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把剑收了回来。 但萧烨一脑袋磕到地上差点磕傻了,膝盖又疼,却是自己起不来。 还是萧姝深深地看了姜雪宁一眼,才一摆手,叫左右伺候的人上前将人扶起。 围府的重兵重重把守了这座宅邸每个角落。 府里伺候的下人都面白如纸。 但萧远到底拿着圣旨返回宫中了。 厅堂内安静极了。 燕牧久久地望着谢危,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将气概一震,咬牙朗声道:“既加冠,请谢先生为我儿赐字!” 赞者没见过这种场面,手脚发软动不了。 还是老管家反应快,立刻将一早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呈上,躬身到谢危面前:“请先生为世子赐字。” 燕临也看向了谢危。 姜雪宁的五指悄然紧握在袖中,连手腕上那一丝细细的疼都不大感觉得到了,忍不住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 宣纸平铺在漆盘内,由管家高举。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危身上。 他一手敛了宽大的袖袍,提笔而起,将落时,却停了好久,写了一个字,又停下来,最终竟然搁了笔,道:“世事难料,原定两字,如今只这一字,未尝不好。” 众人往那纸上一看—— 字如龙蛇,都藏笔划间,乍一看无甚锋芒,细一品力道雄浑。 却只有一字,曰:回! 燕临,单字回。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可苍穹不是容身所,沧海方是心归处。厄难度过,初心莫改!是字为‘回’。” 第096章 转轨 年轻的皇帝, 将近而立,看背影还有些英姿勃发,但若转过来看正脸, 两只眼窝却是微微凹陷, 稍显纵欲阴鹜了些。 他棋盘对面坐着的乃是一名面阔口方的和尚。 只是这和尚也没有和尚的样子,眉目间没有多少慈和之色,身材也十分魁梧,一双倒吊三角眼, 看人时竟有些草莽枭雄气的凶神恶煞。 这便是当朝国师,圆机和尚。 萧远知道,四年前沈琅能顺利登基, 这和尚似乎也有功劳, 虽则没有谢危功劳大,可却极得皇帝信任, 加上太后娘娘青睐佛家,所以封了一座寺庙给他不说,还将他封为本朝国师。 相比起来, 谢危年纪虽轻, 可一个太子少师比起来则显得有些寒酸。 朝野上下也有不少人把这和尚同谢危对比。 谢危如何不知道,但这和尚能成事,本事必然极大。 萧远不敢马虎, 进到这大殿内后, 便添油加醋将自己在勇毅侯府所遭遇的事情一一呈报,只是言语间将涉及到谢危时,到底有些忌惮, 也恐自己一番话反让谢危在皇帝面前露脸,所以干脆只字未提。 结束后便问:“圣上, 他们大胆至此,该如何处置?” 沈琅一颗棋子执在指间,一双狭长的肖似沈琅的眼眸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在这光线本就昏暗的大殿之中,更显得可怖极了,目光竟是落在了萧远身上。 算起来,他虽贵为皇帝,可也该叫萧远一声“舅舅”。 然而这个舅舅办事…… 当皇帝和坐牢也没区别,权力看似极大,可也要防着天下悠悠众口。这种时候,“刀”就变得极为重要。什么脏的臭的都要这帮人去做,自己确须高坐在上,泥不沾身! 不然豢养心腹干什么? 换句话说,是心腹就得做心腹该做的事!若中间的心腹也想要当个“好人”,不想招惹麻烦,在这种事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是圣旨少盖了一枚印,这位舅舅竟然打道回宫来! 这一回来岂不告诉世人,是他执意要发作侯府吗? 且这明摆着也是怕在此事之中担责。 真是废物一个! 沈琅有心要立刻发作,然而转念一想,顾及到太后那边,终究压了下来,只冷着脸直接叫了王新义:“褚希夷那老头子在养病也别叫他进宫来,带舅舅去中书省那边取了印来先盖。勇毅侯府乱臣贼子不可轻饶,一律先给朕投下大狱!违令皆杀!” 萧远立刻洪亮地道:“是!” 他看着沈琅脸色虽然不好,但只以为沈琅是暗中恼火于勇毅侯府的反抗,根本想也想不到沈琅真正不满的是他以及萧氏一族,也根本想不到谢危方才劝他一句真正的用意在哪里,是以还有些振奋。 行过礼便与王新义一道先去取印。 按大乾律例,盖印之事得要褚希夷这边点过头才能办,可用印都在宫中,是以印信也都放在宫中。 强行取印,又不是人人都是张遮,便是心中觉得不妥,也无人敢置喙。 更何况褚希夷还不在? 萧远那边给圣旨盖上印便走,大殿之中沈琅却是骤然掀翻了棋盘,咬着牙道:“朕对勇毅侯府下手,萧氏固然高兴,可这模样暗中也是防着朕以此作为把柄他日也对他们下手啊!” 皇帝自然是没有错的。 即便不曾加盖大印,也可说是一时怒极攻心。但若萧远已经知道中书省的大印没盖,还要依照圣旨之令,甚至对勇毅侯府大开杀戒,那萧远便会招惹非议,他日这件事也会成为把柄。 只要沈琅想,便可置萧氏于死地! 圆机和尚坐在他对面,见着棋盘上摔在地上,棋子洒落满地,也未有半分惊慌,单手立在胸前,只笑了一声:“难道圣上确无此意吗?” 沈琅便转眸望着他,竟慢慢消减下去。 他起身,踱步,站到了宫门口,望着白玉阶下一重又一重的宫门,冷冷地笑道:“倒也是,不怪他们警觉。勇毅侯府已除,下一个便是萧氏。这天下唯一个皇族卓立于世,什么两大世家!” * 祭祖,加冠,取字。 一应礼仪完备后,一场冠礼也走到了尾声。 燕氏一族以燕牧为首,向谢危献上金银、书墨等种种作为答谢,又使燕临行过三拜之礼,从此奉谢危为长,方才算是结束。 礼毕时,燕临也长身向静寂厅堂内的所有人躬身一揖,道:“今日诸位大人、故友危难前来,不异雪中送炭,此情燕回永记于心!” 原本的少年,已称得上是名真正的男子了。 众人皆知今日之祸只怕不会善了,都在心底叹息一声,纷纷还礼。 谢危在旁边看着,却是有些出神。 满朝文武大约都有这样的感觉—— 皇帝对他这位少师言听计从。 可事实上却不然,那不过是因为他每一次说的话都能切中沈琅的心意,而不切心意的那些话他都没有说罢了。如此才使人有此错觉。 有了这个错觉之后,满朝文武便不会有人想要得罪他。 包括萧远在内。 但他却可凭借对皇帝的了解,算计旁人:萧远一是皇帝的舅舅,二是萧氏大族出身,自以为与皇帝亲厚,只怕是想不到皇帝真正的忌讳在哪里的。 可也正因他所处的位置太特殊,少师之位并无实权,相比起来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国师,圆机和尚,显然略逊一筹,可一旦有了实权就会引来忌惮。 没有实权,有些事终究力不能及。 更何况本能调动的力量还要受到背后天教的掣肘…… 通州大营哗变! 他早派人在通州各处城门外设防拦截,格杀勿论,军营中人不知消息,哪里来的什么“哗变”! 一股凶戾之气,暗地里悄然爬上。 外头又吵嚷起来,是萧远终于拿着盖完印的圣旨回来了。 这一下再无人能说什么。 虽然有人觉得这未免也太快太容易,可印信都在,这种凭猜测的事情对不出真假,若再为侯府说话,只怕不仅引火烧身还害了侯府,所以都保持了沉默。 这倒让萧远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他恶声恶气地下令捉拿。 勇毅侯府的府卫都看向燕牧,燕牧只一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反抗,任由铁链枷锁将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束缚起来。 只不过,当有两名兵士拿着枷锁上来便要往燕牧脖子上卡时,旁边不远处立着的张遮眉头轻轻一皱,又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刑不上大夫。” 萧远鼻子都气歪了。 两名兵士愣愣傻眼,看向萧远。 萧远心里筹谋着以后再让这姓张的好看,此刻却只能将气都撒到别人身上,因此破口大骂道:“没听见吗?!刑不上大夫,这老匹夫抓走就是!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两名兵士莫名被骂了个灰头土脸,只好将枷撤了。 燕牧再一次看向这位素不相识的刑部清吏司主事,终是不由得向张遮笑了一笑,竟是洒然地径直迈出了厅堂,随着府里其他人一道去了。 燕临还在后面一点。 从姜雪宁身旁走过时,他心里满腔潮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去他祖宗的流言蜚语! 这一刻,他只想一骋心怀!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抱了一下,然后眨眨眼道:“走了,姜二姑娘,剑帮我收好。” 姜雪宁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而都没等她反应过来,燕临已经踏出了门外。 原本热闹的侯府,忽然就凄清冷落下来。 片刻前还是冠礼正行,宾客满堂,如今却是杯盘狼藉,命途难测! 上天啊。 为什么对她的少年如此残酷呢? 姜雪宁想,反正自己往后也不准备待在京城,抱便抱了吧,名声她也不在乎。 若往后谁真喜欢她,还会介意这个不成? 一时想到以前,又想到以后,神情间却是怅惘起来。不经意间抬首,竟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张遮不知觉间已经看了她许久。 直到她也抬首对上目光时,他才意识到这点。 她那样想当皇后,上一世辛辛苦苦、汲汲营营,重生回来,又已经知道了谁才是最终的大赢家,如今眼见得旧事转轨,燕小将军不会再走上与上一世般的路,还对她用情至深,大约快慰了吧? 可他好不快慰。 来趟这浑水之前,便是明白的;可如今做完了,反倒…… 与此间诸位大人,他都没有深交。 眼见萧远并一干兵士已经在“请”众人离开,以备接下来查抄侯府,张遮终于还是抬头,看了看外头渐渐大了的鹅毛似的雪,也不同谁打个招呼,转身便向外头走去。 那一瞬间,姜雪宁竟想起了上一世的张遮。 此人爱极了雨。 可她名姓中带的是个“雪”字,所以上一世刚刚知道有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人时,冬日里她去乾清宫正好遇到,便恣意跋扈地问他:“张大人既然这样喜欢雨,遇到这样下雪的天,还要同本宫一道走,该很讨厌我吧?” 那时张遮没有回答。 但姜雪宁默认他是讨厌的。 后来天教乱党刺杀皇帝,累她遭殃落难,她同张遮躲在那茅屋下头时,外面在下雨,于是她又问他:“张大人这样喜欢雨,如今却跟我同在一个屋檐下看雨,想来你知道本宫名里还带个‘雪’字,该很讨厌吧?” 张遮也没有说话。 姜雪宁也与上一次问一般,默认他是讨厌的。 但等了好久好久之后,在她看着外头坠落如珠的雨帘出神时,竟听到身边一道声音,说:“也没有。” 也没有什么呢? 没有那么喜欢看雨,没有知道她名里带个“雪”字,还是…… 没有那么讨厌? 那一刻她竟感觉到了一种罕见的忐忑,微热的心在胸腔里鲜活地跳动,很想很想回头去确认,是不是他的回答,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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