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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感觉着体内的变化,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研究《鸣龙图》良久后,能隐隐察觉到,有一股‘气’在体内循环。 这股‘气’和武人气沉丹田的内劲截然不同,更晦涩难寻,甚至会让人觉得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只要按照鸣龙图的指引练习,这幻觉就会出现,多次尝试后,夜惊堂可以确定,体内确实多了股看不见摸不准的气。 至于功效,暂且没感觉出来,但按照靖王的讲解,练习‘龙象图’,可以力大无穷,功效估摸就是滋润肌肉,让身体变得更加健壮。 昨晚敖夜值班,回来后就在屋里琢磨《鸣龙图》,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正认真练习时,耳边忽然传来: “咕~咕咕~~~” 听起来像是鸡打鸣,但声音完全跑了调。 睁开眼看去,鸟鸟站在窗台上,扬起脖子……不对,没脖子,应该是扬起脑袋,对着他咕咕叫。 夜惊堂眼神无奈,从抽屉里取出肉干盒,摆在鸟鸟面前,然后略微感觉了下——彻夜未眠,竟然不累不困,甚至有种精神焕发之感,看来《鸣龙图》确实不是凡物。 他摆好姿势,尝试继续练习‘龙象图’的法门,但还没进入状态,又听见: 咚、咚…… “惊堂?” 咚、咚…… 敲门声从院子外响起。 鸟鸟听见声音,顿时来了精神,开始自己开窗户。 夜惊堂收功静气,披上衣袍打开院门,却见三娘站在门口,手里挎着一个食盒,打扮和往日一样,齐腰襦裙配上得体发饰,看起来就像个精明能干的大户女子。 不过妆容稍有不同,出门前精心打扮过,点着斩男色的樱红唇脂,在斜阳散发着水润色泽,宛若待采的樱桃。 “都下午了,你怎么还在睡觉?昨晚干什么去了?” 裴湘君蹙着眉儿,眼神颇为幽怨,看起来就像个男人夜不归宿,过来讨说法的委屈小娘子。 夜惊堂没料到三娘才几天功夫,又变回来了,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昨晚领命巡视宫城,熬了一晚上没睡觉,进来说吧。” 裴湘君前天晚上就来找过夜惊堂,连续两天彻夜未归,她还以为夜惊堂被靖王挖走了,心里颇为操心。 毕竟被江湖侠女挖了白菜,不至于影响红花楼;而被女王爷挖走,青龙堂的产业可就得变成惊堂的嫁妆了。 眼见夜惊堂精神头不太好,她走到跟前,摸了下夜惊堂的手腕号脉: “昨天刚出事儿,就把你叫去巡视宫城,朝廷这是好用就可劲儿用不成?” “能者多劳吗,靖王也是赏识我,才委以重任。” “还能者多劳……” 裴湘君见夜惊堂脉搏强劲有力,没啥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来到主屋放下手中食盒: “凝儿姑娘走了,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还住在这里作甚?裴家那么大,也不缺双筷子……” “一个人住习惯了,裴家都是女眷,住那儿真不方便。” “哼~害怕家里的丫鬟占你便宜?” “唉……” 夜惊堂摇头轻笑,打开食盒,可见里面放着精心准备的饭菜,还有一壶小酒。 鸟鸟顿时来了精神,嗖的一下穿过庭院,落在了桌子上。 裴湘君把鸟鸟抱在怀里,询问道: “听说你和靖王遇上的血菩提?怎么回事儿?和我讲讲。” 夜惊堂大快朵颐间,把遭遇血菩提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 “我还以为宗师多厉害,真交手也不过如此。我若是刀法大成,他一个照面就得躺下。” “血菩提算是江湖老贼,年纪估摸六七十,十多年前就退隐了,现在还能和你打个平手,只能说老当益壮。” 裴湘君说的此处,又叮嘱道: “见势不妙,该用枪还是用枪,被朝廷发现身份,大不了抛下天水桥的产业,换个地方开堂口。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夜惊堂笑道:“我自有分寸,真死到临头,岂会藏着招式不用。” “你得在宫里巡视多久?李香主他们已经提前动身,家里安排的船在码头等着,随时都能出发。” “已经和靖王说过了,今天不用进宫,明天若没事儿,就出发吧。” …… 两人闲谈不过片刻,巷子外面忽然响起了车轮声,以及秀荷的话语: “诶?!民女拜见靖王……” “免礼,夜惊堂在里面?” “在呢,和我们东家在一起……” …… …… 双奢华马车停在巷外,高挑美人在白发老妪的护卫下走出车厢。 东方离人身上依旧是霸气侧漏的胖头龙蟒袍,但发髻换成了书卷气很足的小姐款式,斜插着珠钗,配上唇上的红胭脂,贵气十足,一露面就让整条老旧街道都亮堂了几分。 东方离人轻轻抬手,示意秀荷免礼,带着白发老妪走进了偏僻巷弄。 双桂巷很老旧,沿途十余间房舍都残破不堪,若非亲自过来,她都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 “和京兆府打声招呼,把这条街翻修一下。” “翻修只能管一时。染坊街在前朝时人挺多,开国后为了便于管束,大小工坊都迁到了城西,这里也就日渐没落了。要让此地活跃起来,以老身所见,得专门弄个行当放在这里……” 闲谈之间,一只鸟鸟飞到了墙头上,挥动翅膀打招呼: “叽叽叽~” 东方离人勾起一抹笑意,抬起胳膊接住鸟鸟,望向院门。 院门此时打开,一男一女从其中走了出来,男的高大俊气,女子柔艳端庄,就好似一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裴湘君身上。 “殿下。” “民女裴湘君,拜见殿下。” “这位姑娘是?” 夜惊堂来到近前,热情介绍:“这是裴家的大东家,外人都叫裴三娘,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过。” 东方离人在认识夜惊堂后,了解过裴家,知道裴家当家的是个女子,如今亲眼瞧见,不由意外: “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 裴湘君欠身一礼:“靖王过奖,听闻惊堂前天遇上了意外,民女过来看看。嗯……民女先告辞了。” 东方离人自然没挽留,颔首一礼,目送裴湘君步履盈盈离去,还瞄了下裴湘君风娇水媚的身段儿。 夜惊堂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送别三娘后,抬手示意: “殿下进去坐吧。” 东方离人让白发老妪在外等候,抱着鸟鸟走进院子,瞧见墙边种下的花花草草,颇为意外: “你一个大男人,家里还挺讲究。” 夜惊堂如果真自己一个人住,院子里肯定没这么雅致,这些事儿他不好说,就随意一笑,带着东方离人来到正屋: “家里地方不大,没啥落脚之地,殿下不嫌弃就好。” 东方离人生来就是金枝玉叶的二公主,等被姐姐封王后,家里的马房都比这里宽敞,瞧见夜惊堂这么有能力的男子,居处竟然如此贫寒,心里还有点感叹,觉得夜惊堂为人确实不骄不躁不重名利,是个谦谦君子。 不过这些想法并未表现出来,东方离人来到方桌旁正座,就摆出女王爷架势,脸色微冷道: “夜惊堂,你到底瞒了本王多少事情?!” 夜惊堂正准备去厨房取来热水泡茶,听见气势汹汹的话语,不由茫然: “嗯?什么事儿?” 东方离人坐姿四平八稳,明艳容颜不怒而自威,如同审视着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 “你自己坦白,本王尚且能网开一面,非要本王点出来的话,可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叽……” 鸟鸟感觉气氛不对,悄悄闭喙,往旁边挪了几步…… 第六十四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夜惊堂身上的秘密,说起来挺多,瞧见东方离人胸有成竹、兴师问罪的模样,似乎已经知道了,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试探性道: “我自幼在梁洲红河镇长大,家父裴远峰……” “本王没问这个!” “难不成是因为我昨天问《鸣龙图》的事儿?我身为武人,经常听说书先生瞎扯,对鸣龙图确实有点兴趣……” “你还顾左右而言他是吧?” ?? 夜惊堂这次是真摸不准了,他除了这两件秘事,还能有什么事儿能被靖王抓住把柄? “难不成是裴家的事儿?我只是帮义父完成遗愿……” 啪—— 东方离人轻拍桌子。 夜惊堂微微皱眉,来到桌子跟前坐下: “我的事儿就这些,还能瞒着靖王什么?” 东方离人问的是夜惊堂,为什么会给喜欢诗词的姐姐写诗! 眼见夜惊堂满脸无辜不肯交待,东方离人双眸多了一抹恼火,偏头望向门外,一言不发。 夜惊堂实在摸不准意思,摊开手道: “我真不知道瞒着什么,要不直接告诉我吧,若错在我,我认。” “待到秋来九月八……熟悉吗?” 夜惊堂一愣,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如实回答: “前天在鸣玉楼休养,遇到了那个来探望殿下的女官,闲聊间说起了这首诗……嗯……无关痛痒的小事儿罢了,靖王如何知晓?” 果然如此…… 东方离人神色不悦:“宫里在流传,本王偶然听闻。你通诗词歌赋,为何瞒着本王?” 夜惊堂无奈道:“我和殿下认识也没多久,前天在白马书院,靖王问起诗词,我就想显摆来着,可惜遇上了血菩提。我一介武人,总不能没事就在靖王面前显摆文采,咱们不聊到这里,我怎么说?” ? 东方离人仔细一想——似乎也是,她都没问过,岂能怪夜惊堂瞒着她? “这首诗是你写的?” “我又不是文人,哪里会这些,以前看杂书记下来的罢了。” 东方离人可是自幼博览群书,闻言质疑道: “什么杂书?说来听听。” 夜惊堂随口瞎编道:“嗯……《侠女泪》,讲的是一个女侠,被迫嫁入深宫,然后失宠……” 话没说两句,就发现面前的东方笨笨,衣襟上的胖头龙又鼓了几分! 原本平静的眼神,也显出了三分羞愤,就好似瞧见了一个口无遮拦的色胚纨绔子! 夜惊堂话语一顿,暗道不妙: “殿下……看过此书?” 东方离人攥着手心,强忍下了动手的冲动,冷声解释: “此书为前朝江湖浪子吴胜邪所著,讲的是玉虚山的女侠,行侠仗义,被吴胜邪俘获,靠着非人手段折磨凌辱,坠入魔道的故事。这种驰名江湖的杂书,本王没看过,还能没听说过?呵~没看出来,你长得仪表堂堂、正气凌然,私底却如此不堪……” 满眼嫌弃。 夜惊堂随口瞎扯个杂书名字,没想到靖王还真知道。瞧见靖王看色胚的眼神,无奈解释: “书还是得看过了,才能明白写的什么。吴胜邪的书,虽然描写有点细腻,但实际没靖王说的这般不堪……” 有点细腻?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夜惊堂,她没看过这本著作,都听过些许乱七八糟的词汇,实际有多不堪,她都不敢想。 “你看这种诋毁正道名门的书籍,还为其鸣冤抱不平?” “殿下误解,我自然得解释。此书从头到尾全是感情,并没有什么‘非人手段折磨凌辱、侠女入魔’的地方……”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较真,都气笑了: “玉虚山是道观,道姑被江湖贼子掳走毁了清白,而后还和淫贼一起对付玉虚山……” 夜惊堂连忙摆手:“书上不是这么写的。这事情得从玉虚山的女侠,下山行侠仗义说起……” 哔哩吧啦…… 东方离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观感极好的夜公子,在她面前讲解黄书,心底可谓一言难尽——你怕真如王夫人所说,憋出病来了哦! 但听了片刻后,东方离人忽然发现,故事还真挺有意思,也不是很荤…… 片刻后,东方离人收敛了女王爷的威严气度,蹙眉询问: “后来把女侠绑起来欺辱,是怎么回事?用这种下作手段,凌辱女子……” 夜惊堂不太好解释,想了想道: “我尚未成家,不太清楚,不过这想来应该是夫妻之间调剂情感的一种方式,男欢女爱,不能说是凌辱。” 东方离人觉得此言甚是可笑: “这都不算凌辱?本王把你脱光绑起来,轻薄羞辱,你开心吗?” “呃……”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并不喜欢这种调调,但好像也犯不上不开心…… ?! 东方离人看夜惊堂的眼神,明白了意思,眼底显出震惊之色! 夜惊堂连忙抬手:“我只是解释一下,这话题确实过火,有些冒犯殿下。不聊了,咱们说正事儿。” 东方离人瞪了夜惊堂片刻,才把话题拉回来: “你说那首诗源自此书?吴胜邪的书‘臭名远扬’,若有这种诗作,本王不可能没听过。”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哪本儿,这首诗说起来有点犯忌讳,偶然听闻也有可能……”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不似作假,没有再追问,稍微沉默片刻后,吩咐道: “你既然住在这条街,就得给朝廷出点力,你不是裴家的少东家吗?这条街交给你操办,让裴家想办法盘活,银子从京兆府拨,办不好你提头来见。” 让裴家当开发商,接这种大活儿,不用想都知道是‘裙带关系’的恩惠。 夜惊堂连忙拱手一礼:“殿下放心,只要朝廷给予帮扶,裴家绝不会让靖王失望。” “仇天合已经安排好了,但身上的软骨香不能解,需要在王太医那里住两天,然后在黑衙旁边的杏花巷落脚,到时候你可以过去看看。” “那我替仇大侠谢殿下一声。嗯……三娘已经安排了船,我明天就得动身出去谈生意,回来恐怕下月了。这些日子殿下当多注意安全……” 明天就走……这都下午了……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但最后还是冷哼道: “本王有的是护卫,不缺你一个。” “呵呵……” 东方离人略微思量,起身走向门外:“你在这里等着。” 夜惊堂不明所以,在屋里等了约莫半刻钟后,东方离人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件银色软甲。 软甲不知何等材质,柔软如锦缎,却散发金属光泽,看起来还颇有弹性。 东方离人来到桌边坐下,把软甲放在桌上: “此物能防箭矢暗器,但防不住顶尖高手。出门在外,你还是要自己注意安全,本王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办,早去早回。” 夜惊堂略显意外,拿起软甲好奇打量——入手温热,还带着丝丝缕缕幽香,似乎刚从身上脱下来…… 我去…… 怪不得感觉胖头龙又大了点,原来蟒袍下面真空了…… 夜惊堂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在灿阳池里看到的壮丽,把软甲放下,受宠若惊: “殿下,这就不必了。此等至宝,靖王应该时刻穿在身上……” 东方离人可能是胸口凉飕飕,有点不适,双臂环胸站起身,仪态高贵而从容: “软甲本王多的很,不方便回去取,才把这件儿给你。你看本王像是不顾自身安危的人?” 夜惊堂觉得不像,毕竟一遇到刺杀,面前这高贵女王,瞬间变成了东方怂怂。 虽然觉得软甲‘烫手’,但出门在外保命的东西,夜惊堂确实需要,稍作犹豫还是起身拱手: “谢殿下厚爱。” “你给本王办事儿,不必说这些客气话,早去早回。” 东方离人说完后,就抱着胳膊出了门。 夜惊堂来到巷口目送,直至靖王登上马车,才暗暗叹了口气。 咕噜噜…… 车轮声响起。 东方离人坐在车窗旁,走出很远后,又挑起车帘回头看了眼——结果发现,夜惊堂还站在巷口目送,瞧见她回头,还和鸟鸟一起摆手道别。 “……” 东方离人连忙把车帘放下,压下纷乱心神后,吩咐随行侍女: “去找本精装的《侠女泪》,吴胜邪所著,圣上在宫里烦闷,想看看。” ? 侍女似乎听说过《侠女泪》的大名,不是什么好书…… 但女帝要看,她哪里敢多问,连忙颔首下了马车…… 第六十五章 浴火图 咚…… 咚…… 幽远城钟响彻云安,宫门依次打开。 大魏女帝平日五日一临朝,今日没有早朝会,因此瞧不见文武百官进入宫门的场景,只有些许等待传唤的臣子,在太极殿侧面的栖凤阁等候。 太极殿后方的御书房外,太监和宫女安静肃立,金碧辉煌的宽大书房里,点着寥寥熏香。 身着家居红裙的大魏女帝,斜靠贵妃榻,身侧的小案上放着一摞奏折,手持金笔认真批阅。 不远处的书桌后,身着蟒袍的东方离人,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本书认真阅读。 书籍的封皮非常古朴正经,里面内容也写的比较含蓄,但配了很多插图讲解姿势…… 东方离人眉宇间都显出些许异样,遇到带画的,就迅速翻过去。 沙沙……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发出的轻微细响。 女帝批了几封折子,发现东方离人翻书的频率不对,柔声询问: “离人,你在看什么?” 侠女泪…… 东方离人听夜惊堂一席话后,对这本驰名江湖的杂书有了兴趣,特地找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写的全是感情。 结果看了一晚上,确实是在写男女之情,但配图有点太详细,连房事都画的惟妙惟肖,稀奇古怪的欢好方式,几乎震碎了她的三观。 不过这杂书确实有意思,才大早上坐在这里跳着看。 见姐姐起疑,东方离人不紧不慢合上书籍: “下面人整理的些许琐事,没什么重点。” 女帝能坐到当前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自幼和妹妹一起长大,仅是看东方离人举止的细微异样,就知道书上绝非琐事那般简单。 但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女帝还是很宽容,转而询问道: “还在生朕的气?” 东方离人见姐姐把事情挑明,面色不悦: “你还知道?我和夜惊堂认识不过几天,只是欣赏他的天赋,想予以重用。结果可好,你不由分说把我和他骗进灿阳池,害得我……这是当姐姐能做的事儿?” 女帝手儿撑着侧脸,眼神玩味: “单纯想要重用?” 东方离人严肃道:“夜惊堂给我护驾,我确实很欣赏他,也记他的恩情;但以此就能当我的驸马,黑衙的护卫怎么算?终身大事,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和夜惊堂接触,你就直接火上浇油拔苗助长,把事情闹到这一步……” 女帝微微抬手,打住妹妹的话语:“好啦,纯当姐姐自作主张,干涉了你的私事儿,这事儿你慢慢考虑,朕不干涉。夜惊堂根骨奇佳,是个习武的大才,你无论瞧没瞧上,都别推去外面,免得养虎为患,又冒出个平天教主一样的刺头。” 东方离人略显意外:“夜惊堂有比肩薛白锦的潜力?” 女帝眨了眨眼睛:“看来确实操之过急,你对夜惊堂还真不了解。” “你难道了解?” “仅是那天在景福宫对你出的一拳,朕就看出了大概,毫无门道全是天赋。” 东方离人回想了下,面色凝重: “是吗?” 女帝放下折子,端起茶杯抿了口,眼神无奈: “罢了,和你聊这个实在费神,你还是继续看书吧。” “……” 东方离人感觉到了姐姐‘朽木不可雕也’的态度,衣襟鼓鼓很想回怼两句,但是不敢,最后干脆收起书本,拂袖而去。 “去哪儿?” “给太后请安。” …… 皇城西北侧,太后寝宫。 夏日蝉鸣阵阵,无所事事的宫女,多在游廊之间小息,常年晚睡晚起的太后,此时还在寝殿里。 晚睡是因为幽居深宫,无依无靠辗转难眠,而晚起倒不是因为没睡醒赖床。 寂寂无声的大殿内,宫女红玉在通间里靠着,手里拿着一本杂书无趣翻看。 寝殿中,所有物件都收拾的有条不紊,墙壁上还挂着太后刚完笔的丹青画——一个人扛着一只肥鸡,似乎是个集市里插标卖鸡的小贩…… 身着薄纱睡裙的太后娘娘,在华美凤床之上盘坐,头平正、身正直、口齿微闭、舌抵上颚、双目垂帘微闭、双手自然垂放腿上。 这个打坐的姿势,比夜惊堂瞎琢磨的标准太多,以至于本来熟美动人的太后,竟然流露出一丝丝出尘于世的气息。 太后出身江州将门世家秦家,幼年也习武,娘很宠她,专门把她领到了‘二圣’之一的吕太清面前学艺。 这些道家的养身法门,便是在那时候学的,也是在那段日子,结识的闺中密友璇玑真人。 可惜最后吕太清说她‘凡心太重’,没让她出家,离开玉虚山后不久,就被朝廷选中,成了大魏皇后。 而后入京的路上,先帝就驾崩了,太子为了拉拢江州士族巩固皇权,还是把连先帝面都没见过的她尊为了太后。 过了没多久,秦家在女帝逼宫篡位时有从龙之功,所以女帝上位,还是尊她为母后,可以说是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一国之母。 这番经历太悲催,太后本着早死早解脱的心态,早就把这些养身延寿的东西忘之脑后。 但几年前,她闲着无聊,让宫女在后花园的银杏树下搭个秋千的时候,红玉忽然发现,地砖下埋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她以为是前朝某位嫔妃埋的相思之物,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放着一张金纸。 她见过宫里那张‘玉骨麒麟图’,当时就认了出来,是《鸣龙图》中的‘金凤浴火图’,至于是谁埋在银杏树下的,倒是不得而知。 ‘浴火图’传说练至大成,可以‘创伤自愈、断肢重生’,只要不被一下打死,那就根本打不死。 行走江湖的人,没几个身上不带暗伤,在很多肢体伤残的人心中,一具完好的躯体,甚至比长生不老分量更重,这张图的分量,可想而知。 太后得到此物后,自然欣喜,每天都去银杏树哪里祈福,感谢银杏树给她不怎么幸福的人生,带来转机。 但她的好运,似乎也仅限于此。 自从得手‘浴火图’后,她再未遇上过顺心事。 这图一练就是好多年,她感觉自己练会了,但完全想不出这听起来很厉害的秘法,有什么用。 此图说是可以创伤自愈、断肢重生,但前提是得受伤! 她自幼养尊处优,到了宫里更是前呼后拥,连睡觉的时候,宫女都怕床太硬把她硌着,怎么可能受伤。 为了验证秘术真伪,她曾偷偷用小刀在胳膊上划了下。 结果伤好的是真快,疼也是真疼,还弄得红玉以为她想寻短见,女帝靖王全跑来嘘寒问暖。 思来想去,这张《鸣龙图》唯一的作用,可能只有在百年之后,给她留下一具健健康康的遗体…… 而她大概率得在深宫之中,无病无灾熬到寿命极限才死,活的估摸比一百二十岁的奉官城还久…… “唉……” 联想到漫长却又能一眼看到头的孤寂岁月,太后娘娘睁开眼眸,幽幽叹了口气。 转头望向墙上的卖鸡小贩,脑海里不由又回想起了前些天误入宫阁的冷峻公子。 前天被撞见这幅画,也不知道被误会了没有…… 虽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常人转身即忘,但太后过得实在太无趣,这种意外掀起的小波澜,足以在心里记很久很久。 正胡思乱想之际,寝殿外忽然响起脚步,一道人影大步走了进来,脚步很重,看起来还怒气冲冲。 太后娘娘抬眼打量,发现是一身蟒袍的离人,本来想靠在凤床之上装睡,但马上又察觉不对,急急慌慌翻起来,赤足跑到墙壁跟前,想取下画卷。 “太后,你这是……” 东方离人走进寝殿,迎面便瞧见身着睡裙的太后娘娘,光着脚衣衫不整,踮起脚尖去取墙上的画像。 但因为挂的有点高,没够着挂绳,整个人就僵在了墙边。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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