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兰花落下的点点尘埃,在她的视线中化作了漫天飞雪。 “喂。” 伯劳在一旁不客气地戳了她一下,那突然跑出来的画面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哦。”她故作镇定地将篝火旁吃剩的骨头扔进火堆里,“一定是你看错了。” 伯劳瞪大她那炯炯有神的大眼,再三确认一番,笃定道:“怎么会?!我这双眼,可是能隔着两条街、一道门、三道纱帘看清姚易那厮今晚房内有没有人的眼啊!” “那也是人的眼,总有走眼的时候。” 她不遗余力地否定着,心中暗自期盼那劳什子皇帝快快走远些,伯劳却死心眼地越挫越勇。 “要不然,你把你的簪子拿出来给我瞧瞧。我瞅着你这段日子都没用过簪子,莫不是早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肖南回有些坐不住了,她觉得必须要转移一下话题才行。 “你还有闲心在我这里要簪子?我让你打听那紫衣剑客的事,你到底有没有花心思?” 话题一个急转弯,伯劳果然陷入沉默,她赶紧乘胜追击。 “你若是没什么线索,我便书信一封给老院长去问问,他老人家见多识广......” “不成!” 伯劳突然就急了,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肖南回当她是怕见谢黎,有些奇怪地撇撇嘴:“你紧张什么?我就是问两句,又不会让你亲自跑一趟。” “这事你既然问了我,就不要再麻烦别人了!” “你是没见过那人的身手,我是觉得这事有必要让安道院知晓,万一......” “你怂什么?!下次再见着他,我同他过上两招,便能知道一二,用不着现下在这胡思乱想。” 下次见面?还过上两招?过上两招她焉还有命在啊。 “算了算了。”她觉得自己鸡同鸭讲,白白浪费攒下这么多天的力气,“我四处走走,你不要跟屁虫一样贴过来。” 伯劳“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毫无兴趣。 肖南回走出挺远回头望望,发现对方确实没有跟来,这才踩着嘎吱作响的雪地向远处走去。 一晃眼的功夫,皇帝已经不知去向,她只能朝着皇帝的马车附近走去。 她想寻个法子把簪子要回来。 抬手摸了摸腰间的袋子,那里有半块揣了一路的玉佩。或许她可以假借这韘形佩的事,将那晚模模糊糊的记忆问个清楚。 皇帝的车驾被黑羽营围在隐秘的位置,她远远瞧着,有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自从那日让她在大帐外“罚站”后,皇帝就没再搭理过她。 呿,你三天没洗脸的样子我都见过,如今竟又摆回连衣角都摸不到的姿态了吗? 她忿忿想着,又走近了些,冷不丁脑海中晃过一道人影,却是丁未翔那沉默中透出恐怖气息的身形。 心虚作祟的肖南回又有些进退两难、畏畏缩缩,连身形都跟着猥琐起来。 左右看了看,她决定先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等着,只要皇帝一露面,她再伺机凑上去。 皇帝出行大都会备数辆车驾,这些马车从外观上看去几乎毫无差异,但只有一辆当中坐着皇帝本尊,其余的只是侍从。 肖南回找了一辆空马车,车里的侍从应当是去当差了,车内只有一张小案和几张软垫。 她一跃而上坐在马车后面的车轸上,找了个视野合适的角度便开始蹲点。 过了一会,她将视线微微挪开些,无意中瞥到屁股下的那根横木,眼神便顿了顿。 因为车轮行进过程中搅动起来的泥土砂石会被车后的横木挡住,即使时时清洁这车轸上也多覆盖着一层泥沙。 可眼下这木头上明显有一段太过干净,就像是有人用手反复抹过一般。 猛然心中想到了什么,肖南回飞快跳下马车,横起一脚踢开了车轸上的那块挡板。 木板飞出,与此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车底钻出,直奔她而来。 对方气势颇足,但身法却不得要领,方才出手便被她一个横扫撂倒在地。 可看清那袭击者的脸后,她还是吃了一惊。 难怪对方可以藏身马车车辕之下,却原来是个身形还未长成的孩子。 瘦的凹陷的面颊上嵌着一双南羌人特有的浅褐色眼睛,密色的皮肤因为寒冷干燥而蜕了皮,嘴唇倔强地抿着,似乎这样别人便看不出他其实正在颤抖。 “别、别杀我,我只是想讨口水喝......” 肖南回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可潜伏在她血液之中的警觉在震动,提醒她眼前这一幕绝非这么简单。 他是什么时候藏进马车下的?一个讨水喝的小孩子,又怎么会在车轸下藏了这么多天? 就是这犹疑的一瞬间,那孩子的眼中瞬间透出凶狠的光来,一直藏在袖中的手抽出来,发青的拳头里紧紧握着一把羊骨磨成的短刀,径直向她腹间袭来。 这一击带着不遗余力的狠绝,但对于肖南回这样常年习武的人来说,还是太慢了。 她出手如电,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那把羊骨做的刀便飞了出去、落在尘埃之中。 一击不成、他又顽强爬起来,瞧见她腰间匕首,大吼一声便要扑过去抢,被她单手擒了双肩、一用力便卸下半条胳膊来。 对方疼地龇牙咧嘴、动弹不得,却仍忍住一声不吭。 南羌一族刚烈难驯绝非传闻,肖南回心知肚明,即使对方是个孩子,手下也没留太多余地。 “谁派你来的?” 那少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汗珠子顺着脸淌了下来,颤巍巍滴在她的手背上。 五指紧缩,手下力道又加两成,那孩子终于经受不住叫出声来。 “没有人、没有人指使我,我自己来的!” 她冷笑一声:“自己来的?且不说天成行军路线都是绝密,从碧疆出发的回朝大军共有四路,王驾在哪一路更是秘而不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什么王驾?我要杀的人是你!我是跟着你才跟到这的......” 这次肖南回倒是一愣,她细看那孩子面色,不确定对方是否在狡猾扯谎、为的是伺机逃脱。 “你知道我是谁么?就编这样的谎话......” 谁知对方突然便神色激动起来,硬是扭过头来盯住她的视线:“叛徒潘姚儿,人人得而诛之!长老说过,砍下你的头,便是给成千上万被杀的南羌人报了仇,寨子里的每个人都会为我祈福!” 肖南回牢牢按在那孩子双臂上的手终于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些,看着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终于有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你是......寨子里的人?” “潘寨主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们了?可碧疆人都将记得,他们款待过的客人、奉为上座的贵客,最终带来了战争、成了占领他们家园的豺狼!走狗!皇帝的走狗!” 握着匕首的手缓缓落下,她望着那张沾着污泥、写满仇恨的脸,仿佛看到的是自己亲手造就的斑斑劣迹。 不,不该是这样的。 挑起战争的人并不是她。她做的一切,都只是身为一名天成将士必须做的事。 “不做碧疆人,还可以做天成人。你们原本连水都喝不上、放牧的地方也总是被抢,以后总好过从前......” “那姓白的从前也是这样说的,可到头来又是如何?到最后谁也没有兑现诺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神会惩罚你们、让你们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身堕业火寒窟之地狱,心受众叛亲离之苦......” 她望着那孩子眼中的怨恨在四处蔓延,蓦地便想到那一日在地牢中安律的脸。 历史当真只是换了角的同一出戏罢了,只有拿到戏本的人兀自沉浸其中,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她是否该在这里杀了他?因为总有一日他也会被仇恨吞噬,变成另一个安律。 可握紧匕首的手,终究还是慢慢松开。 她已经夺去了他们的希望,做不到再夺去他们的性命。 附近已经有听到动静的士兵向这边望了过来,肖南回将匕首反手深深刺入车辕。 “你滚吧。离这里越远越好,我若再看见你,便只能杀了你。” 少年狼狈爬起身来,转身跑入树丛之中。消失前最后回过头来、狠狠瞪她一眼。 “我打不过你!但若有一天你再回宿岩,定会有人杀了你!” ****** ****** ****** 小半个时辰后,外出随侍的侍从终于归来。 今日是他当值,皇帝这些天都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周遭气氛时常比这数九寒冬还要冷凝,每每当差结束,都要仿佛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归来一般。 方才行礼准备退下,皇帝的脚步却突然停住。 侍从有些忐忑不安,余光偷偷瞥去,却见皇帝正停在他那辆马车前,低下头、似乎在看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皇帝便同那带刀的冷峻侍卫走远了。 侍从松口气,走上前去瞧了瞧。 雪地上只有一行伸向远方的、孤零零的脚印,似乎有人在这里站了一会,然后又原路折了回去。 篝火旁,肖南回手撑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夜已深,营地内安静下来,只有规律的巡逻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交替响起。 伯劳将火堆旁剩下的三个红薯吃了个干净,又抢了她铺好的褥子呼呼大睡起来。 她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光,恍若又看见离开碧疆时的那场大火。 曾几何时,她还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地回到那些可爱淳朴的寨子看一看。 但人果然要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 尽管日后她还是可以重新回到那片土地,但只要想到回去的时候会遇见方才那样的情形,她的心就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她从不后悔自己选择的路,而人生走过的路亦没有回头的余地。 或许这就是她与宿岩最后的归宿。 南回,难回。 她再也不能向南而去,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第97章 天成灵微十三年元月初一,碧疆之乱乃平,帝自西南而返。 除夕过后的第二夜,阙城以东的枢夕山上,连绵数日的积雪将山路铺成银色的带子,弯弯绕绕绵延至永业寺的山门前。送炭的老李赶着驴车下山去了,在雪地上留下最后一行带着炭灰的车辙印子。 上香的香客大都喜欢赶着初一进山拜佛,逢了初二人便会少上许多了,而阙城附近最为红火的寺庙要数紧邻皇城的大成寺,而因为冬日积雪、山路分外难行的枢夕山,就更是少有人拜访了。 入夜的月光倒是比城内明亮许多,将几座大殿上露出的瓦片照得晶晶闪闪的一片。 院内,独株的老腊梅还在抽枝攒苞,这是永业寺一年之中唯一一段没有花香的时节,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柴火烟味,寡淡又冷清。 天寒地冻、又无事可做,晚课过后不久,偏殿后院的僧人们便已睡下,只有大殿中的长明灯还透出一点火光。 “师父,师父!” 灰色袈裟袍的小沙弥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身上的袈裟环叮当作响,方迈进殿来便一眼瞧见正倚在香案前打瞌睡的主持。 他连忙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又立在门口轻咳一声。 一空打了个寒战,从迷梦中惊醒,瞧见弟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门前,于是连忙正襟危坐于蒲团之上,抬手要去分那分到一半的灯油,却发现灯油早已凝住,只得又拿起一旁经筒擦拭起来。 “都这么晚了,何事闯到殿上来?明日的早课不是都交代下去了么?” “回师父,山门处来了辆马车,不听劝阻、非要进来呢。” 一空放下经筒,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一边将灭了的火盆重新搅动起来,一边向殿门外望了望。 大殿飞檐上的冰凌还未来得及清理,月光下晶莹剔透地闪着光。 可不远处的山门之外一片漆黑,瞧不见半点灯火。前几日落的雪如今还积在山上,进寺的那条小路恐怕更加难走了。即便是在白日,登山拜佛的人也寥寥无几。 然而半夜登寺门这种事,以前也并非没遇到过。 皇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很多,谁家夫人难产了、哪户童子走丢了、亦或是亏心事做多实在是孤夜难眠,总之这心急的拜佛者是从不计较时辰的。 当然,事了之后,那香火钱也是分外丰厚。是以在一空的教导下,碰上这种“就急救难”的事,永业寺向来是不分昼夜、尽职尽责的。 就是不知这一回,又是哪家的王公贵胄出了岔子。 一空勾了勾手指,那小沙弥甚是机敏,连忙凑近来。 年轻主持白净的脸上显出几分狡黠,压低嗓子问道:“可是大户人家的马车?” 小沙弥显然身经百战、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当下肯定道:“弟子瞧过了,是丞相府的马车呢。” 一空愣了愣,喃喃道:“不会是又来讨安神香的罢?” 这老丞相的失眠症真是愈发厉害了,这深更半夜的竟又找上门来了。 早知如此,他当时应该多报几两银子的价钱的。 一空站起身来,正准备伸手去取放在一旁的袈裟,便听得殿外有了响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夹杂着另一名弟子的低声劝阻。 “施主!两位施主莫要往前去了,住持今夜要念经超度、吩咐过不能打扰的......” 啊,他这徒弟们教导的倒是很知趣,晓得给他这个住持争取一点穿戴的时间。 趁这功夫,一空已系好袈裟,方摆好点油灯的姿势,一道清浅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一空法师。” 一空听得那声音一愣,随即快步迎出殿去,那月下踏雪而来的两道身影却已行至大殿门前。 “听闻一空法师正在念经超度,不知能否多算一人?” 男子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配上那张清冷淡泊面容,倒像是云游至此的修行者、一时兴起叩响山门。 可他身后那青衣侍卫,举止步伐中却透出一丝咄咄逼人来,杀气似乎比平日更甚。 “主子已接连赶了半月的路,未入城中便马不停蹄地到了你这。你莫要往日一般婆婆妈妈,若是耽搁了......” “未翔。” 男子轻唤一声,那青衣侍卫只得气哼哼地闭了嘴。 一空定了定神,轻轻挥了挥手将两个小沙弥派了出去。 “烛鱼,你与瓶儿在大殿外守着,不要让旁人进来。” 两人应声退下,挑了灯笼去偏殿守着了。 男子瞧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虽未开口但意味已明。青衣侍卫看一眼一空,转身便消失在屋脊飞檐之间。 “深夜造访,还望法师不要见怪。” 男子嘴上客气,却根本没有行礼赔罪的意思,只淡淡打量眼前这和尚,目光最终落在对方那趿拉着一半的鞋子上。 一空有所察觉,将那只脚往后藏了藏。随后抬起半边眉毛,便瞥见对方身上那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玄色黻衣。 九色缠枝纹张牙舞爪地绣满了身,在酥油灯映出的火光下,游走出一道道耀眼的金光来,令人目不敢直视。 “小僧不敢,只是不知小僧今日见的是钟离公子,还是......” 夙未瞧那狡猾和尚一眼,偏不给他答案,只挥一挥袖子、径自迈入大殿深处。 大殿正中那坐皱了的蒲团还未收拾,周围乱七八糟地散着些经卷和油布,最抢眼的还是那已经褪了色的红漆木匣子,那是大殿上供着的香火台,如今已被拆开,当中的碎银铜板摊了一地,似乎方才有人在这清点过。 当真是间小到不能再小的庙,竟要住持每日亲自清点香火钱。 一空已后脚跟了过来,留意到对方玩味的目光,竟还能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将那匣子收好,仿佛那当中并非铜臭之物,而是些流传已久的至上法宝。 三两下收拾完毕,他又从那叠成宝塔状的油灯中随意取了一盏端在手上。 “公子请在此处稍等片刻。” 说完一空便钻进那经幡之后,片刻过后抬着一张眼熟的小案又钻出头来,将那案子正对佛像摆在蒲团旁,自己席地而坐,将唯一的蒲团用手抚平,推到男子面前。 男子盯着那蒲团,一时没有动作。 “今日为何不请我进内殿坐坐了?” 一空依旧笑眯眯的样子,状似随意地指了指身后慈眉低垂的大佛:“内殿瞧不见这尊佛像,小僧......” 男子细长的眼微微挑起:“你怕了?” 一空终于顿了顿,诚实地叹出一口气来。 “按例公子每月都要来寺里一趟的,如今因碧疆一事耽搁数月,小僧有些心生惶恐啊。” 男子终于决定放过他,轻巧落坐那蒲团之上,打坐的姿势竟瞧着比一空还要老练不少。 “佛门出身,竟也惊惧无妄之事。” 和尚对这令人吃瘪的说话方式显然早已习惯,将坐在炭盆上烧得正好的铜壶取下,心平气和地斟上两杯茶。 “小僧只是遵从师父的遗愿,尽心做好分内之事,唯恐疏漏不查、酿下隐患。” 夙未指尖轻点小案上的如兽眼一般的琥珀色木纹,那是上等迦南木料经年摩擦才会有的色泽。衬得其上的紫砂茶杯同那只漆黑的降魔杵一样乌漆墨黑。 “那依你所见,可有疏漏啊?” 一空没有看向眼前的人,只静静望着小案上那一双小盏中盈满的清茶。 “公子从前,都会先喝一口这茶水的。” 夙未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本就不喜饮茶,今日看这茶杯分外不顺眼罢了。” “公子从不提喜恶爱恨的。” 一空清澈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小几上摇曳的烛火也跟着明明灭灭,将周遭四尊护法金刚怒目圆瞪的脸照地有几分狰狞。 良久,一空再次开口,声音却没了往日柔和慈悲的意味。 “公子可是动了心思?” 夙未没说话,一空的语气更加冷下来。 “公子的情况,自己应当最清楚。起心动念,皆是凶险。” 起心动念,皆是凶险。 这八个字是当年还未圆寂的无皿大师留给他的话。 如今无皿的徒弟又说了一遍给他。这就像是一道专为他而设下的诅咒,他既要仰仗它活命,却又受制于它、终生都无法摆脱它。 “我已身在凶险之中,亦多年不曾忆起忧惧是为何物。” “公子不为自己考量,也当为身边人着想。”一空叹口气,流露出几分不多见的无奈,又继续问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何时开始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需得好好想一想。 夙未眼前闪过那日他们从霍州归来、停在阙城外小溪旁的情景。 她敲开他的门窗,将那饱满鲜红的果子递到他眼前。 他自认经得起任何诱惑,但在那个普通、微小、没经过任何预谋设计的短暂瞬间,他察觉到了来自身体内深处的一丝动摇。 他想接过那颗熟透的蓬蘽,不是因为他当下应当这么做,而仅仅只是因为他想。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生出过“想”这个念头了。 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抛下了那些欲望纷扰,并已做好此生都不再拾起的准备。 可一生果然是太漫长了罢。清冷如他,也早已生出了疲倦和厌烦。 他想着,只要退开一点,这不在他掌控之下的情绪便会消散了。 所以他以果子酸为借口,拒绝了她。 可她却没有离开。 她固执地又拿出更多的果子,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 他望着那些殷红的果实,像是又瞧见她一次次被击落凭霄塔、再一次次爬起来的倔强。 如果他敞开那扇严防死守的大门,她是否会愿意离开阳光、穿过黑暗、到门的另一边来呢? 然而像是古老、巨大、不可摧毁的高山出现了第一丝裂缝,自此之后,裂缝便会一直存在,最终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肖南回,我第一次同你说那果子酸的时候,你就该走开的。 如今想走,可能有些困难了呢。 起心动念,然后便有爱、恨、生、死、离别。 一空说的不错,但那又如何? 身在红尘中,与君相伴老。 不入红尘去,焉得君之好? 这世间因缘际会实在难以捉摸。与她同行不久后,他失去了一枚舍利。又似乎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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