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间只在剧组远远碰过面,他总觉对方比他印象中要瘦削,隐约能探到肩胛骨的分量,而瘦削总令人显得肃杀。可褚晏清并没给他多久思考机会,很快挣脱开了他的手臂,走路姿态总是摇晃着倾斜。 死瘸子还好意思跟他逞强。程醒言这次将褚晏清直接摁坐在自己外套垒砌的窝里,骂道:“褚晏清你到底什么毛病?你实在闲得慌就去给放烟花的推销打火机,大过年的来医院做慈善还是散步?” 褚晏清镇定道:“还能有什么毛病,老毛病而已。就是输止痛针的事,急诊挂不挂的也无所谓。” “如果你疼得特别厉害,我现在就去找医生,大不了花钱插队呢。” “不用。我已经重新挂上免疫科的号,等到早上八点半就行。”褚晏清似乎也迟疑了片刻,“总之你先走吧,我自己也没什么问题。” “走什么走。你还能祸害谁冒充你家属,医院不会又打电话把我叫来吧?” 程醒言的确不敢走。他前男友什么德行,除非疼到整宿睡不着的程度,否则绝不会来医院浪费时间。 褚晏清一贯认为叫痛没用,如果无意向他讨要甜头,就会彻底失声,连神情都极少,如同此时一样。只有从额角滚落到眼睫也未能擦去的冷汗,证明是在忍耐疼痛。 程醒言喉间吞了千万颗沙砾,干涩,发滞。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又找不着像样的理由将褚晏清抱到怀里,如同从前一样。 他走去尝试问值班护士能否插队,险些被旁边俩大姨踹上两脚,只得老实领了第389号。 等到早晨八点左右,急诊科也没能轮到第389号。两人潦草收拾一通,往门诊大楼挪去,灌了满嘴冷风。 任谁都能看出来,褚晏清状况很差。主治医师怀疑是骨头里有新的病变,要求他做胸椎和腰椎的增强核磁。程序比普通平扫还复杂得多。 护士先给褚晏清上了一管留置针,这人血管里应该流淌过不少稀奇古怪的药物,如今又新添一种叫做造影液的东西。 期间程醒言只能在走廊外等待。照理说他已陪同褚晏清做过很多次检查,这次也并没什么特别,心脏却总跟随仪器一并震荡着,怎么也静不下来。 仪器将将停歇,耳边只寂静片刻,里边再度传来砸地的沉闷声响。 护士从里探出头来:“病人情况不怎么好,做核磁反应也挺大。家属进来扶一下吧。” “我不是……” 程醒言刚要辩解,就已完成了自我说服。手欠喂流浪猫狗要负责,手欠管前男友闲事当然也要负责,“好吧。他怎么回事?” 他进门时褚晏清尚且保持着倒地的姿势,面色褪得将近透明,骨头里也可能添了几处撞击伤,整个人摇摇欲坠,依赖仪器的支撑也没能重新直起身来。 程醒言左胸口里发绞,总算找到正当理由将对方半抱起身,但也只有仪器到门口这一小段路程。 他将褚晏清安置在走廊的长椅间,代替对方理了理凌乱的大衣领口,两人再度拉开礼貌的距离。 指针指向九点五十分,褚晏清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止痛针。 褚晏清对此早已有耐药性,药水镇痛作用发挥得慢,反倒是寒意率先从血管里攀附上来,令他本能地开始发抖。 “这就是你形容的‘自己也没问题’。”程醒言尽量不去看褚晏清,“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早餐。” “不用。” “就算你学会光合作用了,也得先吃东西。” 褚晏清终于解释道:“有点晕,不太吃得下。” 程醒言盯了一会褚晏清颤动的眼睫,推断对方不是有点晕,是晕到吃什么都能吐,只能就此作罢。 他转而思索起别的安抚办法,“给你看我家小狗的视频,年三十刚问我爸要到的。” 程父一次性给他发了上百条视频,内容其实很单调,程父的摄像技术也属实着急。小狗在晃动的镜头里抖擞屁/股,学习握手和站立,因为害怕烟花而瑟缩在程醒言怀里,程醒言笑着抚摸它柔软的毛发。 即便如此,毫无营养的小狗视频还是成功牵制了褚晏清的注意力,对方甚至有些入迷。 褚晏清仰仗止痛针缓和些许,至少可以和他说话了:“你家乖儿子几岁了?前些年似乎没见过。” “请你注意辈分,谁允许你叫它乖儿子了?我说过它大名叫橙皮。”程醒言纠正道,“两岁多吧。是在我们……分手之后捡到的,这年头连名种犬都要流浪了。” “两年零六个月。” “什么?” “分手是两年零六个月,所以你家小狗应该不到两岁半。” 程醒言脊背后边呼呼漏风,“……也不用计算得太严谨吧。” 褚晏清察觉到他的局促,显出一点极淡的笑意,转而道:“今天怎么才初四,想回公司上班了。” “快看,你上电视了。”程醒言从手机收藏夹里扒拉出来另一只小狗,“早上忙着看档口,晚上忙着抓泥鳅,都拴上绳了还忙着原地踏步。这简直是你。” 褚晏清也坦荡地认领了,“我喜欢原地踏步。原地踏步也总比闲着好,闲下来就活着没盼头。” 程醒言不解:“什么叫活着没盼头,那你以前都怎么过年?” “你想听吗?说了你又要生气。” “跟残疾人没什么可生气的。” 褚晏清在一次次地握紧输液那只手,仿佛是专门为了感受针头刺破血管的疼痛,“以前你会在假期结束后回来,我可以一直等你回来。所以有盼头。” 程醒言心口里再度刺了刺,他总不能夸奖对方特别有自知之明,“你确实挺能惹人生气的。” 一些狗勾沦为流浪狗的原因:不太好的时候演快死了,快死了的时候演好得很 第33章 第28条 失败是成功之……? 为尽到所谓家属的职责,程醒言一直等到医生通知去领核磁结果。 结果却和原先一样,骨骼内没有发现新的器质性病变,医生只能推断疼痛加剧是因过劳和降温所致。但在他们临行前,对方再度建议他们去别的诊室查查,如果是骨骼以外的病变,光靠局部核磁显然不够严谨。 程醒言事后已回想不起自己为何没能执行医生的建议。可能因为褚晏清坚称自己哪哪都好得很,打完止痛就万事大吉了。也可能因为他早已失去揭穿对方谎言的资本,他只是褚晏清的前任而已,永远没法成为真正的家属。 开春之后,程醒言的择偶进展仍在原地踏步,他将此完全归责于褚晏清身上。 一是他怀疑褚晏清给他下了蛊,不然怎么会频繁出现在他的梦中。他们总在黑暗中相逢,褚晏清有时浸泡在血河里,伤痕贯穿了赤/luo的上身;有时一边裤腿空空荡荡,呼啸着灌入冷风;有时看起来完好无缺,引得他走近过去,对方顺势倒在他怀里,变成没有呼吸和体温的一具尸体。他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总要为那天没有强迫褚晏清去做检查而感到懊悔,后知后觉的。而懊悔也因延长了期限,陈酿得格外浓烈了。 二是剧组年前漏下的拍摄进度都得补上,褚晏清安排的行程单可以贴去周扒皮竞赛杯优秀作品展。程醒言每天能说上话的人仅剩汪导和其他几位摄影组的冤种,压根抽不出功夫去解决人生大事。最要命的是,李校然需要请假两个月去拍毕业作品,周扒皮集中营里少了一匹骡子但还要拉超额的磨,程醒言有时收工回酒店,见自己从穿着到精神样貌已然和流浪汉无异,要约会起码得先紧急置办一身行头。 熬到六月末尾,投资款也汇得大差不差了。剧组包下一架客机,全体人员浩浩荡荡地出发去g市采景。 李校然等毕业典礼结束才回来,比他们晚到几天。当晚刚好因暴雨拍摄暂停,借此机会,摄影组几位年轻同僚在帐篷里举办起小型的欢迎仪式,还不知从哪弄到了一扎冰啤。 南方夏季宛如天然蒸笼,酒瓶底沾上地面就回归常温,但他们都过于需要消遣一把了,再难喝的酒也视为珍宝。 “恭喜毕业,李校然。如果能顺利转正,你离退休就只剩四十多年了。”程醒言总觉得这句话他听谁说过,难不成是他的倒霉前男友,“但你实习都快满一年了,总不会不给你转正吧?” 李校然实诚道:“还没有转正,在等公司通知。” “我当时顶多实习了三个月,真是世风日下……” “能等通知就不错了。去年我都以为我们剧组会解散,公司没别的地方可以安排我,就会叫我滚回学校去。” 程醒言用过来人的经验宽慰道:“不用太过焦虑,你该学的都学明白了,公司是瞎了才会不要你。再说工作有什么好的?我大学班上混得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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