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zk ----------------- 故事会_平台:风铃草故事 ----------------- 我宣布退役那天,整个特警队都在欢呼。 唯独那个自称是神算子,能够预知危险的师弟慌了。 他在各个平台大肆宣传,寻找我的下落。 “师兄是我的引路人,也是我的榜样,希望各位能帮我找到他。” 我装作没看见,关掉手机,专心进山打猎。 只因前世,我本是特警队长,无数次带着队员们执行各种危险任务。 可每次快要找到凶犯或是贩毒窝点时,他总能抢先一步。 他对外宣称,自己能够预知危险。 几次成功的预言,让他名声大噪。 所有人都信他是神算子。 警队内外,全都对我几近鄙夷嘲讽。 觉得我德不配位。 我被网暴,成为特警队的耻辱。 我想要找到真相,却在执行任务时,被未婚妻推下悬崖,只因她要维护心爱的小师弟。 再次睁眼,我回到特警去救人质的那天。 1 “已经确定毒贩大致方位。” 同事碰了碰我的胳膊。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我猛然回过神来。 确定自己重生了。 “队长,我们应该出发了吧?” 队员开口询问。 这次要抓捕的毒贩,是我们跟警方合作,辛苦追踪半年才最终锁定。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 队员们一个个都很兴奋,只要抓到毒贩,我们就可以回家休假,也可以有一大笔奖金。 “我媳妇快生了,等奖金发下来,正好让她过的舒服点!” “我妈前段时间骨折,也得好好补一补。”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 我却插不上话,心里泛着酸涩。 前世也是这样,我高兴地跟队员说,等完成这次任务,我请大家吃饭。 可最后,庆功宴却落在了别人头上。 可即便如此,事态紧急,我强打起精神,下令开拔。 “不走正常山道,从后面那林子翻过去,要赶在5:30之前到!” 众人不太明白,我为什么把时间卡得那么死。 我不能解释,只能一再催促。 我带着队员,一路翻山越岭,尽量挑最近的路走。 足足提前半个小时,赶到目的地。 可到现场后,我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寒意。 我的师弟林安,正和他的同事,将毒贩从老巢里押出来。 竟然还是没赶上!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已经提前那么久! 旁边的队员也愣住了。 “刑警队的兄弟怎么来的那么快?” “他们怎么知道毒贩在这里的?” 抓捕任务是安排好的,武警在下面守着。 特警和侦查连先上,实施抓捕。 可现在,林安带着人跨过联合抓捕计划,直接冲了上来。 并且绕过我们沿路安插的陷阱、眼线,一路直抵老巢,成功抓捕。 队员们都蒙了。 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咬紧牙根,“先疏散人质。” 前世,就是这样。 我们辛苦追踪半年,每天工作20小时,好不容易追踪到线索,制定好计划,核心之外的林安,却抢先一步,成功抓捕毒贩。 毒贩知道我们在追捕,为了确保安全撤离,沿途抓了不少人质。 全都是老弱妇孺。 有几个体弱的,经过这么一遭,被救出来时,人在高烧,已经昏迷。 还有些老人吓得心脏病发,死在了毒贩手里。 赶到的家属们,听说自己的亲人死的死,病的病,全都把怒火和仇恨,对准‘姗姗来迟’的特警队。 “都怪你们!要是你们再来得快一点,我爸就不会死!” “还有我的女儿……你们还我女儿的命!” 激动的家长,抢过旁边警察手里的电击棒,就向我们砸过来。 还有人捡起石头树枝,不断扔向我们。 作为警察,我们不能反击。 没多久,几个队员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上层也很是重视,指责我们丢尽特警队的脸。 无奈之下,我只好站出来,揽下所有责任,替队员们陈情,并且质问林安为什么知道我们的计划,还抢先一步冲进毒贩老巢。 林安自信坦然,轻描淡写地说。 “因为我天生有预知能力,能够提前感知危险,所以才能及时赶到。” 我怒斥,“你胡说!哪有那么玄乎的东西?” 他一脸委屈,“师兄,你自己眼界太小,办事不利,不能把火撒在我身上吧?” 我想冲过去跟他理论。 却被身为副队长的未婚妻和局长拦住。 未婚妻苏芸指着我,痛骂。 “你自己故意拖延救援时间,致使三名人质丧命,事到如今,你不知悔改,反而还想把脏水泼到林安头上?” “许晏,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主任也是一脸失望。 “许晏,我真后悔有你这么个徒弟!你现在不配当一名警察!” 我想要辩解,却没人相信我。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警界的耻辱。 我想洗脱污名,拼命努力,奔跑在最危险的任务一线。 可每次,只要我这边刚锁定犯罪嫌疑人的所在,林安总能抢先一步,将人抓捕归案。 我被众人咒骂,想要找林安问个清楚,让他还我一个公道。 苏芸得知我的想法,却在我执行任务时,推下山崖。 回想到这些,我心脏剧痛,像是被人活生生剖开。 这一次,我决不能让那些事情再重演! “你看看你们办的好事!” 回到警队,主任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又让刑警队那边把功劳抢走了?” 我还没说话,有人小声嘀咕。 “还不是都怪队长……” “就是,是队长突然更换路线,按照原本的路线,说不定我们就能抢先一步了。” 主任闻言,定定地看着我,脸色阴沉。 “许晏,你临时更换了路线?” 我握紧双手低下头,“是,我想尽快赶过去,但那个路线是更近的……” “够了!” 主任怒然打断,“谁给你的权利更改作战计划?许晏,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身体一僵,急忙解释,“主任,我是想换个更快的路线,我觉得刑警队那边有问题,有人向林安泄露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我才……” “许晏,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主任勃然大怒,忍无可忍似的。 “我把你提拔到这个位置,是出于对你的信任!” “现在出了事,我不想听那么多原因,我只想看见结果!” “而我现在看到的结果就是,你私自更改作战计划,还企图诬蔑刑警的同仁!” “你现在立即回去,给我写八千字的检讨!好好反省一下你的错误!” 我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主任。 他甚至查都不查,就觉得我是在诬蔑林安。 他还是那个刚正不阿,一板一眼的老主任吗? 我突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 每次林安抢走我们的功劳,他就率先向我发难。 出了事情后,就想将我推出来顶雷,从不想深究。 这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而且,他也是为数不多能够接触到作战计划的人。 难道,他就是那个泄露消息的人? 我浑浑噩噩回到办公室,打开市局在内网提交上来的案件信息。 看见上面的内容,我顿时变了脸色。 上面所有信息,和我带着队友搜集来的情报一模一样。 就连抓捕的计划,也都如出一辙。 这太不对劲了! 我飞快在脑海里将整件事复盘一遍。 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我的作战计划! 我打电话给了一个做技侦的朋友,请他帮我查查,主任和林安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副队长也就是我的未婚妻苏芸,推开门沉着脸走进来。 “今天下午北城区中央街路,发生一起恶劣伤人事件,犯罪嫌疑人手里有枪,市局的同仁请我们特警过去协助。” “主任让你带队。” 看见他那张脸,我就想起他将我推下山崖的场景。 我强忍着想要掐死他的冲动,站起身。 “走吧。” 我带上装备,飞快地带领队员前往现场。 犯罪嫌疑人手里有枪,案发现场又在老城区。 犯罪嫌疑人显然对老城区的路线很熟悉,不知道藏在了哪条巷子里,位置不明。 我赶到的时候,特意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见林安的身影。 我还不放心,悄悄地询问队友,“市局的林警官没来?” 队友摇摇头,“听说是有事请假了。” 我彻底放下心,跟现场的刑警队长,商量如何抓捕。 我们先派了一小队人马,伪装成普通百姓,混进附近的居民楼,尽量排查出安全地带,缩小犯罪嫌疑人可能在的范围。 待确定对方大概在三号楼的第三层。 我又要来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 眼前一亮,有一条路线,虽然危险一点,需要从高空速降,但效果出乎意料。 我和刑警队长商量一番,刚想行动。 前面却传来一阵欢呼。 “抓到了抓到了!” “林安警官,你真是太厉害了,神兵天降啊!” 我猛地抬头,就见林安一身便衣,带着几个人,押着那持枪凶犯,从巷道里走出来。 我大脑轰的一声。 怎么会…… 所有人一股脑围上去,都在震惊林安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听他们说,林安是从斜后方翻进去,又爬上高层速降下来,一脚踹翻了小心翼翼查看情况的嫌犯。 我耳朵里一阵嗡鸣。 我都以为是我听错了…… 现场的媒体,也全都围了上去,不停拍照。 面对媒体的镜头和刑警队其他人的追问。 林安笑的潇洒自信。 “我有预言的能力,能够预知未来的危险,我察觉到这里有危险,立即休假跑回来帮忙了。” 众人闻言,全都在惊呼。 “卧槽,林副队牛逼啊!” “怪不得林副队那么厉害,把特警队的许队长都比下去了!” 林安闻言,看了我一眼,笑容更灿烂。 “许队长是我的师兄,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新鲜事物跟不上,能力自然也有所退化,很正常。” “但不管怎么样,师兄永远是我的榜样。” 他说得谦虚有礼。 视频一发到网上,顿时引起全网讨论。 网友铺天盖地的骂声,刺得我眼眶生疼。 我紧攥着手机,浑身颤抖。 大脑一片混乱。 怎么回到特警队的,我都不知道。 主任一看见我,脸色就阴沉下来。 “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队友就开始指责抱怨。 “要我说都怪队长!” “没错,是队长决策不利,硬是拖延时间,否则我们早就把人拿下了!” 苏芸站在我身边,面色沉沉,“没错,他在现场耽误太久的时间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听我的。” 我难以置信地看他。 在现场,我和刑警队长已经是争分夺秒。 新人或许看不来,可她是从业十年的老警察,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她竟然直接把罪名推到我头上! 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情,我心里一颤。 林安屡次抢在我前面立功,说不定也有苏芸的帮忙。 我和刑警队长商讨围剿方案时,她不就在旁边吗…… 面对苏芸的背刺和众人的指责,我如坠冰窟。 我瞪着苏芸,咬牙质问:“苏芸,你明知道我当时的决策没有错!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是为了包庇林安?是不是你把我的偷袭方案,泄——” “啪!”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芸一巴掌打断。 她面色阴沉,“许晏,你自己犯了错不承认,还要往别人身上推,你不觉得羞耻吗?” “还想冤枉林安,也不看看你配跟他比吗?” 我心里一刺。 脸颊生疼。 算是明白了,苏芸和林安这个时候,八成已经搞到一起了!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这时,副局长冲进来。 他脸色沉重。 “出事了!” “上次你们抓捕的毒贩中,有一个人逃跑了!现在上面要求特警队和刑警队再次出动!许晏,你来带队,这次……” “副局!” 我眼皮一跳,猛地打断他的话。 副局一愣。 “副局——”我深吸一口气,“关于这次事件的追踪方案,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主任、苏芸,没有一个值得信任。 我就不信,如果没有外人知道作战计划,他林安还能抢先一步! 副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拉走。 前世,也曾有过毒贩逃跑的事情。 我对这件事研究了许久,对他们的逃跑路线非常了解。 佟豸浠趾葵吨趀聇彬似奔酌濸役嬪滖 我和副局说完后,他赞同地点点头,“是个好法子,那你先带人过去。” 我应声,刚打算离开。 他又对我叮嘱道:“许晏,这次一定要漂漂亮亮地回来,这样才能保住你的职业生涯,保住我们特警队的名誉。” 我重重地一点头,带上人和装备,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警局,开启追踪。 我知道他们的逃跑路线,这一次,一定会比许晏更快! 可,我刚和先一步赶过来的武警同仁会合,打算通过后面的狗洞,先派瘦小的人进去,打开大门再合围时。 废弃的仓库里面,却先传来枪响。 我脸色一变。 众人一同冲进去。 就见,许晏等人,已经将逃跑的毒贩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看见我们进来,他对我勾了勾唇角,眼里尽是得意。 “师兄,看样子你又来晚了一步。” 我僵在原地。 还没反应过来,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我被打得倒退几步,嘴角渗出血。 抬头,就看见苏芸怒不可遏的样子。 “许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故意拖延,害我们出错!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原本都没反应过来的队友们,闻言,为了自己不受罚,全都认定是我的责任。 “如果不是队长你非要在外面磨蹭,刚才让我们直接撞门进来,这次的功劳也不会被刑警队抢走!” “我家里还等我拿奖金回去呢,这次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有几个脾气大的队员,冲上来,你一拳我一脚,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不知是谁用枪托,砸破我的额头。 鲜血一下子流出。 最后还是武警同仁看不过去,将他们拉开。 回到警局,副局和主任对我也是一阵狂批。 尤其是副局,他不懂,明明只有我和他知道作战方案,为什么还是会被林安抢先一步? 而且,通过林安接受媒体采访时公布的情况来看,她采取的作战方案,跟我一模一样。 这下,就连副局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哑然无声,拼命地回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应该这样的…… 忽然间,备用机响起来,是朋友发来的消息。 我怔在原地,愣了许久,扯起唇角,忽然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我便已经泪流满面。 “我终于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证件配枪和一封早已准备好的辞职信,交给副局。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决策不力,我这就辞职,以后再不踏足公安行业。” 语毕,不等副局说话,我就匆匆离开。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林安这个预言能力,还能不能再度预知未来! 回到办公室,我火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林安却走进来,堵在我面前,他红着眼,自责愧疚:“师兄,你是不是怪我抢了你的功劳?”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尽快解决麻烦。” “师兄,你再不高兴,也不能辞职啊,你这么好的本事,不留在一线,太亏了。” “你就留下来吧,我去跟副局说,让他驳回辞职信。” 我一把推开他,死死地盯着他。 “林安,有这么好的演技,何必来当警察呢?内娱更适合你!” 语毕,我大步离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林安的脸色,一瞬间阴沉可怖。 仔细看,眼神却很慌乱。 我知道,他怕了。 我冷笑一声,从警局出来,便径直回家。 简单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我订了一张机票,回乡下陪爸妈。 我爸妈在乡下,自己开了一间农家乐。 正是旺季繁忙的时候。 看见我回来,爸妈都有些意外。 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平时工作很忙,一年到头也不见回来一次。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就没多说,只说是自己忙太久,累了,休个年假回家看看。 爸妈闻言高兴得不行。 紧赶慢赶替我收拾房间。 我刚坐下,手机就响起来。 是林安和苏芸打过来的电话。 见我没接,他们又连番信息轰炸。 苏芸, 见我不回,她又威胁。 我冷笑一声,直接回了一句。 没等她回复,我直接将她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林安那边又发来信息。 拉黑苏芸,忘了拉黑这货了。 我将他一并扔进黑名单。 然后把手机关机。 世界终于清净了。 这些年一直没回家,对于父母,我始终亏欠。 接下来的一周。 我全心全意陪着爸妈,帮忙料理农家院的生意,有时候也跟爸妈下地种种田,挖挖菜。 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刚回来几天,我就胖了一圈。 人看着也精神许多。 可另一边。 林安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们这地方,靠近边境线。 常有各种任务。 这几日里,林安手上积累了好几起案子。 有连环凶杀案,有涉及毒品走私的,还有绑架勒索的。 每一件案子,都让他头疼无比。 处理起来,再也不像往日得心应手。 上头几次下达催促命令,让他尽快破案。 他却始终抓不到头绪。 因为他的进展太慢,绑架犯得知警方的行动后,恼羞成怒,直接撕票。 像是示威似的,绑架犯还将尸体偷偷送回死者家属门前。 看见自己儿子的尸体,死者家属直接破防,愤怒地冲进警局打砸。 “你们负责人是谁?!让他出来!他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你们警局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一再拖延进展!我的孩子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必须给我儿子偿命!” 林安只能躲着死者家属走。 螼咂韶贲姗軬寝趌蔅驃儤飰皀蕬訩蝅 这对警局来说,无疑是一件丑闻。 我在乡下逍遥快乐,刚过了几天轻松日子。 警局的人就找上门来。 副局看着我,满面愁容,“许晏啊,你最近倒是乐得轻松。” 我笑容不改,“副局,您怎么来我们这小地方了,是来旅游的吗?” 副局一噎,似乎是被气得说不出话。 最后只能悻悻然地说,“局里出了大乱子,你赶紧跟我回去吧。” 我故作不解,“有林安在,能有什么乱子?” 提起林安,副局一脸恼怒。 “最近就是他才搞出那么多乱子!” 见我一脸茫然,他只能耐心跟我解释了一下。 林安最近处处犯错,每次犯得还是低级错误。 有几次,全靠苏芸力挽狂澜,才没出现更大的问题。 但到了现在。 局里的人,都不敢再相信林安。 包括副局。 他甚至怀疑,林安之前的决策力和执行力,都是他的幻觉。 否则,一个人的能力,前后相差几天,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差别? 刑警队那边的负责人,也去问过林安。 林安借口说,他是觉得,是他逼走了我,心里自责,最近都没休息好。 他还万分诚恳地表示,希望我能够回到警局。 “前两天,又一个毒贩团伙偷渡入境,这案子现在不是林安能负责的,我们需要你。” 副局叹了口气,像是老了许多。 “许晏,你跟我回去吧。” 我却没有答应,只是向副局询问了一些案件的细节。 副局为了说动我回去,倒是没藏着掖着。 听完后,我拿出手机,开机后,举着手机跟他说出我的追踪抓捕方案。 副局看着我怪异的姿势,有些不理解,“许晏,你这是……” 我打断他的话,继续说着案件。 副局听着听着,眉头紧皱,脸色异常难看,透着震惊和失望。 “不是……” “许晏,这是你给出的方案?” 我点头,“这个毒贩团伙我很熟悉,他们的行动习惯一向如此,听我的准没错。” 副局的脸更黑了。 没等他说话,我将手机扔得远远的。 看见这一幕,他更加不解了。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副局一看来电显示,立即接通。 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 “林安疯了!他在直播追凶!” 副局:“???” 副局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手打开下属发来的链接。 进入林安的直播间。 就见他顶着个大脸,出现在直播间里。 义正词严地说,“大家放心,我已经知道毒贩的下落了!这次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所有毒贩抓捕归案!” 直播间里,有不少人都好奇,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也有一部分理智的网友,觉得他疯了。 有人喷,就有人维护。 可只有业内的人,才知道林安直播抓捕这种事情有多荒唐。 副局都快被气死了。 立即打电话给林安和协助的苏芸,让他们立刻关掉直播,回到局里待命,不准私自行动! 可林安和苏芸就好像没听见似的。 直播还在继续。 没多久,林安和苏芸就带着人,冲进一片废弃的烂尾楼。 林安小声地坚称,那群毒贩就藏在这里。 打算明天在这里交易。 我看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笑了。 副局也认出来他四周的环境,愕然地看向我。 我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看来,林安的抓捕方案,又和我撞了呢。” 副局品出一丝异样。 就在这时,林安又带人绕到一条小道上面。 他说,这里有个秘密入口,可以从这里绕到毒贩的后方。 看着他的举动,副局嘴角抽搐。 我却笑得开怀。 没多久,林安就带人绕到他口中毒贩的所在地。 可是…… 当他们举着枪冲进去,仔细一看。 空荡荡的废弃大楼里,哪里有什么毒贩? 连个鬼影都没有。 林安不死心,又在四周搜寻一圈。 根本没有人。 众人都蒙了。 “林副队,你不是坚称毒贩就在这里吗,人呢?” “对啊,副队,是你说这次保证能够让我们立下大功,兄弟们才跟着你冒险违反命令冲过来的,可现在人呢?” “林副队,你别坑我们啊!” 林安脸上血色尽褪,大脑一片空白。 苏芸也急了,“林安,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听到许晏……不是,你不是确定人在这里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连忙改口。 林安眼神涣散,“我,我也不知道啊……” 直播间里更是一片混乱。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 原本维护林安的人,齐齐沉默。 副局气个半死,又从苏芸的话里品出蹊跷。 他定定地看我,“许晏,他怎么知道毒贩在这里的?他的抓捕方式和围剿方案,为什么和你刚才说的一样?” 是的。 林安现在所在的方位,就是我刚才胡诌的。 所谓的抓捕方案,也是我瞎编乱造。 `*兔l7*兔=:=故-e事q屋n提u 南宋第一卧底 作者:龙渊 内容简介: 南宋嘉定十六年,来自现代的卧底沈墨,开始把江山社稷玩弄于股掌之中。数之不尽的奇谋、毒计、狠招、在他手上狂喷而出。 他的现代刑侦技术屡破南宋奇案,他的谍报技能狂虐辽金密谍。当纵横无敌的蒙元铁骑滚滚而来时,他练成的钢铁之师,迎头撞碎了蒙古铁骑那席卷天下之势! 只手补天,力挽天倾,这是一场一个人对抗一个时代的战争! 第1章:贪狼降世,南宋临安 南宋。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南宋。 靖康之耻之后,钦徽二帝被金国俘虏,康王赵构继大宋皇帝位。以秦岭淮河为界,大宋偏安于东南半壁一隅。 一时之间,都城临安冠盖云集,秦淮风月豪奢无限。而大宋的根基与血性,却在温柔乡中渐渐的消磨。 百年间朝局更迭,政事日坏。在金国铁骑秣马厉兵、蒙古渐渐的崛起之时。南宋的国本却在韩侂胄、史弥远之辈的手中凋零。在庆元党禁、开禧北伐之中消耗。在四木三凶、五鬼用事中内耗。 嘉定十六年,宁宗在位。大宋江山已是岌岌可危。此时距离一战毁国的崖山之战,还有五十六年。 在崖山那一战,二十万人蹈海而死。中华民族最有血性、最有风骨、最有学问、最有才华的人尽数死于此战。 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宋户籍上四分之三的汉人被蒙人屠杀。 历史从这里开始变化,在这之后中华文明开始日渐凋零。朱明一朝的皇帝不是敛财就是做木匠。而汉人的精英则是再也不知道风骨为何物,只会把膝盖软趴趴的跪在满清异族的脚下。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 我泱泱中华、煌煌华夏,世间岂无力挽天倾的男儿,补天裂的英雄? …… 一场清晨的骤雨,洗得槛下的梧桐碧绿如翠、泥墙边的梨花雪白簇新。 暮春的临安城,正是“春城无处不飞花”的时节。 一处清净的小小院落中,陆云鬟手里拿着一根金簪子。她正咬着银牙,一脸恼恨的用簪子尖儿一下下戳着桌面。 想着昨天晚上新婚之夜发生的事。陆姑娘心里恨恨的想道:再不理他了!这个奸猾无赖的小子! 这位陆云鬟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从小就是知书达理。不想在她十七岁这一年,父亲辞官回乡时却在路途中翻了官船,全家人都齐刷刷的淹死了。就剩下陆云鬟和一个唤作小符的小丫鬟主仆二人。 这一来云鬟姑娘身无分文,在临安城又是举目无亲,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好在云鬟样子生得美貌,不但是身段婀娜玲珑有致,面庞也是娇艳无双,堪称人间绝色。所以才被一个临安的富商看上,娶做了外室夫人,养在一个院子里。 云鬟本想着这一辈子就该这么过去了。却不曾想新婚之夜就出了一件麻烦事。 怪也怪云鬟太过漂亮,原本那个富商就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本来就是年迈体弱的底子。他这回娶了新媳妇,被陆云鬟的身体青春美艳的这么一诱惑。老人家为了雄风不坠,难免弄了好些药物以助军威。 结果那些虎狼之药的威力,加上在喜宴上多喝了几杯。这个可怜的小老头洞房还没等进去,在喜宴上正吃着酒就一命呜呼了。 结果这个富商死后,他家的大夫人闻讯,却带了一群悍妇打上门来。 这一帮子人把云鬟和小符连打带骂,把她们从这个刚刚安稳下来的小院子里硬生生给撵走了不说,还把她们身上的一点财物都给掳走了。 这一对主仆立时间就是身无分文,又是弄得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云鬟无奈之下只好央人做媒,想要再嫁个老实本分的人家过日子。 她昨日嫁的这个少年,名字叫做沈墨,就是云鬟想要共度一生的这样一个“本分”人。 这沈墨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平素里倒也老实。云鬟新婚之前他就和云鬟同住在一条巷子里,出出入入的时候,云鬟倒也见过他几次。 她知道沈墨是一个木讷寡言、带着几分羞涩的少年。再加上这沈墨在公门里面有个差事,是个临安府的一名衙役,也算是有个正经营生。 这一次正好有人做媒,陆云鬟也算和沈墨认识,知道他虽然没什么家产,倒也是个勤恳朴实的少年郎。于是陆云鬟就带着小符匆匆忙忙的嫁了过来。 没想到,新婚那天晚上,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想起来云鬟就是又羞又气,恨的牙根直痒痒,真恨不得咬那小子一口来泄愤! 新婚的那天晚上,云鬟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个沈墨哪里还是那个羞涩的少年,他竟然是一个风月场中的积年老将,脂粉阵中的绝顶高手! 这一夜,弄得姑娘真个是又羞又气,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沈墨已经去衙门上应差去了,云鬟才在这院子里一个劲儿的心里发狠。 这姑娘前半生命运多舛,这一回原本想找个老实人安度一生,没想到却嫁了这么一个扮猪吃虎的家伙。这件事弄得这新媳妇儿的心里当真是又酸楚又羞臊。 真是万般恼恨娇羞,一起涌上了她的心头。 且不提陆云鬟在这院子里一个人暗自发狠,单说沈墨。 …… 沈墨出了家门,一路向北走过了下瓦子,在兴庆坊转弯向西。 前面不远就是临安的钱塘门内,八十年前岳飞死去的风波亭就在那里。沈墨应差的钱塘县衙,就在风波亭的对面。 走在青石铺就的大街上,两边的商铺古色古香。街上古装衣裙的姑娘清秀灵透,如同画中人儿一般。粉墙后探出头来的几枝杏花,正开得红艳如霞。 这里的行人和建筑,都自带着一股闲适优雅的韵味。沈墨一路走来,感觉自己迷醉恍惚,如在梦中。 沈墨是个现代人,他是在昨天新婚喜宴的时候穿越过来的。 “一来就赶上全套儿的入洞房,上天也真是对我不薄。”沈墨摸着鼻子,一边走一边哭笑不得的想道。 虽然是刚到这个古代世界,沈墨倒是没什么不适应。因为他前生就是个卧底,他的整个人生,差不多都是在假扮别人中度过的。 沈墨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在那个环境中生长起来的孩子,天生就比同龄的孩子来的早熟和懂事。所以沈墨在国家的资助下一路上学上到警校毕业,他心里原本一心想着要当个警察,回报社会来的。 谁知道,沈墨平时表现出来的深沉稳重,深藏在内心里的灵气逼人,还有性子里那股子混不吝的疯劲儿,早就被有心的警校领导看在了眼里。 于是,沈墨一毕业就成了一个卧底。 从22岁开始直到37岁,足足15年的时间里,他曾经是国际贩毒集团中,丧心病狂的杀手“丧彪”。曾经是地下枪械军火制造厂里,凶残狠毒的打手“疯狼”。曾经是诈骗集团里,衣冠楚楚的职业经理人“布鲁尼”。 他一度是澳门最好的荷官,曾经是假活佛座下功勋卓著的门徒。十五年间,他换了足足八个身份。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在梦中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就在沈墨走在路上的同一时刻,一大清早,临安行在掌管天文和历法的司天监里面。当值的少监面色苍白,执笔的手颤抖着偷偷记录下了昨晚的观星所得: “是夜,紫薇帝星子午独坐,光华收敛。” “天府、天相、龙池、凤阁、辅聘四星暗淡不堪言。” “北斗天枢贪狼星光华大盛,牧野流光,如云似瀑,其色如血。” “紫薇破宫,莫非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辇舆有失之兆乎?” “嘉定十六年三月寒食日。” 第2章:世人心如铁,白兔换恶狼 在前世十五年的卧底岁月里,沈墨送到阴曹地府和监狱的罪犯足足可以编成一个连。而现在,他却来到了这个繁花似锦的南宋临安,来到了嘉定十六年。 昨天晚上,喜宴中的古人沈墨多喝了两杯,在入洞房的门槛上绊了一跤。就在那一瞬间,现代的资深卧底沈墨穿越到了他的身上。 想起昨天晚上和新娘子陆云鬟一起发生的事,沈墨的心情很复杂。 在最初穿越过来的那几个小时里面,沈墨还以为他身边的环境和古装美女陆云鬟,都是什么江湖大佬安排出来考验他,或者是犒赏他的。 所以,沈墨就在洞房里有意的戏弄了陆云鬟一番。 结果洞房到了半程上,沈墨很快的就从陆云鬟的身上发现了异常。 毕竟动作和表情都可以伪装,但是当他摸到云鬟那双缠了足的三寸金莲的时候,沈墨才终于醒悟了过来。原来他竟然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然后,在今天早晨,经过一夜好睡之后,南宋的这个沈墨的记忆。终于转移到了他的意识里。 虽然古人沈墨的记忆有些很清楚,有的已经十分模糊不清了。但是对于他这个一生都在伪装成别人的卧底来说,这些记忆已经足够了。 另外,古代这个沈墨的身体也还凑合。 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显得稍微有些瘦弱。面貌也说得上是眉目清朗。不算丑也还有点小帅。 “在古代当捕快的,不是靠身体吃饭的吗?”沈墨纳闷的想道:“就这副身子骨,也未免弱了点儿吧?” 而且,这沈墨的身上也不见有什么武功底子,也真难为他这捕快是怎么干的。 好在身体还可以锻炼,况且前世的沈墨一身的伤疤,暗伤着实不少。这一下他从四十多岁重新回到了风华正茂之年,身上的这股活力跃动的感觉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沈墨很快就决定,在这个时代,用这个沈墨的身份活下去。 至于南宋的这一辈子该干什么……就把它当一个闲适悠长的度假好了。沈墨心道:“古代的生活舒缓优雅,像他这样的人,有个捕快的身份也足够吃穿,正好用来休息。” 之前半生的卧底经历,沈墨过得实在是太累太紧张。所以这一次穿越到古代,他只当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奖赏。心里面没有半点压力。 “怪对不住人家姑娘的。”想起了昨晚的事,沈墨心里尴尬的想道。 在南宋这个封建时代,虽然和人拜过堂的陆云鬟属于再醮之妇,但是这样的黄花大闺女要是放在现代,那可是绝顶清纯的女孩儿。 说实话,以沈墨前生那种烂仔黑社会的身份,这么单纯的姑娘,他几乎都没机会接触过。 结果新婚第一晚,就被他把事情搞砸了。弄得他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姑娘解释这个事儿。 今天一大早,陆云鬟见他要出门去,到底还是挣扎着倦怠不堪的身体,起身伺候他穿衣洗脸。 云鬟虽然做得细致,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又是委屈又是悲伤,眉眼间还有几分难掩的羞怒。 一大早的,两个人相顾无言,只是在默默做着各自的事。 云鬟在给他系上衣带、抚平衣襟的时候,身上如兰似麝的女儿香淡淡的扑面而来,但是人家姑娘始终都没朝他脸上看上一眼。弄得沈墨自己也是臊眉耷眼的。 穿好了衣服,沈墨只好拿当差做借口,飞也似的从自己的家里跑了出来。 人家好好一个古代的仕女,知书达理的一个花儿一样的女孩。放在现代社会,这个年纪还是个娇生惯养的高三女学生。结果人家就这么被沈墨给伤了自尊,沈墨自己也呲牙咧嘴的想: “我这烂仔的身份实在是当得太久了。不经意就会伤到身边的人。从今儿往后,怕是要把过去的那些犯罪手段收拾起来,再不能用了!” 眼看着沈墨走到了县衙的门前,他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衙门口庄严的石狮子和台阶,就要拾级而上。 猛然间,就听到身后有人在用低低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等回过头,叫他的却是他在县衙中不多的几个说的来的朋友之一,诨名叫做“犟驴”的吕强。 吕强和沈墨同龄,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这家伙是个五短身材的车轴汉子,平素是个直爽的性子,衙门里的同事也就他和沈墨关系还不错。 “你是糊涂了不成?”只见犟驴深深的皱着眉,上前一把拉住了沈墨的袖子,直接把他拽到了衙门的影壁后面。看他的神色是一脸的郑重。 “怎么了吕哥儿?”沈墨上下看了吕强一眼。看起来他这个哥们好像是正在担心着什么事。 “咱的捕头徐旺这几日正在找你的小辫子,想要开销了你,你不知道啊?”只见吕强的眉毛都要打成了个死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沈墨: “好好的放着婚假,你不在家里搂着新媳妇热乎,跑这里来吃排头作甚?” “家里待不住,我过来看看……”沈墨想起家里那个伤心美人,心里还是觉得一阵尴尬。 “赶紧回去!”吕强不由分说,连推带搡的把沈墨推到了路上:“等到婚假放完,你赶紧想办法张罗几个银钱来,好生打点一下捕头,兴许徐旺的火就消了。先回去再说!” 沈墨被吕强推着往回走,只好无奈的又走上了回家的路。 在这一路上,沈墨回想了一下在古人的记忆里,那些关于衙门的事,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古人沈墨,还真是个笨家伙! 原来,被沈墨占了身体的这个少年沈墨,天分原本就不高,可以说是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他在衙门里应差不到一年的光景,可以说是没交下什么朋友。倒是把顶头上司捕头徐旺给得罪了。 而且这种得罪,还是最不可调和的一种矛盾——挡人财路! 听了吕强的话,沈墨略一思索,就根据前世的记忆把自己在衙门里面受排挤、被上官记恨的原因想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不争气的笨蛋,居然被弄得这么惨!”沈墨脸上露出了轻蔑之色,他摇了摇头,暗自骂了之前的他这个身体的主人一句。 现在的沈墨却哪里知道,就在他的前方,就有一个巨大的危机在等着他。 他学自现代的那些肮脏毒辣、凌厉无情的手段,非但放不下来,反而还在南宋这个纸醉金迷、暗流涌动的时代里,震动了十方世界,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既然用了你的身体,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狂虐他们的!”沈墨依旧冷笑着想道。 第3章:娇憨小符、羞煞云鬟 说起来,这宋朝衙门里听用的官差,大致可以分为三种:衙役、捕快、快手。 衙役,顾名思义就是以劳役的形势为官府服务的,和当兵差不多。衙门里打板子喊堂威的就是这种人。 捕快也是一样,但是是属于长期雇佣的人员。 还有第三种,叫做“快手”其实就是捕快手下的编外人员,通常是由捕快自己招收和带领的。 就在沈墨所在的这个钱塘县,正好坐落在临安城内,就相当于是首都的一个区,却只有衙役、捕快各三十人的编制。 那么问题来了,就这么点儿人,怎么维护这人员密集、万方辐辏的大宋临安? 秘密就在于,大约每个像是沈墨这样的捕快,手里大约都掌握着三十多个“快手”。所以不管县太爷要办什么事情,都不怕缺人手。 在南宋,这三种人在待遇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根本没有人给你发工资! 那么这些个捕快和快手,他们的生活费是从何而来?那就要靠这些人在办案子的时候上下其手,敲完原告敲被告的那些灰色收入了。 沈墨死去的老爹就是捕快,一年多以前,老爷子在临死前给沈墨承袭了这个捕快的职位。但是老爹身上的那些公门里的本事,这小子却是一点都没学会。 他居然在衙门里干了一年多,手下连一个“快手”都没有! 没有了手下,沈墨自己又不会在公门事务里揩油水,又哪儿来的钱去打点上司? 往常像是沈墨这样的一个捕快,三节两寿的给捕头的孝敬可不少。可是沈墨这个人却是清汤寡水的,一点都没朝捕头那里“意思”过,人家捕头徐旺看他还能不生气? 沈墨在街上还没走上几步,就根据前世的记忆把自己在衙门里面受排挤、被上官记恨的原因想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沈墨摇了摇头,暗自腹诽了之前的他这个身体的主人一番。 像是这样的事,要是放在现在的沈墨身上,可以说是迎刃而解,丝毫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但是看吕强今天的表现,他的上司徐旺看来已经定下了拿掉沈墨的心思。弄不好,人家连接任沈墨职位的人选都已经找好了。 那个捕头徐旺很可能就等着他婚假结束,上衙门应差的第一天,上来就把他给开革了。沈墨这个捞钱的捕快职位,他好用自己的亲信取而代之。这一点,恐怕就连和沈墨要好的吕强都不知道。 矛盾已经激化到了这个程度,这就麻烦了。 沈墨估计。他现在就是真的用银钱打点,人家都不会饶了他。 “搞什么名堂!老子居然刚来这南宋,就要失业!”沈墨一边在街上信步而行,一边带着几分无奈的想着对策。 …… 沈墨家里,在小小的院子里摆放着一副石桌石凳。云鬟正坐在石凳上想着心事,就听见柴门一响,丫鬟小符从街上回来了。 小符今年十五岁,是个聪明机灵的小丫头。她身上的衣服素气简单,却是收拾得干净平整。 她这个年纪,正是女孩的身体开始萌发的时候。小姑娘的身上带着天真稚气的气质里面,也开始有了青春少女的清甜韵味。 只见小符进了院子来,鼓着腮帮喘着气,娇小可爱的脸蛋儿上已经涨红了。 云鬟见状赶紧上前,问小符怎么了。 “簪子……”云鬟看着小符。 她早上的时候,握在手上用来发狠的那只浑金的簪子已经不见了。 “当掉了!”小符气鼓鼓地说道:“三钱银子。” “这么少?”云鬟惊讶的愣了一下:“当铺骗你了吧”? “那簪子,根本就不是金子打的!”小符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圈里直转。“是素铜鎏金的!” “那个死老鬼!”小符恨恨地骂道:“一场夫妻,小姐你豆蔻年华嫁给了他那么个糟老头子。结果弄了个望门寡不说,还被那老家伙拿着假簪子当聘礼给骗了一遭!” 云鬟也没想到,她那个死掉的富商“前夫”送给她的首饰,居然是个包金的假货。陆姑娘一时失神,也颓然坐倒在石凳上。 倒是小符一看见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不忍顿时翻将上来,把自己的气先消了大半。 “那个没良心的死老鬼,下辈子让他托生个畜生!”小符心疼的摇了摇云鬟的胳膊:“小姐你别伤心……” “倒不是为了这个,”只见云鬟的秀眉不由自主的皱着,白玉般的牙齿咬了咬下唇: “原本我想着,这簪子要是金的,也能当个三五两银子。咱们俭省一些过日子,也能过上几个月。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假的!” “说起来真是气数!”小符看小姐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又撅着小嘴说道,小声的嘟囔道:“这个沈郎君,家里酱醋米面什么都没有,就连烧柴和盐都没一点。” “按说他也是有正经营生的人,家里怎么会弄成这样……” “你小声点!”云鬟嗔怪的看了小符一眼。 她们主仆俩如今都在院子里说话,小符的这番话要是被邻居听到,再落到沈墨的耳朵里。云鬟生怕到时候沈墨听了心里会不舒服。 “姑爷的家里原本就是家境清贫。昨天的喜酒应该是花费不少,估计家里也剩不下什么了。”云鬟看了看小符,很隐蔽的轻轻叹了口气:“便是贫贱夫妻,要是真能安生过一辈子,那也好。” 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云鬟心里面原本对于沈墨那个老实木讷的形象,已经是轰然倒塌。 “这么个郎君,又能把奴家骗得团团转,又是个风月中的老手……就是想和他白头到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云鬟一边暗自想着,心中的愁绪已经是暗自涌了上来。 她的心里只觉得前路渺茫,自己这苦涩的命数,前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在等着她。 云鬟原本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家里遭了大难之后,姑娘的心气儿也是一落千丈。 现在看来,哪怕是她一心想要嫁个木头一般的老实人,想要粗茶淡饭、日夜操劳的过一辈子安定日子也是不可得。这不由得让云鬟心里的苦楚越发的翻腾起来。 小符在一边冷眼旁观,这丫头机灵无比,倒是看出来云鬟的愁苦不是因为家里银钱不够使,恐怕还是这位新姑爷不称小姐的心意的缘故。 难道说昨天晚上洞房花烛的时候,姑爷和小姐没弄好,弄出什么别扭来了?小姑娘想到这里的时候,脸上“腾!”的就红了。 但是终归她关心云鬟,两个人又是情同姐妹一般的情分,所以小符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小姐,是不是昨儿晚上……姑爷对你不好啊?” 让小符这么一问,云鬟的脑海中霎时出现了昨天晚上那一整夜迷乱狂放的场景,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没有,”云鬟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这个沈郎……咱们怕是都看错他啦……” 正在这时。 “哎呦!这就是沈大郎的新媳妇儿啊!”猛然间,一股油滑的腔调从柴门外传了过来。 随即,只见一个身影推开院门,一摇三晃的走了进来。 云鬟一看,只见这个人身量瘦高,身上穿着一身短打青衣。他脸上的表情笑嘻嘻的。看来是个轻浮浪荡的家伙。这人的太阳穴上贴着一小块膏药,鬓边还插着一朵粉桃花,看打扮不伦不类的。毫无疑问,这是个泼皮破落户、游手无赖之类的闲人。 第4章:家中无虎、赖犬欺人 云鬟顿时就是吃了一惊,再看这个人的时候,只见他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眼眶发青嘴唇泛紫,分明是个酒色之徒。 云鬟一皱眉没有说话。倒是小符这个小辣椒的性子发作起来。只见小姑娘指着这个人大声说道:“哪里来的闲人?这是正经人家,哪有推门就进的道理?给我出去!” “谁说我是闲人?”只见那无赖听了小符的话,脸上却是毫无惊慌之色。他反而一脸坏笑的挠着下巴,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石桌对面:“我可是有正经事!” “再不出去,可仔细你的腿!”小符捏着小拳头,凶狠的瞪着眼睛嚷道:“我家主人可是捕快!再要罗唣,看回头抓你去官府……” “我找的就是沈墨那个窝囊废!”只见这个男人把眼睛一立,眼里的凶光立刻冒了出来,立刻吓得小符身子一缩。 但是随即,女孩又怒冲冲的挺起了小胸脯。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夫君……不在家。”云鬟看见这个人指名道姓的要见沈墨,知道这应该是沈墨认识的人。她只好按下了心里的不安,把目光转向了一边,向着这个人问道。 “你住的这个房子,是我租给沈墨的。”只见这个无赖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爷叫孟三儿,是这里的房东!” “原来是这样……”一听是房东,那就不是歹人了。云鬟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您有事儿吗?”云鬟心里厌恶这个泼皮,一心想要赶紧把他打发走。 “当然有事!难不成我是专门为看小娘子来的?”只见孟三趴在石桌上,把脸朝着云鬟的方向凑了凑。 “你家相公租了我的房子,说好了一月一钱银子,如今已经欠了我两个月的房钱了。”只见孟三把手向前一伸,他那只脏手隔着桌子差点就碰到了云鬟的脸上。弄得云鬟慌忙中赶紧仰头躲开。 “既然新娘子在家,那也是一样的。”只见孟三眉飞色舞的看着云鬟:“加上这个月的房租,一共是三钱银子。拿来吧!” “这位孟先生”云鬟终于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这孟三越凑越近,嘴里一股酸腐的酒臭扑面而来,弄得姑娘恶心不已。 “夫君不在家,我与先生又是从未谋面,这银钱过手的事,还是等沈郎回来定夺才是。”云鬟尽量克制着自己,表现得自然得体:“您先请回吧。” “那怎么行!”只见这孟三蹬鼻子上脸,不依不饶的站了起来。 这小子看了看院落四周,发现没有旁人,于是又笑嘻嘻的往前凑过来: “那个姓沈的窝囊废欠了我的房租,每次见到我,要么就是可怜兮兮的哀求我迁延几日,要么就是远远的躲开……今天总算是让我抓住了!” “今天这房租你们要是不给,三爷我就住在你们家!”这句话一说完,只见孟三上下打量了一下云鬟窈窕的身段,又朝着小符刚刚长开的娇躯上扫了几眼,眼睛里的淫光却又更炽烈了几分。 “你给我站在那儿别动!”小符见状立刻咬着牙,咋着胆子横在了孟三和云鬟之间。只见她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把自己白生生的手掌往前一伸。 那只小手上面,正托着一小块银子。 “这里正好是三钱银子,给你房租!”小符说着,把银子就朝着孟三的胸口一丢。 “哎呦!”孟三手疾眼快的把银子接在手里,他先是把银子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又仔细看了看。见确实是三钱银子没错,于是他赶紧把银子揣进了自己怀里。 “拿了银子快走!我们现在不欠你房租了!”小符气鼓鼓地说道。 这银子还是她刚才在当铺里当了簪子得来的。是她们主仆俩仅有的一点钱。没想到在自己怀里还没捂热乎,就便宜了这个无赖! 这主仆俩现在又是身无分文,想到这里小符的心里一阵气苦,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在眼圈里直打转。 只见这孟三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见到四下无人,胆子立刻又大了几分。 只见他贱笑着说道:“房钱虽然给了,但是也不必这么快就撵我走吧?” “按理说房东来访,你们怎么也应该是进屋奉茶才是。娘子你怎么在院子里这么几句话,就想把我给打发走不成?” 当孟三说到这里的时候,对面的一对主仆闻言,顿时就是手足无措!这个人,怎么拿了钱了还不肯走?他……到底要干什么? 要说这孟三原本就是个泼皮,什么时候见过陆云鬟这等美艳的女子?他今天看到这样的美人儿,真是把他的魂儿都美出窍了。 他见到这两个女孩子胆怯惊慌的样子,自己的色胆反而更壮了起来。只见他出其不意上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云鬟的手腕! “来吧!咱们进屋好好聊聊!”孟三发力一拉,就把云鬟向着屋子里面拽去。 “这个新媳妇,一看就是个面嫩的。”孟三心中想道:就是她今天吃了我一通耍弄,估计多半也没面皮张扬出去,八成事后也就是自己暗自隐忍下来了事。却不是正好便宜了我? 从今往后,我孟三儿正是近水楼台,倒是有闲就可以来玩耍一番,谅她也没脸说出去…… 孟三心里想着美事,只觉得旁边的美人身上的女儿体香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的鼻孔里钻。不由得这小子更是淫心大炽。 “你放开我!”云鬟和小符弱质纤纤,两个人也禁不住孟三的大力拉扯,眼看着就要被拽进房里。云鬟气得大声喊道:“我家郎君可是捕快……” 眼看着云鬟主仆就要被拽进房门。孟三的手终于忍不住向着卢云鬟身上的丰盈之处抓了上去。 “你说沈墨那个窝囊废?哈哈!”只见孟三放肆得意地笑道:“就是他现在回来,待他见了三爷,你看他敢放个响屁不敢?” 就在这个陆云鬟和小符主仆二人挣扎不过,眼看就要受辱的当口。 “我当是哪家的三爷,原来是孟三儿来了。” 随着一声淡淡的语声,一个人出现在柴门外。 原来真的是沈墨回来了! 第5章:双瞳如兽、犬虎之斗 孟三一听之下就是一惊。这一下自己在人家家里放肆,却被人抓了个正着!这小子吓了一跳,顿时放开了手。 云鬟和小符则是喜出望外。这一下家里的主心骨回来了,终于免去了一场羞辱。 这主仆二人顿时就像见了亲人一样上前几步,抓着沈墨的袖子逃难一般躲在了他的身后。 只见沈墨此时的神情很奇怪,看似并没有显露出愤怒或者是激动的情绪,而是用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孟三儿。 不管是在宋代还是在现代,从来都不缺乏孟三这样的人。泼皮也好、烂仔也罢,都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这些人的性情和心理,千年以来恐怕都没有变过。 而沈墨在前世,最常打交道的就是这种人。甚至他常年伪装的也是这种人! 对付这样的人,沈墨几乎都不用动脑筋。更别提在他心理激起什么波澜了。 倒是孟三儿,他在初期的惊慌过后。当他看见沈墨不咸不淡的样子,想起沈墨在平日里的行事作为,这小子的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 转瞬间,孟三儿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 “不是我说你,沈大郎。”只见孟三斜楞着眼睛瞟了沈墨一眼,在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 “娶了这么个花朵儿一样的小娘子,也不说请我盅儿喜酒吃?”只见孟三儿走上前,放肆的用手指戳了戳沈墨的胸口,脸上满是毫不在乎的神情。 “你小子,是不是太拿三爷我不当回事儿了?” 看见孟三有恃无恐的表现,陆云鬟才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等到她再看到沈墨淡然如常的表情,这股担心就更加深重了许多。 “我这个郎君……可别真是个窝囊废吧?”陆云鬟心里七上八下的想道:“他身为捕快,要是连这等泼皮都对付不了,这无赖要是日日都来家里搅扰,这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此时的陆云鬟就像是脚下踩了包棉花,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都是空落落的,心里一个劲儿的发虚。 当她一扭脸,就看见了小符的脸色。只见这小丫头已经是吓得嘴唇青白。愤怒和恐惧让她的小手死死的攥住了拳头。此刻,主仆二人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 “这下可糟了!这新姑爷居然是个银样蜡枪头,恐怕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要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连自己的家宅都护不住,将来这日子可怎生得过……”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沈墨的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见沈墨对着孟三露出了笑容,不知道沈墨是不是怕了孟三儿。陆云鬟和小符的心中更是顿时觉得如坠深渊! 而孟三的脸上的阴笑,却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怎么样?三爷今天跟你进屋讨杯酒吃。让新娘子亲手把盏。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孟三好像看透了面前的沈墨。只见他一边奸笑着搭话,一边又朝着陆云鬟的身上肆意的看了一回。 在他看向沈墨的眼中,已经流露出了一丝凶光! “呵……”只见沈墨的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他和熙的向着孟三儿说道:“其实说起来,今天这件事还真不能怪你……” 孟三儿闻言,心理就是一喜。 可是,猛然之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膝盖外侧,重重的挨了一击! 这一下,顿时疼的孟三眼前发黑,他整个人顿时惨叫了一声,身不由己的向着地上倒去。 可是他这身子刚刚一矮,就觉得自己的下嘴唇猛地被两根手指上下捏住,把他将要倒下的身体,硬生生给提了起来! 下嘴唇疼得锥心刺骨,孟三儿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就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沈墨的眼睛。 那分明就是……野兽的双瞳! 在这双眼睛里,一刹那之间闪过的,竟是雄狮一般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面有着对他挑衅的淡然,有对他毫不在意的无视,还有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对血肉和生命的漠视! 那是一种近乎于昏昏欲睡的,但是却君临天下一般,高高在上的目光! 这小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孟三在这一刻,浑身的血都凉了! …… 沈墨手里的铁尺轻轻的在自己裤腿上无意的拍打着。这铁尺是捕快随身的家伙。虽然没有锋刃,但是用来打人却是一等一的好用。 “这事真不怪你,”只见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微笑:“豺狼不噬血肉,要是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人当成哈士奇……你没事儿吧?” 在一边,这神奇的变化让陆云鬟两主仆,霎时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然后随之而来的,一股喜出望外的表情,慢慢的在两个大小美女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来。 “这陆郎……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捉摸!”陆云鬟心理又喜又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墨,心中暗自想道:“他就不能有一回是正常的吗?” 在沈墨的手上,此时的孟三经过刚才的震惊和伤痛,总算恢复过来了一点点。他心里边却是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的房东身份。 还有,沈墨这小子是个公人,总不至于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青天白日的,就杀了自己吧? “你敢打我?”只见孟三想明白了这一点,立刻就恼羞成怒的喊叫了起来。 虽然他的下嘴唇被沈墨牢牢捏住,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是他却还是大声嚷了出来。 “姓沈的!你还敢杀了你家三爷不成?” 转瞬间,自认为想通了的孟三儿,气焰又顿时嚣张了起来! 这些泼皮素来是混不吝,号称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结果今天他居然栽在这平时的窝囊废手里!这让孟三心里觉得倍加屈辱,随之而来的情绪也就更加的激动起来。 谁曾想,还没等孟三儿开始撒泼。猛然间又是一铁尺毫无征兆的重重敲在了他的腿弯上,也就是他刚刚挨了一击的同一个位置上! 孟三儿疼得眼前一黑,喉咙里一声惨叫还没发出来。却在沈墨一抬手之间,捏着他的下唇把他的下巴一合,把一声凄厉的惨叫硬生生的给憋成了一声闷哼! “这就是你不对了,”只见沈墨摇了摇头,目光定格在孟三的双眼上。 “我这么大年纪了,这才刚新娶了新妇,你就敢来意图淫辱。”只见沈墨惋惜的看着孟三儿摇了摇头: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家,你就要来捣乱……还把我新媳妇的衣服撕破,身上留下了抓痕,你说你该不该死?” “什么?”孟三被沈墨说得一愣,他的目光一转,向着陆云鬟那里看了一眼。 只见陆云鬟衣服齐整,身上也是丝毫无损,那里有什么撕破的衣服、留下的抓痕? 第6章:我心暴虐、阴狠绝伦 “什么抓伤?你胡说些什么?”孟三顿时怒火上升,向着沈墨嚷了起来。 就连陆云鬟此时也是情不自禁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对沈墨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说你也是街市上混过的人,怎么连这个都不懂?”沈墨此时看着孟三的眼神,简直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说的这些证据,我转眼间就可以做得出来。”只见沈墨用手里的铁尺指了指陆云鬟。 “我娘子只要撕了衣服,抓伤自己。你说等咱们到了钱塘县的大堂上,咱们两个各说各的理,县令大老爷会信我,还是信你?” “是啊!”孟三儿顿时恍然大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明白了沈墨的意思。 这小子略一思虑,顿时就是一头冷汗冒了出来! 那还用想吗?他是一个有名的泼皮,而沈墨却是个老实木讷出了名的家伙。更何况,人家还是个捕快! “你不知道,衙门里打板子那些衙役,他们的手头上都是有分寸的。”只见沈墨接着说道:“有的人犯,一口气儿被打了八十大板都没事,人家起身拍拍屁股就能走回家去。” “可是那些衙役们,要是真的用心打下去,那帮家伙只要十几二十板子就能打把人出内伤,要了犯人的命!” 当沈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是渐渐的阴冷。 在孟三看起来,迎面而来目光中带着的那股寒气,几乎让他浑身的血都凝出了冰凌! “是啊!沈墨这家伙原本就是公门中的人,要是真上了大堂,他要是在暗地里搞鬼,说不定一顿板子打下来,真能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孟三儿的胆气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他的眼珠乱转,心里开始想着,怎么给自己今天的事给遮掩过去,让这个沈大郎饶了自己。 在一边的陆云鬟和小符,则是惊喜交加! 没想到她们这位新姑爷才几句话,就弄得这泼皮孟三服服帖帖,刚才那股无赖劲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陆云鬟甚至无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看来似乎真有想要撕一把试试的意思。 “唉!都是街里街坊的……”沈墨叹了口气,似乎有把话往回收、让双方和解的意思。 见到这个情景,孟三的心里就是暗自一喜。 “啪!”的一声! 这孟三儿刚刚松的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又是重重的一铁尺,狠狠的敲在了他的腿弯上! 这一下,简直是痛彻心扉! “哎!”孟三儿的半声惨呼又被憋了回去,他的两腿颤抖着,几乎是全靠着沈墨提着他的下嘴唇,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孟三嘴里的口水已经混合着嘴唇被撕破的血水,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淡红色的粘液正在肆意的向下流淌着。孟三的嘴里呜咽着,已经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腿上同一个地方接二连三的被打,而且还一次比一次重,就是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呵!……我改主意了。”这时候沈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只见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记得城外的乱葬岗里,有不少露天的尸骨来着。” 孟三惊恐的看着沈墨,心里哆哆嗦嗦的想道: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有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主意? “我应该弄一副白骨过来,埋在你们家的院子里面。”只见沈墨慢慢的微笑着说道:“我租的这间房子,应该是你们家的祖宅吧?” “你们一家人杀人害命,院中藏尸,正好恰巧被我这个租客发现……然后上了县衙大堂,估计你老爹自会替你顶了杀人罪。” “然后案子判下来,你爹是秋后问斩,你是流放千里,你老母亲活活饿死……这个主意好!我喜欢!” “别!”此时此刻,孟三已经完全忘了嘴唇和腿上的疼痛,巨大的恐惧就像是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的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嘴里呜咽悲鸣着,心里简直是难以置信! 竟有这般毒计!谁能想到这个平时任由他欺负,就像是无害的小白兔一样的沈墨,居然是这样一只凶残狠毒的恶狼! “为什么,我要惹上这个瘟神……”此时此刻,孟三的心里只剩下对自己的痛恨和无尽的后悔。自己这次真是瞎了眼了! “你看看你!”这时候,只见沈墨缓缓的松开了捏住孟三嘴唇的手。 捏住下唇的这一招,是来自沈墨的那个时代,那是北方的邻国毛子KGB研究出来,专门用于绑架捕俘的技术。 用这个方法,受害者别抓住之后不但叫不出声来,而且还会由于脸部神经丛产生的巨大疼痛,乖乖的任人摆布。 这可是扎扎实实的现代科研成果,孟三这种古代的无赖,怎么可能见识过这些? “你看你,没来由的就闯进我家,把我的新媳妇吓成这样,是不是过份了?”沈墨才刚一放手,手掌就顺势勾住了孟三儿的后脑,把他拉了过来。 此刻他们两个人面对面、鼻子贴着鼻子。看样子就像是一对离奇的恋人一样,简直是即亲密又诡异! 此时沈墨的脸上,依然还是那种似有若无的微笑。可是他的笑容在此刻的孟三看起来,却是比黑白无常还要让他恐惧! 沈墨的语气平静而又温和,就像是在温柔的抚慰着孟三儿,但是此刻的孟三却是涕泪交流,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此刻,他身陷在沈墨的怀里,却像感觉自己是被一条冰冷的巨蟒死死的缠住,或者是被一头暴虐的巨熊环抱住了一样! “不怪你,不怪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原本不是你的错……”沈墨捧着孟三的脸,和他鼻尖贴着鼻尖,还在喃喃自语的低声说着。 在一边的小符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里只觉得又是痛快、又是荒诞。 “看看姑爷那恶心的样子……他们两个挨得那么近,姑爷他不会真的一口亲下去吧?”此时小符的心里还真是又担心、又有几分期盼。 说实话,新姑爷折磨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凶狠。但是不知怎么的,却是让人从心底里往外直发寒。 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杀人狂,一个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使出什么狂暴手段的神经病。好像这世上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也绝对料想不到,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让人惊怖不已的事情来! “去给我的媳妇赔个罪……态度要真诚……能听懂?”只见沈墨接着说道。 见到孟三儿吓得魂不附体,嘴里流着血水颤抖着点头,沈墨脸上的笑容渐渐绽开,他欣慰的笑了: “还有,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您……尽管吩咐!”这时候,孟三儿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只见他惊恐的点着头,脸上惊怖的神情就像和他谈话的这个人,是一只厉鬼一样! “以后再见到我的时候,拜托不要盯着我的眼睛……我……” 在沈墨的怀抱里,孟三还在仔细的分辨沈墨的低语。 猛然间,他腿上又是重重的挨上了铁尺的一击! 痛入骨髓! “每次你看我眼睛的时候……”只见小小的院落当中,沈墨像个疯子一样爱怜的抱着孟三儿,脸上带着孤寂和无奈的神情说道: “我就控计不住我记几啊!” 第7章:前身宿敌、原来是你 孟三儿终于崩溃了。 面对这样的折磨,他自己却是毫无还手之力。从精神的折磨到肉体的痛苦,还有他们两个人在智力和手段上的巨大落差。这让他在极度的摧残中,终于绷断了最后一丝意志。 这样痛苦的时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经过沈墨反复的折磨,在恐吓和殴打之下的孟三儿已经彻底崩溃了。 最终,孟三儿还是涕泪交流的给陆云鬟赔了情,声泪俱下的表示的悔过之意,沈墨这才放他走。 自始至终,这个孟三儿都没有再敢抬头,向着沈墨的脸上看过一眼。 看着之前还嚣张跋扈,现在却像是一条丧家犬一样逃出小院的孟三。陆云鬟和小符一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任是谁都能看得出,这孟三已经是被弄得心胆俱裂,怕是再不敢来了。 等到孟三儿像是逃离阎王殿一样连滚带爬的走远,院子里一时之间静寂了下来。院子里的三个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沈墨这边,他对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之前他的作为。 不管是新婚之夜还是今天的这一场事件,沈墨的表现都和他之前的那个人的形象判若两人。这件事要是解释起来,那可真是麻烦得很。 而陆云鬟和小符,则是心惊肉跳的想着沈墨之前对待孟三儿的时候,那副反复无常、疯子一样的举动。 虽然这样的手段用来对付那个泼皮,真可以说是大快人心。可是咱家的沈郎君,要是真的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性子怎么办? 这一对大小美人顿时觉得心里面无所适从,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也是不由得一时无语。 过了良久,到底还是坐在石凳上的沈墨打破了沉默。 “娘子……且放宽心。”沈墨想了想,觉得还是安慰一下自己的新媳妇为好。 “银钱上的事不劳娘子费心,我自有办法。咱们这个家……这房子也太破旧了些,也到了该搬家的时候了。那个孟三,咱们以后应该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沈墨想了想,看了看站立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陆云鬟。 “我方才的手段,是公门里对付泼皮的路数。我倒不是真的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性子也不是那么乖张怪戾,你们不用怕。” 沈墨的语气平和淡然。就像是动物世界里面解说员的语气。等到他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陆云鬟。 只见云鬟的表情倒是自然了一点,站在那里微微的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看她的样子,终究还是有点拘束和畏惧……”沈墨的心里暗自想道: 她既然愿意嫁给原本的沈墨那样一个愚笨木讷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想必陆云鬟想要过的是粗茶淡饭的安稳日子。可是现在原来的那个人被换成了我……今后的日子,怕是稳当不来了! 当天晚上,沈墨睡得是外间屋里小符姑娘的小床。而屋子里的大床上睡的是云鬟主仆。 这是沈墨主动要求的,理由是她们两个人今天都受了惊吓,两个熟悉的人睡在一起更好些。 实际上沈墨知道,云鬟着实被他吓得不轻。与其让她紧张不堪的和他睡在一起一夜无眠,还不如让两个女孩睡在大床上更好。这其实更有利于他们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尽快恢复正常。 入夜之后,沈墨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到衙门上差的事。只觉得小床的被褥上耳畔鼻端,萦绕的全是小符留下的少女体香。 过了一阵,他就听见卧室里面,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 在另一边的床帐里,小符学着沈墨白天的样子,用手绕过陆云鬟的后颈,捧着云鬟的脸,学着沈墨白天惩治孟三儿的样子轻轻的低语道: “这事儿真不怪你……你看你,没来由的就闯进我家,把我的新媳妇儿吓成这样,是不是过份了?……嘻嘻!” 学到一半,小符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对面和她脸对脸的云鬟也笑了。 “小姐,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他笑的时候,那股子冷劲儿你学不来。”云鬟嘴角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咱家的这位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 就这样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沈墨起来穿衣洗漱,要开始他进入南宋以来第一天的捕快工作了。 看着两个大小美女忙前忙后的帮他整束衣冠、打理鞋袜,沈墨不由得心中暗自苦笑。 她们两个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这次第一天上班,就分分钟有被辞退的可能。这一次自己要是真的丢了工作,被人灰头土脸的赶回来,那可真的就是没脸见人了!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沈墨的前世他每天都要面临着生死危机,对于被人辞退这样的事,实在算不上是太过严重的事件。所以他也不过是在心中想想罢了,倒是激不起他心里太多的波澜。 心里想着走一步看一步,这份工作能保住就保住,保不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沈墨走出了家门。 在上班的路上,他信步来到了巷子口。 在卖早饭的摊点上买了一块芙蓉糕,沈墨把卷在新鲜荷叶中的粉色米糕咬了一口,觉得味道相当不错。 叫卖糕的小厮给自己家里送去一屉芙蓉糕,告诉小厮明日一并算钱。待小厮笑着应了之后,沈墨开始向着钱塘县衙走去。 沈墨哪里知道,他这才第一天上班,就让他碰见了一桩惊天大案! …… 钱塘县的县衙位于都城临安的城内,他的辖区也是京师的一部分,这样的县在南宋被称为“赤县”。也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所以钱塘县的县衙规模颇为不小。 在县衙里面,除了用于审讯断案的大堂和私下里待客问询的二堂之外,还有县丞司、主簿厅以及县尉司。 除此以外,还有县官大老爷家眷所居住的内宅,还有统管这一县教育的县学都在县衙院子里面。 沈墨凭着前生的记忆,顺着角门一路走进了县衙。才一进院子,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非常怪异的气氛。 在县衙院子里,所有的三班衙役及捕快都静静的肃立在两厢。本县的第四把手县尉大人正面沉似水的站在廊下台阶上,看着捕快徐旺点卯。 这位县尉叫做魏蛟,沈墨根据前生的记忆了解到,这位县尉魏先生和捕头徐旺他们两个人是连襟。换句话说,他们两个肯定是一伙的。 而现在正在高声唱名点卯的这个人,正是一心想要把他从捕快职位上干下去的那个眼中钉:捕头徐旺。 只见这个徐捕头五短身材,颌下留着三菱稀疏的胡子,脸上满脸横肉,生了一脸的骄横之相,他唱名时发出的声音也是沉闷暗哑。 沈墨才刚刚一进院子,就听见徐旺在喊自己的名字。 第8章:初临万贺升,鬼域大食坊 幸亏自己早来了一步!沈墨连忙高声答应了一声,然后便叉手侍立站到一旁。 他不由得暗自想到:要是今早自己晚来个一时半刻,这点卯不到的罪名,直接就可以把我开革,也用不着这个捕头徐旺在想什么坏主意来对付我了! 果然,徐旺听见他应卯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用眼角狠狠的向着沈墨的方向横了一眼。似乎是没能把沈墨的痛脚抓住,让他觉得心里十分不甘。 在沈墨的旁边,他的哥们犟驴子吕强抬眼看了一眼沈墨,做出了一副“幸亏你小子来得及时!”的眼神。沈墨也向着他会意的点了点头。 沈墨心中暗自想道:看这架势,今天一定是有大案子发生,估计县太爷要点齐人马出去查案。在这个当口上,徐旺绝对不敢横生枝节来自讨没趣,看起来他今天就失业的可能性不大了。 想到这里,沈默暗自舒展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眼下发生的是什么案子,竟然令得整个钱塘县衙如此兴师动众? 在点卯过后,所有人员都已经齐齐整整。 这时候,只见钱塘县的县太爷卢月,衣冠整肃的从县衙里面走了出来。 沈墨他们这一帮人在捕头徐旺的带领下,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县太爷的轿子出了县衙,直接就顺着大街向西行去。 这一行人马足有四五十人,他们这次走的路线正好是沈墨上班的时候的那条路。 他们在一路上先是过了纪家桥,又越过了太学和武学。在径直横穿过了御街和众安桥之后,在妙明寺的西桥那里拐了个弯儿,顺着街道一直向北行去。 “再往前就是市舶司了,”走到这里的沈默心中暗自想道:今天县官老爷这么兴师动众,难道是…… 还没等他细想,队伍已经停下了。 沈墨一见他们驻足的这个地方,就发现自己想的果然不错——真的是大食坊出事了! 这个大食坊位于妙明寺的西街里面,和前面的市舶司紧紧相连。之所以起这个名字,不是因为这里是什么吃东西的场所,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从海上和西方过来的胡商聚集的地方。 因为在中国最早的时候,就管那些来经商的西域人和胡人,叫做大食人。 在这片地方一共有五六百间房屋,面积大概相当于现代都市里面大点的一个小区,里面常年居住着各类胡商。 由于这里距离市舶司比较近,这些商人们来回通关相对于方便一些。所以这里就像是现代纽约的唐人街一样。虽然是深处临安,但是在这里面金发碧眼的外籍人士却是比比皆是。 结果就因为这里外国人多,所以这几条街叫来叫去,就被老百姓叫成了“大食坊”。 等到县太爷的车驾停下以后,沈墨看了看。车子就停在一栋临街的院子面前,在门房上的牌匾上写着“万贺升老店”五个大字。 在大食坊里的这些客栈,接待的多是外来的胡商。沈墨的心念一转,心中暗自想道:“看来我想的一点都没错,难怪钱塘县令会如此的看重这件案子!今天的案子,估计不是胡商出了人命,就是大宗的钱物被盗走了。” 这些胡商素来是豪富无比,他们漂洋过海远道而来,身上携带的货物每一样都是稀世之宝。看起来一定是这间万贺升老店里面的胡商出问题了。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客栈的外面已经有十来个人战战兢兢地候在那里,外围还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闲人。 在门外,县令卢月大人下了轿,径直向着店铺里面走去。 而沈墨他们这些捕快就在徐旺的吩咐下,把那十来个人牢牢的给看管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万贺升的伙计,在这店里面出了事,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有嫌疑。所以徐旺严令他们禁止交头接耳,以防止这些人相互串供。 他们在门外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就听万贺升里面传出话来,县令大人让把这些伙计全都带进去。看来卢月大人是想问他们这些人的口供了。 捕头徐旺命令沈墨他们这些捕快分出一部来,在万贺升的周围布防——话说这店铺的面积着实不小。剩下的这些人捕快一人伺候一个伙计,带着这些人进去。 沈墨押着一个犯人走在前面,他们一行人穿过了院门以后,径直向里面走去。 沈墨一路进了院子、穿过门房以后。发现面前是一个硕大的厅堂。 一进来,沈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味道。看来这里是提供饭食、供客人用餐的地方。 在穿过饭堂以后,后面的院子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小院儿,零零落落的散落在各处,看起来格局很像是现代的别墅群。 那些远来的胡商们成帮结伙的来到临安,他们有同乡或者相互之间熟识的,就一起包下一个院子居住。所以才会是这样的格局。 清明节之前这几天阴雨连绵,今天才算是刚刚出了太阳。沈墨走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地面上的水汽正被阳光蒸腾起来,周围的空气显得雾热又潮湿。 院子里甚是宽阔,栽植的花木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但是地面上条石甬路的旁边却是泥泞的很。 路两边的一个个小院子里面,没有一点人声。看来是店里面发生了案件以后,所有的住户都被疏散了,所以这里才会静悄悄的如同鬼域。 每一个碧瓦白墙的小院子都是门窗紧闭,在这个人气鼎盛的大宋都城里面,骤然进到这个极其静谧的所在,这种感觉让人分外觉得不舒服。 又向前走了五六十步,只见前面有差役撑着纸伞遮住了阳光,伞下伫立着的正是县令他们一行人。 这些人围拢在一间小院子的门前,捕头徐旺在距离他们还有20来步远的地方,命令大家停住了脚步。 沈墨手里抓着他押送的那个伙计的衣领,他微微抬起头向着前方看去,只见地上有几个用草席遮挡着的东西。 连想都不用想,这草席下面一定就是尸体了,看来这真是一件人命案! 沈墨想到这里,他微微侧过了脸,把自己的视线左右转向了侧后方。 在他的后面,就是被带过来的伙计一行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由一个衙役押送着,都停在了沈墨的身后。 沉默的眼睛看似无意的一扫,他眼角的余光就在那些伙计中间,飞快的捕捉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问题! 第9章:张牛儿有鬼、幸存的胡商 在前世,沈墨的眼神就是出了名的又狠又准。 在警校的时候,他的教官就告诉他:作为一个卧底,最主要的技能就是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那些东西。 要想活命和破案,就要能观察到身边最精微、最细小的征兆,这样才能掌控各种事件的走向。 所以沈墨少年时,就曾经为此经受过艰苦卓绝的训练。 教官让他站在十字路口的过街天桥上,用眼睛的余光随时关注每一辆驶过十字路口的汽车。更变态的是,他要准确的记住这些车辆的车牌号码。 这种训练方式,如果你用眼睛死死的盯着看的话,不但只见其一、不见其余,而且还会活活把人累死。 这项技能,要求受训者的眼睛要像摄像机一样,随时随地把每一个细节记入脑海。当你需要应用的时候,就能把这些画面随时从记忆里调动出来。 沈墨参加的这个训练营中,所有的学员里面这一项训练做得最出色的那个人,就是他。 所以他当卧底的时候,即使是身处在狼群环伺之中,他看似无意的眼神一扫,就能把身边所有的细节都一一记住。 而这项绝技,就是身为卧底的沈墨,最拿手的本事! 就在今天,沈墨一眼扫过去,就发现被押送的那些伙计之中有一个人不对劲。 沈墨的眼睛并没有直接去关注他,而是似乎是在漫无目的打量着另一个方向。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和动向,却没有一丝一毫逃过他的眼睛。 这个伙计大概20来岁,长得獐头鼠目。他的一双小眼睛正在不住的四处乱转。可是沈墨却发现,这个人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同一个地方徘徊。 那是院墙边的一处转角,位置比较隐蔽。那里的周围既没有花木,也没有什么出奇的东西。可是那个人的注意力,却偏偏始终集中在那一个点上! “那里有什么?”在沈墨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疑云。 想到这里,沈墨用胳膊肘推了推站在他旁边的吕强。 “老吕,问问那小子的姓名。”沈墨不动声色的用眼神向吕强示意了一下那个伙计。 吕强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按照沈墨的要求走上前去,径直来到了那个有问题的伙计面前。 吕强手里的铁链发出“哗啦”一声脆响,等到那个伙计一抬头,看见一个捕快迎面向他走来,他立刻就吓了一跳。 “叫什么名字?”吕强沉声问道。 “小的……张牛儿。”那个伙计的神色有些惊慌。 “东张西望的,乱看什么!”吕强怒斥了一句之后,上下打量了张牛儿一眼。 就在他们俩这一问一答的工夫。沈墨在旁边已经看明白了。 自己判断的没错,这个张牛儿,确实有问题! 就在张牛儿回答吕强问题的时候,他虽然神色惊慌,但是却依然抬起头来看了吕强一眼。 他看的位置,是吕强的眼睛! 精通审讯的沈墨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说谎者的本能。当一个人在撒谎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看向对方的眼睛,看看对方是不是被自己的谎言骗到了。 而这个张牛儿身为这间老店的伙计,他的姓名自然不可能撒谎。这也就是说,他刚才是在观察吕强,看看吕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怀疑他。 或者是他想要知道,他面前的这位捕快吕强,到底知道了多少! “那个墙角,到底有什么东西?”见此情景,沈墨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想道。 等到吕强回来以后,他看见沈墨没有任何表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上去就问沈墨,于是只好静静的回到了原地。 而在另一边,县太爷卢月已经验看了尸体,开始把万贺升老店的人从掌柜到伙计,一个一个的叫过来问话。 沈墨听他们的话茬儿,案发的时候是在昨天晚上。地上的芦席下面盖着四具尸体,都是居住在这里的胡商。 万货商店的掌柜叫穆青,看起来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和伙计都是一口咬定,案发的那天一整天都在下雨,客人们都各自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去。 而他们,自然也没有顶着雨过来搅扰客人的道理,所以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卢大人问话的结果是一无所得,他也只好无奈的挥手,让这些人都退到一边。 然后,只见卢大人又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黄发碧眼的胡商就被差役带了过来,来到了县太爷他们一行人的面前。 等到这个人一开口回答卢大人的问话,沈墨的心里却是吃了一惊。 原来这个人,和地上死去的那四个胡商是一伙儿的。在案发的时候,他就在这个院子里! …… 只见这个胡商面色憔悴、神色惊恐。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被恐惧和担忧扭曲了起来。在卢大人的反复追问下,他才逐渐的把之前的经历慢慢的讲述了出来。 原来这个胡商真的是来自大食,他的名字叫“阿普”。他和死去的四个胡商一起,是在上个月的29日那天,在临安的涌金门码头上的岸。 除了阿普以外,死去的那个四个胡商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做:阿兰、若汉、莫尼亚和卢斯。 原本胡商在上岸以后,就要开始贩卖他们带来的宝货。但是这几个人上岸的时候却正赶上寒食将尽、清明节之前的几天。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这话一点不假。在临安这里,每年的这几天总是烟雨蒙蒙,今年也是毫不例外。 这些人自从上岸,住在了这间万贺升老店里面以后,就一直被雨水困在店里出不了门。 这些人远道而来,身体分外疲乏,却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一番。于是他们租下了这间小院子,买了些大宋的吃食和美酒,借着雨天在这里日日饮酒,只等着天晴了好出去做生意。 案发的那天,正好是清明节。 这一天,这五个胡商吩咐三元楼送来了杨梅新藕、蜜桶儿甜瓜、椒核儿枇杷、紫菱碧芡、林擒金桃儿等诸般时新果子。又有炙鹿肉、糟羊蹄、酿蛤蜊,豆蔻脆螺等下酒菜。 这几个人把大宋的好酒蔷薇露、十洲春等佳酿要了几坛来,依旧是在自家厅堂里饮酒,聊以打发时光。 他们所来的地方是现在的两河流域,就是伊朗和伊拉克一带,那里可是天气酷热干燥得很。所以临安这里细雨霏霏终日不断,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一景。 这些人赏雨饮酒、胡乱闲谈、足足痛饮了一天。眼看着天已经擦黑,到了黄昏时分。 这些商人海道来回,风险极大。这次阿普平安到了大宋临安,眼看着获利丰厚就在眼前。他的心里也是分外高兴,于是这家伙就多喝了几杯。等天色到了这个时分,他已经是醺然欲醉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透,酒席也差不多快要散了。阿普就起身就顺着回廊向着院门外走去,想要出去解个手。 “慢着!” 阿普说到这里,只见卢月大人猛然间喝止了他的叙述。 第10章:座上杯前客、翻为渠中人 “在你这间院子里面就有茅厕,就在房子的西面,你为甚要出去解手?”只见县令大人目光炯炯,双眼盯着阿普问道。 沈墨冷眼旁观,他们这个县令大人大约二十一二岁,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只是以沈墨的目光看来,卢大人中了科举以后,首次上任当官就是这钱塘县令。其实他骨子里未免有些官威不足,很有几分强撑的意思。多半还是官场阅历较浅,心里没底气的原因。 不过卢县令这一问倒是问得好,这个胡商阿普放着好好的茅厕就近在咫尺不去,他为什么要绕一圈,从回廊一直走到院门外去尿尿? “大人您有所不知!”只见阿普哭丧着脸答道: “近日连日阴雨,沟渠里到处涨水。那茅厕里面污水横流,小人怕污了鞋袜,所以才特意到院外去小解。” 卢县令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他神色中似乎带着一丝懊恼,抬头示意阿普继续讲下去。 话说这个阿普,他借着院墙边的回廊遮挡雨水,围着院子绕了个半圈,眼看着就来到了院门这里。 这个时候,天色阴沉得越发可怕。冷风夹杂着雨滴忽急忽缓的降下,空气清冷中带着一丝寒意。 后面的房间里,他的四位朋友还在大声谈笑。他们每个人都喝了不少,现在差不多都已经醉了。 阿普在被雨水洗的干干净净的青石甬道上继续向前,他推开门就走出了院子。 就在院子外面的墙角处,他转身解开衣襟,就准备在院外的明沟里面方便一番。 连日阴雨,院子外面用来排水的明沟里头,已经被雨水积得沟满壕平。大概有三尺多宽的明沟里都是浑浊的雨水,上面还漂浮着草木和树叶。 就在阿普想要尿尿的这一刹那。 忽然之间,他看见明沟里面有一个东西在里面飘飘浮浮,好像是一段黑乎乎的木头。 还没等他看出个究竟,猛然间,从天边忽然亮起了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滚滚的雷声,从厚重的云际传了出来。 借着这道闪电的电光,明沟里面的那个东西,阿普一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里面飘着的,居然是一个人的尸体! 这个人仰面朝天,在水上漂浮着。脸上是属于死人的那种毫无血色的蜡黄,已经是死的透透的了。 阿普一眼看去,只见这个人高鼻深目,下巴上留着密密的黄色胡子——这个人居然是……阿兰! 那个和他在一起远渡重洋来到中国,就在片刻之前,还跟他一起饮酒谈笑的胡商! 就在阿普刚刚跨过院门之前,他还听见屋子里面,阿兰和其他三个胡商高声笑闹的声音。 可是就在他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尸体竟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一下子,阿普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呆立在了当场。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这怎么可能! “阿胡拉在上!”阿普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中一片眩晕,他一把扶住了自己身边的门框,这才没有踉跄着摔进面前的水沟里。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阿普一个劲的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一定是我喝醉酒眼花了!” 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眼前的这个尸体不是真的,他的伙伴阿兰还活生生的在屋子里面喝酒。这一定是自己撞了鬼了! 阿普想到这里,他又低头向着水沟里的尸体漂了一眼。 只见那具尸体在水里载沉载浮,慢慢的向着他这边越飘越近,尸体的面目也越来越清晰。 天哪!这张脸……真的是阿兰! 阿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的沉重,就连冷风冷雨打在他的身上几乎都没有了丝毫感觉。 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飘飘荡荡,身体僵硬无比。就是想要挪动一步脚步,都是难上加难! 他死死的咬住了牙,拼命的抓着面前的门框,死命的向前挪动着脚步。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他才把自己挪进了院子里面。就这两三步远的距离,他几乎把自己的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当他走进院子里以后,他抬起头,向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隔着一片细密的雨帘,他住的屋子里面灯火通明。那熟悉的酒和菜肴的香味、还有那温暖的灯光,更重要的是他们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感官里。 “阿胡拉保佑!”阿普拼命的迈动双腿,使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向着屋子那边跑去! 只要进了那间屋子,他就能见到他那几个朋友。这些可怕的幻境,也就应该消失了吧? 这一次,他并没有经过那道回廊。而是直接穿过雨帘向这对面跑去。 眼看着,阿普几步就跑到了院子中间。但是他却猛然间站住了脚步! 不对! 在阿普的心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当他再看向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如果那具尸体是真的……那么屋子里面的那个阿兰,该怎么解释? “啊!” 阿普心中猛然想到,如果他的朋友阿兰,早已经死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闪电般的出现在阿普的心里,让他瞬间停住了脚步。 这么来说,和他一起欢宴了整整一天的那个阿兰……难道他才是……鬼? “我是不是要走进那个房间?如果我揭穿了那个阿兰是个鬼,他会不会立刻就勃然大怒,翻然变脸直接向我扑过来?” 面对着眼前的房间,阿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真是让他进退两难! 这个时候,只见房门一响,屋里面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阿普吃了一惊,等他抬头看时,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出来的人并不是阿兰,而是和他同来的商人莫尼亚。 “你干什么呢?放着美酒不喝,站在院子里淋雨做什么?”只见莫尼亚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他脸上带着嬉笑的表情对着阿普说道。 阿普在冷雨中嘴唇青紫,他浑身颤栗着向莫尼亚说道:“我……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第11章:死尸就是我和你 阿普前思后想,觉得他把刚才看到阿兰尸体的事情说出来,一定会被面前的莫尼亚当成疯子,或者是觉得他是喝多了在发癫。 于是阿普把心一横,决定带着这个莫尼亚,再到院子外面的水沟里面去看一次,看看那具尸体还在不在。 如果那具尸体根本不存在,其实是阿普的幻觉。那么莫尼亚他们加在一起两个人,就绝不会看错了。 而另一方面,如果那具尸体要是还在的话。就算俩人商量不出个什么结果,那么他跟莫尼亚在一起,起码有一个人跟他一起壮壮胆! 阿普想到这里,立刻上前几步,拉着莫尼亚就往外走。 这个莫尼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阿普拽着走过了院落,一直来到了院门口。 “真神哪!衣服都淋湿了!”当莫尼亚还在阿普的身后抱怨的时候,阿普已经跨过了院门。 此时此刻阿普的心跳得咚咚直响,就像是军鼓一样快。他死死地咬着牙关,浑身上下像筛糠一样在冷雨之中颤抖着。 当他跨出远门以后,他拼命的强制自己转过了头,看向了刚才那个水沟的方向。 这一次,当他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虽然阿普早就有了再次看到那具尸体的心理准备。 但他却还是猛然惨叫了一声,然后一跤就摔倒在院门外的石阶上! 阿普面前的水沟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好几具僵硬的尸体就这样漂浮在水面上。当阿普一眼看去的时候,水面上露出来的一张张面孔,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阿兰、卢斯、若汉、甚至还有……莫尼亚! 几个胡商的尸体全都漂浮在水面上载沉载浮,河沟里面的污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和须发,所有人的脸庞看的都是分外清楚,确实是他们几个没错! 死了,所有人全都死了! 当阿普看见莫尼亚尸体的时候,他连忙转回头去,想要去找刚刚跟他一起过来的莫尼亚本人。 他刚刚是拉着莫尼亚过来的,两个人距离近得几乎是肩并着肩。 可是现在,当他再次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跟他一起过来的莫尼亚……已经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尸体,他的四个同伴、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当阿普顺着水流,抬头向远处看去的时候。只见从明沟的上游,正载沉载浮的漂过来另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赫然就是他自己! “原来,我也死了!” 当阿普一眼看到自己的尸体的时候,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轰作响! 他的心脏仿佛要炸裂开一样,一颗心就像是被一颗恐惧的大手死死地死死的抓住、拼命的揉搓着。 在这个冷雨扑面的黑夜中,一股无边的恐惧已是笼罩住了他的全身。他浑身上下连一动都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但是我们自己却不知道?” “其实我们已经变成了鬼,但是却浑然不觉的在那里喝酒谈笑?为什么?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普软软的瘫在台阶上,整个人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一样,无意识的挣扎着。 正在这时,猛然间! 一道黑影从墙头上跃下来,正好落到了水沟里的尸体身上。 阿普在慌乱之间,隐约看到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硕大狸猫。它一下子就落在了水中那个阿普的尸体上。 然后,只见这只狸猫猛然一低头,狰狞的利齿从嘴里呲出来,一口就从阿普尸体的脸上,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血肉! 在这边,阿普惊慌失措,正手忙脚乱的想要后退。 就在这时,那只正在撕扯尸体脸皮的狸猫却缓缓的转过了头,向着他的这个方向回过头来。 狸猫脸上的那对眼睛,就像是狰狞的野兽,凶残而空洞。 当它看向阿普的时候,他只觉得那双硕大的猫眼,仿佛是一把寒冰铸成的利刺一样,直接刺到了他的心里。 …… “阿胡拉在上,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猫的眼睛。那双眼睛狰狞而又凶残,仿佛厉鬼一样满是黑暗和暴虐。它根本就不是什么狸猫,它是个恶魔!” 阿普的整个身体瘫软在了地上,他声泪俱下的大声喊叫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和迷乱之中。 “赶快把它给我弄起来!”卢月县令厌恶的看着他面前的这个胡商。 这家伙说着说着就连哭带喊,看起来已经被昨天晚上的经历完全吓破胆了。 有意思! 沈墨在一边冷眼旁观,他在听完了阿普的诉说之后,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墙边上,那条据说曾经泡过五具尸体的明沟。 这条沟就在院门外,只不过现在雨水已退,沟里边的水已经没多深了,看起来只是浅浅的一条。 “这案子,倒是有点意思!”沈墨听完了阿普的叙述之后,他有意无意的向着之前那个心怀鬼胎的张牛儿那里看看了一眼。 只见这张牛儿听了阿普的诉说以后,也是吓得脸色煞白。他的一双眼睛乱转着,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小子心里不但有鬼,也许还是一个知情者!沈默在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他们的县令卢月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么说来,你那天晚上看见的,是包括你自己在内的五具尸体?”只见卢月大人听完了阿普的供词以后,他皱着眉头向这位胡商问道。 “没错!阿兰、若汉、莫尼亚、罗斯、还有我!一共五具尸体!” “在这之后呢?” “这之后我就昏过去了,”只见阿普答道:“我最后看见的情景,就是那只怪猫的眼睛!” “然后呢?”卢县令皱了皱眉。 “当我再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穆掌柜和他的伙计救醒的……” “带穆青!”卢县令听到这里,立刻果断的把一边候着的掌柜穆青叫了过来。 “这位阿普先生说得没错,”穆青向着卢县令点了点头:“店里的伙计是在清晨时分,挨个院子送面汤的时候发现的阿普先生,还有……水沟里的尸体。” “只有四具尸体?”听到这里,卢县令的眼睛却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水沟的下游。 第12章:胡商暴利、雨夜猫妖 “大老爷容禀,”掌柜穆青听到卢县令问起,只见他指着水沟说道:“只有这四具尸体。” “为了防止小贼从水沟潜进来,我们院墙上往外流水的排水口上带着铁栅栏。如果尸体顺水漂走的话,一定会被铁栅栏拦在院子里面,是绝对出不了这个院子的。” “这么说来,阿普你说当时看到的尸体有五具。但是实际上,尸体却只有四具?”卢县令的神色冷峻,他的双眼目光凌厉的看向了阿普。 “大人说的没错,”阿普依旧是心有余悸,他脸色苍白地说道:“我……自己的尸体没了,而且……我们五个人这次行商带来的大宗宝货,也一件不剩的全都不见了!” “妖怪啊!准是那只古怪的花狸猫,它是猫妖!”阿普脸色灰败的在一旁喃喃自语,看来他的精神都已经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听到这个胡商胡言乱语的把事情扯到了妖怪上面。卢县令顿时就是怒气上脸。 “住嘴!”见上官面上的神情不豫,县尉魏蛟立刻出言喝止了阿普的话头。 卢县令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他旁边的县丞赵正已。看来是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所谓县丞,就是县衙里面的二把手,只不过县丞跟县令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在整个县衙里面只有县令一个人是官。按照大宋官制,像卢月这种赤县的县令是正七品,也是科举出身的正牌子官身。 而县丞赵正已正八品、主簿柳清从八品、县尉魏蛟从八品,他们都是“吏”。 像他们这些人就没有为官一任的说法,而是终身制的吏员。但他们就算是工作干的再好,也很难成为正式的官员。 但是在县衙里,这些小吏往往却是根深蒂固、手掌实权的人。有的小吏甚至能够挟持县令,在县内事务里面当家做主。 所谓“任你官清如水,怎奈吏滑如油”,说的就是这帮人。 而这一次,县城赵正已倒是没有事不关己的意思,只见他在旁边皱着眉头思虑了一下,然后答道: “县尊大人,这件案子疑点甚多。这五个胡商带来的钱财宝货价值巨万、但却不翼而飞,这是第一桩。” “根据阿普的口供,这些尸体的数目对不上,这是第二桩。” “另外……”只见赵正己眉头紧锁,摇着头说道:“这个胡商阿普讲述的案情经过,也实在是太过离奇诡异。只怕是……其中有诈!” 赵正已这个县丞的职务里面,原本就是有负责刑狱诉讼的职责,所以他对断案和审讯并不陌生。他这几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 既然这个胡商阿普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供词里面疑点重重,而且他又是这里面唯一存活的一个人。那么理所当然,他的嫌疑最大。 如果要是阿普杀了人之后胡乱编造一通,那么这次的财物被盗,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下的手。 至于阿普所说出来的那些诡异的故事,那既然是他凭空编造出来的,那就是不管多离奇都做不得数了。 这位胡商阿普又不傻,他在旁边立刻就听明白了赵正已的意思。县丞的话音刚落,阿普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人绝非作奸犯科之辈,刚才所说的句句是实,请大人明鉴啊!”阿普声泪俱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喊道。 “先把他给我带下去!”卢县令厌恶的挥了挥袍袖,示意捕快赶紧把这家伙弄走。 “柳先生?”等到阿普被带下去之后,卢县令的目光又看向了旁边的主簿柳清。 这个柳清是个五十岁上下的文士,他主簿的工作和县尉魏蛟正好是一文一武。但是宋朝重文轻武,所以他的地位比县尉魏蛟还高一层。 只见他捻着胡子笑了笑,然后摇头说道:“方才赵县丞说的确实有理,这个阿普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卢县令见柳清好像有不同的意见,他立刻就是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 “在商言利,如果说这个阿普想要谋财害命的话,他选择在这里动手,却是有些不合情理之处。” 当柳清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特意抬头向着县丞赵正已拱了拱手:“县丞大人忙于公务,对这些胡商的情况却是不熟。在下倒是多少知道一点。” 见柳清有了不同的意见,赵正义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让他接着往下说。 “这些胡商海道来回风险极大,他们每一次往返行程。其实都是拿命来赌。”只见柳清用手指指地上用草席盖着的四具尸体说道: “这么大的风险,之所以他们还乐此不疲,就是因为他们从外番返货到这里,往返一次就有百倍之利。” “竟然有这么许多!”当县令卢月听到这里,他脸上立刻就是一惊。 “从他们家里带来的宝石、香药等诸般珍奇物事,到了我大宋就是获利十倍。”柳清向着卢县令点了点头。 “而后,当他们在这里将货物脱手之后,将所得的钱钞换了我国的瓷器、丝绸和茶叶。等到回了他们的家乡,获利又是十倍。这一来一往,就是百倍之利!” “您的意思是……”听到这里,卢县令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连忙向着柳清追问道。 柳青笑了笑:“他们胡商五个人结伴而来,这才刚到临安,货物还没来得及出手。要是这个阿普在这个时候作案……” “我明白了!”这个时候,卢县令已经是恍然大悟! “如果这个阿普选择此时劫财害命,那么他们带来的这些宝货就变成了赃物,就很难在临安出手了。更别提把货物换成钱钞、购置物产回家乡贩卖了!” “这一来一往,即使他侥幸逃脱了大宋刑律的惩治,劫财害命成功,他也只是获利五倍而已。那还不如他自己老老实实做买卖赚得多!”卢县令脸上带着微微的惊奇说道。 “大人明鉴!”柳清见县令已经明白,他笑着答道:“退一万步讲,即使是这个阿普真有杀人劫财的心,他其实更应该在回去的海路上行事才对。到时候五个人连本带利,所有赚来的财货都落于他手,这才是正理啊!” “柳先生说的有理!”卢县令听到这里,总算是彻底醒悟过来了。 只见卢县令若有所思地说道:“让您这么一说,这阿普的供述也有些怪异之处。” “就算是这个阿普杀了人,他大可以编造一个盗贼行凶的故事,也用不着把故事编得这么离奇吧?他这个猫妖死尸的说法,岂不是一听就让人觉得疑点重重?” “这么说来,这个阿普的嫌疑,大体上可以排除了。”这时候,在一边半晌不言的县尉魏蛟在一边说道: “可是这桩怪案子,又是谁做的呢?” 第13章:鬼神之说,墙洞包裹 在万贺居老店查案的县令他们一行人,每个人头上都顶着随从差役打的油纸伞,用来遮挡着正午的阳光。但是沈墨他们这些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眼看着时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毒。似火的骄阳把才下过雨、略显湿润的地面都晒干了一层。 周围的花木也开始打蔫儿,沈墨他们一行人更是一个个的汗流浃背,眼看着汗水就要从前胸后背透出来,把夹衫都汗透了。 沈墨在旁边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这些人查案。 他和面前的这些古人,可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今天这桩案子由于案情离奇诡异,其中又是妖怪、又是消失的尸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鬼神之类的事情上面去。 古代这些做官的读书人,平时也说“敬鬼神而远之”,可是终究也不敢一口咬定,世上就没有鬼神这回事。 但沈墨却是个现代人,他虽然是卧底,但怎么也是学刑侦出身的。今天这桩案子他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一定是什么人做下的。无非是手法比较离奇而已,跟妖怪鬼神之类的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甚至就连作案的这个人,他的手法沈墨都可以推测出来一些。 首先第一点,这个被吓破了胆的胡商阿普,显然是案犯故意留下来,没有杀掉的。 案犯的目的,就是要让阿普把案发的那天他所遭遇到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讲述出来。 如果遇上个糊涂的县令,很有可能就会把案情归咎于鬼神作祟,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把阿普当成作案的人。这样对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至于第二点,沈墨想到这里,静静的揉了揉鼻子。 那只花狸猫。 这只猫的出现,一定是有原因! 因为沈墨知道,利用动物作案就像利用动物拍电影一样。比起用人来演,那可是要困难得太多了! “一只吃死人脸的猫妖,呵呵!”沈墨冷冷的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大费周章啊!” 看着县令老爷们百思不得其解在那里皱着眉头、相互探讨的样子。反正事不关己,沈墨在旁边轻松愉快的看着这一切。 案子自有这些大老爷们去头疼。像他们这些被晒死都没人心疼的捕快,在这儿操什么闲心? 要说自从来到这个南宋,沈墨的心里一直是很轻松愉快的。因为他在这里不用时时刻刻的伪装自己,也不用害怕自己会暴露卧底身份。这跟他在现代十几年的惊险经历比起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在南宋这个时代,沈墨这样的现代人想要讨生活应该并不困难,所以他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 在内心里,沈墨其实觉得当一个南宋的富家翁,就这样悠闲适意的生活在这个优雅富足的时代里,那也是不错的。 在沈墨看来,无论是权倾天下还是争霸九州,都不如睡到自然醒,想干啥就干啥来的舒服。 “咱现在也是有家室有工作的人,先就这么混着再说……”沈墨的脑海里才思考了一会儿案情,就又开始走神儿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的县太爷卢月一行人终于商量完了。 “把尸体带回去交由仵作细细验看,胡商阿普暂且收监候审。万贺升的掌柜和伙计一干人等近日不许出城,随时听候传唤。店铺先行查封。”县尉魏蛟大声的代替知县下了命令。 这一声令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万贺升的一群掌柜和伙计愁眉苦脸的往外走。而沈墨他们这些捕快则是如蒙大赦。大家都着急先出了这个店,赶紧找个阴凉地方先躲躲毒日头再说。 这些店伙计这次不用人看管,那些捕快也是自行随着县里的官员往外走。 沈墨则是假装整理自己的衣带,故意落在了后面。 很快的,这一群人走的就没剩几个了。当沈墨走到一处墙角的时候,他趁人不备把身体向后一退,就躲在了墙角的后面。 他静默无声的靠在了阴影里泛着凉气的青砖墙上,静静的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那些公人们都急于想离开这里,而那些店伙计……这里刚刚还停着几具湿淋淋的尸体,没人会愿意在这里逗留。 所以,很快整个院子里面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然后沈墨就从那个隐身的墙角走了出来。没几步,他就走到了墙根的一处地方。 就在这里,这里就是那个店伙计张牛儿的注意力,始终在关注的那个地方! 沈墨对案子不关心,但是对这个地方,他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来到这个墙角,沈墨的眼神飞快的上下看了一遍。 这块地面上的泥土平整坚固,沈墨的目光在地上一扫,就知道雨水在土壤上面渗透得均匀自然,显然地下并没有暗坑之类的东西。 而在这附近,也没有什么花木和假山之类能够用于藏东西的所在。 那就只能是砖墙了。 沈墨在墙上看了一眼,之后就从腰间拔出捕快用的铁尺。把铁尺圆钝的尖头贴在砖墙上,逐一的滑了过去。 铁尺接连不断的掠过一块块的青砖,发出了一连串轻微的“叮叮”脆响。 一般人在墙里面藏东西,通常不会选择头顶以上的位置,因为那样来回拿东西的时候很不方便。 同时,由于人类隐藏东西的本能,也绝对不会把藏东西的位置选在跟人类眼睛平行的高度。所以沈墨直接是从胸部以下的高度开始的。 这面墙砌得平整坚固,淡灰色的青砖用白色的石灰勾着缝儿,看起来倒是显得分外干净整洁。 就在沈默的铁尺掠过了两三行青砖之后,在一连串清脆的磕碰声音当中,沈墨陡然间听到了“笃”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就是你了!”沈墨低头看了一下,果然发现这块砖的砖缝显得稍稍有些不自然。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那块青砖,一用力,就把它从砖墙上面抠了出来。 伸手在这个墙洞里一摸,这墙洞里面的青砖潮湿而又阴冷。沈墨的手在那里面摸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 这个包裹是用一块粗麻的汗巾子包成的,入手以后,沈墨只觉得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压手。 第14章:金无足赤、家有贤妻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看,沈墨直接把这个包裹揣到了怀里。然后快步走出了院子。 在穿过了无人的厅堂之后,前面的院门处,衙门里的捕快正乱哄哄的把四具尸体往大车上装。周围的伙计和看热闹的闲人都围在四周。 沈墨趁着忙乱中没人注意,不动声色的混进了人群之中,慢慢跟着大家往外走。 等好不容易回到了钱塘县衙门,时间已经是后半晌了。今天的公事也大致已经办完。 捕头徐旺被县令叫进了二堂,等到他出来以后,脸上却是露出了一片阴沉。 “大人说了,”徐旺把差房里面的三十多捕快集合到一起,然后正色说道: “今儿的案子事关胡商,是我天朝大国的颜面所在。这案子里面又是财物宝货、又是妖精尸体的,样样都是耸人听闻。” “估计用不了半天,这桩奇案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案子要是破不了,咱们大人的面子上须不好看。” “这几天,大家都给我仔细着些!你们撒开了各自的快手,在赌坊、瓦子、勾栏、当铺之类的地方去查,看看有没有人拿着胡商的宝贝出手”。 “我先把话放在这儿,谁能查出线索来,大人必有重赏。谁要是敷衍了事,定要严惩不贷!”当徐旺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着沈墨的那个方向上扫了一眼。 虽然是短短的一瞥,但是他眼中的愤恨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这话儿来了!”沈墨心中暗想。 眼前的这个案子,就是徐旺最好的借口。想要把沈墨除名,这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他们这些捕快都有各自的快手,而每个快手又都掌握着不知道多少街面上的游手和帮闲一类的闲人。 等过了几天,哪怕就是查不到线索。等这些捕快们一五一十把各自调查的范围说出来,那也是没功劳有苦劳的事。 唯独沈墨,手里却是无人可用。 等到转过天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沈墨要是一问三不知,那就是正好给了徐旺一个冠冕堂皇开除他的理由!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句话真的是不错!”沈墨心中暗自苦笑着想道:“看来要想保住南宋的这份儿工作,不想点办法是不行了!” 等到大家听明白了任务,自然是卷堂大散,各自去找自己的关系和线人去了。 待到吕强出了门来,他就在衙门口那里四下找寻沈默的身影,找了半天也没见他。吕强不由得咬着牙,暗自跺了跺脚。 “这个沈大郎,这次怕是逃不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跑哪里去找线索去了!唉!”吕强忧心忡忡的想道。 事实证明,吕强猜得一点儿不靠谱。沈墨从衙门里出来直接就回了家。 在半路上,走到一处人迹稀少的巷子,沈墨把怀里面那个小小的包裹掏了出来,然后把外面裹着的汗巾子打开。 这沉甸甸的手感带给他的感觉果然没错,沈墨看着手里面的东西,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 在那个脏污破旧的麻布汗巾子里面,包裹着的竟是一锭金灿灿的黄金! 这一锭大概是十二两重的一个金元宝。所谓“七青八黄九五赤”,这锭黄金上面的颜色泛着赤红,一看就知道是十成十的赤金。 宋代的一斤是十六两,按照金银的兑换价,这十二两黄金兑换成白银就是一百三十多两银子。 在宋朝,一两银子能干什么?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婢,人牙子给洗的干干净净的往你面前一戳,只要二两银子。 十四五岁能伺候人的大姑娘,看脸盘丑俊,价钱是四两到六两不等。带回家去无论想干什么,想怎么使唤随您的便。 顺便说一句,这个时候官方的报价是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也就是铜钱一千文。但是实际上民间主要是用铜钱来做货币。一两银子换铜钱的话,大概是一两银子换700到900文钱差不多。 所以说在这个一个大烧饼才卖一文钱的时代,这一百多两银子,真可谓是一笔巨款了! 看着这锭黄金,沈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胡商带来的宝货价值巨万,如果说这个张牛儿是这桩案子的同案犯的话,那么他分的这点儿钱,可未免也太少了些吧? “不管了!”沈墨心道:“管他是不是赃物,反正张牛儿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么多钱。这锭黄金他肯定不是正经路数上得来的。” “这小子把它藏在墙洞里,看来已经成了心病了。弄得他一路过就忍不住往墙洞的地方上瞄。却不成想正好遇上了我!” 沈墨摇着头,把黄金塞到自己的怀里,他转瞬间就把张牛儿的事丢到了脑后。 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看辰光是刚到申时,大概是现代的三四点钟样子。 等沈墨一进家门,陆云鬟和小符赶紧过来给他掸扫尘土、更换公服。 经过了昨天痛殴孟三儿的事件以后,虽然这主仆二人对沈默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隔阂。但是毕竟已经把他当做了一家之主和终身依靠,所以这些动作做起来倒也自然了许多。 “相公也该饿了吧?”云鬟放下手里面的手巾,对着小符说道:“赶紧把吃食拿出来。” 沈墨换成了家常的衣服,等到他在桌边坐下以后,小符很快的端出来了一些吃的东西。 一看见这些东西,沉默的心里就是一阵苦笑。 早上的一屉芙蓉糕,这两个人根本没舍得吃完,而是给他剩下了三块——那一屉拢共加到一块才六块! 然后,在芙蓉糕的旁边还有一碗稀粥。 沈墨的家里面没米没面,他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也不知道云鬟这两个人是怎么打扫的米缸,硬是扫出了三五十粒碎米来给他熬了碗粥。 都说这粥要是太稀了,都能照见人影。而沈墨面前的这碗……清亮的都能养鱼了! 就算是这样,云鬟还是把这些仅有的吃食放在了他的面前,准备让他这个一家之主填填肚子。 在他的旁边,云鬟的脸上带着略显尴尬的笑意看着沈墨。似乎只要他的夫君把这餐简陋的晚饭吃下去,她心里就满足了。 小符也是一样,俏生生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沈墨的脸上依然平静如水,看起来毫无波澜。他把那碗稀粥端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手上一片温热。 温度正合适。 他手上的这碗粥虽然是淡薄无比,但是沈墨端在手里,却觉得重逾千钧。 在这一瞬间,沈墨感觉到这碗粥,胜过这世上一切的珍馐美味。 云鬟和小符把仅有的这些东西都给了他,却没有想到她们自己。 自己把家弄得穷成了这个样子,她们对他却没有半句埋怨。 而现在,她们就站在自己的两边看着他吃这餐饭。好像是只要他吃饱了,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这就是……家! 两世为人,身为孤儿的沈墨在这一刻,第一次拥有了家人。他第一次知道有了自己的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被人关心,被人惦记着和爱护着的感觉……真他娘的来劲!过瘾!爽! 第15章:水中月是天上月,心上人是眼前人 沈墨慢慢的就着这几块芙蓉糕,把这碗粥喝了下去。 一碗粥下肚,他只觉得额头见汗、肚子里面又熨贴又舒服。在他的胸腹之间,感觉好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放下了碗,想要夸一句云鬟熬粥的手艺。但是喉咙里却好像有个东西在哽着,让他说不出话来。 “我出去一趟,在家等着我”。沈墨喝完了粥,然后就起身走出了家门。 “姑爷……高兴吗?”一直等到沈墨出了院子,小符才惊疑不定的看向了云鬟。她的大眼睛还在眨啊眨的不停闪动。 “我也看不出,”云鬟也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这个人,脸上怎么都没有表情的!”小符明显感觉到有些抓狂,她莫名其妙地说道。 云鬟缓缓的坐下,她们两个人各自纳闷的想着心事,屋子里一时之间静谧无声。 过了良久。 “昨天他收拾那个孟三儿的时候,你见他发怒了吗?”云鬟忽然说道。 “没有啊?”小符莫名其妙地说道。 “他下手如此之狠,说明他当时……其实是生气了的。”云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是当时咱们俩看不出来而已。” “小姐你想说什么?”小符好奇的拉了拉云鬟的袖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咱这位姑爷,让人感觉……渊深似海。”云鬟摸了摸小符的头,向着她笑了笑。 “他心里的想法,似乎永远都不会让人从脸上看出来。”云鬟叹了口气:“所以他发怒的时候,咱们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今天……应该是高兴的罢?”小符如释重负的呵了一口气。 忽然之间,在她的肚子里面传来了“咕噜”一声响。 云鬟轻轻的笑了起来,小符也笑了。 “看姑爷吃得香,把我都给看饿了。”小符揉着肚子俏皮地说道: “姑爷临走时说让咱们等着。小姐你说,他会不会给咱们带一点吃的回来?” …… 沈墨换上了常服走出家门。 眼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接近黄昏,临安城里也开始热闹起来。一路上他穿过御街径直向南。慢慢的,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 在这个时辰,不管做什么营生的临安人都已经开始休息,有的正在满大街的找饭辙和玩耍的地方,有的只是吃饱了出来闲逛。一时之间到路上车马如龙,人声鼎沸。 此时的临安富庶而喧嚣,在中国的历史上,这差不多是最接近现代的时代。 在临安城里完全没有宵禁,甚至连城门都彻夜不关。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往往是整夜的欢宴游玩,在街上有若干新奇的吃食售卖,一个个摊位琳琅满目,来自各国各地的珍馐全都罗列在街市上供人挑选。 大一些的酒肆里都是人声鼎沸,在那里茶博士和店小二穿梭来往,忙得不可开交。 也有呼朋引类的携着二三好友到瓦子里面看表演,在街市上观看诸般杂耍曲艺,那可真是花样繁多,数不胜数。 有外国人曾经记录这个时候的临安城:“整个城市通宵达旦都是灯火通明,从任何一个时间里都可以找到吃饭或者饮酒作乐的地方。即使是你有七八个朋友,需要各自有不同的口味,也可以从各自的喜欢的馆子里面要到自己喜爱的食物,一边观看表演一边享用。” “在我们的欧洲城市里,只有在一年一度的狂欢节里才能看到的景象,在这个城市却每天都在上演。这里的厨娘美貌而灵巧,做出的珍馐美味让人目不暇接。同时她们的身价也是高昂的吓人”。 “这是一个天上的城市,一到晚上就流淌着彻夜不眠的灯光和欢乐的人们。如果是欧洲的浪荡公子哥儿到了这里,一定会认为这里就是天堂。” 沈墨在街上的估衣铺里买了一件九成新的青衫,一双簇新的千层底布鞋,然后随手把自己的破旧衣服扔到了街边。 眼看着天气渐热,他索性买了一把折扇拿在手里,然后在街上信步游览。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门面颇大的银楼走了进去。 在这个时代的银楼跟现代不同,他们不但经营着制作和售卖首饰的生意,同时也有兑换货币的业务。 沈墨的气质悠闲从容,身上的衣服虽然并不华贵但是干净整洁,等到他一进银楼的店铺,立刻就有伙计上来招呼。 他们钱塘县衙门追查这次案件的赃物,把赌场和瓦子(相当于现代的夜总会)之类的地方都布控上了眼线,所以沈墨这次才要换装前来。 这一锭12两重的金元宝是不能花用的,为了把它兑换开来,沈墨特意留了个心思。所以他这次并不是来兑换金元宝,而是来买东西的。 等到伙计问清楚了他的来意,就把几个首饰盒子一一摆在柜台上,让沈墨来挑选。 沈墨在桌上的几个首饰盒子里面看了一眼,相中了一套缠枝莲图案的纯金头面。 这套首饰虽然是用黄金打造,但是却并不显得奢华庸俗。淡雅出尘的缠枝莲图案简洁大方,倒是正适合陆云鬟的气质。 “客爷眼光真好,”伙计陪着笑说道:“这套头面首饰清雅不俗,可还趁您的心?” “还行,”沈墨淡淡地说道:“再拿一套合适小娘带的银饰过来。不要太艳俗沉重的。” “明白!”伙计连忙吩咐上茶,然后转身去拿。 等到沈墨挑好了两套首饰之后,伙计陪着笑说道:“客爷,这套金头面重一两九钱,银饰重是二两整,两样加在一起,合该是二十五两七钱。小人做主给您打个折扣,就收您二十五两五。客爷您看……” “倒是生受你了。”沈墨知道这家银楼规模不小,这样的地方既不会短少了分量也不会宰客,于是也就不去争讲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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