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涂。 “哦?不想天成还有军士如此,悲悯于走兽飞禽,撕下自己的衣物为其疗伤止痛,可谓圣人之举了。” 颜广嘴角抽了抽,只得继续回禀道:“陛下......这碎布上有字。” “何字?念来听听。” 颜广的声音头一次低了下去。 短短数十字,字字透露着天成最新的行军动向。便连个把时辰前、黑羽营东南后撤的指令都传达的一字不差。 饶是先前有所猜测,真的听到的那一刻还是令人又惊又恶。 众将哗然,随即神情激愤起来。 若是先前还有怀疑光要营贼喊捉贼的,这厢一看瞬间便同仇敌忾起来,恨不能当场将那奸细碎尸万段,以慰平白牺牲的天成将士。 皇帝手指轻扣椅圈,似是有些遗憾:“孤自认治军有所得,不想还是出了这种事,合该自省一番,是否先前太过仁慈。” 朱庭茂掩在广袖下的手,轻轻擦了擦汗,上前朗声道:“臣等恳请彻查此物,必还陛下一个真相。” 不少人站了出来跟着附和起来,皇帝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看向鹿松平。 鹿松平会意,将一早调查好的结果如实禀告。 “陛下,臣已比对过这封密信上的字迹,但写信的人显然有所遮掩,并无字迹可寻。” 众将面面相觑。 咦?这鹿松平何时这么能干了? “那发信的人可有找到?” “臣排查了今晚当值走动的士卒,通过衣摆的残缺发现了此人,正是俘虏营的一名伍长,抓到的瞬间便自尽了。属下无能,未能留下活口。” 听到这一句,某只被汗浸湿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松开来。 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心下翻腾的得意。 皇帝设下圈套为了捉他,但那又怎样?还不是让他糊弄过去了? 只要他足够小心,任谁也不会发现...... “朱大人,何事开心啊?” 帝王的声音冷不丁地传过来,朱庭茂不自觉地一抖。 不,不可能,他面上绝对没有表现出万分之一。 朱庭茂露出一个老实敦厚的表情,恭敬回道:“回陛下,臣是觉得此事实乃万幸,虽说细作还未捉到,但这关键信报却拦了下来。鹿州牧功不可没啊。” “朱大人所言极是。然,有功之人不止鹿州牧一人。方才那一炷香的时间,孤分派了黑羽营的数位哨岗在高处瞧着大家。有谁回了帐子,有谁去了恭厕,有谁......”皇帝停顿片刻,将目光幽幽落在朱庭茂的身上,“有谁去了俘虏营附近,孤可是一清二楚。你说对吗?朱大人。” 朱庭茂仍然控制着自己没有发抖,但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 他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体面,沉着辩白道:“回禀陛下,臣之所以会去俘虏营附近,乃是因为发现了可疑人等,这才想要跟上前去一探究竟。” “那爱卿可有所发现?” “微臣无能,那人狡猾的很,三五下便不见了踪影,臣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只得暂且作罢。” 夙远修在一旁冷眼看着,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朱大人为何不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叫附近巡防的士兵前来查看?” 众将频频点头,朱庭茂却几乎没怎么停顿便对答道:“在下并不肯定所见是否当真有异,逢此非常时刻不想闹出动静。不曾想却因此惹来怀疑,臣当真是冤枉的很。”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怕是没个尽头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座上人。 皇帝终于有了些表情,似乎是叹了口气。 “爱卿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只是事出巧合,偏偏就只有你一人去过俘虏营附近,若再无旁人能为你作证......” 朱庭茂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他跪倒在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 “臣惶恐啊陛下!臣是冤枉的,定是有人嫉恨,才想要构陷于臣、陷臣于不义......” 朱庭茂岁数不小,六旬老臣伏地痛哭,这情景当真有些凄惨。 不少人开始有些心软。 “陛下圣明,许是这其中当真有什么误会,还是查清为好......” 皇帝又叹了口气,似乎也对眼前的情形十分痛心和遗憾。 “爱卿情真意切,孤亦不想为难于你。”那声音就从朱庭茂脑袋上方飘来,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既然你如此赤诚之心,容不得旁人污糟,孤赐你于王座前自裁以证清白,你可愿意啊?” 什么痛心?什么遗憾?都是错觉。 眼前这人,压根就是没有感情的石头。 朱庭茂咬紧了后牙,最后挣扎道:“此事、此事并没有证据直接指证于我,为何陛下就是不肯放过......” “爱卿糊涂了。孤从未自诩明君,办事亦只信心证,不信旁征。若是爱卿当真枉死,便等孤百年之后再到地府同你赔罪。” 什么?他不服!他明明没有暴露,为什么......为什么...... “来人。送朱大人上路。” 大帐外响起黑羽侍卫的脚步声,朱庭茂终于不能再忍。 他站在大帐靠里些的位置,离皇帝只有五六步之隔,此时事情败露他已无活路,眼中凶光闪过手下已有动作。 上前欲擒他的黑羽将士只觉得手下一轻,那朱庭茂竟然从捆绑的绳索中脱困出来,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一般,突然便冲向皇帝所站的位置。 一切发生的太快,颜广等人皆大惊失色,只来得及拔出佩剑。 朱庭茂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手指尖多了一把锋利的指刀,直奔手无寸铁的座上帝王而去。 三步、两步、一步...... 三寸、两寸、半寸...... 他盯着手指尖的刀光,却发现它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前进毫厘。 刀锋就悬在帝王咽喉前,杀气伴随劲风撩起他垂在肩头的发丝,却吹不动他眼中的情绪。 朱庭茂盯着那双眼,心中渐渐生出的是一种彷徨和恐惧。 怎会有人能在刀悬于喉时仍有这种眼神?毫无起伏地、平静地像个死人。 迟来的痛从肋下传来,朱庭茂缓缓低下头,他看到一柄长刀从帝王身后的帐子穿出,直直插入他的左胸。 他什么也没察觉,什么也没听到,仿佛那刀是凭空出现一般,只一瞬间便刺入他的身体里,就连鲜血也迟缓了片刻才汨汨流出,顺着那刀身上诡谲的花纹,蔓延流淌开来。 帝王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抬起手将朱庭茂手指上的刀环取了下来,拿到眼皮子底下似乎细细观察了一番。 “朱大人当真让人开眼。孤与你君臣数载,竟不知你还有这等精巧玩意,想是平时甚少交流,疏远了情分。你说是吗?” 朱庭茂想开口,但嘴唇一张便有血沫顺着嘴角流下。他的手臂垂了下来,腿也有些发软,整个人像是要挂在那柄长刀上一般。然而那刀下一秒却飞快抽了回去,便如同它出现时一样快。 他沉重跪倒在帝王的靴子前,发沉的脑袋却抬不起来,他只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好似催命一般。 “爱卿莫急。该聊的还未聊尽,孤不会让你死的。” 第71章 肖南回觉得:鹿松平可能是属兔子的。 狡兔三窟,只有兔子才会跑起来又快又安静,还能在一瞬间便钻进兔子洞,教人找不到踪影。 她不过晚了半步,再想去追他的时候,便连个人影也瞧不见了。 当然,就连带她来时的那辆马车也消失了。 可怜她上那土坡时光顾着留意对方的动作,心思全然不在记路上,若不是大漠之中遮挡较少,军营中又还有一两点光亮,她怕是要在这荒郊野岭之中过夜了。 如此耽搁了半个时辰左右,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营地时,正有人将一卷带血的毡毯抬出大帐。 她整个人愣住,随即心下一阵发凉。 难道说,皇帝已经被奸细给...... 她快步冲向帐子,左右把守的士兵反应很快,一把将她架住。 她一边挣扎,一边痛心叫到:“陛下!陛下!臣来晚一步。都怪鹿松平他不给我指路,自己一人跑了......” “嚎什么?孤还没死。” 熟悉的声音在毡帘后响起,肖南回的哭喊生生憋了回去。 下一秒,鹿松平的脸从帘子后探出来,嘴角抽动着对左右士兵道:“这位是右将军肖大人,还不快快放手。” 士兵们有些犹豫着放开那奇怪的女子,却见她原地掩面呆了片刻,转身便要离开。 “进来。” 某人又发话了。 肖南回的脚在地上磨蹭来磨蹭去,最后还是不敢就这么掉头走了,乖乖进了帐子。 大帐内已经安安静静,根本看不出方才究竟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情形。 可方才那卷毡毯上的血她看得分明,一定还是发生了什么。 “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卿对孤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他不说还好,说出来只让人面上烧的更厉害。 一路奔袭而来的冷空气在肺里开始膨胀,她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 “这个,臣还以为......” “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 肖南回这才站起身来抬头望去,只见夙未正慢条斯理地将新碳添进炉子,他身后阴影里放着个木架子,木架上挂着个人,胸口血迹未干,面容倒是干净,她依稀记得应当是上军佐史朱庭茂。 这便是抓到内贼了?倒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坑害光要营千万精锐骑兵的,竟会是这么个小糟老头。 丁未翔正坐在角落的一张脚凳上擦他那柄长刀,留意到她的目光,只吹了吹上面还未干透的水汽:“肖大人来的不是时候,最精彩的一段已经错过了。” “倒也还不算晚,能跟着看个热闹。” 夙未站起身来,走到离朱庭茂一步之远的地方站定。 “爱卿一介文臣,竟然有着通天的本事,倒教孤刮目相看呢。”夙未说罢摇了摇那穿骨而过的铁链,朱庭茂的脸色也跟着白了白,“之前是孤怠慢了,寻常绳索看来是困不住朱大人,如今便只得借了军械库的钩刺一用,想来是粗糙了些,且忍忍吧。” 撕破了这最后一张脸皮,朱庭茂已然没有了往常那用来伪装的忠厚,面上显出几分麻木来。 “你不必枉费心思,我自认技不如人,但也不会同你多说。” 夙未眼睫低垂,并不在意对方话语中的抵触之意。 “朱大人可知,在你行刺前,孤其实也只是对你有所怀疑。甚至连你去过俘虏营的事,孤也是听你亲口承认,才知晓的。” 朱庭茂愣了片刻,随即脸色在一瞬间变了。 他早该想到,今夜的营地烛火减半,即便是以目力著称的黑羽弓箭手,也未必能在黑暗中分清究竟是谁去了何处,何况他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他中计了,自曝了奸细之身。 “可是......” “可是孤是如何一早就对你有所怀疑了,是吗?” 夙未勾了勾手指,站在一旁的鹿松平便从一个密匣中取出一打书信,恭敬递了过来。 朱庭茂只瞄了一眼,便知道了那是谁的书信。 “朱大人忘了,孤的先祖是如何打下这江山的吗?父王教会孤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掌控朝臣。天成朝中从七品以上大臣的行踪、结交对象一月一报,四品以上大臣除此之外,连书信都会呈到孤的案上。家书自然也在其中。” 朱庭茂的双颞因为咬牙而突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早在数月前便已经暴露。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人在阙城若想送密报实在风险太大,于是便将想说的话藏在这家书中送出去,倒也稳妥。” “我自问从未在信中提及此事,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夙未勾了勾嘴角。 他很少会笑,更不会笑出声。那表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朱大人原是来上门讨教的。也罢,今日说好是臣子间坦诚相待,便不瞒你。孤的黑羽卫在拦下大臣家信后,便要记录排查一番。而这其中既包括明面上的通报,也有暗言暗语。但既然是暗语,便一定有端倪可察觉。朱大人书信中自半年前起便出现过‘风痛’这个词句。” 朱庭茂不语,内心却剧烈翻涌。 他罹患风痛多年,将此二字选为暗语字眼,实该最不易引人察觉。 “不错,风痛二字看似无异,却是告疾之意,若书与家中老幼,实则在一千封家书中也难出现一次。只因疾患乃讳忌,亦徒增烦扰。此二字看似合理,却不合情。而在你传与海城乡故的家书中,仅月内便出现过三次,随后康王死讯便传来。此为破绽之一。” “此次征讨碧疆,你未料到孤会亲自出征,先前截获送往宫中战报的暗线便用不得了,你只得想法子跟到前线来。身为佐史,本不必随军出征,你倒是不惜拉上几名主簿为你打掩护,反而露了马脚。此为破绽之二。” “数日前,孤的右将军掩藏身份回营向孤汇报,你心中算到此事可能与你破坏光要营突袭一事有关,连夜叫人换下了审讯的讯吏,叫他暗下黑手除了被讯问者。此为破绽之三。” “你若愿意,孤还能为你数出许多。可怜朱大人浑身破绽,竟以为自己金刚不破之身。差遣你的人,当真是眼神不好。” 朱庭茂浑身发抖,不知是痛急还是怒火攻心,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陛下尽可以逞口舌之快,我已然是个废人,多听几句也不过挠痒痒一般......” “朱大人这是要拉上全家一起陪葬吗?不过也对,听闻朱大人最宠爱的独子一年前因染时疾去了,如今想来是再无留恋了吧。” 朱庭茂虽然表情未变,呼吸却急促起来。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肖南回,突然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眼熟。 是了,这朱庭茂和在霍州时的安律何其相似。都是轻易便能为那不知身份的人卖命,又都是失了至亲至爱之人。 “孤不是第一次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了。此刻没有将你直接交于廷尉与右监,便是想听你说上几句真心话。此时不说,孤也不知你是否还有机会再开口了。” 朱庭茂脸上神情变幻,他似是陷入到了对过往的回忆中,最终不得不回到现实来。 良久,他喃喃开口道。 “陛下是这山河的主,却做不了这天地的主。” 夙未轻拢衣袖,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他腕上的舍利子。 “生老病死,阴晴荣枯,星移斗转,何时因过人心而转移?朱大人怕不是老糊涂了。” “我没有糊涂!”朱庭茂的情绪激动起来,这是他被钉在木架上后,第一次试图挣扎,带着全身的铁链都铮铮作响,“敢问陛下可知,那涅泫裘氏昏聩荒诞至此,为何还能在这江山之上称王数百年?裘氏一族的秘密,陛下当真不想知道吗?” 丁未翔已然拔刀而起,刀尖直指朱庭茂的喉咙。 “放肆!” “未翔。”夙未的声音淡淡的,丁未翔却还是将刀入鞘,只是整个人站得离皇帝又近了几分。 “传闻涅泫第四十九任皇帝裘鸢可通神明、驭五行,你说的秘密,可是指这个?” 那人说的轻巧,肖南回在一旁却听得惊诧连连。 这是什么皇家秘辛?她可不可以不听?皇帝该不会一会就要杀她灭口了吧? 朱庭茂对夙未所言却丝毫不感到惊讶,脸上反而流露出疯狂的神色来:“不错!只有神之血脉才会是这天地间真正的王者,能为神臣,万死不辞!” “你要同孤说,这世间当真有神明降临,而你效忠之人,便是这神明的后代?” “他不是神的后代,他就是神明本身。”朱庭茂抬起头来,大睁的双目里有红色血丝在蔓延。此刻的他像是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眼中放出奇异的光来,“陛下何不同我一道去瞧瞧那神迹?任谁瞧过了都会折服于它的,只要诚心侍奉,莫说这天下,便是长生不老、永葆年华也......” “孤看你是疯了。” 夙未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他对此人的兴趣也冷却下来。 “拖下去,好好审。查清康王的事是否同他有关。” 丁未翔领命,差人将朱庭茂从木架上卸下,向大帐外拖去。 锁链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就从肖南回脚边划过。 朱庭茂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短短一瞬,突然大叫道:“肖大人,青怀候可还安好?” 肖南回一愣,还没等做出反应,朱庭茂已然移开目光,嘴中开始碎碎念叨着些不知所云的话,时而大笑、时而狂语谩骂,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已经神志癫狂。 朱庭茂的声音终于渐渐远去,直至半点声音也无。 大帐内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丁未翔与鹿松平都静立不语,像是早已习惯这种氛围。 肖南回也只得尴尬站着,她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帐子里。 好像,是皇帝叫她进来的? “你们出去吧,孤想静静。” 鹿松平与丁未翔行礼退下,肖南回连忙跟上。 “肖南回。” 她还差一步就能迈出大帐的脚步,生生止在那里。半晌,才不情愿地回过头去。 “陛下还有何吩咐?” “陪孤出去走走。” ****** ****** ****** 荒原之上的黎明来的总是早一些。 光明驱赶着长夜的阴霾,将光的界限推向更远的地方。 肖南回低着头吭哧吭哧地爬着土坡,抬眼就能瞧见前面两三步远处、那人坠着厚重狐裘的披风,在风中滚动出一折折的波浪。 一个时辰前,她刚从这破山包上下来,现在居然又要爬上去。 皇帝开了金口,要她作陪。人家去哪,她便得跟去哪里。若是皇帝出了个三长两短,丁未翔那厮可能还要剥了她的皮。 简直没处说理。 夙未一直没有说话,大漠粗糙的沙粒拂过他的脸颊,他连挡都不挡一下,只偶尔停下低低咳上几声。 终于,前方再无路可走,肖南回如蒙大赦,连忙出言阐明这个事实。 “陛下,前方无路了。” 夙未没说话,背对她望向不远处东方的天空。 那里有一线红光正蠢蠢欲动,就要钻出那地平线。 肖南回眨眨眼。这倒是他们一起看过的第二个日出了。 她同肖准都没有看过日出。 虽说她从十几岁起便跟着他四处行军,熬过的夜晚数不胜数,但在那无数个黎明日出之中,肖准连停下来多看一眼的时间都不曾给过,她便也都是在匆匆一瞥中飞快掠过的。 像现在这般两人境地、安静到与世隔绝的氛围,更是从未有过的。 所以人生际遇有时当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内心感慨完毕,她突然想起那天日落时分、离开碧疆时的那一幕。 先前因为诸多怪异之处,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如今倒是个说出来的好机会。 毕竟眼前这人喜怒无常,现下看着和气,回头治她一个“知情不报”之罪,她可承受不起。 “陛下,臣、臣有一事,一直未能秉明。” 夙未的背影依旧沉默,她踟蹰片刻,觉得话既已出口,已然不能再咽回去。 “臣在碧疆时曾见过安律,他似乎同白氏的人有勾结。臣还发现他似乎掌握了某种秘术,倒是和朱庭茂所说的神迹有些......” “我问你,你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神迹吗?” 夙未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他坦露真实身份后,第一次在她面前称“我”,而不是“孤”。 但这反而让肖南回左右为难,她还没蠢到觉得自己可以僭越妄言的地步,只得硬着头皮支吾道:“诚如陛下所言,甚是疯癫之语,不足为信。” 夙未微微侧过脸来,风将他束在脑后的长发吹散开来,发丝掠过他的眉眼,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态。 “我的母妃便是他口中永葆年华之人,年过三旬也同十数年前无甚分别。可这般神眷恩赐的下场是什么你可知晓?” 肖南回愕然。 她对皇帝生母的事情略有耳闻,只知其曾盛宠一时,后因容貌之异掀起妖邪之说,
相关推荐:
篮坛大亨
我的傻白甜老婆
乡村透视仙医
年代:从跟女大学生离婚开始
红豆
新年快乐(1v1h)
女帝:夫君,你竟是魔教教主?
林枫苏慕白天赋无敌的我一心只想苟活
白日烟波
规则怪谈:就算死了也要过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