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单单一个赵昀,就让许多人看清,老太师要抬举一个人上位是何等容易,识时务的都会上赶着到太师府巴结。 太师府得势不假,但也有不少眼睛在暗处盯着,专门来揪徐家的错处。 因徐世昌是个骄纵的,在京城惯来横行无忌,老太师怕他在这时候说错话、行错事,给别人抓住把柄,便将徐世昌关在府里,勒令他用功读书,不准出门。 徐世昌这小太岁天不怕地不怕,最最怕读书,一听那些经文诗书,烦都烦死了,难怪赵昀一提,他就头痛。 说着,校场的号角声响起,意味着正则侯已经入座。 徐世昌心系着裴长淮,与赵昀辞别后,飞一样地朝点将台而去。 他掀着袍角,腾腾腾一路小跑到裴长淮身边,喊道:“长淮哥哥。” 裴长淮早知他要来,武搏会一年举办一次,时间不定,但凡有,就少不了徐世昌。 桌上摆放着点心和茶水,都是徐世昌爱吃的;冬日里到底冷了些,裴长淮又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了他。 徐世昌也不同他客气,将手炉揣到怀里,坐到他身边去。 擂台上下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声音喧闹,沸反盈天,反衬得台上有些萧索。 其实往常点将台上也不似今日这样冷清,徐世昌环顾着空荡荡的周围,犹记得昔日,这里总会设满座位。 观看武搏会的有老侯爷裴承景,裴文、裴行二位少将军,三郎裴昱,加上徐世昌、谢从隽这些个京城子弟,还有一众裴家麾下的老将,满台子都是热闹。 现在,武搏会还是从前的武搏会,原先在台上的人却大都不在了。 思及此,徐世昌不禁伤怀,叹道:“还是以前好啊,以前热闹……长淮哥哥,你还记得吗?从前咱们在这台子上喝过最烈的酒,裴二哥胆大,当着老侯爷的面都敢设赌局,请咱们一起押一押军中哪位豪杰能夺下头筹。” 说着说着,徐世昌立即想起了一些以前的快事。 他笑道:“有一年,军中出了好多名硬手,打得难分高下。老侯爷一高兴,将他珍爱多年的匕首‘神秀’拿出来做彩头。从隽知道你钟爱那把匕首,便亲自下场夺了回来,在你生辰那日送给你当礼物……” 还不及他说完,点将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原来是贺闰提着剑入场。 这人一身利落的黑衣,身材修长挺拔,足有八尺之高,若非脸颊上那道深深的刀疤令他的面目看上去有些狰狞,本也该是个俊人。 “呵,若是从隽还在,哪里还能轮得到贺闰当什么第一?”徐世昌满脸不屑,哼道,“你恐怕不知道,贺闰心里头可嫉恨从隽了,年年都要打,年年都打不过。为此,贺闰私下里还跑去看从隽练剑,想偷学他的招式,结果被从隽逮了个正着。长淮哥哥,你猜从隽当时怎么说……” 静默了一阵儿,徐世昌才发觉,从头至尾,裴长淮都没回答过他。他立即噤声,暗恨自己怎么好端端又提起谢从隽来? 不想裴长淮这次回应得很平和,问道:“他怎么说?” 听裴长淮语气从容,徐世昌慢慢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从隽那个坦荡性子,还能说什么?他跟贺闰说,来跟他学剑不必躲,只要虚心求教,他一定倾囊相授。你是没瞧见,贺闰在从隽面前抬不起头的傻样子,哈哈哈——” 裴长淮也淡淡笑起来。 人一过世,生前种种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裴长淮有时候喝醉酒,回想起谢从隽来,竟有些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这让他很害怕。 因此,能多知道一些谢从隽以前的事也好。 不过近些日,裴长淮记忆里的谢从隽却变得清晰许多,音容笑貌,一言一行,有时候他仿佛能听见从隽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说话…… 裴长淮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昀的出现。 …… 擂台下方,不少士兵簇拥在新任的大都统身边。 看来方才赵昀巡了一圈营地,应当收获不少人的好感,有的士兵甚至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低声为赵昀出谋划策。 赵昀听后,还点点头,抬手捏了捏那士兵的肩膀。 “好,就听你的。倘若赢了,我赏你。” 那士兵受宠若惊,“谢大都统!” 一听有赏,这边呼声越发高起来。 赵昀站在众人间,合臂抱着那杆梨花枪,姿态很不正经,眼中却一直瞧着对面的贺闰。 贺闰别开眼睛,不想睬他。 裴长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手指轻轻攥了一攥。 从隽爱剑,赵昀好枪,终究还是不同的。剑乃兵中君子,所用招式如朗月清风,尽是儒雅之姿,长枪则更霸道强劲了一些,倒是跟赵昀一路的性情。 想着,裴长淮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在营帐中的难堪,不禁面上一热,低头呛咳了数声。 徐世昌给他递上茶水,“怎么咳起来了?别是又受了风寒。” 裴长淮手背抵着唇,掩饰自己的失态,“没事,没事,呛了一下。” 徐世昌笑起来,朝裴长淮搓了搓手指:“咱们也来赌一场么?我看能占得这武搏会的头名无非就两个人,贺闰、赵昀。长淮哥哥,你押谁赢?我选赵昀。” 裴长淮想也不想,立即道:“贺闰。” 徐世昌哈哈一笑,“长淮哥哥,你盲目偏袒自己的亲信,乃是赌博大忌,这次你可要输啦。你输了,我问你要一样东西。” 裴长淮问:“什么东西?” 徐世昌道:“还没想到,好哥哥,你先应我就是了。” “好。” 裴长淮往赵昀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赵昀抬头,正撞上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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