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她唇上的那团火,都似生了根一般在她脑海里,越是想忘越是忘不掉。 一种奇特又令人不适的情感占据了她的身体,几分慌张、几分羞耻、还有几分......背叛感。 为什么会有背叛感呢?肖南回想不明白这件事。她只想用肖准的音容相貌洗去那人在自己身体中留下的记忆。如果是今夜,她或许可以鼓起勇气倾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思绪,如果是今夜...... 可今夜,偏偏肖准没有回来。 中庭的石桌上留着一盏油灯,兴许是巡夜的士兵留下的。肖南回将那灯点亮,又在石桌旁坐下来。 她还不想回自己的房间,不想爬到床上,不想进入睡梦之中。她害怕睡着以后那人又入梦来,将她戏耍一番、来回摆弄。 就算此时此刻她还清醒着,老天也偏不遂她的愿,将那段羞耻中透着缠绵的画面,唱戏般反复在她脑海中演来演去。 时辰一点一滴地流逝,肖南回眼巴巴地盯着那盏油灯,心中祈祷着肖准快些回来。 此行来焦松县,加上往返脚程也就几天的时间,她与肖准都有军务在身,实在不可能顾及到许多,便没有带上杜鹃和伯劳。 她没让杜鹃跟来,是体恤她车马劳顿、不值得折腾这一趟,而她不让伯劳跟来,却是嫌她折腾旁人、生怕捅了娄子。 可此时此刻,她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只有身体筋疲力尽,她的思绪才能停下来。如果伯劳在,她还可以挑衅对方一番,来个大战到天明。 枯坐了一会,肖南回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 这是白日里那算命的画下的,丁未翔嫌那张粗糙,最终还是教人重新画了分发下去,这张原始稿便留在了她手上。 脑子里乱哄哄的声音停不下,肖南回索性就着那盏昏暗的油灯,对着邹思防的那张画像开始琢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别馆侍从领着一队前来分发流程帖子的礼官进来,一抬头被中庭里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侍从原地站了一会,走近前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人影似乎是光要营的女将军。 对方发髻散了一半,头发上还结着层霜,手里捏着半张黄纸,一动不动地趴在石桌上。 “右、右将军?” 那人形颤了颤,慢悠悠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青白浮肿的脸来。 “什么时辰了?” 侍从定了定神,细声细气道:“辰时了。” 肖南回猛地站起来,一不小心将桌上那已经燃尽了的油灯打翻,也无心去顾及,急急忙忙问道:“昨天夜里大将军可有回来?” 侍从摇摇头:“小的守夜到天亮,右将军是昨夜最后一个进院子的。” 肖南回的身形顿在那里,许久才动了动,将那油灯扶了起来。 她的脸有些冻僵了,此时此刻已经做不出失望的神情来。 侍从察言观色正要退下,转头却又被叫住。 “先生可否能帮忙安排送封信?” “当然,将军尽管吩咐。只是焦松是个小地方,驿站没有快马,若无军令调配信使,送信回阙城估摸着也同返程的日子差不多了......” “不是送去阙城。”肖南回将薄薄的信笺递给那侍从,“是送去霍州的。” 那封信是她昨夜犹豫很久后写下的。 如果说祭典上出现的“邹思防”便是仆呼那的领头人,如今的重重迷雾便算不上一点破晓的希望都无,至少她曾到过邹府,而邹思防也并非来去一身轻、没有家眷的人。而如果这个“邹思防”有异,他的家人或许能够察觉一二。 仆呼那的事,必须有个了断。 她反复说服自己这是职责所在,与那人无关。却已忘了最早霍州之行实则是为了肖准。 侍从领了信便退下了,临走前将礼官留下的帖子照例给了她一份。 帖子上记录的是今日祭祀的大致安排,肖南回一目十行地瞧了瞧,确认基本与自己无关。 好不容易有一天得闲,她不想一个人在别馆度过。 想了想,她牵了吉祥往驻守的黑羽营而去。 黑羽营是皇帝近卫,直接听命于皇帝调遣,按理说应当驻扎在帝王行宫附近。可这一次晦日祭,黑羽大营却设在别馆众多的焦松外城。 阙城附近的别馆有数座,其中又以焦松县的最为密集。先前杜鹃曾说漏嘴,她又从姚易那里探到些消息,基本确定白允就被囚禁在焦松一带的别馆之中。可究竟是哪一座却不得而知。 但昨天长宓台发生的事却给肖南回制造了一个机会。 以丁未翔的判断力来说,他一定已经察觉到了那紫衣刺客同白氏之间的关系,是以昨夜帝王行宫守备格外森严。 而祭典抢夺秘玺之事既与白氏有关,白允所在别馆势必也会加强守备,以防那燕紫或其同伙趁乱与之联系。 她实则也并不知道就算找到那处别馆、找到白允,自己又能如何。只是在肖准离她越来越远的这些日子里,她心底一直有种说不清的预感,而昨夜肖准彻夜未归,似乎更加逼迫她去确认这种猜测。 对她来说,那处别馆里住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残忍却引人探究的谜底。 策马奔袭小半个时辰,她将吉祥拴在黑羽营驻扎地外不显眼处,步行来到营地入口处。 黑羽营的明卫很少,但暗哨颇多。她并不想蹚过烂泥、爬过铁蒺藜、翻墙翻到一半的时候被人一箭射个透心凉。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在肖南回对着营外守卫犯愁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手腕上的东西。 在碧疆的时候,皇帝曾经给过她一枚玉质的手环,那东西瞧着不堪一击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时间久了她也暂时忘了这档子事,如今突然想起,倒是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大忙。 定了定神,她大摇大摆走出隐蔽处,径直向入口守卫而去。 即使瞧见她穿着光要营的甲衣,黑羽守卫如往常一般迅速将她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光要营右将军肖南回。” 随后肖南回轻咳一声,带着几分不确定似地露出手腕上的环。 那黑羽守卫瞧了一眼,胄甲下的眼睛露出明显的惊讶来,他犹豫了片刻并没有立刻放行,语气却客气了许多。 “圣驾未离行宫,右将军为何会来此处?” 肖南回瞬间紧张起来。 皇帝给她这东西的时候,确实说的是出入圣驾左右,没说哪都能去。她先前理所当然地以为皇帝身边都出入自由,一个黑羽营还能拦她?可到头来还是对鹿松平那滴水不漏的妖人低估了太多。 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肖南回努力让自己回想起伍小六面不改色扯谎的样子。 “这个......不是昨日祭典上出了岔子,那刺客与同伙还下落不明。我与那凶徒交过手,特意来同鹿中尉商议一下对策。再多的......”她故作严肃地顿了顿,“恕我不能告知。”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片刻,两侧的黑羽守卫终于收了兵器退开来。 “右将军到访一事在下会如实禀报中尉,还请将军莫要怪罪。” 肖南回强压住内心的狂喜,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营地。行了数十步回头偷瞧,发现没有人追过来,这才放下心来,快步向着守营中尉的帐子而去。 伍小六曾经曰过:说谎话要真假掺半。她从前嗤之以鼻,如今却打算将其奉为经典每隔一段时间便复习一遍。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并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来找鹿松平的。 只不过当然不是来找他商议什么对策。 一个鹿松平再加上一个丁未翔,如果这两个人都搞不定的事情,她从中横插一脚又能解决多少问题呢? 天成四大军营各有排兵布阵之道,但她有了先前在岭西营地的经历,对黑羽营并非完全不熟悉。而且此次跟随圣驾来到焦松的同官阶中尉并不多,她没费太多功夫便找到了鹿松平的帐子。 太阳方才升起,帐子里还有些昏暗,肖南回仔细确认了一番情况,这才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帐子内整洁到有些诡异,丝毫看不出有人常驻于此的痕迹,只有正中那张垫了兽皮的大案上有些杂乱。 可怜她其实没有多少同鹿松平深入打交道的经验,只能认命地先从那看起来最有希望的案子上翻看起来。小到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灰、大到需得两人才能抬得动的布阵沙盘,她究竟要翻到何时才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啊! 肖南回深吸一口气,用入口处固定毡帘的玉钩做了个简易的预警装置,随后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案子上东西繁多,又杂乱无章,须得小心记下看过的顺序,每翻看一样东西,还要记得放回原位,简直是对人心智的莫大摧残。 翻着翻着,她突然就有点委屈。 为什么她总是要把自己置于“偷鸡摸狗”的境地呢?前有夜探邹府被那主仆二人耍得团团转,后有夜探康王行宫被鹿松平那厮拿剑追着砍。 这哪里是一个得了封赏的将军应该干的事啊! 肖南回悲愤想着,手上动作不停。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她觉得自己似乎掌握了一点节奏,正翻看得有几分渐入佳境、酣畅淋漓之时,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在她背后响起。 “你怎么在这?” 肖南回浑身一僵,不用转过头去,也知道来的人正是鹿松平。 碧疆一战过后,她已有许久未见过他。昨日在祭台上接受赐剑时,他似乎也并不在台上,八成是在外围同丁未翔打配合。 这人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无声无息,不仅完全没有触动门口毡毯上的玉钩,就连脚步声也是半点都无。 他真该昨日去祭台上扮鬼吓退那燕紫,而不该屈尊在这当个中尉。 肖南回按下腹诽,尽力做出一副亲切的模样转过身来:“许久未见,鹿中尉可好?我这不是惯常巡视,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语毕,她瞬间感觉自己袖管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果然比说谎更令人难受的,是对着鹿松平说谎。 鹿松平细眼一眯,并未当面揭穿,说出口的话却令人恶寒:“光要营离这里少说也有十里地,右将军竟同我关系近到如此地步,当真令人受宠若惊。” 肖南回掩面干咳,试图遮一遮脸上的尴尬之色,心中默念伍小六守则。 她方才是怎么对门口守卫说的来着? “这个......倒也不全是为了看你,这不是昨日祭典上出了岔子,那刺客与同伙还下落不明。我与那凶徒交过手,特意来同鹿中尉通个气......” 鹿松平点点头似乎认可了她的说法,身形却绕到那案子后,目光扫过其上杂物,犹如霜寒凋草木、北风摧秀林。 “却又不知右将军为何绕着我的案子打转、还将衣袖挽得那样高?” 肖南回近乎节节败退,余光落在那案子上放着的弓箭杂物,急中生智道:“自然是在研究这先前缴获的碧疆弓箭。至于这袖子......实在是琢磨到兴起之处,心血来潮、难以自已......” 她这厢刚手忙脚乱放下袖子,鹿松平已拿起桌上那把纤长的碧疆弓箭,熟练摆弄着上面还未上紧的弓弦。 “既是如此,右将军看来是有些见解了,何不说来听听。” 眼前这人的箭法她是见识过的,这见解说不好怕是又中奸计。 迟疑一番,肖南回才低声道:“早前战场上交锋时,我发觉对方弓箭手的射程比天成要远许多,待查看过他们的兵器后才发现,原来是弓的构造、材质不同。” 鹿松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了些兴趣:“哪里不同?” 肖南回捋了捋思路,缓缓道:“就拿这弓臂内侧的弓面来说,天成的落雁弓和王弓用的是岩羊角制成,虽坚固耐用,但过于沉重僵硬。而这把碧疆弓用的却是本白、中青的水牛角,不仅长度更有优势,而且弹性韧性都更胜一筹。” 鹿松平终于看向肖南回,眼神中多了些意外。 ”你并非□□手出身,能觉察到这些差别,也算得上可贵了。“顿了顿,他将上好弦的弓放到一旁,“可惜的是,天成气候偏冷些,更少有湖泊河流,大规模使用水牛角制作弓面也是不现实的。” 对方如此认真作答,便教肖南回有几分忘记了这只是自己先前找来的借口。她沉浸在弓箭的思路中,认真问道:“若是将两种弓结合一番,是否会另有收获?” “弓与箭需搭配得当才能发挥效力。若要改弓制,箭也必须跟着调整。前后从磨合到投入使用,少说也要数年才能完成。” 这一层她倒是没想到,但这话却令她想起先前在碧疆目睹鹿松平射杀夜蝠的情景。 “先前见你射过破云箭,不知搭上这碧疆弓又如何?” “我的弓是特制的,只因破云箭的箭簇较沉,箭挺与箭杆一体而成,弓不拉满石无法发挥效力。而且一支破云箭需耗费工匠三日时间才能打成,便是用做精锐弓箭手的配给,也是太过奢侈。”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肖南回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后悔和对方聊这个话题,想要草草收个尾。 “我一个用枪的自然不太懂你这弓箭中的弯弯绕绕,黑羽营能够做出黑羽箭,总能找出一两个能人供你差遣。” 谁知鹿松平听了这话,反而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见肖南回仍然一脸迷惑地望着他,这才缓缓道:“黑羽营如今所用的黑羽箭,是当年的朔亲王亲自所创。随后青怀候又在此基础上亲自改良了箭矢的锻造手法,这才使得黑羽箭可以百步穿甲。”有意停顿片刻,他看向肖南回,“你是肖府中人,竟连这都不知?” 第105章 鹿松平话一出口,便轮到肖南回表情怪异了。 她只知肖准精于枪法,完全不知他还精通弓箭之术。 沉默了片刻,肖南回嘴上还是敷衍应了两句。 “你提到,这才想起来。”目光移到那把碧疆细弓上,她突然开口道,“这弓可否借我一用?” “做什么?” “我在碧疆的寨子里呆过一阵,对那些工匠的手艺还有些印象,或许能模仿出一二来。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有把新弓试上一试。” 这话当然是借口,她领着光要营的薪俸,凭什么要提黑羽营操心? 只是如果能做出匹配黑羽箭的新弓并且在行伍间流传下去,她便算得上是同肖准一起做过一件了不起的事了。 鹿松平的目光从她的脖子移到肩膀,又从肩膀移到腰腹,端的是毫不掩饰的放肆。 肖南回本能地不自在,险些以为自己要被拆穿。 “为何如此看我?” 鹿松平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你先天不足,弃枪从弓怕是没什么出路。” 对方轻描淡写地啐出一口毒液,肖南回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 谁要弃枪从弓?啊呸!她才不稀罕呢! “行与不行,试过才知道。” 说完,她拎起那把弓准备趁此机会溜之大吉,鹿松平的声音冷不丁又响起。 “等一下。” 肖南回方才褪下些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这人也太难缠了,本以为陪聊这么久,这一篇也该翻过去了。 她立在门口,时刻准备夺门而出。 “鹿中尉何事啊?” 鹿松平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右将军不是来商讨那刺客的事么?” 肖南回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重提她先前被岔开的话,一时琢磨不出鹿松平的心思。 “鹿中尉可是有察觉什么异动?”问完她又担心说得不够具体,当下又补充道,“那刺客很可能同白氏有勾结,我担心......” “白氏女的事右将军大可不必担忧。白氏所在别馆就在营地内,黑羽营最善布暗哨,只要愿意便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右将军先前在天沐河古道当中也是见识过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令肖南回呆愣在原地,甚至连对方语气中连带的挖苦讽刺也无暇顾及了。 黑羽营竟然直接用营地将白允所在的别馆围了起来?! 难怪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整个焦松并无多少慌乱,原来早已将这布棋下进了定局。 只要白允这枚白棋还围困在黑棋之中,早晚会有白棋来救,黑棋要做的不过是据守一方、静观其变罢了。 回过神来的肖南回有点莫名气愤,早知道对方一句话的事,她何苦还在这破烂堆成的案子上翻了那么久?! 望着鹿松平那张无辜中透出几分阴险的脸,她突然觉得对方从一进帐子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目的,偏偏要兜一个大圈子瞧她在这费尽心思地自圆其说。 她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然而鹿松平似乎不打算给她扳回一局的机会,直接开口赶人了:“右将军还有何事?” 肖南回不肯认输,手一翻顺走箭筒里的三支黑羽箭,义正言辞道:“借三支箭一用,鹿兄莫要小气。” 说完她担心对方又要出招,脚下抹油化作一阵风迅速溜走了。 然而鹿松平并没有再开口也没有追出去,他抬眼瞥了瞥门口毡帘上被带得清脆作响的玉钩,嘴角弯了弯继续低头摆弄起弓弦来。 ****** ****** ****** 在军营中找一处别馆可比找一处帐子要容易得多。 可就算找对了地方,肖南回却不敢贸然上前。 鹿松平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之前在岭西偷偷摸摸去找皇帝的时候,大腿上还被射过一箭。 四周静悄悄的,瞧不见半个巡逻的士兵,更瞧不见一丁点部署暗哨的痕迹。 果真是鹿松平的手笔。 肖南回在半个土坑里蹲了一会,实在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只觉得再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起身走到明处去。 她此时穿得是武卫便服,但头上戴的是正经武官才有的玄翎武弁,为的就是能在这军营地界中走得顺心一些。 走了数十步,四周依旧没什么动静。 别馆的灰色院墙就在眼前,肖南回有些忐忑,一边调试手中弓箭做了几个把式、一副要在此地演练的样子,又清了清嗓子开始酝酿。 “此处甚是宽阔,当真是处习射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一旁树上的老鸹突然张嘴“啊啊”叫了两声,将她吓了一跳。 等了片刻,四周还是静无人声。 肖南回觉得自己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演法透着一股子愚蠢,可戏已经开了头,她不晓得周围是否有人在暗中看着,只得继续演下去。 仔细观察了一番那别馆的院墙,肖南回心中已拿定了注意。 她将手中那张弓拉满、瞄准墙上的一处缺损,下一秒箭离弦而去,“啪”地一声打破了墙沿上腐败的白灰,射进了院子中。 肖南回放下弓箭,又自言自语道:“诶呀,这箭竟然穿墙而过了!要是伤到了人,这可如何是好?” 寒风卷起枯叶而过,树上的老鸹又“啊啊”叫了两声,随后便扑打着翅膀飞走了。 最后一名“观众”也离开了现场,四周彻底安静下来。肖南回转了转眼睛,也不知时机拿捏得是否正好,下定决心抬手将弓挎在身上、突然飞身上前,借着那院墙上的缺损一个翻身就进了那院子。 墙内同墙外一样安静,肖南回蹲在墙根听了一会,发现外面无人追来,这才有些惊疑不定地站起身来。 这黑羽营的守备当真令人迷惑,先前她东躲西藏还被射了个透心凉,如今大摇大摆地□□进来竟然无事发生。 肖准昨夜是否来过这里呢?是奉命前来从正门进入的,还是如她这般...... 肖南回不想继续猜测了,她强迫自己四处看看,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眼见为实的好。 别馆入眼之处仅是荒凉,庭院内光秃秃的、连一段枯枝、几根荒草都瞧不见,这即便是在赤州也是不多见的,看来是有人故意将庭院中的绿植假山都移了去,为的是将房屋原本的格局显露出来,防止有人藏身其中不易察觉。 肖南回顺着最近的廊庭走了一段,突然便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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