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想很想再一次开口追问,是没那么讨厌我吗? 可她手中还攥着不久前从头上随便摘下来的金步摇。 凤吐流苏,璀璨耀目。 在那一瞬间深深地扎了她的眼,于是她意识到:自己是个皇后,一旦真的越过某条线,等待着她的,等待着张遮的,都会是万劫不复。 她恐惧了,怯懦了。 她不敢深问。 那一天的雨下了好久好久,姜雪宁却第一次希望,它能下一辈子,就在那山野间,就在那茅屋外,永远也不要结束。 * 宾客终究都散干净了。 燕临说,姜二姑娘,帮我把剑收好。 所以临走时,姜雪宁又将自己来时所带的那剑放入剑匣中,入手时只觉剑又沉了些,上头覆着的一层寒光却倒映着人世悲苦。 宫里来了人,先将沈芷衣接走了。 沈芷衣也懒得多话,自顾自去。 萧姝后面一些走,但临走时看着姜雪宁,笑意微冷地道:“往日倒没看出,姜二姑娘临危时有这样大的本事。” 姜雪宁便淡淡道:“若不临危,我也不知自己有这样大的本事呢。” 姚惜、陈淑仪两人都站在萧姝身边,嘲弄地看着她。 萧姝拂袖走了。 她二人也跟上。 周宝樱离开时却是看着姜雪宁有些担心模样,想同姜雪宁说点什么的模样,可陈淑仪等人走过去没多久,便回头喊她,她也只好闭上嘴,跟着去了。 冬日里的雪,下得够大了。 转眼亭台楼阁、回廊山墙,都被盖成一片白。 姜雪宁出来时,站在勇毅侯府回首望去,但见那天空阴沉沉地压着,乌云笼罩成阴霾,只是也或许她今日心境不同于前世,竟觉得那乌云的边缘上好似有一小缝的天光透出来,雪后终将放晴。 谢危竟还在姜雪宁之后。 她正望着时,他从门里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对上。 姜雪宁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说什么。 谢危却是看了看外头这一条白茫茫的街道,里去的马车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车辙,可不一会儿都被大雪覆盖。 他从姜雪宁面前走过去,准备回府时,心里其实什么也没想。 甚至是麻木的。 然而已经走出去后,脑海中浮现出她方才交叠于身前的双手,终于才想起了点什么,停下脚步,有些疲惫地回首道:“你过来。” 姜雪宁还没从“谢危居然搭理自己了”这一点上反应过来,愣住了,下意识道:“我要回宫。” 谢危看着她。 姜雪宁便陡地一激灵,连忙跟着走了上来。 谢府便在勇毅侯府旁边,一墙之隔,实在不远。 谢危走在前面,姜雪宁也看不见他神情,只听到他问:“还喜欢张遮?” 姜雪宁于是想起了先前张遮看自己的那一眼。 她张了张嘴,把脑袋垂下去,半晌才慢慢地道:“怎能不喜欢呢?” 他值得。 谢危似乎有片刻的沉默,末了道:“不欺暗室,防意如城。只是太冷太直了些,不过,也好。” 也好。 也好是什么意思? 姜雪宁其实有些不明白,可听着前面那些话,倒觉想是谢危认可了张遮这个人似的,于是心底微热,也不知为什么,有种与有荣焉的欢喜。 连谢危带着她走进了谢府,她也没注意。 斫琴堂内,吕显一肚子都是火,正琢磨着那该死的尤芳吟这一番举动到底是想干什么,忍不住在屋里来回地踱步。 这时听得外头有人喊一声“先生”,便知是谢危回来了。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谢危进门,开口就想要抱怨,谁料眼神一错眼皮一跳,竟看见谢危后面跟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一瞬间满脑袋想法都炸散了,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你居然带了个女人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 说大就大! 明天继续干! 第097章 上药 谢危走进去时也没想到吕显此刻会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姜雪宁该也不认识他,便没多言。听见吕显说出此言,他沉默片刻, 把眉头一皱, 道:“姜家一个小姑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吕显当然还记得姜雪宁。 这位姜二姑娘往日被燕世子带着,来他府里买过琴,拿走了那张“蕉庵”, 谢危暗地里还不满过一阵。可他说的是小姑娘不小姑娘的事儿吗? 认识谢危这么多年,这府里连个丫头都没有。 谢居安潜心佛老之学,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连什么猫儿狗儿鸟儿都不养, 这偌大的府邸上上下下恐怕就墙根边打洞的耗子能逮出几只母的来! 带个姑娘回府,那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吕显的目光落在姜雪宁身上, 但见这姑娘比起上次见着时更加出挑了些,腰肢纤细,身段玲珑, 眼珠黑白分明, 本是清澈至极,然而因着那桃花瓣似的眼型,又多了几分含着娇态的天然妩媚。 从五官和神气上, 这实算不得一张端庄的脸。 眼下这才近十九还不到双十的年华, 就已经这般,待得再长大些那还了得? 他心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斫琴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 但毕竟是在外人面前,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聪明着, 吕显便没再说什么,强行将自己跌到地上去的下巴捡了回来, 一副歉然模样向姜雪宁拱了拱手,道:“请恕吕某眼拙,太惊讶竟没认出来,原来是姜侍郎府上的二姑娘,上回那张‘蕉庵’用着还好吗?” 天知道姜雪宁看见吕显时才是差点没吓掉魂! 旁人不知道吕显同谢危的关系,可她是知道的。 那一瞬间差点露出破绽来,还好吕显看见她十分惊诧,谢危的注意力又在吕显身上,没留神看她,这才让她有了喘息之机,立刻调整掩盖过了。 听吕显问起蕉庵,姜雪宁定了定神,回道:“多谢吕老板当初帮忙张罗寻琴,琴是古琴,自然极好的。吕老板也在谢先生这里,是送琴来吗?” 吕显一怔,立刻笑起来:“是啊是啊,近来有一张好琴的消息,不过主人家好像不大愿出,毕竟是受居安所托,所以来商量商量。” 这是顺坡下驴,他对姜雪宁没有半点怀疑。 姜雪宁却从他直呼谢危的字,判断出这二人关系的确匪浅,但到这里便没什么话了。 谢危则转身向她道:“伸手。” 姜雪宁一头雾水,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谢危长眉轻蹙,竟掀开她衣袖来看。 雪白的手臂上干干净净倒没什么伤痕。 他又道:“另一只。” 这下姜雪宁隐约察觉到点什么了,右手垂在身侧,有些不大想伸出来。 谢危眼底似乎有些愠怒闪过。 但对着她也还是压了下来,没有发作。 眉眼轻轻一低,他略略向前倾身,也不再同她废话,抓了她垂着不敢伸出的右手,将那层层叠叠的衣袖卷起来一些,便看见了她腕上那道带血的抓痕。 姜雪宁头皮发麻:“都是刚才不小心……” 谢危却放了她的手,指了旁边一张椅子,道:“坐。” 姜雪宁简直跟不上这人的想法,又或者说根本摸不透这人的想法,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却看见那吕显杵在旁边,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古怪,好像看着什么三条腿的兔子、长角的乌龟似的,稀奇极了。 她满腹疑惑,又不敢说。 谢危叫她坐,她也只好忐忑地坐了。 斫琴堂乃是谢危常待着的地方,靠窗的长桌上还置着斫琴用的木材与绳墨,甚至还有绕成一圈一圈的废掉的琴弦搁在角落。 装着药膏的匣子则放在长桌不远处的壁架上。 谢危走过去便取了过来,一小瓶酒并着一小罐药膏,折了一方干净雪白的锦帕,略略蘸上些酒,到她面前,又叫她伸手。 姜雪宁有些怔忡。 毕竟她同谢先生这阵好像有许久没有说过多余的话了,对方忽然来搭理她,还要给她上药,实在让她有一种如在梦境般的受宠若惊。 当然,还是“惊”多一些。 她愣愣地伸出了手去。 那方沾了酒的锦帕便压在了她腕上的伤口上,第一瞬间还没觉出什么,可等得两息之后,原本破皮的伤口处便渗入了灼烫的痛楚! 直到这时候姜雪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上头蘸的是酒啊! 小姑娘家家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这苦,吃痛之下眼泪花都一下冒了出来,顿时起了身,把手抽回来捂住,退得离谢危远了些,甚至有些委屈下的愤怒:“你干什么!” 一只沉甸甸的锦囊从她袖中掉出来,落到地上。 谢危还捏着那方锦帕,一时皱了眉:拿酒清理伤口是会痛些,可有到这地步,用得着这么大反应? “噗嗤。” 旁边不远处不知何时搞了把瓜子来正嗑着的吕显,看着这情形,一没留神直接笑出声来。 谢危弯身捡起了地上那只锦囊,听见这声音,转过头就看见他,眉峰间顿时染上几分冰霜,冷了些,淡淡道:“你怎么还在?” “……” 吕显一颗瓜子卡在喉咙,差点没被噎死。 他无言了好半晌,微微笑起来,心道:那我他娘现在出去行了吧! 一把炒瓜子朝桌上一扔,哗啦啦撒一片,他风度翩翩地起了身,微微一笑道:“我去外面等,不打搅了。” 吕显真出去了。 姜雪宁却还是站着,万般警惕地看着谢危,泪意也没法逼回去,毕竟真疼。 谢危却是掂了掂那锦囊,掉下来时洒落几颗,一眼就看出来是剥好的松子,不由看她道:“去冠礼还带这些东西。” 姜雪宁瞪他不说话。 谢危便一回首先将这一小袋松子搁到案头上,眸光微微一闪,道:“那该是燕临给你的了。” 提到那少年,姜雪宁沉默下来。 谢危的心里似乎也不好受,好一会儿没说话,才叫她道:“过来。这么点疼都受不了吗?” 你祖宗的臭男人活该找不到老婆!!! 姜雪宁差点要气死了。 她又急又恼,可看着谢危手上那方沾酒的锦帕,更忍不住发怵。僵持了半晌后,道:“我可以自己来。” 至少下手不那么黑。 谢危凝视她有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把那锦帕递了过去。 姜雪宁接过,但还是半天不敢下手。 谢危淡淡道:“你准备在我府里过夜不成?” 姜雪宁一听,心便灰了一半,干脆把胆子一放,全当这只手不是自己的,轻轻把那沾酒的锦帕覆了上去。自己动手好歹有点准备,痛归痛,但咬咬牙还能忍。 只是待把那一道抓痕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她整个人都跟虚脱了似的。 到底还是谢危来给她上药膏。 这种时候,姜雪宁未免有些恍惚。 上一世,没出事没谋反之前,世人眼中的谢危都是个圣人,贤者,叫人挑不出错处,人人即便不能真的亲近他,也愿意多同他说上两句话。 是太过完美,以至于有些不真实。 出了事了,谋了反了,世人眼中的谢危又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反贼、叛臣,怀着野心的豺狼,披着圣名的奸佞。 是太过污浊,又好像有些失之偏颇。 重生回来前,她也觉得是后者。 重生回来后,却有些不确定了。 好像既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真像个迷。 不过想想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勇毅侯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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