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身后某处,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声,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下一秒,一颗小石子“啵”地一声打在她腿后。 她转过头去,便见一个只穿了中衣的奶娃娃正从不远处的廊柱后面探出个脑袋看着自己。 对方见肖南回转过头,连忙缩了回去,可头上顶着的小锥髻却从柱子后面支棱了出来,好似一头蒜苗,瞧着有几分好笑。 这不是白氏女住的地方么?怎么有个小屁孩? 肖南回装作未见,转身要走。 “啵”地一声又是一颗石子,这一回正正好好落在她的屁股上。 她猛地回头,对那始作俑者怒目而视。 那“蒜苗头”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转头就要溜走,被肖南回几个大跨步上前一把拎住了耳朵。 “打了人就想跑,你是谁家的娃娃?怎么如此无礼?” “蒜苗头”在她手里像条泥鳅鱼一般扭来扭去,嘴里还硬气地很,磕磕绊绊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坏、坏人,欺负小孩......” 这小屁孩岁数不大,脾气却差劲得很。 对方继续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肖南回邪恶一笑。 她这手艺可是师承“枯禅手”传人杜鹃,怎可能轻易让个小屁孩挣脱了去? “怎么,只许你用石子丢别人,不许别人还手了?我便就是欺负你了,你又当如何?” 话音刚落,一阵金石摩擦的刺耳声伴随急急的脚步声响起。 肖南回抬头望去,便见一名白衣女子穿着单衣赤着脚从廊庭另一端赶来。 她的脚上挂着沉重锁链,方才的声响便是那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因为脚上沉重,她走得有几分踉跄,但饶是如此,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狼狈,仿佛肖南回手里拎的并非她的什么人,而就只是一根蒜苗。 “蒜苗头”一见救兵,扭得更欢:“阿姊救我!她、她欺辱我!” “阿止,休要胡闹。”女子淡淡唤道,声音虽无严厉之意,但那孩子已瞬间收敛了撒泼玩闹的性子,泄了气的皮囊一般挂在肖南回手上。 肖南回本就没想为难一个小孩子,顺势便松了手,那豆子低着头走过去牵住了女子的手,另一只手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偷偷冲肖南回龇着牙。 可肖南回此刻完全没有搭理他的心情,她的注意力都在白衣女子身上。 “白姑娘,好久不见。” 白允那双迷蒙的眼轻轻扫过她的脸,似乎有一瞬间的疑惑。 肖南回紧绷的敌意突然就有种无处发泄的感觉。 对方没认出她。 “在肖准的帐子里,我们见过。” 她忍不住出言提醒,白允脸上的那份迷茫终于褪下一些,又变为冷冷清清的样子。 “罪女见过右将军。”尽管是在行礼赔罪,但那姿态却没有半点放低的意味,“我阿弟年纪小,前阵子刚没了奶娘,愈发任性。是我疏于管教,右将军要罚便罚我吧。” 没了奶娘就如此混账,以后要是没了亲爹岂不是要成混世魔王了? 肖南回心底有点不舒服,也分不清是为这句话不舒服还是单纯不喜眼前这个人。 “是他顽劣,我罚你做什么?” “他如今已有七岁的年纪,心智却还同两三岁幼儿一般,话都说不明白,道理更是讲不通,右将军便当可怜可怜他,饶他这一回。” 这话倒是令肖南回有些意外。 白鹤留如今几个儿子都战死沙场,唯一留下的这根独苗竟还是个傻子。 此刻若是她怪罪,倒像是她没度量了。 “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每在这女子面前多待一刻,她的心就多一分难受。肖南回决定开门见山地亮出自己来的目的。 “我且问你一件事,我义......”她顿了顿,调整了一下称呼,“青怀候肖准,可有来找过你?” 听了这话,那白允明显顿了顿,但最终还是平静摇摇头。 “未曾。” 对方不答还好,答了肖南回就更不信了。 “当真从未来过?” 白允不说话了。 肖南回心头突地窜出一股子火来,如果白允此刻大大方方同她讲个清楚明白,她或许还能敬这白家人有点骨气,可对方这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屁都不放一个的样子,实在是令人瞧着来气。 “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亲自去问他好了......” 那白允听了这话,神情终于有了些松动。 “你要去哪里?” 肖南回抱臂而立:“我既然进来了,那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两个女子相对而立,谁也不肯退让。 良久,白允的面色恢复了从前的清冷孤傲。 “将军是要去找这个么?”她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支眼熟的箭来,“将军一箭射进我的院子,不过是要寻个借口名正言顺地进来。如今我将箭双手奉上,将军便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肖南回心下一颤,几乎无法相信自己那反复遮掩的用心竟被如此轻易就揭穿了。 她强撑着面子,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心虚:“一支箭而已,我若不取、你又奈我何?” “黑羽箭是朔亲王为近卫所制,便是当差要用,少了一支都不好交代,何况出现在逆臣贼子的院子里。将军若是不怕为侯府惹上麻烦,便将这箭留在此处。” 对方字字轻如柳絮,落在肖南回耳朵旁却似雷公在挥动手中大锤。 黑羽箭是肖家父子所造,她身为肖府人都不知晓,眼前的女子却知晓。 可凭什么?她明明已经背叛了肖准、背叛了天成,有何脸面在此替侯府忧心、为肖准担心? 肖南回的怒气几乎一瞬间便冲上了脸,再懒得粉饰太平,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黑羽箭如何、肖家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害他一次还不够,还要害他第二次吗!” 她是常年上战场的人,这几句话间不自觉地便带了些杀气。 白允身边那蒜苗脑袋起先一直低着头啃手指,如今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白允见状并没有去哄他,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半蹲下身子用自己的衣袖去擦那娃娃脸上的眼泪,一边擦一边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怎么会、怎么会......我怎么会害他呢?” 肖南回在一旁冷眼看着,对那女人嘴里说出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把箭还我,我懒得在你这多待。” 白允却似乎改变了注意,起身定定瞧着她。 “将军方才一箭便将墙上缺损贯穿,力到了十成,却只入了木栏三分。可知是为何?” 肖南回本不想搭理对方,却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曾与肖准的赌约,下意识开口道:“箭过石墙有所磨损,力道自然会卸一些。” “非也。黑羽箭当初为了稳定箭矢破风的力度,特意加长了箭挺的部分,却使得其准头多有不足,需得良弓做配。”她边说边向肖南回伸出了手,“将军射我一箭,我还将军一弓。将军可愿借弓一用?” 先前战场哨塔上那一箭还历历在目。肖南回心知这女子是射箭的个中老手,绝不像看上去那样柔弱无害。 理智告诉肖南回,她不应该顺着对方所言轻易递上武器。然而此时此刻,她有种赌气般的执拗。 肖南回将背上的弓递给了白允。 女子纤纤细手轻轻握住弓臂,对着她绽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将军且看清楚,你和我之间的分别。” 肖南回愣在那里,只定定看着那白衣女子行云流水般抽箭、搭弓、瞄准、射出,速度快得惊人。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白允射箭的模样,那是极为罕见的反手小架射姿,同肖准射箭的样子一模一样。 漆黑的箭矢从银白的弓弦上飞出,擦着肖南回的耳侧而过,似一条灵蛇一般钻进百步之外廊庭上那镂花的细孔,钉入树干时、力度依然不减。 那张弓不过一石的拉力,射出这样的力度只说明:箭矢穿过细孔时没有半点摩擦减损,可谓一击而过、干净利落。 “这是白角弓,本就出自我手。你用不惯,也是常事。” 对方每说一句话,肖南回都感觉自己心里的某座殿宇坍塌了一角。 她望着那把弓臂磨地发亮的白角弓,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弓箭。 纤细优美的弧度、简练精巧的设计。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她小时候根本没注意过那把弓的细节。 那把挂在肖准房间的不准旁人触碰的弓、那把被当做赌注的弓、那把终究不属于她的弓。 它挂在肖准房间最里面的墙壁上,经年已经黯淡了许多,但如果能有一块软布沾上细粉好好擦一擦,她应该能看到那弓的弓面好似一弯皎洁的新月,是本白色的水牛角制成的。 黑羽箭,白角弓。 它们本就是一对啊。 第106章 肖南回从小被训练的是行军打仗之事,杀敌时若用弓箭便都是重弓,只有三石拉力以上的弓才能穿甲而过,射杀敌人。 像白允手中这样纤细轻巧的弓,她连碰都没碰过。 她是肖准一手栽培的,除了枪法,很多摔打招式、刀剑兵法,都是肖准亲自教的。 但唯有弓箭,肖准是找了别人代劳。 肖南回见过几回肖准反手射箭的样子,便央求要学,却总被他三言两语化了去,再问脸色便不甚好,她只得知趣而退。 肖准为什么不教她射箭呢?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年少时的肖南回很久。 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白允的射箭是肖准教的。 都是十几岁的少女,教肖南回射箭便会令他想起以前的白允。或者说,他一直或多或少在肖南回身上找着过去白允的影子。只是,她终究不是白允,甚至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不像了。 所以肖准疏远了她。 可笑她全然不自知,一味做着无用的补救。回想过往每一个殷切的期盼、卑微的迎合,肖南回心间都是火辣辣的痛。 她自以为在岁月征伐中磨炼的尊严已坚不可摧,如今却不过在顷刻之间便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再次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她的目光突然就定在美人乌发间插着的那支簪子上。 那其实都算不上是支簪子,只是半截木枝子,枝头还有些已经干枯萎缩的花朵。 肖南回的注意力就在那些花朵上。 先前只是匆匆一瞥,她只道是一段寻常枯木,可如今细细想来:这庭院中连一株枯草都没有,又怎会有枝条呢? 尽管那花枝已经枯萎,但她就是能看出来,那些花朵还鲜活的时候的样子。 因为那样的花见过一次便不会忘。 她在夙平川手里见过的、在肖准衣服上捡起过的————映水重楼。 肖准去过小梅庄亦或是烜远王府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白允被禁足在此,总不可能是她叫人采来,只有可能是能够出入这里的天成人带来的。 那个她寻觅已久的答案,如今就在眼前。 肖南回死死盯着那半截花枝,眼睛中仿佛能沁出血来。 她那可怕的眼神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白允微微侧过头,瞧见她视线的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美人那从来冷清的脸上突然就多了无法掩饰的慌乱,她用手胡乱扯下几缕青丝遮住发间的木枝,嘴唇哆嗦了一下,用近乎哀求的姿态看向肖南回,声音低到尘埃:“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这一瞬间,肖南回突然便从自己无法抑制的情绪中抽脱了出来,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方才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是她向来最讨厌的那一种。 嫉恨的、阴暗的、欲求不得便想要将一切都撕碎的恨意。 她从来没想过,对肖准的情感有一天会令她成为她最讨厌的样子。 她从小立志习武、拿起兵器,是为了保护弱者。可不知何时开始,她竟成了想要仗着优势欺压别人的人。 别馆门庭处传来巡视守卫的动静,脚步声愈来愈近,白允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希望自这具躯壳中被渐渐抽离,使得她整个人的背脊都不自觉地塌了下来。 肖南回瞧着眼前的女子,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白氏曾经也是名满一方的望族,过着受人尊敬的体面生活,可如今沦为阶下囚、被发跣足地活在这牢笼之中,连一朵花、一只鸟都看不到。 那梅枝早已失去了鲜活,她却舍不得丢掉它,将它小心藏在发间,生怕有人将这属于她的最后一丝温暖也夺了去。 那是属于她和肖准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这般心境,肖南回能够体会。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需要多少年才能结下、又需要多少年才能解开?肖南回不知道,但她知道:是她自欺欺人高估了她与肖准之间的羁绊。 肖准年年陪她赏花,只是从没送过她花朵。 金茶梅不好看吗?是好看的,只是比不上映水重楼。 肖准对她不好吗? 是好的。 只是没那么好罢了。 守卫的脚步踏上廊庭的一刻,白允颤巍巍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那持弓而来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 ****** ****** 正月算不得赤州早春的开端,却实实在在是寒冬的尾声了。 前几日还积得很厚的雪,如今已化作湿润的水汽,将土地浸润成不见边际的黑色。 吉祥的脑袋贴着地,鼻子呼哧呼哧地冒着热气,它仔细嗅着潮湿枯树枝中有无新生蕈子的味道,一路从树林走到了刚开始融化的小河边。 河面已开了小半,不断有坍塌的冰层落入流动的河水中,翻滚了两下后便消失不见。 肖南回静静看了一会,纵着吉祥涉水而过。 冰冷的河水打湿了她半条腿,吉祥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她将缓缓伸入衣襟,摸出一张薄薄的名帖来。 名帖是焦松听风楼鲈鱼宴的坐席贴。 今晨出门的时候,她特意将一早准备好的另一张名帖放在了肖准的案子上。 焦松县最有名的酒楼是听风楼,听风楼最有名的菜肴是橘酿鲈鱼羹。鲈鱼都是每日在玥河上开冰现捕的,肉质比夏季更加甘甜细腻,配上深秋藏下的橘酿,虽算不得玉盘珍馐,却也是难得的美味。 每年正月来听风楼吃鱼羹的客人常常要从头年入冬前开始约起,来年凭着请帖才能入楼吃上这道菜。肖南回自然是没有这个先见之明的,她是听闻祭典要在焦松县举行后,特意求姚易从别人手上买来的帖子,为的就是能同肖准一起吃顿饭。 他们已经很久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她把杜鹃和陈叔当家人,但席间肖准的位置对她来说总是特别的存在。肖家家训严厉,和肖准在一起用膳的时候,气氛总是沉默的,但即便如此,她也感到十分的满足。 听风楼的帖子订的是今晚的席位,据姚易吹嘘说是位置极佳,能看到玥河河畔最好的夜景。 肖南回甚至为此特别准备了一套衣裳。 然而时至今日,她一点也不想回别馆换衣裳。 她不想去任何人多的地方、看见任何人,包括肖准。 从黑羽营出来后,她回光要营领了个差事,纵着吉祥在荒野中游荡着,晚上随意找了处农舍歇下,次日天还没亮便走到屋外,一直坐在柴火堆上望着天边直到太阳升起。 肖南回人生中看过两次日出,一次是在今天,一次是在白耀关的沼泽地中。 白耀关寂静无声充满死亡的气息,可即便是生死关头,看到太阳升起的一瞬间她便轻易获得了力量。 而这一次,身处安逸温馨的农舍之家,她却再也无法重归平静。 她回忆起过去的许多事情,肖准的身影穿插其中,似乎历历在目,却又模糊不清。 不远处越冬的羊群带着臃肿的毛挤作一团,远看像是荒原上还未融化的雪,零星有几只山雀在羊背上蹦着,叽叽喳喳显得分外嘈杂热闹。 太阳爬上中天的时候,肖南回终于从柴堆上站起来,为那户农家留下一点碎银后便牵着吉祥离开了。 今日是三日祭典的最后一日。 依照礼官发放的流程帖上所安排的,今日昏后,皇帝会在玥河上举行送神的祭祀大典,随后在河畔旁宴请百官。 她是百官之一,无论如何是要到场的。 长宓台上请神来,玥河河畔送神去。 玥,意为传说中神明的右眼。玥河,便是神的眼泪汇聚而成的河流。 礼官们将其视为整个祭祀大典的终篇,无不竭尽全力、耗尽心血地布置每一处细节,甚至在短短几天内在河面架起一座高台,为的便是能俯瞰河流西去、目送神明归位。 高台正对着新修葺的黄石古桥,傍晚霞光四溢,入夜月色流淌,也算是担得起“送神”的重任了。 不同于长宓台平地高耸、只可仰望不可俯览,玥河两岸楼阁无数,其中又以听风楼最高,不仅尽收河景,更能围观祭典。送神祭典过后,皇帝于高台上宴请百官也有与民同乐之意,是以并不会特意驱逐人群。 祭典中,皇帝会亲自从高台将五色米、七色帛、两色铜铁撒入玥河之中,祈祷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兵强马壮,而下游的百姓会自河中捞起这些东西摆放在家中辟邪祈福。 玥河河畔最高的楼要数听风楼,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小木塔一般、足足有五层高,申时未至楼中便已层层都挤满了人,然而唯有持鲈鱼宴宴帖的贵客可独享一间厢房,算得上是一金难求的美事。 霞光渐暗,玥河两岸灯火璀璨,若非河水冰冷,人们恨不能跳到河里去看热闹。 然而此时若是有人抬头望望,便能发现那听风楼各扇小窗中透出的一片光亮中,唯有一扇窗暗了下去。 肖南回吹了手中烛火,在空荡荡的厢房内发了一会呆。 良久,她从那方才做好的一桌佳肴中拎出一坛酒,顺着半开的小窗翻出楼去,又沿着斗拱飞檐而上,直到坐在听风楼楼顶的瓦片之上。 看热闹的人群目光都集中在玥河的高台之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身影。 角兽拱起的背被月色照亮,同不远处的玥河河面连成一片,像是方才跃出河面的水兽,河水的腥气夹杂着祭典上燃烧的兰草灰飘洒在风中,令人有种时冷时热的错觉。 她还记得在穆尔赫攀爬凭霄塔时候的感受。穿过云层的那一刻,世界在她脚下是如此安静而驯服,似乎就连心中最烦忧之事也能轻易看破。 喧闹的人群不断传来阵阵欢动,人们将前日未能在长宓台上发泄出来的热情全部倾泻在玥河之上。皇帝在参拜神明,而他的子民则在参拜他们的君王。帝王祈求山河永固,子民祈祷家宅平安。 只可惜对于她来说:不论是“山河”还是“家宅”,她其实都不曾拥有。 肖南回的抽离感愈发强烈,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离自己十分遥远。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不再属于岭西宿岩,可此时此刻她又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曾属于赤州。她与赤州、王城、中原之地的联系只有肖准,如果肖准否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是不是便与脚下这片土地毫无瓜葛了呢? 河畔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突然有人欢呼起来,随即那欢呼声像涟漪般扩散开来,在河两岸掀起波浪。 肖南回顺着高台望去,只见一串串光点从祭祀礼官的队伍中升起,随即飘向河面上空,转瞬间爆出一朵朵炫目的花火来。 竟然是烟火。 肖南回瞪大了眼。 她回想晨起那礼官送来的帖子,怎么也记不起来上面有写祭祀典礼中还有燃烟火的环节。 天成的烟火是在爆竹的基础上改制的,燃放时需得放在天灯上,待计算好时间的引线燃尽,便会在半空中绽开一朵朵花火。只是烟火是守岁时才会燃的,从未听说过祭祀大典上也会燃放。 数不尽的天灯被依次送上半空中,借着东风沿着蜿蜒的玥河向西而去,随着明明灭灭的烟花绽放照亮了河面。 眼底被黑夜中一道道的火光映亮,耳边充斥着热闹喧嚣的人群声,肖南回的脸上有短暂的笑容。 这是她从碧疆回赤州后,最开心的一刻。 没有诸多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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