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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跑到我这了?” 姚易虽是个奸商,但喜欢自诩读书人,十分瞧不起肖准营里那些动不动就挥拳头的士卒将领。肖南回小时候跟着肖准在营里,一开始没少受这些人欺负,起先也哭过鼻子,后来便慢慢好起来了,偶尔帮肖准去营里办些事情,也都还顺利。 “我没去营里。今天是我生辰。” “生辰?”姚易手上的算盘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总算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他打量着肖南回,直把她看的有几份不自在,“生辰你不和肖准过,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肖南回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哦,他有事进宫去了。” “以往不都是告假的么?” “可能用不了多久,等下便回来了。” “几时去的?” “......寅时刚过。” 姚易冷笑,肖南回有些不快:“说不定是有要紧事呢?” 姚易挑挑眉毛:“是,是,一定是要紧事。” 斟酌片刻,肖南回还是开口问道:“话说回来,近来宫中可有特别些的消息?” 原来是找他问这个。 姚易翻个白眼,做作地哼唧两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宫里有什么消息我怎么会知道?” 听这语气那便是知道了。 肖南回吸一口气,抓着屁股下面的软垫往近些挪了挪:“当真不知?” 姚易将头使劲扭到另一边:“不知不知。” 肖南回在他耳边叹息:“好吧。只是可惜了我那千辛万苦从北郅带回来的蕈子,这天眼看就要热起来了,放怕是放不住了,勉强喂了吉祥算了......” 吉祥是肖南回的坐骑,一只花斑杂毛、爱吃蘑菇的马。 姚易几乎是从原地窜了起来,矫健地让肖南回以为他要一鼓作气从屋顶钻个洞出去。 “肖南回!你个败家子!我这么大一个活人,还不如它一只长蹄子的畜生?!” 有时候,肖南回觉得姚易和吉祥挺像的。长得丑脾气不好还挑嘴的很,不是最鲜的蘑入不了口,但是你要真有用到它的时候,它还挺靠得住。 姚易鼻孔还在喷着气,肖南回赶紧笑嘻嘻地把他拉回到软垫上:“它怎么能和你比呢?那蕈子我特意找人凿了冰镇起来了,要不......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姚易一把抓起桌上的甜柑,剥开狠狠往嘴里塞了七八瓣:“明天?” 肖南回连忙表决心:“今天今天,一会我回府就让人给你送过来。嗯......”沉吟一番,总归是绕不开正经事,“那姚兄可有什么要和我分享的?” 姚易嘴里的橘子将将咽下去,嘬一口茶,随后勾了勾手指。 肖南回意会,赶忙凑近些。 姚易压低嗓子,慢悠悠开口道:“晚城瞿氏你可听过?” 肖南回一脸茫然:“瞿氏?哪个瞿氏?” 姚易语带嫌弃:“你再泡在那军营里怕是要傻了。步虚谷你总该知道吧?” 这一提,肖南回才有些恍然大悟。 晚城地处纪州中部,是座千年古城,整个城池山环水抱,正西方得一幽静山谷,非谷中人不得入内,便是步虚谷。 千百年来,步虚谷尽出奇人异士,至今晚城地界仍流传其家族的传说,肖南回随军走南闯北,自然是知道的。 她点点头,不甘心就这样被扣上傻子的帽子,半张着嘴使劲思考了一番:“你是说,宫里如今不太平,和这瞿氏有关?” “谁知道呢?”姚易不置可否,只扒拉着算盘上的一颗白珠,闲话起以前的事:“只传闻,当年可兴覆天下的瞿氏是步虚谷走出来的。但自天成以来,已有多年未曾听闻这个姓氏了,如今突然出现,怕不是什么好事。” 三百年前,赤州大陆出了个瞿氏。瞿氏一门最兴旺的时候也不过十数人,但就是这寥寥数人,却兴了一个王朝,也败了一个王朝。 传说瞿氏出奇人,家族中人血脉相连,一人精进余者皆然。彼时江山还姓裘,帝王重用瞿氏为皇家掌管密事,虽无官职却形同二皇,此后一直沿袭至王朝毁灭。 裘氏的江山是瞿家人打下的,也是瞿家人断送的。史书有评:有西南瞿氏,自谷中来,彼时乃救世之神,此时乃灭世之魔。无常也。 这等存在,自古都是君王既偏爱又忌惮的。 姚易颇有说书的天赋,今日也显然不愿再多说,只低声说道:“半月前,霍州穆尔赫有人出高价找瞿氏后人鉴玉,如今半月过去,也不知是否有人回应。” 言毕,姚易便低头继续算起账来,肖南回知道,对方不会再多说,便自己寻思起来。 霍州穆尔赫,玉,瞿家后人。 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何潜在联系,使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竟有些坐不住了,连召重臣进宫议事。难道是...... 肖南回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想法,随即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昔日瞿氏为皇家掌管的事务中,有一项便是保管传国玉玺。而涅泫王朝覆灭后,三枚玉玺中的一枚下落不明,最后出现的地点便是霍州北部的穆尔赫附近。 近些年,关于这枚玉玺的传闻从未断过,但大都只是捕风捉影。肖南回不是个喜欢打听消息的人,但却独独对这件事一直关注,只因为这枚玉玺关系着肖准的一段家族往事。 那厢姚易虽然头都没抬,但像是知道肖南回在想什么,不客气地说道:“把你脑子里的念想给我停一停,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查清的。” 肖南回不死心,嗫嚅道:“可是......” 肖南回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死心眼。姚易直觉快要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肖家上下七十九条人命,独独少了肖准一人。你说,动手的人为何放过他?” 肖南回没想到姚易会将那么禁忌的话题如此轻易地说出来,一时愣了愣,半晌才开口道:“许是因为他不知情。” “是,因为他不知情。你说如果他现在知道了,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肖南回沉默了。 姚易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偏房里一时只剩下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3章 从望尘楼出来,肖南回心事重重,莫名有些烦闷。 姚易说的道理她并非不懂,有些旧事也并非无迹可查,只是不能查。那是疮疤,揭开是要流血的。 肖准也是因为深知如此,才几乎从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些往事吧。 她自认了解肖准的脾性,战场出身的人刚正有余而柔韧不足,她自己就是这样,她是肖准教出来的,肖准也差不多是这样。 朝堂上是另一种战场,大家无刀无枪,也看不见一招一式,但等到回合结束,便会有人被斩落马下,结果是一样的。 肖准不适合那样的战场,肖南回知道,但也帮不上忙,只能忧心。 转眼已是正午时分,不知怎的,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阴沉了起来,肖南回眯眼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云排成一条线从远方飘来。 这阙城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呢。 陈叔还未派人来唤,肖准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回府了,她若想去永业寺祈愿现在便要出城了,否则城门关闭前就回不来了。 算了,一个人也还是要去的。 肖南回今年的生辰愿望是:希望肖准平平安安。 其实从她认识肖准的那天起,她的每一个生辰都只有这一个愿望。 然后过往的每一年,它们都实现了。 所以肖南回觉得,寺庙还是灵验的。 至少至今为止都是如此。 今年的开端不是很好,但总会有个美满结尾的。 对吧? ****** ****** ****** 永业寺坐落在阙城城东三十里处的枢夕山上,寺庙虽小,香客众多。 相传建寺之时,寺名本为用永邺寺。永邺是古时地名,寺建于此,故名永邺。 可自从寺庙落成以来,永邺便灾难连连,先是连年的水患冲垮了山下的村庄,然后便是亢旱七年,紧接着赤州动乱连年战火,永邺寺的寺门遭巨石滚落,塌了一半,原本匾额上的“永邺”二字损毁后只剩“永业”,寺庙主持觉得许是天意,便不再让人修复匾额,只重建了寺门。 从此永邺寺变成了永业寺,也是奇了怪,自此以后永邺一地再无灾害,寺庙内虽无高僧坐镇却灵验非常,只是这灵验不在祈福而在避祸。简而言之,若是有人觉得自己恐有祸事上身,便会来永业寺祈求庇佑,只需三炷香,便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如此灵寺,香客自然少不了。 但是上香赶早不赶晚,像肖南回这样晌午过后才来的人并不多。 扫撒的小僧帮忙牵了吉祥栓在一旁,那里除了几匹马外还停着一辆马车,肖南回瞄了一眼没太在意,急匆匆地拾阶而上,向寺门走去。 天色依旧阴沉,院内一簇簇金色花朵虽然开得正好,但却因为没有阳光的照拂而失了几分光彩。永业寺不似其他寺院植松柏,而是留了建寺时便有的金茶梅,茶梅本就难养,金色更是难得,但永业寺的水土十分适宜茶梅生长,不需费心打理便也年年花香满园。 肖南回左看看右看看,眼里也有欢喜,但一想到肖准不在,便又觉得少了些乐趣。 暗自叹口气,肖南回径直向正殿走去。西南边飘来的那片乌云似乎又近了不少,正压在大殿的飞檐之上,没来由地让人生出一种压抑之感。远远地,肖南回便注意到殿门口站了个人,那人穿着讲究负手而立,她眼尖地看到对方微微侧身,将腰上配着的长刀掩到身体的另一侧去。 肖南回收回目光,心下也没太多计较,阙城是皇城,有的是身份显赫的人,有些世家出门并不愿意彰显身份,因此都会尽量避开佩戴可以识别自己身份的东西。 想是永业寺地处偏僻,便仍是带了武器傍身吧。 肖南回脑袋里想着,已和那人擦身而过。 殿内悬挂的经幡挡住了室外的光线,四周暗了下来,一阵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许是外面的花香太过清甜,雨前返潮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苦味。 肖南回适应了一下光线,径直走到蒲团前,拿起素帕擦了擦手,然后点上三炷香。 掺了麝香和雪莲的古香味道辛暖,中和了空气里先前的味道,肖南回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保佑肖准平安。 远处厢房那断断续续敲打木鱼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寂静的大殿内一时只剩她的低语。 她从战事开始念起,又念到肖准手下的将领们,最后念到侯府和肖准。不知过了多久,肖南回举着香的手一抖,已经烧了半截的香灰落在手上,有些烫。她细细想了想,觉得没有漏下的,便恭敬低头三拜,将香插入炉中后又俯下身叩首。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来,不知怎的就看到了香案旁摆着的签筒,一时有些犹豫。 今天下人信奉神佛,肖南回见过那些拜神的人,觉得十分麻烦而且供品昂贵,便转而拜佛。要说心底有几分信,肖南回自己也说不准,但每每开战前,肖准都是要拜一遍神佛的,久而久之肖南回也觉得这是必要的。 但求签问卦的事,肖南回从没干过。她不懂命数天理,只知道人各有命,且命之一字,越算越薄,她自认是福薄之人,经不起这一算。但今天不知怎的,姚易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刚刚一看到签筒便又冒了出来。 你说如果他现在知道了,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如今的肖准,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但世事无常,肖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人能对无常有所预见,是不是就能避免所谓无常呢? 肖南回不知道,但等她反应过来,签筒已经握在手中了。 八角形的木筒外层被磨得发亮,一百支签拢在其中也沉甸甸的。 肖南回闭上眼,一边默念一边摇动签筒。 哗啦啦,哗啦啦。 一支纤细的竹签从签筒上冒了出来,肖南回仍闭着眼,手下一用力,那支签“嗖”地飞了出去。 肖南回睁开眼,有些哭笑不得。 大殿内供奉的佛像两旁挂着直达屋顶的巨大经幡,经幡离地面几寸高,刚好有条缝隙,肖南回的那支签便从那缝隙滑了进去,就落在不远处。 此处是永业寺的大殿,佛像后的念经台是绝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肖南回伸长手臂去够那支签,却总是差一点。 突然,大殿深处传来一阵十分轻的脚步声。 肖南回动作一僵,没想到这大殿里除她之外,竟然还有别人。 难道是住持一空法师?还是看殿的师父?但以往若是有僧人在殿内,香客来上香时便会主动上前帮忙诵上几段经文。 或许只是个刚上殿的小僧? 肖南回微微低下身,透过经幡下的那缝隙向里面看去。 晦暗光线中,隐隐能见一双靴子由远而近,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随后一只戴着佛珠的修长手将那枚竹签捡起。 那鞋子绝不是寺庙中修行之人穿的鞋子。但那佛珠却是只有修行人才能有的稀罕成色。 压下疑惑,肖南回还是客气道:“不知师父在此,多有打扰。” 半晌,一道声线隔着帘子响起。 “无妨。” 短短两个字,却让肖南回一愣。 这个声音太年轻了,如何也让人无法联想到那些枯坐念经的老师父。可若说年轻,这声音中又透着一股无悲无喜,像是老僧一般平静无波,让人摸不着情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道声音又响起:“施主求签所问何事?” 肖南回犹疑片刻,还是照实回答道:“问家中亲人是否平安。” 帷幔后有片刻的平静,随后说道:“你既已求平安,便不必再问。求了又问,实是不信。” 肖南回一窘,知道对方听见了自己方才的念叨,但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一只手从经幡下伸出,拈着那根签准确投入签筒中,快到肖南回来不及看清是何签。 “施主亲自登山门拜访,为何只问他人,不问自己?” 肖南回思索一番,老实答道:“我不知道要问什么。” 肖南回人生在世二十年,七岁前只求平安活命,七岁后的平安都是肖准给的,她便为肖准求平安。至于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 经幡后的人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淡淡道:“商贾问财运,病患问流年,官宦问仕途,女子问姻缘。” 姻缘?她的姻缘,会是肖准吗?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以前没奢求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人似乎总是这样,自己都给不了答案的问题,却期望神明能够回答。 肖南回犹豫片刻,再次拿起那只签筒,小心晃动,过了许久,才有一只签掉出来。肖南回瞄了一眼。 四十九。 四月初九,她的生辰。 掷出茭杯,一正一反。 中签。 经幡后的手拿起那只竹签,似乎端详了一会,肖南回心跳的有些快。 片刻后,一张薄薄的签文从经幡下递了过来。 肖南回伸手接过,心里咯噔一下。 正当中三个字“下下签”,下面是四句签文: 遥望山间一盏灯,四下临渊路难见。 欲探灯下影中人,却逢风起云遮月。 肖南回的手指尖有些泛白,柔软的宣纸在她手中起了皱。 “不知施主刚刚所问何事?” 肖南回涩然开口:“姻缘。” “施主姻缘坎坷。” 这还用你说?肖南回莫名就觉得胸口翻涌起一股浊气,若不是这人挑唆,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求这只签。当下对经幡后的那人甚是不想搭理,全然将对出家人应有的尊敬抛到了脑后。她起身理了理衣服,将蒲团放回原位,留下一点香火钱便欲离开。 经幡后的声音突然响起,竟还带着点笑意:“施主可知绝处逢生的道理?” 这道古井无波的声音终于有了点人情味,但肖南回却半点不觉得开心:“师父有何见解?还请一次说个明白。” 那道声音再次恢复了平静:“昔日永邺寺无福,却偏要求福,最终落入绝境,一朝醒悟,改为消业,便得重生。施主姻缘亦是如此。” 肖南回没再回应,将那签文揉成团胡乱往袖中一塞,快步向外走去。 殿门前那佩刀的男子正抱臂打量着她,肖南回脚下生风,也懒得理会,院子里的金茶梅被这风带的摇摇晃晃,落下点点细碎的花瓣,似是叹息。 纵马离开寺门的时候,肖南回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那门上破败的匾额。 永业。 业。业障也。 之前没觉得,现在真是怎么看怎么晦气,肖南回赶紧摸了两把吉祥的屁股,安慰自己放宽心,然后从衣袖里掏出那团签文,恶狠狠撕成几片扔进草丛。 第4章 青怀候肖准十六岁封侯,十七岁开府,十九岁获封骠骑大将军,掌肃北大营三十万人马,二十三岁后未闻败仗。 这样的男子便是放眼赤州内外也是令人尊崇敬仰的,却不知为何迟迟未成家。将军带兵打仗一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阙城本就不是肖准经常驻扎的地方,因此就连见过他面目的女子都少之又少,众人便猜测:许是青怀候样貌不甚讨喜,这才迟迟没有世家女子愿意嫁作新妇。 可那些见过肖准长相的少数人却据理力争,称肖准面若冠玉,是个实实在在的美男子。于是传言又向另一个方向靠拢:青怀候少年便上战场,青萍渡一战成名之时传闻曾身中数箭。会不会,有那么一支箭,好死不死地插在了不该插的地方? “如果真是那样,肖家岂不是绝后了?” 正听地聚精会神的食客吐出一枚瓜子壳,实在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中那个正说的口干舌燥,正好有人打岔,他便赶紧饮下一杯酒润润喉:“你说的没错,虽说如今那侯府里也有一个,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女娃,据说还是从路边捡来的。” 桌那头的另一个显然已经喝得有些迷糊,一开口舌头都有些打结:“要我说,这事也不能全怪在这青怀候的头上。要怪就怪肖家命数不好,你说若是朔亲王还在,肖家又怎么会......” 嗑瓜子的那个一把捂住那酒鬼的嘴巴,脸上都是涔涔冷汗,四处看看,好在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内人声喧闹,压根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酒鬼说的话。 之前说的最起劲的那个也哑了,缩了缩脖子,低头嘟囔道:“喝酒误事,喝酒误事......”边念叨着边走到窗户跟前撑起窗棂,让夜晚的冷风灌进来些,醒醒屋内的酒气。 暖暖的灯火顺着那扇木头小窗倾泻到夜色中,照亮了方寸的墙根,还有一双毛茸茸的、生着几撮杂毛的耳朵。 那双耳朵抖了抖,似是有些不耐烦。 黑暗中终于传来女子低低的声音:“走吧,吉祥。” ****** ****** ****** 虽说占着阙城最好的地段,青怀候府一到了晚上就显得分外冷清,深宅大院的墙外听不到里面半点人声和热闹。陈偲就站在两盏长明灯笼下,帮肖南回牵了马,院子里站着一袭粉袄的娇俏女子,听闻动静连忙过来迎她进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膳可用了?我听陈叔说你早上便吃的不多,瞧我准备那一桌子菜,竟是生生放冷掉了。” 肖南回望着眼前女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和埋怨,心中总算暖了暖:“杜鹃姐辛苦了,我倒是吃过了,你和陈叔也快些吃吧,以后莫要等我到这个时候了。”她停了停,想起什么四处看看,“义父还没回来?” 杜鹃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不过应该也快了,总不会宿在外面。” 不说还好,一说肖南回的心又提了起来,早知道她回来的时候就该绕去昱坤街看一眼:“旧府那边可去看过了?” 杜鹃知道肖南回的担忧:“天黑前才派人去看过了,确实是还没从宫里出来。” 肖南回松口气,这才想起来答应姚易的事情,连忙吩咐道:“我上次带回来的那些蕈子,赶紧托人送去望尘楼那边。” 杜鹃不知其中来回,挑挑眉甚是不满:“急什么?都这么晚了。姚易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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