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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霄开口:“小姐,可要属下……” 直觉告诉虞灵犀,不该再和宁殷有任何牵扯。 她狠下心,打断青霄的话:“让马跑快些,走。” 马儿嘶鸣,街边的楼阁飞速倒退。 宁殷的身影渐渐远去,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直到他那抹执拗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虞灵犀呼地一声,有种终于浮出水面透气的感觉。 气势汹汹而去,颓然疲惫而归。 回房后虞灵犀一句话不说,只将小马鞭往案几上一丢,面朝下砸入被褥中,一动不动躺着。 懊恼,很是懊恼。 她不肯承认自己心慈手软,只挫败地想:果然做恶人也是需要天分的。 …… 冬至,飘了一夜的雪,整个京城覆盖在一片茫茫雪色中。 慈恩寺月中的香火最灵,虞夫人本计划趁此时机去慈恩寺还愿,谁知临出门头疾犯了,吹不得风,正蹙眉忧虑着。 先前她在慈恩寺许愿,乞求佛祖保佑“重病不醒”的丈夫和儿子早日康复。 如今愿望实现,礼佛之事,便怠慢不得。 “女儿替您去还愿吧。”虞灵犀服侍母亲喝了药,提议道。 正好她也想去拜拜神佛,辟邪辟灾辟宁殷。 “也可。瓜果香油都已让人备好了,等你兄长忙完回来,让他送你去慈恩寺。” 虞夫人略微憔悴,可目光依旧温柔明亮,叮嘱女儿,“大雪之日,千万注意安全。” 虞灵犀笑道:“女儿省得。” 酉正,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京城蜿蜒的灯火影映着雪色,美得不像话。 虞府的马车驶入宽阔的永乐街,与另一辆宝顶华贵的马车交错而过。 风撩起垂花布帘,虞灵犀瞥见错身的那辆马车,不由怔愣:那辆马车,她在欲界仙都的斗兽场前见过。 “怎么了?”虞焕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虞灵犀回神,心想大约只是巧合,便摇首道:“没什么。” 华贵马车拐了弯,永宁坊的夹道复行百余丈,停在一座僻静的别院前。 马车一沉,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肥硕的锦衣男人,正是曾在斗兽场前出现过的西川郡王宁长瑞。 宁长瑞常年浸淫酒色,又好厮杀,这座宅邸便是他买来豢养打奴和姬妾的地方,特地选了远离闹市的清幽之地。 他满身酒意,手把文玩核桃,踩着奴仆跪伏的人凳落地。 院中积雪无人清扫,宁长瑞险些跌跤,正欲发怒,却听见厅中传来阵阵悦耳的琴音。 姬妾中只有一人能弹出这样琴音,那当真是个连骨头都酥软的女人。 宁长瑞酱紫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迫不及待地挥退随从,气息浊重地推开门嚷嚷:“小娘们,几时不见就在这发-浪了……” “吧唧”一声,刚跨进门的脚踩到一阵湿滑的黏腻。 他笑容僵住,低头往脚下一看,顿时大骇。 是血!好多血!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府中侍从的尸首,而他的娇娇爱妾就坐在那尸山血海中,小脸煞白,泪眼惊恐。 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一位黑衣少年交叠着长腿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握着匕首往前抵了抵,抬眼道:“接着弹。” 一声呜咽,琴音又断断续续响了起来。 “今天真是个听曲的好天气。” 宁殷姿势不变,有着和斗兽场时截然不同的狠戾从容,望向面色铁青的西川郡王,勾唇笑道,“不是么,二堂兄?” 宁长瑞的酒意一下醒了,将槽牙咬得咔嚓作响。 “是你。”宁长瑞四下环顾一眼,确定少年是孤身一人闯他府邸,眼里的忌惮便化作轻蔑。 再厉害也只是个带伤的臭小子,还能敌过他那十几个用人命养出来的打奴? “本想让你死在斗兽场,谁知你命这么硬,三番两次都逃了。” 想到这,宁长瑞把玩着核桃,冷笑道:“逃了也罢,还敢来本王府上送死!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 他一挥手,十名贴身打奴手持刀剑,将少年团团围住。 琴弦铮地一声崩裂,琴音戛然而止。 阴风席卷,别院的大门倏地关拢,掩盖了一地血色。 与此同时,慈恩寺前。 有高僧燃灯诵经,千百盏油灯长明,灿若星海,有着白日无法企及的热闹。 虞焕臣提着瓜果香油等物,将妹妹扶下车,调笑她:“赶紧求个姻缘,让菩萨赐我们岁岁一个如意郎君。” 顿了顿,凑到耳边:“最好,是姓薛。” 原以为妹妹回像往常那般绯红了脸颊,可虞灵犀只是瞥了他一眼,淡然哼笑道:“还是先给兄长求个姻缘,最好是个知书达理的娇娇女郎。” 被戳到痛处,虞焕臣闭嘴了。 他十八岁时曾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一门亲事。 那姑娘出身书香世家,和虞灵犀一般年纪,是个文静秀美的姑娘。 奈何虞焕臣素来偏爱豪爽的江湖女子,不爱娇滴滴、哭啼啼的大家闺秀,对这门亲事诸多不满。 虞灵犀知道,前世兄长借着北征的借口逃避婚事,奈何一去不回,后来听闻那姑娘不愿毁约改嫁,一气之下绞了头发做姑子…… 虞灵犀于捻指的巨大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这辈子,愿所有缺憾都能圆满。 …… 风卷过漫天碎雪,飘落在永宁坊别院。 不稍片刻,就覆盖住了阶前那片泥泞的暗红。 窗纸上溅开一抹血迹,继而是高壮身躯沉重倒地的声音。 倒下的打奴面孔黝黑,眉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正是先前在“巢穴”刺杀他的头目。 宁殷蹲身,从打奴身上摸出一封带血的密信。 展开一瞧,他幽沉的眸中掠过一丝暗色:自己身边果然有内奸,和这头蠢猪里应外合。 五指攥拢,密信化作齑粉从指间洒落。 宁殷踢了踢脚下的尸首,从他脖子上扯下一块铁皮坠子,对着光瞧上片刻,方解下腰间那十来根同样的铁皮坠子,与刚得的那根合在一起。 而门槛上,躺着一个满身鲜血的肥硕男人,手脚俱以一个奇怪的姿态扭曲着。 两刻钟前他还在嘲笑宁殷找死,两刻钟后,他便被拧断手脚丢在血泊中,喊不出,动不得。 满府的高手啊,全被这小子杀光了! 宁长瑞眼里交织着恐惧和愤恨,就这样看着黑衣少年提着那一把带血的铁皮坠子,步伐优雅地走到他面前,然后俯身。 “你派去杀我的十三个人,都在这了。” 眉梢的血渍给宁殷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艳色,他修长的手指一松,任凭十三块铁皮坠子叮叮当当落在宁长瑞面前,笑得人畜无害:“你数数?” 宁长瑞肥硕的身形剧烈颤抖起来,嘴里嗬嗬吐着血沫。 “你……是装的?为什么……” 宁殷漫不经心擦着手上的血,接上话茬:“为什么我身手这么好,先前还会被你折腾得那么惨?” 似乎想起了一件愉悦的事,他笑了起来:“不隐藏实力,以身为饵,怎么能将你们这些大鱼一网打尽呢?钓鱼嘛,没点耐心怎么成。” 宁长瑞瞪大眼,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看似羸弱的猎物,才是最毒辣的猎手。 “不、不是我……”宁长瑞费力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着急解释。 “我当然知道幕后主谋不是你。你这样蠢笨如猪又好斗的人,只配给别人当枪使。” 宁殷走到那把沾了血古琴面前,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随手拨了几个音调:“不过那又何干?我今晚只是,想杀你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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