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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甚么时候盯上他们…… 董川笑的都有些勉强,道:“外面传言,宁侯入天牢,第一天就杀了三个,重伤三个,废了两个……果真?” 贾蔷冷笑一声道:“祝苍老狗是罗荣的马前卒,想替他主子出口气,就安排本侯入一群鬣狗之中。他没想到,鬣狗终究只是鬣狗,又岂能害我?你们这是从西斜街会馆那边才回来?” 董川也未想到,贾蔷话锋一转就到他们身上了,听闻此言,他还有些不大好意思,道:“闲来无事,最近是去的勤了些……” 贾蔷笑道:“不必觉得吃喝多了不好意思,既然规矩是谁赢了擂,谁就能吃肉喝酒,谁输了只能收拾场地,那本侯一定赔得起。不过,你们且小心些,过几天,我也要去上擂了。” 董川还未说话,东川侯世子陈然就高兴了,笑道:“好啊!张德英、孙朝阳他们等你等很久了!当初宁侯你一穿五,这两个猖狂的只说是被打败的人太废物,就等着会会你呢!” 贾蔷眉尖一挑,弯起嘴角道:“张德英、孙朝阳?怎么没听过?该不是甚么无名小卒罢?” 一群衙内轰然大笑起来,惹得闹事上人人侧目,只是看着这边鲜衣怒马,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招惹不起,所以也只敢远远的啐一口。 董川笑道:“张德英是睢阳伯张汉清之子,张汉清原是大同镇副总兵,进京后入了赵国公的眼,任兵部右侍郎。孙朝阳是吴阳侯孙万千世子,孙万千任榆林镇总兵,亦是入了赵老国公的眼,如今成了兵部左侍郎。如今这二子快成了姜林身边的哼哈二将,不过手上也的确有些本事,前两天把宁侯你手下那些人打的有些狠。若不是二王使狠以命相搏,夺回了些颜面,开国一脉这回就惨狠了。不过,宁侯若是去了,想来能给他们一些惊喜。” 贾蔷呵呵了声,看着董川等人道:“你们也是元平功臣,怎看起来,和姜家那老滑头不大合拍的意思?” 这话董川等人自然不会乱接,打了阵哈哈后,贾蔷笑了笑,道:“走了,过几日擂台上见。” “后会有期!” …… 神京西城,宁荣街。 宁府大门前,除了管家李用还有一众亲卫家仆面色难掩激动的等候着外,居然还有西府的贾政、宝玉、贾环、贾兰,以及族里的贾芸、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数十族人亦亲至。 众人翘首以盼,除了贾政身边,坐在轮椅上的赦老爷…… 没错,连贾赦都拖着病体来了。 倒不是他果真能落下脸面来伏低做小,只是贾母先前去了东路院,不顾他一把年纪头发胡子花白,兜头盖脸的好一通怒骂后,终于把他骂怕了。 被贾母扯掉了那层遮羞布后,他倒也光棍儿,让贾琮推着他,前来迎接。 如此一来,宁荣街宁府大门前,就挤了黑压压百余人。 大门口蹲着两尊大石狮,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门楼下摆一黄铜火盆,里面盛放了檀木、桃木、荔枝木和柳木烧成的木炭,还在盆内放上了三钱红豆和三钱朱砂,红豆和木炭意味着红红火火,朱砂则能祛除霉气。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贾赦垮起一张老脸,不耐烦问道:“打发个人去看看,到底要等到甚么时候?” 贾政叹息一声劝道:“大老爷且稍安勿躁,蔷哥儿才从诏狱中出来,难免带上凶戾之气……” 贾赦:“……” 他心里实在憋屈的紧,放在过往,莫说区区一个草字辈的孙子,就是玉字辈贾珍、贾琏等人,甚至文字辈的同族,又有哪一个敢对他不敬? 凡事他只有“哼”一声,后辈就没有敢不跪的。 如今倒出了妖孽了,一个草字辈的,就将阖族给逼的有话不敢言,连老太太堂堂国公夫人,都快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了,唬成了这样…… 活着还有甚么意趣? 虽如此,他终究不敢再多说甚么。 毕竟,贾蔷如今是出了名的凶悍之徒,狂怒起来,连宰辅公子都敢当街杀害。 贾蔷杀人那时,罗荣可还没落马呢! 罢了,和这样一个撞客了似的年轻人计较甚么? 贾赦继续垮起一张脸,等待起…… 忽地,前面的贾菌眼尖,叫了声:“来了!” 众人纷纷精神一振,眺目远望,结果望穿街角,也没见着人。 “甚么好下流种子,人呢?” 贾赦斥骂道,他刚才居然下意识的挤出了笑脸迎接,这会儿回过神来,自觉得实在羞耻。 他自不可能怪罪自己,便把怒火洒向贾菌。 贾菌被骂的不敢抬头,贾赦则在贾政的劝说下,熄了怒火。 贾兰见贾菌被骂的小脸苍白,劝道:“好兄弟,往后莫要再出这个风头了罢。” 贾菌有些不服,道:“我刚才真的听到马蹄声了……来了!” 说罢,忽地又大声叫了声。 众人刚落下来的精神,又是一震,如贾赦之流,再次不自然的挤出强笑,准备迎接,结果…… 一头骡子,从街南缓缓行过。 “好你个下流畜生,瞎了眼了,倒敢戏弄起老爷来!” 贾赦气的大骂,可一动怒,就觉得原先伤口处肠子似要往外滑,挣的生疼,唬得他忙又控制怒气。 其他年长些的,也让贾菌安生点。 贾兰苦口婆心小声道:“不是让你做缩头乌龟,只是此时并非危难时,你何苦要抢这风头?” 贾菌撇嘴道:“先生说我读书天分有限,倒是练武的师父夸我眼尖耳利,若是上了战场,可当斥候先锋!所以我要好好多练练,将来求了家主,去九边当将军,做个先锋大将!” 贾兰气笑道:“师父不过随口一说,你倒往心里去。再说,先锋大将也是随便能当得?” 贾菌下巴一扬,道:“有志者,事竟成!我现在就准备起,让家主看到我的才能,他难道还不慧眼识珠?” 贾兰小声笑道:“大兄是能慧眼识珠,尤其是识你这头猪!” 贾菌恼火生气道:“家主对你最好,还带你娘去学里看你,你就会说风凉话!” 贾兰闻言一滞,摇头致歉道:“好罢,此事是我的不是,往后我不笑你了,也希望你真能成为先锋大将!” 贾菌嘿嘿笑道:“兰哥儿,你别光说好听的,倒也帮我在族长跟前说说好话。我读书不成,要不,先去给他老人家当个马弁?等再大些,就能当亲兵了!” 贾蔷没好气道:“你以为大兄跟前,我能说得上话?” 贾菌顽皮,道:“让大伯娘说啊!” 贾兰登时变了面色,不过不等他发怒,贾菌就抱怨道:“你说族长也忒厚此薄彼了些,他觉得大伯娘带着你不容易,处处敬着大伯娘,可我娘也是年轻孀居带着我,族长却没带她去学里探望我,我娘想我想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贾兰闻言,心里舒服了许多,宽慰道:“我娘也是因为想念过甚病倒了,又在西府,才惊动了大兄,你……” 话没说完,就听贾菌大喝一声:“来了!” 贾兰闻声,心头道了声坏了,果不其然,就见这一回不止贾赦,连贾政等人都怒了。 贾赦让贾琮推着轮椅过来,举起拐杖就往贾菌身上敲去,骂道:“野牛肏的下流畜生,族学放了学不去家庙给你爹烧纸磕头,跑到这来戏弄我等,今日必不饶你?给我按住了,狠狠打!” 贾政正要劝说,却忽地变了面色,只听宁荣街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未几,就见贾蔷身披墨刻丝镶灰鼠皮斗篷,骑在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色的照玉夜狮子上,率数十雄骑,一马当先的急行而来! “吁隶隶!!” 至宁府门前五步外,贾蔷一勒马缰,照夜玉狮子前蹄扬起,仰头嘶鸣一声。 停稳当后,贾蔷侧眸看向面色僵直住的贾赦,淡淡道:“本侯落难入狱时,大老爷带人打上门来要夺家业,倒也能理解。可今日本侯得脱牢狱之灾,大老爷又带人打上门来,喊打喊杀,这是要给本侯一个下马威么?” 见贾赦瞠目结舌眼中不无恐惧的凝结在那,不知该说甚么才好,贾蔷冷笑一声道:“既然大老爷已经将养好身子了,正巧如今九边换防。天子今日方与我言:国难思良将。然今时今日,又有多少良将?我奏与天子,贾家世代忠良,今天子思良将,贾家岂敢不尽忠孝之能?便举荐大老爷,去甘肃镇当个副总兵。原还担忧大老爷病体未愈,今日得见,方知大老爷修养得当,已无大碍。来人,即刻送大老爷回西府东院,收拾停当后,今晚戌时前,送大老爷赴边关建功立业!” 话音落,即刻有七八个彪勇亲卫上前,都不推,直接抬起贾赦的轮椅,都不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径直离去。 看到这一幕,贾政身体发寒,诸贾家族人也不敢轻易开口。 倒是贾兰、贾菌二人齐齐拜下,道:“恭迎大兄(族长)回家!” 其他人方回过神来,齐齐见礼。 贾蔷点点头,叫起后,道:“不过是一些意外,心意我明白了,都各自回去忙罢,不必为此事浪费功夫。” 贾芬、贾芳、贾芝等数十贾氏族人纷纷一礼,告辞离去。 贾蔷这才看向贾政、宝玉等人,淡淡道:“二老爷乃长辈,素来持家清正有方,何故远迎?本侯实不敢劳烦贵足。” 听闻此言,贾政一张脸登时臊的通红。 “远迎”二字,着实让他下不来台。 毕竟,贾蔷入狱时,尹家尚且有人亲往牢狱探视,黛玉却被逼得,不得不亲自抛头露面,以挡下西府之贪婪。 这会儿再露面,实在有失厚道。 好在,贾蔷也未多言,回头对贾芸道:“会馆那边一切都好?” 贾芸忙道:“西路院都好,还未到开集时间,虽有一些人想打云锦的主意,也都被拒绝了。东路院擂台那边,有些不大好。先前虽也有人下狠手,但总还留些余地。前儿赵国公府姜林带来的两人,却下死手。若不是王安、王云以死相搏,震慑住了二人气焰,他们倒是准备将东路院给强夺了去。” 贾蔷冷笑一声,道:“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嘛,我知道了,回头去碰碰他们,教教他们怎么做人。王安、王云可救治妥当了?” 贾芸忙道:“有侯爷留下的救命药,又请了名医,烧了一晚上后,就挺过来了。不过,王家那位夫人打发人来,要叫二人回王家,说是不许他们在外面给家里惹祸,要带回去管教。我和薛蝌拦下来了,那伙子原也是背着王家老爷干的,所以倒不敢声张,就退回去了。” 贾蔷闻言,简直气笑,道:“瞧瞧罢,但凡家族要衰败,必有几个这类猪一样的东西。她亲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时候,她倒没想过好好管束,莫要给家里招灾惹祸。” 贾芸笑道:“李家原在礼部、内务府和外省都有不小的势力,这次京察,却都遭了难。往后王安、王云的日子,许会好点。” 贾蔷点点头,道:“没其他事,你回去罢。记得代我跟五婶问好。” 贾芸忙应下,而后爽利走人。 贾芸刚走,就见李婧从角门出来,看向这边笑道:“怎还没进门儿?林姑娘她们都等不及了。早听说到了门口,可别又闹出不痛快来,就让我出来接人了!” 看着李婧走来,小腹微微隆起,贾蔷目光愈发柔和,没再说甚么,由李用等引着,迈过了火盆,往里行去。 再未多看贾政、宝玉等一眼…… 他不介意这些人做个吉祥物,躲在西府里安享富贵,反正那些银钱也不是他的。 甚至,他也能允许这起子在他落难时,与他划清界限,互不相干。 但是,贾蔷绝不允许,在他低谷时,这窝子还想在背后落井下石捅刀子! 西府那位老太太以为将黛玉搬来当救兵就能含混过去了,简直天真!! 第0628章 走,今晚大家洗温汤! 荣国府,荣庆堂。 高台软榻上,贾母脸色着急,一旁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的神情也都有些紧张的模样。 倒是凤姐儿笑道:“老祖宗,何至于此?你老封君是老祖宗,对蔷儿又有恩,再怎样,蔷儿还能对你不敬?” 贾母闻言却没觉得多少安慰,恼道:“只不对我不敬就行了?那大老爷、大太太、老爷、太太怎么办?这家只留咱们娘俩儿,又有甚么意趣?你快再去问问,怎到现在还没个回声,刚不是说已经到门口了么……” 话音刚落,凤姐儿尴尬的就要去问,却见林之孝家的急急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方才大老爷在东府门前打人,正好被侯爷回来看到。侯爷说,他落难的时候大老爷打上门来夺家业他倒能理解,如今他都出来了,大老爷又打上门来,莫非是下马威?既然大老爷身子骨已经养好了,侯爷在皇上跟前举荐了大老爷去甘肃镇当副将,这会儿已经被抬回了东路院打点行礼,今晚戌时前就要送走呢!” “啊?!” 众人大惊,邢夫人更是失手将荷叶绿瓷茶盏摔落在地,打了个稀烂。 若是贾政被逐,王夫人还有王家可以依靠。 且再怎样,她也是皇贵妃生母,宝玉亲母,贾兰的亲祖母,贾家总要留她一些体面。 可若贾赦被逐,出了变故,那她这个娘家卑微,又无子无女的老妇人,还能去哪里? 邢夫人大急之下哭了起来,同贾母道:“还请老太太为我们做主啊!” 她惊惧,王夫人心里也没好多少。 毕竟,那一天她的话比贾赦还多…… 王夫人不等贾母给邢夫人做主,就急问道:“老爷呢,宝玉如何了?” 林之孝家的道:“侯爷只同老爷说了一句话,说老爷是长辈,还持家公正有方,他不敢劳老爷贵足远迎。” 此言一出,王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起来。 很显然,贾蔷记仇了…… 贾母头昏脑涨,先随意安抚了邢夫人两句,气恼骂道:“我几番相劝,让他莫要再像以前那样,他倒好,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打人甚么时候不好打,非要今儿打,在那处打?” 恼恨完,又问道:“现下如何了?” 林之孝家的道:“侯爷打发走了大半人后,那位李姨奶奶就出来了,说是林姑娘在里面等急了,打发她出来看看,怎还不进去,让侯爷不好在家门口置气,侯爷便进去了。” 身上毫无压力的凤姐儿笑道:“老太太可放心了?总还有能劝住他的,没事!” 这一回,贾母还未说话,邢夫人就怒了,厉声道:“这还叫没事,甚么才叫有事?你公公如今都要被人抬着送去害死了!你这当媳妇的当的好啊,你公公病了,你没到病床前伺候过一天,这会儿倒会说这风凉话?琏儿媳妇,我告诉你,老爷果真要被送去甘肃镇,我和老爷都老了,身边少不了一个侍奉的,琏儿如今又被人害的远走辽东,你这当媳妇的,就得跟着去伺候!凭你天大的靠山,还能迈得过孝道去?” 歇斯底里吼罢,又哭了起来。 邢夫人能在贾赦院里被扶为正室,除了她事事趋奉贾赦外,也不是没丁点手段。 她自知不得贾母喜欢,连贾赦也不受其重视,若不来点狠的,怕是要牺牲大房,来保全二房。 这种事,绝不是没可能发生。 所以,她干脆撕破面皮,将凤姐儿拖下水! 凤姐儿和贾蔷的传闻她也隐隐有所耳闻,这种事在高门大户里,但凡有一丝风声,那就去信它,十亭里有九亭都错不了! 邢夫人倒要看看,贾蔷和贾母还有二房,是不是果真要将大房往死里逼! 果不其然,听闻她这番话,贾母等人都变了面色。 王熙凤闻言,更是白了脸,但丹凤眼里闪烁的却不是悲凉,而是鄙夷和嘲讽神色。 她微微扬起脸,面上尽是冷笑,这老虔妇,还以为现下是从前? 若不是为了西府的颜面,若不是为了贾王二族的体面和情分,她会忍到现在? 她是不愿轻易撕破面皮,也念着贾母的情分,但若以为凭此就能拿捏住她,就太可笑了! 简直就是做梦! 豁出去那点名声不要,她便是自绝于贾家,甚至自绝于王家,难道他还护不住她? 看出凤姐儿眼中神色后,贾母愈发头疼欲裂,她费尽心思想要一个团团圆圆和和善善的家,偏逢这一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她回头看了鸳鸯一眼,鸳鸯忙上前搀扶起她,贾母颤巍巍道:“走,我也去东府看看,他到底要到甚么地步!” …… 宁国府,贾蔷小院。 黛玉、宝钗、湘云、宝琴、迎春、探春、惜春俱在。 另有平儿、香菱、晴雯、龄官也在。 还有尤氏、尤三姐、可卿亦在庭院门前候着。 等贾蔷到来时,仿佛来到了百花园,一朵朵或芙蓉、或牡丹、或玫瑰或山茶的鲜花,芬芳娇艳。 有环肥燕瘦,有秀丽端庄。 有楚楚动人,亦有活泼可爱。 当然,也有几个垂泪的…… 好一副千娇百媚百美图,着实赏心悦目! 贾蔷先是呵呵笑着对那几个垂泪的摆手道:“不过出去住了几天,断不必如此。香菱、晴雯,还有龄官,你们都去拾掇一下,晚上去城外桃园。近来一批晚熟的桃子正好能吃了,庄子上的猪羊和鱼也正肥美,咱们好好去高乐几天!” 本来眼泪汪汪的香菱闻言,登时就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贾蔷道:“爷,今晚就去?” 贾蔷笑道:“你们甚么时候拾掇好了,咱们就能早点去!” 香菱激动道:“那能不能带上小老虎?” 黛玉在一旁笑骂道:“去去去,你带上真老虎都是你的事,和我们不相干!” 香菱见黛玉开了口,愈发高兴,因为黛玉说话比贾蔷还管用。 一边抹着泪,一边嘻嘻哈哈的招呼着同样泪眼汪汪的龄官去拾掇。 她其实心里也明白,贾蔷不大喜欢人哭。 可她不仅爱笑,也爱哭,还好贾蔷总能寻到好顽的哄着她,惯着她! 也便是如此,若贾蔷果真坏了事,她也必是要跟着一起去了的。 她没有林姑娘那样的智慧和勇气,也没有她的担当,只有一条路可走,或一起生,或一起死…… 黛玉穿一身云白软绸阔袖纹兰花裙裳,外面罩一件碧色撒花烟罗衫,恍若画中走出的女子,满身灵秀气,到贾蔷跟前,打量了下他脸上的伤,嗔怪道:“瞧瞧,往后可还敢不敢乱来了?” 贾蔷还能说甚么,扯在凤藻宫那一套?开顽笑,他是尊重未婚妻的人! “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乱来了!” 见他如此乖巧,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贾蔷又柔声对黛玉道:“再过些时日,先生就能回家了。” 黛玉惊喜道:“果真?爹爹在山东,可还安康?” 贾蔷笑道:“先生的心性境界,远非我等可比,且仍旧一直在进步着!他老人家是我见过当世最了得的人,林妹妹你就放心罢,废寝忘食因公而耽搁身子骨这样的事,他老人家早就过了这种低级境界了。如今先生是游刃有余的,操持天下大事!就我看来,以先生如今广阔恢宏的胸襟气度,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这话倒并非完全在讨好黛玉,林如海当年即便有天赋,能入贾代善之眼择为东床佳婿,但从其中意贾雨村,再到近乎冷漠的将黛玉送入京中,都显得其仍在“儒家官僚”行列中。 但等到之后近十年的生死磨砺,夭子丧妻,尤其是连他自己去岁在扬州盐院亦经历了遭九死一生的际遇之后,林如海便好似大彻大悟,顿悟了般! 一下就脱去了往昔儒家官僚的窠臼,似破茧重生一般,心境修养迈入了当世大儒之列。 并且,还在不断修行己身。 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天赋好倒在其次,真正能有一颗“活到老学到老”的心态的人,那一定是强人! 不过,贾蔷这番话落在贾家姊妹耳中,依旧惹得她们吁声渐起。 这马屁拍的忒过了些! 黛玉在姊妹们跟前羞的不行,贾蔷这般夸赞她父亲,倒比直接夸她,更让她高兴。 不过,她还是回头去收拾吁声最大的湘云去了! 黛玉离开后,尤氏才敢和尤三姐并可卿上前。 尤氏感慨道:“侯爷可算回来了,你不在,家里就一下少了主心骨,心里都慌闷不安的厉害。万幸老天爷保佑,侯爷平安回来了!” 尤三姐虽未说话,但也是大胆的看着贾蔷,许多心意,不言而明。 贾蔷先与尤氏并尤三姐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了,然后又与眼中噙着星星点点,蕴着万种幽情的可卿对视稍许,轻声道:“也都去准备准备罢,晚上一道去庄子上。” 可卿浅浅颔首,又深深看了贾蔷一眼,而后转身与尤氏姊妹离去。 贾蔷又看向平儿,见她似乎瘦了不少的脸,温声道:“听说你差点做了傻事?” 平儿眼圈瞬间红了,也是后怕不已,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 贾蔷轻声笑道:“可长了教训?今晚是要挨罚的。” 平儿登时俏脸通红,心里慌乱,杏眸中如凝水般,嗔怪了他一眼。 贾蔷瞟了眼姊妹那边,发现有人往这边看着,便不多浪,道:“我的意思是,可知错了没有?惩罚不是目的……” 平儿没好气看着他,点了点头,道:“这回,真的知错了呢。若不是小婧姐姐……” 李婧在贾蔷身后忙笑道:“且住口罢!你才是姐姐,原比我大几天,怎好叫我姐姐?使不得!” 平儿摇头道:“救命之恩哩……” 李婧洒然一笑,道:“那也是爷布置好的,就担心你们做傻事。果然,差点就出大乱子。再说,都是一家人,谈甚么恩不恩?若换做你是我,必也一般来救我。所以,大可不必说这些。不然一家人以后相处起来,都别扭呢。” 贾蔷温声笑道:“好了,果真记得此次教训就好,往后必会相信我的。你也去拾掇拾掇行礼罢,这一回咱们在桃园多住几天。” 平儿含笑离去,就见黛玉走过来,问道:“我也跟着一起去的话,姨娘怎么办?也一起去?” 贾蔷摇头道:“那倒不必,有身孕的人不能洗温汤。姨娘先前我从宫里出来后,先去布政坊时已经见过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你在家里也没甚大用,反倒耽搁姨娘静养。所以不必担心,一会儿我再打发人回去说一声。” 黛玉迟疑了下,缓缓点头道:“那好罢,不过我也不能在桃园待太久,顶多二天……而且,你不去尹家么?尹家郡主那样尊贵的身份,却往诏狱里去,这样的情分,你就一走了之?”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先前进宫时,在凤藻宫已经见过了。再者,长乐郡主是长乐郡主,尹家是尹家。尹家的大房和二房,又是两回事。且不急,等从庄子回来后,再去罢。” 他这样做,倒不是对尹家有甚么意见,但他却不想这个时候登门,听尹家大老爷尹褚的教诲。 这个人,很有些名堂,但又很没名堂。 有一些人,总是拎不清他自己的位份…… 黛玉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正想劝,身后湘云笑道:“林姐姐,你天天和蔷哥哥见面,这会儿也让让我们,让他和我们说说话可好?” 黛玉闻言羞红了脸,啐道:“你这烂了嘴的,哪个拦着你说话了?” 湘云闻言却顾不得和黛玉拌嘴,她从后面拉过宝琴,推上前来,道:“蔷哥哥,琴儿妹妹有话同你说哩!” 诸姊妹呵呵哈哈笑了起来,准备看好戏,正这时,却见吴嬷嬷过来,同贾蔷道:“侯爷,西府老太太她们都来了,已经进二门了!” 贾蔷闻言,脸上的笑容,登时淡了下去…… 黛玉见之,心中轻轻一叹,然而竟未如贾母等人所料的那样,劝他家和万事兴…… 第0629章 冷遇 山东,曲阜。 赵府。 曲阜赵家原出过三位进士,其中一位甚至做到了侍郎高位。 致仕后返乡,修建赵侍郎府。 子孙后代虽文运不昌,这一代只出了一个举人,但因为和圣府有姻亲,所以在曲阜,也算是十分体面的人家。 可惜,因圣府太夫人要庆八十大寿,赵家家主携两位嫡子并夫人提前去衍圣公府帮忙,结果遭遇厄难。 如今赵府做主的,只是原先一做管事使的庶子。 因得知衍圣公府唯一血脉暂时没有落脚地,这位赵家新任当家人就果断献出赵府,并亲自让她老婆带人服侍那位存留下至圣先师血脉的赵姨娘。 因同姓,还认了连宗。 赵府夫人吴氏还回忆起了当初二人一起在圣府相遇,互换帕子的往事…… 书房内。 林如海轻口啜饮着羊乳,先前贾蔷曾劝他喝牛乳,发现不好克化,便又寻来羊乳。 虽然气味不是很好,但确实滋补养人。 又有赢洲特产的大枣,亦是补血养人的宝物,林如海闲时好服用两颗,养的精神倒也不错。 他看着堂下连夜自都中赶来的绣衣卫指挥使魏永,及礼部左侍郎曹叡,还有礼部尚书王世英侄孙,恒生号东家王守中,以及,恪荣郡王府长史和,南孔嫡传,孔昭然。 诸人见礼罢,林如海问魏永道:“皇上可有甚么旨意?” 魏永回道:“相爷,皇上只一句口谕……” 林如海起身,魏永忙道:“皇上有旨,林相爷听着就是,不必跪拜,当心身子骨!” 林如海怎会在这等事上犯错,依旧让人上了香案,跪下领旨。 魏永不敢啰嗦,忙传隆安帝口谕道:“爱卿谦逊之心,朕知矣。只是朕亦十分担忧爱卿的身体,将山东事交与礼部左侍郎曹叡后,爱卿即刻返京,不得抗命!” 传罢,魏永一步上前,将林如海搀扶起来,苦笑道:“林相,您这又是何必呢?若是身子骨受丁点折损,皇上必是要怪罪的。” 林如海摆手道:“甚么时候,都不可忘了这人臣本分。皇上虽怀仁心,但越是如此,臣子的越要心存恭敬,不然,便是有负皇恩。” 说罢,不再理魏永,又问曹叡道:“子扬,如此说来,你来担任山东巡抚?” 曹叡今岁也还不到五十,比林如海小了七八岁,他躬身道:“林相,下官先办完圣府差事后,即就山东巡抚位。” 林如海点点头,道:“合该如此。可见过王阿大和济州知府何叶了?” 曹叡忙道:“先前在泉城时已经见过,该对应之言,也都问罢。只是,兹事体大,下官还想再问赵氏几个问题。” 林如海闻言,微微颔首道:“可以。不过……”话锋一转,他又道:“衍圣公府罹遭此难,亲长同族死伤殆尽,赵氏是被其夫君孔昭焕在危急中藏入井中,并于杀声火海惊吓中,诞下麟儿。其心绪承受人间至苦,子扬,若是有所存疑,不妨多问问当日见证之人,包括稳婆。何叶、王阿大他们还是比较妥当的,当日立刻寻来三位稳婆,还寻来仵作,以验证井中是否为分娩地……” 林如海话音刚落,曹叡尚未应答,后面一位年轻人就有些忍不住,拱手见礼道:“林相,虽如此,也未必就能证明,赵氏一定为圣府之人。若是有奸人行梨花接木之手段,那……” 林如海闻言,却也未怒,他目光淡淡的看着此人,道:“汝便是南孔孔昭然?” 孔昭然年不过二十五六,原本心中激动才站了出来,此刻面对林如海的眼神,压力还是巨大,他点了点头,道:“学生便是至圣先师第七十一代嫡传,孔昭然。” 林如海点点头,温声道:“可有表字?” 孔昭然忙道:“学生表字象之。” 林如海笑了笑,道:“象之,回去好好读书罢。此事,不是你能参与的。” 孔昭然闻言面色骤变,急道:“林相何出此言?此为我孔家家事,学生为至圣先师嫡脉子孙,岂有不能参与之理?” 后面,恪荣郡王府长史上前赔笑道:“林相,孔举人是我家王爷的好友。下官这里,有王爷给您的一封信。王爷素来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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