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搅动了一下,几乎能看见暗红腥臭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 赵夫人看得呆傻了,尖泣一声,就想扑上去拦住谢虚的动作。 却见谢虚咬破中指,以指间血在桃木柄上画下玄学阵法,右手微一翻动,便将木剑从赵时钱口中抽.出,剑端上还带出了什么阴物,一下甩落在地面上。 那东西原本看着是血淋淋的肉,但仔细瞧去,却发现那是初具人形的一团物什,像是婴儿一般佝偻着身体。待众人看清之后,空气都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赵富皓脸色惨白,僵持了好一刻才问道:“大师,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天师微微叹息,“是夭折的婴儿形成的怨灵鬼婴,会寄居在仇恨之人的身体里。” 他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追问道:“那个自杀的女孩子,难道死时还带着孩子?” 正是这时,阴风更盛。紧闭的窗口被撞破,卷进房间里,发出似在洞穴中碰撞的凄厉风声。窗外的几棵参天古树将阳光遮得严实,因此昏暗的房内竟没亮上一分。 众人都道,恐怕是李老说对了,才激怒了那恶灵。 却只见那用桃木剑挑出鬼婴的少年道:“不是。” 他眉睫微敛,因正好处在风口处,黑发被吹乱了些许,那张侧脸却在这一瞬间显得尤其的姣好。谢虚的桃木剑从赵时钱的喉咙直划到他的腹部,在桃木剑尖的抵触下,那滚圆的腹部好似往下消了一些。谢虚似笑非笑道:“这里面,全是那怨灵鬼婴。” 一声急促的啜泣打破了僵持的氛围,赵夫人双目含泪地望向谢虚,像是将全部的期盼都交给了这个看上去比自己独子还要年轻的少年:“大师、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时钱啊!” 许湫明皱着眉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肚子,厌恶道:“真是个人渣。” “比起这个,”谢虚道,“赵夫人,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这么多的鬼婴从何而来么?” 赵夫人却只是哭,像一个万分担忧自己骨肉的慈母一般。赵富皓从刚开始便是心神不属,他按住了身旁哭泣的夫人,安慰道:“你别听他们胡说,我看这一老一少是江湖骗子,根本没有什么恶鬼,也没有什么怨灵,时钱不过是病了。” 他变卦翻脸的太快,李天师还从未经历过被说成是江湖骗子的经历,面色微一沉:“你……” 赵富皓已经拿出传呼机让保安上来,面对谢虚和李天师也没有先前和善的模样,语含威胁地道:“还请两位尽快离开,赵某还能给你们补个车马费,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天师的白须子都被气得震颤,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便拖着步伐向外走。剩余的杜氏兄妹、杨天师,也琢磨出了是个什么意味,纷纷请辞。 赵富皓对待杜丹、杜华两人倒是还是不假辞色的模样,面对杨漾却依旧拘谨尊敬。他更是主动迎了上去,拦住杨漾道:“杨天师,大师!我虽然不信恶鬼缠身的无稽之谈,倒还确信这是风水所致,能否请您给我改个风水局势?” 杨漾与他面面相觑,实在弄不清他儿子都成那个鬼样子了,怎么这赵先生还一心钻研在风水上面。杨漾虽然有些天师的傲气,但到底脑子还清醒,不敢托大,拱手道:“还请赵先生另请高明吧。” 正逢这时,李老原本都已踏出了房门,却见他身形突然僵住,肩膀微颤,微显佝偻的背影都伸展直了。他像是精神振奋,以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迅疾速度跑了回来。李天师一抬头,当真是面色惨白,面对目光诧异的众人,他嘶哑着声音道:“外、外面,有鬼成潮!” 窗户外的光线已经彻底黯下来了,一股奇怪的腥气流窜过来。李天师身后露出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见攀爬上来,涌动的人形。 俱是些五官扭曲,身上血肉黏稠成一片、满身脓包流淌的恶鬼。它们粗略一看或是腿部萎缩、或是双手扭曲,皆是拼凑而成、勉为其难的躯体形状。 许湫明飞出去看的十分恶心,心道这才是恶鬼的真正形态啊——哪里像谢虚,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异类。 他扭头直直盯着谢虚洗眼睛,虽然黑发恶鬼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但是配着那副神态,再加上许湫明的脑补,倒是能将谢虚的魂体形象在脑海中勾勒个完全。 许湫明想着想着,忽觉鼻间一热,还好魂体不会流鼻血,要不然这丑也出的尴尬,面对一群形态狰狞的恶鬼流什么鼻血…… 谢虚被许湫明盯得久,也有些预感。他的目光从那翻涌上来、仿佛是为了营造恐怖氛围而刻意爬得缓慢的恶灵上挪开,看着主角受挑眉道:“害怕?” “我和那些恶鬼指不定谁更凶一点,害怕什么。”许湫明矢口否认道。说完看着黑发少年微微颔首,不再关注自己,又觉得有些后悔,好似是自己错过了什么般。 那些恶鬼当真是阴气浓郁的普通人也能看见了。 赵夫人满额是汗地后退一步,赵富皓更是咒骂出声,他们的眼中满是厌恶,却不见那因性命被威胁而产生的恐惧。 原本直板如尸体陷在床单中的赵家少爷,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速度坐了起来,这个动作压迫到了他鼓胀的腹部,他便借着这个姿态,一口口地往外吐着鬼婴。 赵时钱嘴巴一时裂得极大,猩红的血液裹挟着那许多只鬼物滚落。偏偏他吐得无声无息,众人都被那鬼潮吸引去了注意力,哪里能发现鬼婴的存在。 谢虚原是最挨着赵家大少与鬼婴的人,但是他所背负的桃木剑上纹着法阵,又刚刚挑死一只阴物,一时让诸邪忌惮。那些从赵时钱腹中爬出来的鬼婴便一下扑向离得第二近的杜华。 杜华虽然也是天师,但是终究没有法术臻化到对这些细小鬼物都十分敏感的地步,只在瞬息之间,觉得手臂上一痒,天师袖袍和手臂上的肉都被那三、四只鬼婴啃噬尽了。杜华低头时,与那鬼物两只眼睛对视,鬼婴微张口,空洞洞的“嘴巴”里搅拌着碎肉。 “!” 那被噬得干净光溜的白色手骨也给了杜华极大的震撼和刺激,他惊叫出声,甚至想不到要用符箓与玄术,只大力地甩着自己的手臂,惊惧的泪水夺眶而出。 杜丹听见兄长的惨叫,也是一眼看见了那攀附的鬼物。只满心恐惧了一刻,便咬牙结了驱邪指阵,要将那鬼婴掸开,只是还没付诸实践,便见谢虚按住了她的手,少年人指尖温润的触感传来。 谢虚在那一刹那,一边制止住了杜丹的举动,一边将桃木剑抽出,劈斩而下。噬人血肉的三四个鬼婴“啪”地甩落在地上,洇染出一大片血迹。他动作不停,将那些鬼婴一下踢进了床底,鞋端未沾染上一点污迹。 从鬼婴口下解脱后,杜华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看着还在从赵时钱口中不断涌出来的鬼婴和背后越聚越多的鬼潮,终于体味到了何为绝望。 赵氏夫妻看上去更加紧张了,他们不断摸索着胸口的某处,只是这样的动作未被惊骇至极的天师们注意到,倒是谢虚瞥了他们一眼。 在场五个天师,还不够这些恶鬼一人一口分的。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腥骚味。 黑发少年突然上前一步,以桃木剑在地上刻了一道圆痕。他从兜中随意掏出折得皱巴巴的驱邪咒,在满是阴气的房间中,那符箓闪耀着灼目的金光。 第63章 圈养恶鬼的天师十 若是有天师细细观察符咒所绘, 便会发现那竟只是张最下品的驱邪符。但却正是因这被团得皱巴的符咒,才拦截出性命最后的红线,将邪祟尽拦在另一端。 地上一道被深刻划出的剑痕,正源源不断地冒着瑞气。别说恶鬼,便是从赵时钱腹中不断涌出来的鬼婴碰至那道剑痕, 都被伤得吱吱直叫,不甘地退避三尺。 杜华抱着自己被啃噬的干净的左臂, 微一按压便觉出掌心中一片滑腻血迹, 他抬头望着漫无边际的鬼潮,哪怕谢虚所掏出的符咒散出的金光温暖, 却也镇不住他心中的惊骇。杜丹强压住恐惧, 擦拭掉后知后觉冒出来的眼泪,想要将杜华从地上拉起来,不住地细声安慰道:“哥、哥, 不要怕!那些恶鬼已经被赶跑了!” 杜华已经是陷入精神恍惚中, 他无法不在意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悲愤浸满整个心脏。哪怕这世间有可肉白骨的灵药, 却也绝轮不上他,杜华这人已成半个废人! 满头大汗的赵富皓与花容失色的赵夫人紧紧挨在他面前,杜华微一错目便能看见。那一瞬间,心头的怨愤找到了发.泄口喷涌而出, 他颤巍巍地站起, 在杜丹错愕的目光下, 独臂的杜华一把将赵夫人推进鬼潮中。赵富皓更是被他一脚狠踢在腰迹, 也踉跄地跌了进去。 哪怕身负重伤,他也到底是天师的体质,要对付两个凡人再容易不过了。 “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失去一臂,成了废人……” 他阴暗低沉的声调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杜华不可思议地望着摔在鬼潮中,却安然无恙的二人。 恶鬼们的表情在两人跌入的刹那变的极其扭曲,它们向摔倒的赵夫妻两人扑去,却如同咬到了什么奇怪的屏障,被瞬间弹开。 杜华脑中嗡了一刻,想到的是莫非这两人是恶鬼所扮?但他在心思转圜间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天师对世间灵物极其敏感——那夫妻二人身上,分明带了什么保命的宝贝! 这个念头一生,杜华便像被蛊惑了一般,一步步踏出谢虚桃木剑所刻、符箓所遮的范围。杜丹还在为兄长方才的那一推而震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待回过神来,已经看见杜华一头扎进鬼潮中,发出凄厉的尖叫。 天师的血肉对这些恶鬼来说是大补之物,顷刻间,杜华便被分而食之,仅吊了一口气在那。 许湫明漂浮在空中看着那些伸出乌黑指甲,在黑气中挣扎的恶鬼,本就是十分嫌弃。再看见杜华往里扎的操作,也是被震惊地说不出话,目瞪口呆道:“这蠢货!” 怎么尽知道给谢虚增加工作量! 正一心运符抵御鬼潮的黑发少年被那凄厉的哀鸣嚎喊的微微皱眉,原本想直接放手不管,但是在看见那汹涌如浪潮的鬼怪时,还是极轻地叹息一声。 他分出一手,自袖中折出符咒,抵在眉心前,以血为朱砂画出一道简易的阵法,打在杜华的被血浸得半透明的衣衫上。 刹那间,诸邪退避。 李天师脸色苍白,他望着还呆怔着、面如死灰的小姑娘,提醒了一声:“还不快去。” 杜丹像是才醒过神来,飞身走出两步,将生死不知的兄长拖了回来。 杨漾已经完全游离在众人之外了,他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赵氏夫妻,脑中此时唯独只剩一个声音在劝说着他:就是他们身上有着至宝,如若拿到,定可在这险之又险的境地下留存性命。 眼见他也深思不属地想要踏出去,黑发少年冰冷似含嘲讽的声音却是瞬间将他喊醒了:“你也想重蹈覆辙?” 杜华的惨状瞬间浮现在面前,杨漾挪动的腿脚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一抬头便正对上恶鬼的嘻笑,吓得差点又尿裤子了。 好险!好险! 他再怎么贪心也该觉出方才的情况不对劲了,那简直像是被什么魇住了,要出去自投罗网一般。 谢虚只不慌不忙地驾驭驱邪符抵御恶鬼,手法愈加显得熟稔,驱邪符的金光也一次比一次更盛、维持的时间愈久、那些鬼潮也愈忌惮地后退一步。 但昨日谢虚只画了二十余张符,并不算多,总有用完的一瞬间。 眼见面目狰狞的恶鬼越来越多,许湫明甚至想着现在让谢虚和他交换肉身——谢虚或许还能凭着魂体逃出去。这念头太强烈,许湫明不经意间便说了出来,只见那一骑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师竟是诧异地瞥了许湫明一眼,问道:“学会了?” 许湫明:“?”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谢虚的意思,却见谢虚已收回目光,平静对赵氏夫妻道:“赵先生、赵夫人,不知现在你们还需不需要天师?” 虽然身处鬼潮无甚损伤,但这情景太骇人了,夫妻两人以惊魂未定的目光看向谢虚。 明明是面貌极年轻的少年,在这一刻却奇异地让两人如同看到活了千年的老狐狸精。 谢虚殷红的唇角微微挑起,指向那还不断吐出鬼婴的赵时钱:“令公子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赵富皓微带怀疑地看向他,却是赵夫人美目微颤,满是期盼。 “二位虽身佩至宝,暂不受恶鬼侵扰,但那宝器已是气运逐渐黯淡,终有一日灵气尽失,护不住二位。” 这句话,却是扎进两人心中最忧虑的那一点了。 谢虚手持灵符,以一箓克万鬼,这样的形象实在沉稳可靠。他接着道:“而以我之力,可全灭恶鬼,一劳永逸。再者,我绝不会多问不该问的……相信借由我活下去的几位天师,也会守口如瓶。”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杨漾拼命点头,已是对谢虚佩服的五体投地,杜丹自然也没有意见,而李天师却只是微微叹息,倒也未多言。 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这句话身为商人的赵富皓再清楚不过了,他只沉默片刻便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五千万,现金,一天内。” 那些恶鬼怨念似乎更深重了一些,疯狂想冲破谢虚的围阻,却见少年天师又驭一张驱邪符,将它们阻隔在外界。 对身为百亿上市公司董事的赵富皓而言,在一天之内拿出这么多的流动现金虽然难度大,却不是不敢妄想的条件,他只一咬牙,狠心道:“好。” 便是在那么一瞬间,黑发天师微敛眉,最后一张驱邪符燃烧殆尽。 他微抬袖,手中的桃木剑直切入地,修长的指结成奇异的阵法形状——这是由别人看来,许湫明却是切实看见谢虚展开了那一卷“鬼神书”。 瞬息间,无数恶鬼与那些神智未明的鬼婴向他涌去,皆被吸入鬼神书之中。狂躁翻滚的阴气下,谢虚额前碎发被吹得微扬起,眉眼五官被映得极其深刻,他像是最慈悲也最残忍的神祇的一般,只一眼便让人心悸不已,再难抹去。 赵富皓瞠目结舌,也是被这一幕诧住了。 直到连那屋外阴气都被谢虚手中的“法印”吸进,曦光自窗外射.进,照在赵时钱苍白的脸颊和松弛的肚皮上,诸人突然生出恍惚间再回人世的错觉。 黑发的天师极平静地收起鬼神书,他眉睫疲惫地垂着,肤色如同雪一般的苍白。 他此时安静闭目的模样,唯因气质独特地像是古老时期的王室殿下,让那张仅算作俊朗的容貌都透出惊人的艷丽来,叫众人都看得呆怔片刻。 赵富皓情不自禁地道:“天、天师。” ——这才是真正行逆天之举,逍遥超脱于人世的天人吧? 许湫明眼也不眨地看着谢虚,刚刚恶鬼驾驭鬼神书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哪怕他能相信谢虚有翻天覆地之能,却也绝想不到是以这种方法。 谢虚略微踉跄一步,李天师便想来扶他,却被谢虚轻轻避过。谢虚睁开眼睛,正视着赵氏夫妻二人:“五千万。” 赵富皓那本被深深震撼,甚至因为这种可怕的非人之力而颤抖的心突然便放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面上堆满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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