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 姜雪宁体会到了久违的想死的感觉。 她慢慢放下棋盘,让车夫靠边停了下车的时候,只冲刀琴扯开唇角一笑:“对你们先生这样忠心,我可算记住了。” 刀琴不敢回半句。 姜雪宁去了谢危车里。 一掀开车帘,就瞧见了车里摆着的一张棋盘,黑白子都错落地分布在棋盘上,谢危手中还拿着一卷棋谱,竟是在研究棋局。 她一进车来,气焰便消了,小声道:“先生有事找我?” 谢危撩了眼皮看她一眼:“不是想下棋?” 姜雪宁顿时像吃了个黄连。 谢危闲闲一指自己面前的位置:“刀琴说你无聊,坐吧。” 我是无聊,可不想找死啊! 刀琴到底怎么说的? 姜雪宁心中咆哮,可对着谢危,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到底还是坐下了。 谢危问:“想执白还是想执黑?” 姜雪宁看向棋盘,觉得头晕。 谢危道:“白子赢面大,你执白吧。” 姜雪宁倍感煎熬:“能,不下围棋吗?” 谢危正去要去拿白子棋盒递给她的手一顿,看向她,眉梢微微一挑:“那你想下什么,象棋,双陆?” 姜雪宁弱弱举手:“五子棋行么……” 谢危:“……” 为什么忽然有种把手里这盒白子扔她脸上的冲动? 姜雪宁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谢危! 这可是谢危!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谢居安! 她居然敢跟谢危提议说下这种小孩儿才玩的五子棋! 可…… 围棋那么费脑。 她真的不想。 说完“五子棋”三个字后,姜雪宁把脑袋都埋了下去,想要避开谢危那近乎实质的目光。 谢危有好半晌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开始收拾原本摆在棋盘上的棋子,白子黑子分好,重新将一盒白子搁到她手边上,道:“下吧。” 姜雪宁抬起头来:“下什么?” 谢危眼角一抽,轻飘飘道:“你不下,我便把你扔下车去。” 姜雪宁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摸了枚白子,摁在了棋盘正中。 这是天元。 若是围棋,敢下在这个位置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天才。 但很显然她两者都不沾。 她小心翼翼看向谢危。 谢危盯了那棋子片刻,才摸出一枚黑子来搁在她棋子旁边。 姜雪宁一看:妥了,五子棋的下法! 她心里于是有点小高兴,立刻纯熟地跟了一手。 谢危下围棋很厉害,姜雪宁是知道的。 不过她想,五子棋比围棋简单,谢危棋力虽然高在这种简单的棋局下却未必用得上,等同于她将谢危拉到了自己的水平线上,完全可以凭借经验打败对方。 只是下着下着,棋子越来越多,需要顾及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她只注意着右上角,却没想到左边左边棋子已经连成了阵势,谢危又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便连出了五颗。 她输了。 姜雪宁憋了一口气,想自己差得不多,并不甘心,便道:“再来再来。” 谢危瞧她一眼,也不说什么,同她一道分收棋子。 两人又下了一盘。 这一次姜雪宁还是差一点,被谢危抢先了一步,大为扼腕,心里很不服气。 一直到第三盘,她苦心经营,竭力掩饰,绞尽脑汁地往前算计,终于放下了自己诱导谢危走错的一步棋,然后不动声色地望着谢危,看他会不会发现。 谢危似乎没察觉,真把棋子放在了她希望的位置上。 等他手指离了棋子,姜雪宁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立刻把自己早准备好的下一步棋放了上去,道:“哈哈,先生你中计了,这一盘我赢了!” 谢危照旧不说什么,面容淡淡。 可落在姜雪宁眼底,这就是强撑要面子。 她可不在乎。 高高兴兴收拾棋子,倒是忘了自己刚被谢危拎过来时候的不情不愿,一心一意计较起眼前的胜负来。 总的来说,还是谢危赢的多。 可隔那么三四盘,偶尔也会输上一把。 姜雪宁输的时候,都紧皱眉头,赢的时候也不特别容易。 也正因如此,格外难以自拔。 下得上瘾。 尤其是偶尔能赢谢危一盘时,欢欣雀跃之情难掩,无聊苦闷一扫而空,简直别提有多快乐。 第十三盘,终于又赢了。 搁下决胜一子定得乾坤时,姜雪宁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她乐得很:“先生围棋的棋力惊人,换到五子棋这种小孩玩意儿,可派不上用场了吧?您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我这叫,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谢危看向她,又低头看棋盘。 风吹起车帘,午后深秋的阳光懒洋洋照落一角黑白错落的棋子上,每一颗棋子都流淌着莹润的光泽。 于是顺着这束光,他朝外看去。 山川河岳,沃野千里。 南飞的大雁从远处掠过。 听着她那句“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他唇角终是浅浅地一弯,三五明光投落眼底,在瞳孔的深处只酝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静平和。连那墨画似清隽的眉眼,都如远山起伏的轮廓一般,缓缓舒展。 姜雪宁正要收拾棋子,抬头这么看了一眼,只觉一团冰雪在眼前化开,竟不由为之目眩神迷。 这样的谢危,委实太好看了些。 这一时,她鬼使神差,也不知是哪处心窍迷了,由衷地呢喃了一声:“若先生永远只是先生,就好了……” “……” 谢危听见,转过头来看她。 唇边那点弧度,慢慢敛去。 姜雪宁方才实是恍了心魂,心里话说出声也不知道,直到他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才陡然惊觉,身形立刻变得僵硬。 谢危面上已无表情。 先前那使人迷醉的温和,好像都成了人的错觉一般,他漠然垂了眼帘,只道:“你滚出去。” 第193章 惑敌 “滚就滚, 输棋了不起啊!” 从谢危马车上下来,姜雪宁越想越气不过,咬着牙小声嘀咕, 愤愤一脚踹在了车辕上, 转身跺脚就往自己马车那边走。 剑书赶马车不敢说话。 刀琴见着她也把脑袋埋得低低。 姜雪宁一把掀了车帘,一屁股坐进车里,还觉一口意气难平:旧日在京城时,她怎么会觉得谢危这人脾气不错?从金陵见面开始到如今上路这段时间, 简直称得上是喜怒无常!明明前面还在笑,瞧着心情很好,几乎就要让她忘了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做过什么事情, 又会做什么事情,结果一句话就翻脸无情! 不就是下个棋吗? 这一路上没人陪着玩又不会死, 等到了边关事情了结,姑奶奶有多远走多远! 姜雪宁嘴里念念有词,干脆倒下去想蒙头睡一觉, 只是想来想去谢危那张欠揍的脸还在脑袋里晃荡, 非但没有睡意,反而越来越精神。 她算是记恨上谢危了。 接下来的路途都不需要谢危给她甩脸,她先把脸给谢危甩足了,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非要说话也有刀琴、剑书居中通传,完全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九月初一,他们进了山东泰安地界。 众人商议后决定入城落脚, 略作修整。 马车经过城门的时候需要停下来查验,姜雪宁在车内听见外头似乎有乞求之声。 她撩开了车帘一看。 城墙下聚集着一群普通百姓, 有男有女,都围着一名背着箱箧的僧人,质问不休。那僧人穿着的僧袍已经在推搡间被扯破,不住地解释着什么,哀求着什么。然而他越说话,似乎越激起周遭人的愤怒。终于有名拉扯着孩子的女人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旁边一个高壮的男人便一拳打到僧人脸上。 事情立时一发不可收拾。 聚集着的人们面上似乎有恐惧,也有愤怒,有一个人出手之后,立刻跟着出手,拳脚全都落到了那僧人身上。 这动静可一点也不小。 姜雪宁看得皱眉。 城门口本就有守卫差役,一见到这架势立刻往那边去,大声责斥阻拦起来。 谢危坐在前面车里,看得更清楚些。 一名差役正查验要放他们入城。 谢危若无其事问:“那边出什么事了?” 差役验过路引,瞧着这帮人非富即贵,倒也不敢敷衍,但想起城中近来发生的事情,也不由摇头,道:“还能有什么事儿?叫魂呗。” 谢危挑眉:“叫魂?” 差役道:“您从外面来的不知道,前阵子城里五福寺外头要修桥,有几个贼心的和尚居然把人的名字写在纸上,贴在了要打下地的桥墩上。太虚观的道士说了,这是妖魔邪法,人的名字被写纸上,魂就会被叫走,打进桥墩里。有了人魂的桥,修起来就会更坚固。这不,刚才这和尚拿着钵盂走来走去,被人发现箱箧里藏有头发,不是拿来作邪法的是什么?” 另一帮差役已经过去阻拦事态。 可架不住群情激愤。 尤其那名扯着孩子的女人,声音尖高:“你不是想叫我儿子的魂,问他的名字做什么?箱子里还藏着头发,还敢说你不是!我儿子要出什么事,非要你偿命!拉他去见官,拉他去见官!” 那僧人被拉扯着,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哭道:“小僧只是见令郎心善,想要为他祈福罢了……” 然而没人听他辩解。 差役们好不容易将情势稳住了,忙将他捆绑起来,拉去见官。原地的女人这才抱着孩子大哭,其余人等则是簇拥着差役,一道往衙门去了。 谢危目视了片刻。 刀琴剑书都不由回头看他。 他却是慢慢地一笑,半点没有搭理的意思,轻轻放下车帘,道一声:“走吧。” 此时姜雪宁的马车靠上来不少,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谢危望着那群人,眼底神光晦暗,却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嘲讽,只这么淡淡一垂眸,所有的情绪便敛去了,甚至透出了一种惊人的…… 冷漠。 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就会被叫魂? 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百姓们听了道士的话后却对此深信不疑,甚至为此恐慌。这妇人不过是听得僧人问了自己孩子的名字,便吵嚷不休,周遭人更是又怕又怒,完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了一顿拉去见官…… 姜雪宁心中微微发冷。 尤其是想起谢危方才的神情。 从城门经过时,那喧闹的声音已经远了,她却不知为何,一下回忆起了吕显给自己讲过的那个鄞县请平粮税的故事—— 对人,对世,谢危到底怎么看呢? 她因无聊积攒了几日的不快,忽然都被别的东西压了下去。 到得客栈,一干人等都歇下。 晚上用饭的时候,剑书出去了一趟,回来向谢危说了一会儿话。姜雪宁在远处听得不特别清楚,只约略知道“叫魂”这件事似乎是天教与佛教那边的争斗,暗中有人在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她以为谢危会有所动作。 没成想这人听完便罢,半点没有插手的意思。 他们在客栈只歇了半日,喂过了马,吃过了饭,带了些干粮和水,便又下午出了城,上了往北的官道。 她不由纳闷:“下午就走,为何不干脆歇上一日?” 刀琴还和以往一样,坐在马上,走在她旁边,只道:“越往北越冷,气候也将入冬,我们须在雪至之前赶到边关。” 姜雪宁皱了眉。 一琢磨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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