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的烟,仿佛一声长长的叹息。 敖寸心靠着床柱的身子一歪,惊醒过来,见室内幽黑一片,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被杨戬握着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借着稀稀疏疏漏进窗纱的月色,敖寸心低头瞧见昏睡的人眉心锁着,仿佛陷在煎熬的梦魇,便轻拍他的手臂抚慰,竟察觉发热的身体正在剧烈寒战。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体温果然更高了些,她不由得有些发慌,想起三首蛟的确说过杨戬这热症轻易退不下来,那些上好的清热解表药也只是解心宽似的服用。 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倒像是深渊中不肯放弃唯一能拉他一把的人。 “杨戬,杨戬……”敖寸心不安地去拍他的脸。 他唇齿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却没能发出声音。敖寸心细细端详了那口型——好冷。 她赶紧将被角掖了掖,茫然地望了一眼床里叠放的棉被,自己摇了摇头。初夏的天气,就算保暖也不能那样捂着,反会闷出病来。 薄被中的躯体瑟缩着,几乎侧蜷起来,头微微埋下。一颗心几乎被他罕见的柔弱碾碎,敖寸心脑海中闪过一个主意,又犹豫地呆瞧着饱受病痛折磨的杨戬。 她几乎能看见,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人前叱咤风云的司法天神是如何隐没在无人瞧见的黑夜中独自舐伤。 手上一紧,握着的手被他不自知地牵到唇边,急促滚烫而又隐忍克制的呼吸真切地触上皮肤。敖寸心心底猛地揪痛,将触感硬挺的外衫除去,念诀催动自己的体温,钻进被中将颤抖的人紧紧搂住。 “你为了新天条,连一世的名声都可以不要,我这么一点芝麻小事有什么做不得的……” 或许是那气息太过熟悉,熟悉到可以卸下所有防备,杨戬在她的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紧蹙的眉头也些微舒展。模糊的意识里,他只觉自己好像跋涉过无边无际的悲伤,已经看不见悲伤的源头,也望不到悲伤的尽头,心底仿佛破了一个洞,任冰冷的风从那洞里呼啸而过。 身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没有了长兄,连三妹也不见了……却还有熟悉而柔软的暖香萦绕在身侧,将失魂落魄的他牢牢牵住,是谁呢…… 杨戬展臂搂住那个人,越搂越紧。那是他渴望已久的温暖,那是他阔别太长的港湾。有了那个人,心底的疼好像不再那么疼了,心里的空也不再那么空了。 幽暗的夜里,墨玉般的眸子毫无征兆地撞进了她的视线,温和而茫然。 “还难受吗?”敖寸心轻轻地问。 “你回来了?”沙哑的嗓音几乎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敖寸心不解。 “别回来这么晚。” 敖寸心的眼底浮过一丝了然。原来他的目光只是穿过她,看向过去的时光。他在和以前的那个她说话。 以前吗…… 敖寸心嗤地微笑。 以前,他活在阴谋杀场,她活在天真梦乡,甚至都没有真正像此时此刻这样相濡以沫过。 跟着心底的某种感觉,敖寸心的唇在他滚烫的额心轻轻碰了碰,“知道了。” 她不知道,她就像一只小鸟,飞到了老虎的鼻尖,还在撩拨于他。 强健紧致的身躯忽然一动,在她迟钝地有所反应之前已经欺身压住了她。 敖寸心暗吸一口气,护住他伤重的右肩,却听他缓缓地低声道:“寸心,我好像还活着,又好像已经死了……” 敖寸心鼻子一酸,眼眶湿热。整整半年来,她日日夜夜活在失去婵妹的悲痛与内疚里,何尝不是一样的生不如死。明明活着,又恨不得随婵妹一同死去,却不能够这样不负责任地死去,于是连感知到自己的生命都成了一种残忍的酷刑。 同样的悲伤在他们的身体里流淌,互知,共鸣。 他扶住她纤滑的双肩,又在柔软的粉唇间发泄般地纠缠。 “寸心……敖寸心……” 起伏不定的气流体会似地唤出她的名字,她明明就在离他最近的身畔,他却发狠般地要用她的身体去填那疼到麻木的空虚和苦楚。 苦涩的血腥气混着清冽的药香萦绕在鼻端,敖寸心也几乎陷入莫名的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今时何时。不是缥缈的思念,每一寸都是不可撼动的真实。 那是他的气息,那样凛冽而温暖,可以劈开一切危险,可以抗住所有苦难。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杨戬……”她接不上气地开口,“告诉我,你痛吗?” 他身子一僵,望进她浅如琥珀的眼瞳,压抑地喘息着,“……我一直都痛不欲生。” 深渊里的声音直撞进心底,敖寸心阖上眸子,在他耳畔呼吸道:“我也是……”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不堪说,不堪想。 软香千种,刹那心动,眼底红尘迷离,浮生半晌贪欢。 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所有深深藏起的心魔都无言又肆虐地互诉给最初和最后的相伴之人。烈焰烧遍,连同那些凄冷孤寂的过去与现在,一一熔化。 “杨戬……” 杨戬…… 真是世间最动听的名字,丝丝缕缕缠绕着心弦。 万幸不曾相忘于江湖。 “再叫我一次......”破碎的低语在耳际呢喃,就像三百多年的阔别只是寥寥几字从他薄唇轻诉的一瞬。 他啊,从不肯问一句“想不想我”,可燃烧着的冷言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 敖寸心的指尖抚过新伤旧痕,一路向上,绕到心口伤疤上停住。这道疤是她的,是她割开倒钩处的皮肉才把险些夺命的暗器取出。 明明强大到放眼三界难逢敌手,却比常人更频繁地从鬼门关前一次次路过。 还好,她终究没有与他走散...... “我很想你。”她凑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仿佛终于把深藏的珍宝从尘封的箱底捧了出来。她深深吸取空气里不多的清凉,轻轻吐出那个一生都魂牵梦绕的名字——“杨戬......” 满耳旖旎,满眼飞眩,满心炽胀。 犹如山林呼啸,犹如惊涛万丈,犹如粉身碎骨。 模糊的□□逸出胸膛,连同冲破禁锢的热烈和肆意澎湃的痛苦。 粗重的热气呼在她的耳畔,她从没听他喘得这么厉害,仿佛遥远西海的凄凄风声,撕扯起内心深处的疼。 向谁赎回逝去的时间,向谁追索血色的离散? 半世娑婆,还剩谁留在身边? 他内伤沉重难愈,又一直不得调理,虚空的身体如同被抽脱了最后的力气,内腑间的剧痛抑制不住地发作起来,喉头腥气翻涌,将四散纷飞的意识也搅得昏昏沉沉。杨戬眼前一黑,半声闷哼出口又被他狠狠忍了回去,人却撑不住地伏倒在她身上。 敖寸心揽臂按住他脊背第五椎棘的心俞穴,不敢运劲太快,和缓地引气导经,助岔乱的内息回归丹田。 真气在他久未痊愈的受损筋脉间流转,她的泪水顺着眼角簌簌滚落枕上,琥珀般的潮湿眼瞳瞥向埋头在她颈间的人——他的全部悲恸,他的全部心痛,她都逐一体会过。 敖寸心小心地扶开他,拭了拭他渗出薄汗的额角,只觉温度降了些,不由得稍稍欣慰,拉起轻软的蚕丝被盖好,悄语道:“痛是一个代价,我还活着,你也活着,在痛里替那些放不下的人好好活着。” 杨戬深喘了一下,将她搂在自己胸前,侧颊贴着她的乌发,哑声道:“一生的痛苦里,只有你是唯一那点甜……” 三千世界的刀戟箭丛里,只有你是唯一那点心安。 遥远的打更声捎来结庐人境的清欢意味,固执地跻身于浓重的夜色间。 他的呼吸渐渐低缓了下去,在一片静谧里安好地流淌。 习武到这般境界的人,睡里梦里都会本能地隐藏自己的声息。 敖寸心在他温暖的怀里往前蹭了蹭,感受那一下一下的稳定心跳,偷偷自语:“你肩上扛着我所扛不动的三界,那么就把你的快乐、你的哀伤,还有一切不得不在人前掩饰的脆弱,一并卸给我承担,好不好?” 别再自苦,累我心悲。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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