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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见他如释重负,严肃: “你给红花楼办事,出事儿了为何自己抗?是不是红花楼逼你和他们划清界限的?” 夜惊堂含笑道:“没有。红花楼现在打不过周家,我自己想杀周怀礼,肯定得把事儿摆平。” “你怎么平?” 骆凝这两天都急坏了,生怕周赤阳跑快一步,先到京城找到了夜惊堂。她从怀里摸索,取出了一块铁铸的小牌子,上书‘燕魂不灭、烈志平天’八个字,递给夜惊堂: “这是平天教主给我和云璃的信物,八大魁都认识,你遇上周赤阳就亮出来,他绝对不敢下杀手。” 夜惊堂稍显意外,看了看手里的小铁牌: “是吗?” “你还不信?你只要不是撞见一仙二圣,其他人见到这块牌子,就不可能冒着触怒平天教主的风险,对你下杀手。” “我信,怎么可能不信。” 夜惊堂摩挲着小铁牌,表情颇为古怪——拿着靖王的牌子,白道无人敢惹;拿着平天教主的牌子,黑道无人敢惹…… 这不等于同时抱着一条白丝大腿,和一条黑丝大腿,直接无敌了? 但两块牌子一起带在身上,要是暴露,恐怕就是黑丝白丝混合双打…… 夜惊堂打量片刻后,把牌子还给骆女侠: “不用,我和靖王写了信……” ?! 骆凝听见这话,眼底显出几分复杂: “我和云璃追了几百里路,就怕你出事儿,你惹了麻烦问都不问一声,直接去找女王爷,你是觉得我无情无义,不会帮你?” 夜惊堂摇头道:“想哪儿去了,我像是吃软饭抱姑娘大腿的人?” 骆凝哼了声:“你不靠女王爷,拿什么去对付周赤阳。” 夜惊堂严肃道:“王法!我能杀周怀礼,是因为他半夜跑去杀剑雨华。我见义勇为,让官府来主持公道理所当然,这可不是躲女王爷裙子底下,而是堂堂正正站在国法下面,当守法公民,坚守侠之大义!” 骆凝眨了眨美眸,略微回味了片刻,才开口: “你要不是和女王爷认识,朝廷能管这闲事儿?” 夜惊堂笑道:“朝廷为什么不管?无非办案速度没这么快罢了。” 骆凝想了想,觉得这就是抱女王爷大腿,不过让朝廷出面调停,确实比平天教施压简单,她把牌子收了起来: “意思就是,暂时没事了?” “暂时没事儿,等我把刀法练好,有事儿的是君山台和周家。” 骆凝担心了好几天,此时也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 “你……你快点。云璃还等着,我得马上回去。”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 “快点什么?” 骆凝坐直身体,神色严肃: “愿赌服输,你以为我骆凝是言而无信之人,你忘了,我便当做没发生过?” 夜惊堂忙了好几天,倒是真把赌约的事情忘了,他笑了下,张开胳膊。 骆凝把手放在腰间剑柄上,偏头看向别处,冷冰冰的,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不配合’的模样。 夜惊堂大大方方抱住骆女侠,手在背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啦,让你和云璃操心了,回去我争取早点让仇天合恢复自由身。” 骆凝浑身紧绷,眸子动了动,平淡道: “你好好办事就好。这几天不方便来往,剩下的事情等回京再说……对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皇宫转转?” “嗯?” 夜惊堂一愣,偏过头来看着骆凝的耳朵: “你去皇宫做什么?” “好奇,随便看看。” “你准备杀皇帝?” “我没这本事。” “也对……嘶——你自己说的,拧我作甚?!” 骆凝松着夜惊堂的腰,认真道: “前朝在皇宫埋了一样东西,我得去取。” ? 夜惊堂一愣,询问道:“鸣龙图?” 骆凝并不清楚平天教主让她取什么,想了想: “不可能是鸣龙图,应该是和大燕朝廷有关的东西。” 夜惊堂半信半疑:“埋在什么地方?” “永乐宫,承安殿。” ? 夜惊堂深深吸了口气,把骆凝推开些许,看着那双天真烂漫的桃花美眸: “姐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骆凝听到这声‘姐姐’,不知为何心里颤了下,故作镇定道: “天子寝殿。” “你还知道?女帝睡觉的地方,你让我怎么进去?我当面首被靖王送上龙床?” 骆凝想起薛白锦的叮嘱,补充道: “你得把我也带进去,只能我亲自取。” ? 夜惊堂摊开手:“意思是,我被送上龙床,还得忠贞不渝非把你拉着一起?女帝就算能答应,你又能作甚?让我们先忙着,你穿衣裳自己起来转转?” 骆凝早就觉得这事儿离谱了,轻叹道: “薛白锦让我帮忙,我只是随口一提,不行就算了。你抱够没有,一下都这么久了。” 夜惊堂松开手,拍了拍骆女侠的肩膀上: “回京后你别乱来,这真不是小事儿。” “我知道分寸,走了。” 骆凝整理了衣襟,而后化作一阵清风飞出窗户,凌波而去。 踏踏…… 夜惊堂起身来到窗口打量,可见江面之上的倩影早跑出很远,只剩下一圈圈尚未消失的水波涟漪。 夜惊堂目送骆凝回到远方的渡船后,抬眼看向了天空的银月,轻轻舒了口气: “……” 入京之后,莫名其妙就脚踩三条船,如今看来,踩得还越来越稳固了…… 偏偏这三艘船还不怎么融洽,万一某天哪一条跑偏,他当场就得被扯断第三条腿…… 要是义父知道,他混江湖,混的姑娘为他牵肠挂肚送保命符,估计会觉得很没出息吧…… 谁不想儿子一人一刀立于天地之间,饶是被万刀所指、引神佛怒目,依旧手擎苍天脚踩大地,护的身后皆为笑颜…… 嚓—— 房间之内,寒光一闪。 夜惊堂横持螭龙环首刀,手指摩挲过银色刀身上密密麻麻的细微划痕,发出一声嗡鸣: 嗡~~ 而后持刀斜指地面,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开始练刀…… 第二卷 龙城夜煞 第一章 这事儿我帮你摆平 轰隆隆—— 盛夏的暴雨,来的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江安码头,刚下船的贩夫走卒将手遮在头顶来回奔跑,停在江岸的大小船只,在波涛中起伏。 裴湘君走下渡船,秀荷在旁边撑伞,登上了裴家接人的马车。 渡船上,夜惊堂身着一袭黑袍,撑着油纸伞眺望江岸,寻找小渡船的踪迹。 转眼三天过去,渡船顺顺利利回到了京城东郊,骆女侠乘坐的小渡船沿途会停靠,速度要慢些,目前看来还没到港口。小云璃把他的鸟鸟绑架了,也不知道几天下来喂胖了没有…… 夜惊堂眺望片刻,不见踪迹,就准备跟上马车。刚走几步,却见换船前往广济郡的黄烛夫人,撑着伞跑到跟前,拦着他就往旁边的渡船撵: “少主,水云剑潭的事儿办完了,下面该去抱元门了吧?” 夜惊堂摆平了周家,自然得给云州本地的江湖门派教教规矩,不过刚刚回京,周家的风波还没压下,得先缓几天。 “黄姨放心,我把京城的事儿处理完,就去广济看看。” 黄烛夫人委屈道:“那个李混元欺人太甚,挖我铺子的生意也罢,我去商量,他竟然让我……让我……” “嗯?” 夜惊堂看着黄烛夫人没脸见人的模样,眉头一皱: “让黄姨做什么?” “让我滚。” “……” 夜惊堂缓缓点头,觉得情况和他想的差别不大: “这李混元确实欠收拾。不过我……” “少主要是不帮我平事儿,今年给堂口上贡的香火钱我便交不上了,楼主肯定罚我……要不少主把我今年的贡钱免了?” 夜惊堂无奈抬手:“我是打手,这事儿得找三娘说情。” 黄烛夫人蹙着小眉毛:“三娘怎么可能给我免,交不上香火钱,按帮规就得把产业划给其他香主。我走投无路,只能自己去李家拼命了,死了少主多给我烧点纸钱……” 夜惊堂叹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就李混元吗,我忙完事情就抽个时间过去,他吃多少我让他吐多少,连利息都算上。” 黄烛夫人见夜惊堂确实抽不开身,只得作罢: “说好了啊~事儿平了,我偷偷安排几个花魁犒劳少主,不让楼主知道……话说少主要媳妇不要?我闺女今年十四,小是小了点……” “唉……” 夜惊堂颇为无奈,分内之事,怎么可能接受下面香主的贿赂,万一三娘和骆女侠听到,他又得遭一场无妄之灾,当下连忙颜悦色把黄烛夫人送走了。 目送船只离开后,夜惊堂转身登上裴家的马车。 车厢里,秀荷坐在旁边,整理着要用的账本。 裴湘君身着淡黄色的轻薄夏裙,在美人榻上靠坐,双腿弯曲叠放,臀儿枕在腿肚上,手中团扇轻摇,仪态颇像个风娇水媚的豪门夫人: “黄烛又找你闹了?” “也不算闹,我拿了工钱,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过得过些天才有时间。三娘舟车劳顿,回去早点休息,我待会得去靖王府一趟,问问周家的情况,这两天可能没时间过来。” 裴湘君眼神儿望向别处:“唉~周家的事儿,我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得靠你扛雷;你多去王府坐坐,也理所当然,我哪里会拦你。” 这叫不拦? 夜惊堂都习惯这幽幽怨怨的小模样了,笑道:“我有时间肯定会过来给三娘帮忙。话说宋叔的《雷公八极》,说是让三娘教我来着……” 裴湘君团扇一顿:“商船上,哪里施展的开?你有空就来裴家,我慢慢教你。抱元门的李混元,拳掌功夫不俗,用对手的路数把对手打趴下,才有意思。” 夜惊堂笑道:“好。” 裴湘君琢磨了下,又开口道: “你那意中人,也回京城了吧?你准备让我过去拜见,还是让她登门,给我这长辈敬茶?”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三娘身份,嗯……” “怕我以长辈的身份欺负她?”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挖我家墙角,让我遇见,我非得让她好好敬茶叫几声师姑,把规矩先立起来……” 夜惊堂张了张嘴,已经想象出骆女侠被三娘敲打后,回来拿他撒气的冷冰冰模样了…… 裴相君碎碎念片刻后,又抬了抬团扇: “罢了,知道在你心里,心上人比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姑重,不为难你,以后再说。对了,你把和红花楼的关系告诉靖王,确定靖王不会让我交贡钱?” 夜惊堂松了口气,摇头道:“我到裴家以后,除开工钱没多拿过一分一毫,这是问心无愧的事儿,我会和靖王解释清楚。不过枪法怕是免不了,毕竟让靖王照拂,总得送点见面礼。” 裴湘君微微颔首:“让靖王切勿外传即可,反正靖王不可能亲自打人,最多在家里找护卫过过手瘾……” 闲谈两句,马车进入了京城东门,来到了繁华街面上。 虽然下着雨,但主街上撑伞的行人很多,铺面也是琳琅满目。 夜惊堂抬眼打量,心中一动,觉得出去一趟回来,好歹准备些小礼物什么的,就中途下车,跑去街上的一家挺高档的珠宝铺子,选了几件儿首饰,给秀荷都给准备一件儿,免得秀荷抱怨公子偏心,还给鸟鸟买了个小摆件儿。 等弄完后,夜惊堂撑着伞回到了天水桥,雨幕之下,街道上行人稀疏,街坊都在铺面屋檐下避雨闲谈。 瞧见夜惊堂回来,熟悉的掌柜伙计皆是开口打招呼: “哟~夜少爷回来啦!” “半个月不见,又俊了不少……” “呵呵……” 夜惊堂沿途回应,本想直接去裴府把东西送给三娘,结果刚走到一半,就瞧见一辆马车从巷道里驶出来,陈彪举着伞跟在后面,急急忙忙劝阻: “少爷,你别自作主张,三娘和夫人要是知道,你这个月零花钱肯定就没了……” 马车的帘子挑了起来,里面是个面向十六七的公子哥,气度也算得上儒雅沉稳,正用力摇着扇子抱怨: “我也是为家里出力,我都十七八的人了,凭什么不让我管事儿?我就在书院待了个把月,回来一看,好嘛,大少爷变二少爷了,府上的丫鬟都不待见我,整天聊着‘惊堂公子、夜少爷、好俊呀~’,这啥意思?我丑是吧!” “呃……少爷和夜少爷比起来……难分高下!” 陈彪撑着伞在马车外小跑劝阻: “三娘刚回来,少爷就自作主张出门……” 裴洛作为裴家的长房大少爷,在城外上学,放假回来一看,裴家快改姓‘夜’了,再好的脾气,也难免满腹牢骚: “我就是等三姑回来才出门,不然三姑如何知晓我的本事?” “少爷是读书人,要以考取功名为重……诶?!夜少爷!” 陈彪话说一半,瞧见走过来的夜惊堂,连忙撑着伞跑到跟前,嘘寒问暖: “夜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一路上还好吧?来,东西我帮您拿着,您别累着……” ?? 马车上的裴大少爷还在听陈彪说话,瞧见此景,手中折扇晃了几下,表情相当的复杂。 再抬眼看向走过来的黑袍公子: 比他高半个头,身材英武不凡,感觉能一拳把他打死…… 至于面向…… 这他娘能叫难分高下? 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数量难分高下是吧? 裴大少爷把帘子直接拉上,催促道: “走走走。” 但车夫瞧见少东家来了,哪里敢听裴洛的话,只是坐在车厢外傻笑。 夜惊堂从对话中,认出了马车里坐的是谁,撑着伞走到窗前: “我只是三娘雇得大掌柜,裴公子不必误会。” 车帘掀开,裴洛探出头来,仪态倒是颇为随和,像个有教养的大户子弟: “你就是惊堂哥吧?刚才还真没瞧见,嗯……三姑在家里和娘谈事儿,你直接过去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办,失陪了。” 陈彪连忙抬手,把马车拦住: “唉,这事儿夜少爷去办就行了,您……” 裴洛又摇了几下扇子:“陈彪,我请你喝了多少顿酒?你是觉得本少爷办不了事儿?” “不是不是,这事儿和夜少爷有关……” 夜惊堂没听明白意思,询问道: “是什么事儿?” 陈彪叹了口气,解释道:“也不是啥大事儿。官府不是让裴家翻修染坊街嘛,这么大块肥肉,不少地头蛇都盯着,想要跟裴家一块吃,裴家肯定不让。前些天有人过来谈这事儿,粮铺的掌柜接待,对方态度很差,指着鼻子说话,镖局的六子瞧见未来丈人受气,就骂了两句。” 六子可是夜惊堂的老班底,闻言眉头一皱: “然后呢?” “当时没啥事儿,但第二天六子和粮铺的丫头出去逛街,回来路上就被堵了。姑娘在跟前,六子抹不开面子道歉,和人动了手,直接被打的到现在都爬不起来……” “谁动的手?” 裴洛从车厢里跳下来,见夜惊堂面有怒色,拍了拍肩膀: “三元楼的少东家程松,梧桐街那边的阔少,我和他打过交道。这事儿交给我就好,待会我就把医药费拿回来……” 夜惊堂看向裴大少爷: “程松什么背景?” 裴洛思索了下:“爹是西市的程二爷,其他不大清楚,反正官场、江湖都有点人脉,不好招惹,几个大掌柜意思是息事宁人,但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惊堂哥刚来裴家,手下人被欺负了,我这当家少爷,要是不给你出头,谁还能给你找场子?……诶?惊堂,你去哪儿?” “去看望六子。” 夜惊堂撑着伞走进了天水桥后巷,陈彪连忙陪同。 裴大少爷孤零零站在雨中,感觉自己有点被冷落,但也没生气,跟上去继续道: “我在梧桐街有几分薄面,各大东家都得尊称一声‘裴公子’,程松敢打我家的人,属于踢到铁板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后巷的一间院落外。 三娘非常厚道,给迁居到京城的十二个镖师和家眷,都安排的住处,巷子的围墙干净整洁,比双桂巷的环境好出不少。 夜惊堂推门而入,就闻到了一个药味,六子的老娘林嫂,正在厨房熬着药;老镖师杨朝在屋里骂骂咧咧说教: “屁本事没有,和人较个什么劲儿?你以为你是少东家?” 瞧见夜惊堂进来,杨朝连忙出门迎接,林嫂则上来诉苦: “惊堂,这事儿你可得管管……” 杨朝连忙拦着:“林嫂,你去忙活你的,少东家有分寸。” 夜惊堂安慰了林嫂几句,来到正屋里,可见六子躺在侧屋的床铺,身上打着绷带,脸色颇为憔悴,笑着起身: “惊堂哥,你怎么也来了,屁大点事儿,弄的我要出殡似得……” 夜惊堂查看伤势,询问道: “打得过再横,什么事儿不能回来叫上人再去找场子?你死外面你娘怎么办?” 六子嘿嘿笑了下:“唉,我这不是挨了打,才知道打不过,这事儿错在我,不该打搅岳丈谈生意……” 夜惊堂看了几眼伤势后,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杨朝: “找个好大夫,别落下病根。” “诶,不用,惊堂哥你这……” 夜惊堂摆了摆手,让六子好好躺着,和林嫂招呼一句后,撑开伞出了院子。 裴洛一直站在院门外打量,此时才开口: “惊堂,你放心,这事儿我帮你摆平,他程松今天要是敢不赔医药费……” 夜惊堂撑开油纸伞头顶,看了眼左右巷道: “那个程公子在哪儿?” 裴洛想了想:“这个点一般都在三元楼,陪文德桥几个少爷推牌九,你要想过去看看的话,我带你过去,不过你尽量别说话,要客气些,交给我就行了。文德桥的官宦子弟不太好得罪……” 夜惊堂点了点头: “好。” …… 第二章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轰隆—— 黑云压城,豆大的雨珠洒在黑衙正堂外,待命的总捕在大厅左右就座。 两名捕快站在堂前,皆是熊猫眼,明显被打了几拳。 主案后,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腰背笔直正座,打量捕快脸上的伤势,眼底带着隐怒: “怎么回事?” 两名捕快明显有惧意,其中一名稍微年长些的,低头道: “今天在竹籍街那边巡视,发现了一桩命案,死相特殊,一看就是大案。卑职和小王先发现的案子,正在验尸,六扇门的人后来,直接把我俩往出撵……” 啪—— 东方离人用惊堂木轻拍桌案: “然后就动手了?本王告诉你们多少次,不要和三法司的人动手,遇事儿直接回来找总捕……” 年长捕快低头回应:“本来也没想动手,就是在门口对骂。但小王不知脑子里想的啥,来了一句‘我一‘后门别棍’戳死你!’……” “咳咳……” 正襟危坐的佘龙,闻言直接岔气,脸色涨红闷咳了几声,差点没憋死。 伤渐离冷面无常般的脸,也抽抽了几下。 唯独东方离人眼神茫然: “什么意思?” 捕快小王委屈道:“卑职起先也不知道啥意思,老刘说是抄后路的高深枪法,特别厉害,就顺口骂出来了。六扇门的人笑话卑职,才弄明白,恼羞成怒就……”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后门别棍到底什么意思?” 佘龙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气息,抬手挥了挥: “滚去治伤,丢人现眼。” “是。” 两个捕快连忙跑了。 佘龙面向靖王,恭敬道: “市井脏话,听了污殿下的耳朵。下面人先动手,理亏,这顿打拍是白挨了,案子估摸也要不回来。” 东方离人见满堂男女总捕都表情古怪,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问了。 黑衙连招牌都没有,理论上是靖王府的私卫,皇权特许什么都能管,但职权和司法衙门严重重叠。 京城的案子就那么多,捕快官吏都需要业绩,为此双方分歧很大,经常起冲突。 黑衙捕快的俸禄从靖王府拨,而东方离人得问户部要钱,没业绩户部就不会拨款,为此偷盗等小案子可以让,涉及命案必须得参与。 东方离人正想安排个比较凶的手下,去竹籍街强行蹭个功劳,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抬眼看去,穿着公子袍的王赤虎,撑伞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 “衙门重地,衣冠不整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不是,夜老弟回来了。” “嗯?” 东方离人怒容一顿,望向衙门外,却不见夜惊堂的踪迹: “夜惊堂在哪儿?让他过来,本王有事安排。” 王赤虎来到大堂外,兴致勃勃道: “夜老弟刚砸了梧桐街一家赌坊,把人打了个半死,转身又往西市去了,估计是去揍王侍郎的大舅子。殿下要不要去看热闹?”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本想起身,但又不大符合身份,便轻拍长案: “放肆!天子脚下当街私斗,心中可还有王法?本王去看看,尔等留守衙内。” 正想跟着去看热闹的总捕,当即悻悻然坐了回去…… …… 哗啦啦—— 楼外是瓢泼大雨,三元楼内却热火朝天,出身富贵之家的子弟,在赌桌前一掷千金,身边还有美人相伴,场景和乌烟瘴气的市井赌档可谓天壤之别。 “来来开!四五六大!” “好!” “唉,晦气……” …… 梧桐街是京城久负盛名的销金窟,三元楼放在街上并不算顶流,但背景颇硬,大东家是在西市扎根的程宝程二爷。 程二爷出身云州大派铁佛岭,哥哥就是掌门,妹妹嫁到云州王氏,和当朝重臣都攀得上姻亲,这背景放在黑白两道,可以说是无人敢动。 掌管三元楼的程松,是程二爷的长子,平日和京城的纨绔子交情都不错。 晌午时分,三元楼临街的一间雅间儿里,文德桥的几位少爷,在桌前推着牌九,程松做富家公子打扮在旁作陪。 因为大魏武风鼎盛,江湖事儿不管在哪里,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桌上的公子少爷,挥金如土时随口闲谈: “程公子,听说水云剑潭的掌门被人宰了?” 身着白色公子袍的程松,用折扇推出桌前的银锭,笑容随和: “李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据传是周怀礼大半夜去城里杀人,被黑衙的人撞上,直接翻了船。” “那这事儿咋办?” “还能咋办?在朝廷眼里,下到乞儿上到八大魁,都是‘民’。黑衙按律杀人,不服去法司衙门告状。因为周赤阳身份特殊,朝廷颇为礼待,专门让刑部最铁面无私的林侍郎主审。林侍郎那可是连皇亲都敢抓敢判的人物,还因为黑衙权职不明,多次弹劾靖王……” “靖王出了名的护短,敢让林铁头来审自家人,那肯定是铁案,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翻……剑圣周赤阳来没?” “周怀礼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周赤阳来了岂不惹一身骚。周家要是主动放弃追究,认了判罚,周赤阳再去找黑衙的人报仇,那就是阳奉阴违伪君子;但不报仇,就是无情无义,摊上这么个蠢兄长,说起来挺倒霉……” 程松说道这里,想起了什么,又道: “周家惹上这身麻烦,当前铁定不敢再顶风作案,和红花楼起冲突。广济的抱元门,也吃了红花楼产业,我估计红花楼接下来,就要去找李混元的麻烦……” “那程公子岂不是能坐收渔翁之利?” “呵呵……” 程松背后的铁佛岭,和抱元门同在云州开山立派,彼此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抱元门若是被红花楼敲打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铁佛岭自然间接为此受益。 程松笑道:“江湖就和这赌桌一样,运气比财力势力重要,这运气来了,坐着都能天降横……” 哗啦—— 正说话间,窗外的楼下,忽然响起门窗碎裂的响声,以及惊呼: “什么人?” “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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