署,改在了西湖上了吗?”沈墨看着对方的画舫渐渐接近,他笑着朝那边说道。 “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张天如笑着说道,他见沈默的小船渐渐接近,于是赶忙命令画舫上的船夫靠近,接这二人过来。 这边厢,张天如还在笑着对沈墨狡辩:“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正该是有花有酒,纵意而行。每天在衙门里忙那些俗务有什么意思?” 沈墨和这几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拉着莫小洛走进了船舱。 沈墨注意到这艘花船,并不是张天如的红颜知己柳襄儿的含香舫,倒是比含香舫宽阔了许多。 沈墨一进来,就发现船舱里面还坐着一个白衣青年。 此人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剑眉朗目气质儒雅,倒像是一个不凡的人物。在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沈墨没见过的姑娘。 “我上的这是谁的船?”沈墨一边微微向着这个年轻人点点头示意,一边诧异的回头向张天如问道。 “连这艘船都不认识,你倒真是孤陋寡闻!”只见张天如笑着,推沈默在椅子上面坐下来:“这艘是龙璃儿姑娘的辉夜舫,西湖上一等一的好去处!” “如此打扰龙姑娘了。”沈墨知道张天如说的那个龙璃儿,估计就是对面那个不认识的姑娘了。于是连忙和对方客气了一句。 可是等到他仔细看去时,这才发现这个龙璃儿,生的竟是惊人的美貌! 只见这个女孩儿大概十六七岁,生就得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一双眼睛也是灵动可爱至极。 她的嘴唇只是小小的一点,但是却圆润丰满。一头长发随意的在头上盘着,此时她手里面托着一个紫口铁足的官窑茶盏。里面的清茶正散发出淡淡的云雾。 这个龙璃儿身着一身艳丽的华贵纱衣,但是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以后,却十分奇怪的没有显出一丝富贵奢华之气,反而越发趁出她这个人分外的脱俗淡雅。 这姑娘看起来意态随意自然,她身上那股灵动娇美的气质,竟然与这片西湖有着相同的美感! “沈先生这次,算是上了我的贼船了。”只见这龙璃儿一笑之间,脸上是一片纯真自然的神情,只见她笑意盈盈地说道:“您是要吃馄饨呢?还是要吃刀削面?” 满船人听了这句话之后,顿时就是哈哈大笑! 刚才龙璃儿儿所说的那句话,其实是宋朝水贼常用的黑话。所谓馄饨就是把乘客绑了扔到河里淹死,而刀削面就是先一刀杀了之后,再用一脚踹到河里。 不过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倒是显得分外有趣。 等到沈墨坐定之后,张天如这才给他正式的介绍船里的那位少年。当沈墨听到面前的这个白衣少年名字的时候,他也礼貌的笑着向对方拱手示意。 但是此刻,在沈墨的心中,却是犹如狂涛翻卷,巨浪滔天一般! 我的天!原来这个人,竟然是他! …… 这位儒雅少年的名字叫做赵与芮,这个时候名声未显,可以说没什么人认识他。 可是沈墨却知道,这个家伙却是只就差一丢丢,就当上了大宋的皇帝! 说起这件事,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非常传奇的一段故事。 现在当朝的这位宁宗皇帝赵扩,他所生的亲儿子全都夭折了,所以大宋江山后继无人,需要在宗室中另选一个人来继承他的皇位。 于是这位宁宗皇帝就选择了宋太祖四子,秦王赵德芳的九世孙赵希瞿之子赵竑,来作为皇太子的人选。 谁知道这个赵竑浅薄无知,正是后世所说的那种脾气大本事小,而且还要到处乱嚷嚷得罪人的类型。 赵竑在当上皇子以后,很快就发现朝政全都操持在权相史弥远的手上,这个家伙立刻就是义愤填膺! 于是他就给权相史弥远取了个外号叫做“史新恩”,意思就是等他当了皇帝之后,一定要把他发配到新州和恩州这样边远险恶的地方去。 然后还有一天,他指着家里面挂着的地图上面画的海南岛说:将来这个地方,就是他发配史弥远的地方。于是又给史相起了个外号叫做“史琼崖”。 没想到赵竑的一言一行,全都被史弥远派到他家里的一个侍女给偷听到,报告给了史弥远。 就此史丞相就知道了,一旦让这个家伙登基做了皇帝以后,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 于是史弥远立刻就决定,另外找人作为皇帝的人选。他就派他的心腹余天锡去江南各地,四处寻找赵氏宗族里面的后人。 就在这余天锡顺着运河西行的时候,有一天他在船上睡觉,忽然梦见河里面有两条金龙在那里嬉戏,于是他立刻下令停船。 就他停船的地方,岸边就是绍兴城外的一个小小的庄园。余天锡到那里到处打听,是不是有赵氏宗族的后代住在这儿。 结果很快的就让他找到了一对兄弟。这两个人中间的兄长名叫赵与莒,而那个弟弟,就是沈墨今天在画舫上见到的这位赵与芮! 当这两兄弟被带到史弥远面前的时候,在历史上最为传奇,也是最怂人听闻的一场考试开始了! 第124章:四字惊雷,朕闻上古 当时史弥远已经决定,就从这两兄弟中选出一个人,来做将来的皇帝。于是问他们两兄弟都读过什么书。 当时兄长赵与莒回答的是,他正在读《孝经注疏》,而赵与芮说他正在读论语。 于是史弥远让他们每个人写几个字来看看,那赵与芮提起笔来,写的就是论语上的第一句“学而时习”。 而赵与莒却在纸上写下了《孝经注疏》上的第一句:“朕闻上古!” 《孝经注疏》是唐玄宗李隆基所作,里面所用的口吻也是他自己的话。而这个“朕”字,从古至今就是皇帝的自称! 这一下子,史弥远就像是当场被雷劈了个七荤八素一样,立刻就断定了要让这个兄长赵与莒来做皇帝,因为这分明就是天命!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决定了整个大宋王朝命运的考试。由于现在坐在沈墨面前的这位赵与芮仁兄写错了答案,那四个字使他整整失去了一个帝国。 而现在这个人,正坐在沈默的面前! 沈墨此时心里面却是清楚的知道他的来历,赵与芮两兄弟都是宋太祖十世孙,燕王赵德昭的九世孙。 就在距离现在的一年后,也就是嘉定17年(1224年),赵与莒登上了皇位,成了历史上的南宋皇帝宋理宗,改名为赵昀。 而他现在面前的这位皇帝的同胞兄弟赵与芮,也会在明年被立为荣王。 等到后来,皇帝赵昀膝下无子,也正是眼前的这个赵与芮的亲生儿子赵禥,继承了理宗皇帝的大位。 所以说,面前的这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一年之后他就是皇上亲弟弟,将来他的儿子就是下下一任皇帝宋度宗! 当沈墨面对着这个白衣少年的时候,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这个时间段,那场耸人听闻的考试早已经结束了,这家伙的兄长也早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的皇帝接班人。 在这件事上,历史上的史弥远在保密方面的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以至于在明年宁宗皇帝赵扩驾崩之后,当史弥远推出这个宗室子弟赵与莒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准备。 当时的史弥远为了让太后同意赵与莒接任皇位,在皇帝驾崩的当天,曾经连续八次进入皇后的寝宫劝说太后,在被那个老太太撵出去七次以后,第八次他终于成功了。 而那个曾经大放厥词的皇子赵竑,却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在当天晚上等着宫人来接他进宫,继承皇位的时候,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直到他看到有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位贵人,从他门前走过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在朝堂上宣布新皇人选的时候,赵竑被人引到朝班里面站下。直到这个时候赵竑还纳闷地说道:“时至今日,我怎么还能够站在这里?”在他旁边的史党赶紧骗他:现在还没宣布,等一会儿念完了先皇遗诏就该你上去了。 结果等到一宣布新皇的人选,一听到新任的皇帝不是他,这个赵竑当时就傻眼了!结果他到底还是被人硬按住了脖子在地上跪拜,这才完成了皇权的交接。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候,史弥远私自立储的这件事,全天下还只有三个人知道。 一个就是当朝权相史弥远,第二个就是史弥远派去寻找宗室子弟的心腹余天锡,至于第三个人,就是他沈墨! 大概面前这个赵与芮,现在还不知道他曾经在那场考试之中错过了什么。沈墨估计着现在这个时候,就连那个预备役皇帝赵与莒本人,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所以现在赵与芮的身份,大概只是一个远房的宗室子弟。他在被人带到临安城之后,他虽然在那场考试之中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是他的生活这自然有史弥远的手下人暗自照顾。 所以沈墨现在只是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宗室子弟一样,正常的接待应酬。 赵与芮这个人果然还不错,待人接物温和谦逊,很有一股君子温润如玉的风范。沈墨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那个比他还要强上几分的哥哥、未来的理宗皇帝估计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 现而今这样的场面,张天如驾驭起来自然是毫无问题。他一边介绍着赵与芮和龙璃儿,也一边也把沈默向着这两个人介绍了一番。 新认识的这一男一女两位朋友,听说面前的这个年轻捕头,居然就是那个接连破获了猫妖案和鬼樊楼案的传奇神捕,他们两个也不由得对沈墨大感兴趣。 对面那一头的两个人是兴致勃勃的对沈墨很好奇,而沈墨却是暗地里有心和他们结交。所以船舱里的气氛很快就是融洽活跃,在言谈之中,满船人不时发出了阵阵笑声。 莫小洛神情局促的坐在沈墨的边上,这样的场合她原先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莫姑娘从来都是以保镖的身份远远的看着,却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经验。 倒是沈墨,看莫小洛一个人坐在那里略显尴尬,于是把桌子上的果子点心流水价往她的面前端。还和大家笑着说了一段鬼樊楼一案之中,他们几个人和最终BOSS浴血奋战的场面。把个莫小洛说得英姿飒爽武功超群,犹如独臂神尼一般。 大家听到这个身材高大的女子居然还有如此武功,不由得一个个也是好奇起来。那个龙璃儿还特意跟莫小洛借了腰间的佩剑来看。 “好重啊!”龙璃儿托着莫小洛的宝剑,惊讶的吐了吐舌头:“从前也有文人士子配剑的,我也拿过来看过。怎么这把宝剑跟他们的剑相比,好像是重了许多?” “姐姐,”只见莫小洛羞怯的一笑:“龙姑娘之前看到的大概是礼仪时用的礼剑,跟我们这些粗人用的战剑相比,自然是轻重形制都不相同。” “原来如此!以后姐姐有空,常来教我几招剑法,我也扮个女侠玩玩!”只见龙璃儿笑着对莫小洛说道:“姐姐的样子好威风,我看着很是羡慕呢!” 第125章:湖上新词、珠联璧合 沈墨在旁边冷眼旁观,只觉得就从这一点上,这个龙璃儿就不愧是个成功的交际花。 沈墨对莫小洛如此看重,她自然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对于正在那里局促紧张的莫小洛释放出一些善意,实际上对于她交好沈墨来说,有着很大的好处。 等到大家没事闲聊起来,那个白衣少年赵与芮也慢慢的和沈墨有些熟了。只见他笑着像沈墨问起,怎么刚才那首诗听起来,胸中好像有一股气出不来似的,听起来似乎带有一丝不平之意? 于是沈墨就对他们这些人说了今天早上的经历,在座的众人听说沈墨今天居然以一个捕头的身份炒了知府的鱿鱼,也不由得一个个全都抚掌大笑。 “沈兄真是妙人!”这个时候,在旁边的考功司主事江海平笑道:“我跟沈兄原本也是差不太多。其实要是做起公事来,倒并不是觉得太过烦恼,反而有时候还挺有意思。关键就是对那些庸碌浅薄的上司实在是看不过眼,横竖忍不下这口气去!” “不过我倒是没沈兄的气魄,不过是多给自己找些清闲罢了。可真没有当面挂印而去的那股痛快劲儿!”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只见赵与芮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倒是可以与沈兄经常见面。今后泛舟西湖有花有酒,再有沈兄这样的良师益友,那更是一桩人间乐事!” 大家哈哈笑了一阵,张天如在一边拿起笔来,录下了沈墨刚才吟诵的那首词,然后他又忽然笑着说道: “既然今天沈兄得脱牢笼,从此以后再也不为俗务所扰。不若趁着你兴致好,就再一写一首新词出来,不拘是写诗填词都好,终归是让我们大家听了也畅快一番!” 大家听见张天如这么一说,于是也纷纷起哄,非要沈墨当场写出点什么来,让大家好好欣赏欣赏。 沈墨听见张天如这么说,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诗词。只不过现在他要拿什么诗词出来,却是要费一番心思。 这首新词若是不应景当然不成,可要是写出来的东西过于怨怼悲愤,也难免显着自己的格局太小了。 等到沈墨低下头略想了一想,然后他笑了笑,并没有去接张天如的笔,而是抬起头高声的吟唱道: “功名百尺竿头,自古及今,有几个干休?” “一个悬首城门,一个和衣东市,一个抱恨湘流。” “一个十大功亲戚不留,一个万言策贬窜忠州。” “一个无罪监收,一个自抹咽喉。” “仔细寻思,都不如一叶扁舟。” 沈墨的声音清越有力,在这浩渺的湖面上传出去很远。他歌中的内容却是立意高远,把官场上的那些事写的明明白白。尤其最后一句:“仔细寻思,都不如一叶扁舟。”更是隐然带着一股山林隐逸的风范。 他们大家这些人听了之后,只觉得这首新词虽然言辞浅白,奈何却是含义深远。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全都面面相觑,大家谁也没想到沈墨居然写了这样一首词出来。 这首词虽然说不上是风流蕴籍、文辞华美,但是却在平实朴素之间,说尽了官场之间的不平之事。在座的这些人每一个差不多都是官场中人,仔细想来这首新词却是句句字如珠玑,也真难得沈墨小小的年纪,是如何把官场看得这么通透的! 张天如一听见这首词之后,他在旁边笑着倒了一大杯酒,然后径直端到了沈墨的面前。 “沈兄虽然不在这仕途上混了,但是我们这些人却还要在这泥坑里边扑腾。如今你新词里面的那些话,说得我们做官的居然没一个好下场。让我们这些人听了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赶紧把这杯酒喝了,算是我们大家伙儿罚你的!” 大伙听了以后,立刻哄笑了一阵。于是沈墨也只好苦笑着举起这个硕大的酒杯来,准备一饮而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大家听到远处的西湖上,传来了一个人放声高歌的声音。等大家仔细听来,只听这个人唱的却也是一首闻所未闻的新词! “班定远飘零玉关,楚灵均憔悴江干。李斯有黄犬悲,陆机有华亭叹。张柬之老来遭难,把个苏子瞻长流了四五番。因此上功名意懒。” “昨日颜如渥丹,今朝鬓发斑斑。恰才桃李春,又早桑榆晚。断送了古人何限,只为天地无情乐事悭,因此上功名意懒。” 大家听了这首诗以后,顿时就是一愣! 只有张天如笑着说道:“真是奇了!今日这两首新词湖上唱和,居然配合得珠联璧合!沈兄这下子可算是遇到知音了!” 要说沈墨刚才写的这首词,和湖对面传过而来的曲子还真是相差仿佛,就连遣词造句和收束结尾的时候都是差不多。 只是沈默听见了湖上传过来的新词之后,脸色就忽然凝重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才刚刚唱把了自己的那首词吟诵出来没多久,对面的这一首马上就应合了过来! 如果对方要是真的听到了他的曲子,然后立刻就做出了新词,随声唱和。那对面的这个人,他的才华可以说就是耸人听闻了! 说实话,这实在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只见沈墨放下了酒杯就立刻长身而起,向着船舱外面走去。 周围的那些人看见沈墨脸上的神色有异,他们另一思索,也立刻明白了沈墨心中所想,于是大家也纷纷脸上色变,一个个随着沈墨走出了船舱。 只见就在他们不远处四五丈远的地方,有一条小小的乌篷船正在湖上飘荡。 在那条船上面,有一个年老的渔夫带着蓑衣斗笠正在垂钓。沈墨远远的看去,只见这个老人须发斑白,看起来已经很上年纪了。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在边上伺候,只见这个人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对这个老人的态度十分恭谨。 就在他们那艘船的船头,放着一个黄泥的小火炉,上面正烹煮着新茶。只见这个年轻人在杯盏中倒好了茶汤,热气腾腾的把它捧在手里,恭敬的肃立在这个老人的旁边。就等着茶水的温度适口了之后,再奉给老人喝。 等到众人一出舱之后,沈墨就听得旁边的莫小洛忽然间“嗯?”了一声,似乎是认出了什么人。 第126章:神秘老者、是何居心 沈墨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了莫小洛向她问:“你认识那艘乌篷船上面的老者?” 只见莫小洛尴尬的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轻轻挣脱了沈墨的手:“我认识那个年轻人,就是捧茶盏的那个!” “他是什么人?”沈墨听莫小洛这么说,连忙好奇的问道。 “那是我爸爸的小师弟,也是我师叔,名字叫做夏连城。”莫小洛远远的看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说道:“他的本事很吓人的!” “有多吓人?”沈墨诧异的看了一眼莫小洛。 “要是我爹和我们起威四剑对阵,大概是三十招之内,就会破了我们的剑阵。也就是说,我爹比老杆子的功夫要略微高一些。”只见莫小洛说到这里,朝着对面乌篷船上的年轻男子努了努嘴: “可是我爹说,他在他小师弟的手上最多能走上二十招不败。” “我去!这么厉害?”沈墨一听之下,顿时惊讶得就是一扬眉!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遇上最高的高手也就是老杆子了。可是当沈墨听说面前的那个夏连城的武功,居然高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连他都不免心中吃惊! 如果要是莫大通在那个年轻人的手上都走不了二十招,那么那个老杆子在和夏连城动手的时候,岂不是连十招都过不去?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武林高手? 沈墨一时之间,顿时就是兴趣大起。他心中暗想:看来他之前对南宋这个时代的武术体系,了解得还是不够深入。极大的低估了这个时代武者的武力水准! 沈默心里暗自想道:“也不知道深究起来,在这个时代有没有东方不败那样的高人?”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当口,只见对面的乌篷船已经慢慢的接近了过来。沈墨就见对面船头上坐着那个垂钓的老者斗笠一抬,似乎是向这边看了一眼。 按照沈墨心里的猜想,对面这个老头的身份肯定是非富即贵。不然的话,怎么会随随便便的湖上垂钓,就有夏连城这样的江湖高手随身保护着? 只见这个湖上的老人面目清瘦、神采奕奕。看起来很像是个仙风道骨的得道之士,又像是个看破了世情的睿智贤者。沈墨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他跟传说中的三闾大夫屈原的形象,倒是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见老者抬头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哑然失笑道:“方才我听见那首词里面的味道,颇有些心灰意懒之处。还以为填词的是一个宦海沉浮的老者,谁料想居然是这么个年轻人?” “怎么,你这样的年纪居然就看破世情,决定告老还乡了不成?” 沈墨看这个老人丝毫没有架子,但是目光沉稳、气度非凡,心里更是暗自一惊。 他可是知道,只有像临安府尹赵力夫那样的半瓶子醋,才喜欢没事摆大官儿的架子。而真正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却常常是像面前的这位老者这样亲切随和。所以沈墨听到了这几句话之后,反而更加不敢怠慢,格外的认真起来。 只见他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小子今天刚刚被人开革了差事,心中愤懑难平,所以做了这个曲子发发牢骚。不想却搅扰了先生清静,真是罪过!” 这个时候,沈墨旁边的这些人都没说话。就在旁边看着他和这位老者对答。 跟沈墨在一起的张天如这一群人,虽然说放浪形骸,没事儿就在这西湖上打混。但是终归这些人里面非富即贵,里面没有一个是草包。 他们一见这个老头的气质风度,就知道对方绝非凡品。所以这些人也没有一个出声笑闹的,倒是全都老老实实的在一边看着。 “哦?这位小友是做什么差事的?”只见那位老者笑着又上下看了沈墨一眼:“就凭足下刚才那首曲子,就知道小友胸有丘壑、绝非俗物,怎么居然让人家给开革了差事?” “好叫老先生得知,”只见沈墨听见他问起,于是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沈墨沈云从,原本是钱塘县一个小小的捕头。” “哦!原来是破了大食坊案子的那个沈墨!”只见那个老者点了点头,然后提起了钓竿,让边上的夏连城为他换上新饵。 “小朋友的名声,最近在这临安城里可是响亮得紧!”只见这个老头一手端起了茶盏饮了一口,然后向沈墨问道:“今天早上,是什么案子让人把你给开了?” “学士薛极大人府上丢了一个月光盏,就在后面儿的福隆寺。”沈墨用手朝着自己这艘画舫的后面指了指:“还死了一堆和尚和无名白,那里面负责的官员,是临安府尹赵立夫。” “唉!真是荒唐!”只见这个老人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帮人可真是讨厌,就这么一个懂得破案子的人,居然还让他们给撵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何居心?” 他的这一句“是何居心”,可着实把沈墨吓了一跳! 这句话要是细细想来,实在是意味深长。就冲着这一句话,沈墨就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绝对是一个比临安知府还要大得多的官儿! “那也罢了,”只见对面的那个老人笑着摇摇头说道:“沈小哥年轻睿智,只怕是歇不下来的。这个大宋官场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全是一片污浊,想要为国效力,今后一定还有机会。” 说着,只见那个老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这首乌篷船就这样慢慢的荡了开去,在烟波浩渺的西湖上越荡越远。很快就远去了。 “这是谁呀?你认识吗?”沈墨看见这艘船渐渐的远去,他转回头莫名其妙的朝着张天如看了一眼。 “不认识!像我这样的品级也上不去朝会,朝中高官应酬我也轮不上。不过我看他这个意思,这个官儿恐怕小不了!”张天如也是在一旁撇着嘴摇了摇头。 等到他们这些人回到船舱,却见那个白衣少年赵与芮正和龙璃儿两个人端端正正坐在船舱里面说笑,合着他们在外面看说话的时候,这两个人根本就没出去。 “你们倒好,在这里只顾着闲聊,也不说出去看看热闹!”张天如在椅子上坐下之后,笑着对赵与芮说道。 “我是怕碰见宗室里面的老人,回头朝了面儿还得给人家行礼,实在太过麻烦。”只见赵与芮笑着说道:“所以才拉着龙姑娘在这里陪我聊天。” “你还别说!”只见张天如笑着吐了吐舌头:“就刚才那个人,你要是出去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要给他行礼,看起来架子大的很!” 第127章:桌下摸腿、逼死沈墨 这个时候,只见龙璃儿姑娘捂着嘴笑了笑:“这临安城中的高官显贵如过江之鲫,不如赵公子就躲在我这里,别出去算了!” 这一句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于是大家又坐在这里接着喝酒谈笑。 还没等酒过三巡,江海平提议大家来联句,接续不上的罚酒一杯。于是满船人一起叫好。 沈墨偷眼一看,莫小露在边上听得直冒冷汗。 联句这种游戏,是古代士子文人常作的文字游戏。通常就是大家顺着桌子上坐的顺序,一句一句的作诗。 一个一个的轮下来的时候,轮到每个人都要接上一句诗。这里面或是五言或是七言,也有用一首词来做的。到时候谁要是做不出来,难免就要饮酒一杯以作惩罚。 以现在莫小洛的水准,也就是刚刚认识两三百个字的程度。要说让莫女侠来联句,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沈墨一见莫小洛在那里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在桌子下面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腿,表示没事。 没想到这一下,莫小洛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这天杀的,胆子也太大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就在桌子下面摸我的腿?”莫小洛的身体被沈墨一碰,顿时就是敏感得起了半身的寒栗,一时之间芳心反倒更加缭乱了起来。 “那好吧!既然是江兄提议联句,那就由你开始!”沈墨用手笑着指了指江海平。 如今他们围坐在一桌子上,沈墨在莫小洛的左边,而江海平恰巧就坐在莫小洛的右手边。 沈墨让江海平先开始,其实目的非常的明确。等到从江海平那边转过来转一大圈,轮到莫小落的时候就是最后一句。这屋子里面男男女女的足有十多位,要是选个短一点的词牌出来,估计根本没轮到莫小洛那里,这首词就结束了。 他们大家谁都没发现沈墨的心思,但是沈墨一抬头,却看到龙璃儿在那里捂着嘴笑。原来这个女孩儿心思灵透,倒是一下子就看出了沈墨的鬼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此间的主人龙姑娘出题!”江海平欣然答应,于是把出题的这个重任交给了龙璃儿。 只见龙璃儿似笑非笑的瞟了沈墨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沈墨一看自己的把戏被龙璃儿而看穿,他不由得笑着暗自摇头:这个小丫头的名字还真是没起错,真是生就的一幅琉璃一般的聪明心肠! 于是只见龙璃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那就减字《雁儿落》带《得胜令》,从江大哥开始!” 沈墨听到这句话,顿时就一愣。然后他向着周边桌边上的人群看了一圈,心里边不由得“扑通”跳了一下! 这《雁儿落》是一首很短的词牌,通篇只有四句。所以它很少单独出现,通常都是和别的词牌配合在一起。一般都是用《清江引》这首词牌与它做配合的。 可是今天龙璃儿选择的这一首减字《雁儿落》带《得胜令》,却是大有文章! 因为在这里面,《雁儿落》四句,《得胜令》八句。减字之后的得胜令去了两句短句,再加上雁儿落正好是十句。而他们这间屋子里,却恰好正是11个人! 也就是说,按照龙璃儿的安排,这一圈轮下来,正好是轮到沈墨做收尾的最后一句,那个莫小洛就不用再出下句了! 这分明是那个龙璃儿看出了沈墨要维护文字不通的莫小洛,所以特意做给他的一个人情! 这个鬼精鬼精的小丫头!沈墨不由的摸着鼻子苦笑了一下。这一下,又要欠她一个人情了。 说话间联句就要开始,只见江海平拿起筷子敲了敲茶盏,正色念诵道出了第一句: “云来山更佳”。 “好个开头!”只见坐在他旁边的姑娘笑了笑,赞了江海平一句,然后接着他的上句道: “云去山如画。” 这一句顺下来毫无难度,就和做对联儿差不太多,文字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紧接着,就见坐在她下手边的龚敦儒接道: “山因云晦明。” 龚敦儒后面的一位他带来的那个姑娘也接着续道: “云共山高下。” 这一句却是接得意境十足,在座的人不由得大声叫好。 跟在这位姑娘后面的正是张天如,只见张天如想了一想,张口接道: “倚杖立去沙”。 这一句可谓是神转折,非但意境悠远。而且一句把词意从远景收到近景,却是做得浑然天成。 张天如不愧是文采斐然,在座的各位都是轰然叫好,就连沈墨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就是张天如带来的红颜知己柳襄儿,只见她毫不犹豫的接道: “回首见山家”。 精彩!这一句又是一句意味深远的转换,大家不由得一块击节叫好。 这时候,排在柳襄儿身后的范逸夫想了一阵,这才接续道:“野鹿眠山草。” 不错不错!沈墨只觉得这一句古意盎然,很有秦汉两晋的风范,也是立刻称赞了一声。 等接下来这一位,范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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